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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史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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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二楼有个阳台，一位白发老者盘腿坐在阳台的布毯中，他穿着严整，却像个孩子一样散着头发，云雾不断从脸上掠过，使它红润细腻。
华馨站在对面，她和村民到达川河之源已经有六七天了。他们刚到的时候，魏王就给美梦子来函，说希望赵胤奎能够去京城参加比武，为他们夺得兵权。赵胤奎只好原路返回。华馨便在爷爷身旁读书，这里的确很安全，外人不可能找到。她也曾向爷爷讲阉党追杀他们的事情，还问这些人要夺取的种子到底是什么，美梦子隐讳很深，从未正面回答。
〃爷爷，赵胤奎〃打信鸟〃通知我，他已经到达京城。〃华馨打破美梦子的沉思。
美梦子〃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胤奎其实也可以，他毕竟是〃天下第一好汉〃。既然魏王亲点赵胤奎的名，我干吗拦阻？〃
〃是啊，赵兄不去，咱这里也没有别人啊。只要拿下北军的统辖权，菊公公一伙就不会有什么作为。〃
美梦子点了点头，依然半合着眼：〃哎，胤奎回来，你们就完婚吧，好了很多年了。〃
华馨不自然地干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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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第十章比武较量（5）
美梦子见孙女的表情极不舒坦，连忙改换话题：〃原先，我准备让刚洞拿这个状元，没想被菊公公这老家伙打乱了计划！〃
〃您怎么也认识刚洞。〃刚洞与华馨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给她留下的印象却很深。爷爷提起刚洞如同说个熟人一般，这让她非常意外。
美梦子也反应过来，自己没说前文，道：〃哎，他可是上天赐我等战胜菊公公以及鬼王的利器啊！老齐王专门为我找来的这位不死将军，他曾托梦告诉我〃杀鬼王者必刚洞也〃。孙儿怎么也见过他？〃齐王司马锐也就是司马铉煐的父亲，早年与美梦子交往甚密，他俩被世人称为川河学的南北二贤。二十多年前司马锐竟以寻道为名离家出走，没有人再见过他，只有美梦子声称自己可以在梦中与老友谈心，还说他成了神仙。周围的人都将信将疑。
华馨听爷爷问起，便把刚洞路上救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讲：〃他只说要去京城参加武状元的比试，后来再无联系。〃
〃噢。〃美梦子笑道，〃世上的人果然有缘啊！他现在就在我这里，你不想见他吗？〃
说着站起身，引华馨走到帷帐后面。
那里是一尊土坯的大灶，灶上点着火，没有锅。
〃刚洞何在？〃
话音刚落，灶上的紫色火苗忽然一纵两米高，火苗中一个人形浮现出来，血盆口、铜钱眼，样子恐怖。
美梦子见到华馨惊疑的表情，便讲解说：〃刚洞在京城遭到阉党的陷害，司马锐托梦来通知我。关键时候我将他救出。肉身我难以救走，只好将就着带走了魂魄。我用了〃金火〃技术，就是在人死之前，迅速把灵魂转移到金火与金水中，灵魂被永久保持，外界的灵魂力量也无法干扰。现在你所面对的就是刚洞的魂魄。〃
华馨对金火技术有所耳闻，四百年前，骊革人把皮衣泡入金水，等七七四十九天后，他们穿着这样的皮衣跳入殂井，到地府与鬼魅决战。金水可以保证战士的灵魂固定在肉体内，而不被鬼魅们用冥术夺走。华馨今天亲眼见到金火金水的奇妙，心中还不免有些兴奋，她轻声问火中的刚洞道：〃哎，恩公，你能听见吗？多谢你上次解救我和我的村民。〃
〃举手之劳。〃刚洞的声音仿佛响起在梦里，不清楚，但听者都能明白意思。
〃您为什么是不死将军，您不是父母所生吗？〃
〃我父母是兵府人，人不可能不死。〃
见刚洞对爷爷所说的一无所知，她感觉十分奇怪：〃那日，爷爷在梦中听老齐王说〃杀鬼王者必刚洞也〃。您认识鬼王吗？〃
〃鬼王是什么？不认识。〃
〃〃鬼王〃是……〃华馨被反问住，稍有羞怯，转而用眼睛寻找自己的爷爷。
此时，美梦子已走近窗口，看着高山上流下的河水和弥漫在天地间的雾气，似乎是对这两个年轻人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鬼王就是恶鬼土伯啊！它协助当年的骊革国赶走了天庭与地府，却藏起来，暗中挟制这个世界，往河海中投放冥火水，荼毒世人。现在帮助菊公公图谋篡位的便是土伯。〃
他又转而问道：〃你知道父母为何叫你刚洞？〃
〃为何？〃
〃刚洞就是鬼哭的意思。世人可悲而无情，鬼皆为其哭。他父母都是朝中武将，那年带队北征，经过一个市镇，满街看不到人影，忽然远远听见哭声。那声音虽然粗哑，但十分悲怆。两人走近一看，原来吊着个女人，地上羊水里躺着个婴儿。
〃刚业把那孩子抱起，感觉他浑身冰凉，以为已经死掉。可正待放下，婴儿却放声大哭，哭声跟鬼的哭声没有区别。刚业大喜过望将他带走，鬼魅们也自行退去。这件事情便在军队中传扬，后来刚业夫妇战死，婴儿被流水冲到他属下跟前，由属下们养大。刚洞啊，你从小长在兵府，只知道自己是个军人。你在疆场上效命，几次被伤到要害而不死，成为有名的不死将，这都是托鬼的慈悲啊！〃
听见刚洞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华馨更加钦佩，她忽然闪过一念，问道：〃爷爷，刚洞就是我们所应拥护的新主吧？〃
〃噢，我们的新主其实另有其人，他叫司马铉煐。你在林中见到的司马静便是他扮的。〃
华馨不觉一愣，回想了片刻就完全醒悟，脸色瞬间泛红，随后却又狠狠地咬了两下牙齿。
〃对，但是眼下他心中的冥火还未解除，京城的大局暂由魏王领导，决战已临近，可谁输谁赢还不可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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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十章比武较量（6）
刚洞的火焰渐渐熄灭，远处江河的咆哮声却不减弱，而是层层叠加，甚至在人心里激起波浪。
再说比武场上，齐王躲过迎面来的兵刃，竟飞入半空，如同长了羽翼的天人。
〃飞空斩！果然隐士高贤呢。〃观众中个别人还对此在进行着权威性的评价。
然而，高贤却没有在空中劈斩，又径直落下了。
〃这是哪门工夫？〃金在青吃了一惊，她睁大两眼，关注着对手由下而上，再由上而下的全过程，心里也大惑不解。
司马铉煐躺在地上不起身，甚至也不睁眼，一会儿反而打起鼾来。金在青一捏金属球，里面伸出杆细长的三尖两刃刀，她擎刀朝地上的人刺去。
这时，一道斧光闪过，正好击中刀杆，耳旁〃铿〃的一声响，围场旁的观众都不禁打了个激灵。一匹黑马已经闯入战场，马上端坐员武将，全身也穿着黑色铁甲、黑战袍，手里提着地能战斧。
观众们骚动起来：〃赵胤奎来了！天下第一好汉来了！〃
这种骚动很快变成了欢呼声。那黑甲与地能斧早已成为第一好汉的招牌。
赵胤奎也不报名，拨转马回来就交战，地能斧上下两路猛砍。金在青举两刃刀接住，居然一点都不吃力。两个人在场子里跑马，足够三十个回合。赵胤奎忽然停下问道：〃哎，你们几个是不是华馨的同胞胎姐妹。〃
〃华馨是谁？〃
〃我老婆，你们跟我老婆长得太像。〃
金在青心想今天总碰见怪人，问题好笑，谁有本事一胞胎生这么许多，便大骂道：〃我认她做干女儿吧！你就是俺干女婿了！〃她深为这男人的无知愤怒，手指间不觉又增加了分量。
〃好！不是姐妹，那我可下死手了。〃说着赵胤奎纵马向前冲，距离三百米，就举起斧子。斧头竟然从固定器上射出，后面拴着长链。金在青也挥动金属球，里面放出兵器，直射对方的长链。将接触时，链子忽然亮起银光似乎有了生命，自动躲开两刃刀，瞬间到达女将眼前。
金在青伸手握住斧把，两匹马已经跑到一起。相错的时候，赵胤奎左手抽出宝剑，猛砍对方腰部。金在青来不及倒手，抛掉球，抓着宝剑。马的速度快，两人分开时，女将手上飘出一长道血带，远看好像一条红绸。
赵胤奎收回战斧，刚跑了百米就调转马头，冲向已手无寸铁的对手。
围观的人都不再议论，等待看香消玉殒的悲壮场面。
此时，金在青回首微微一笑。然后猛夹马肚子，战马前蹄腾起，正好躲开赵胤奎的攻击。马蹄刚落，金在青探了探身，一把抓住第一好汉背后搂海带，轻轻将他提过来，摁到马上，然后拔出宝剑压在头顶。
全场欢声雷动，金在青把赵好汉往地上一扔，翻身下马，大步走向监考台。她内心的喜悦却丝毫没有出现在那冰冷的面孔上。
菊公公今天没有应友人之约去看比武，他独自待在书房，燃着麝香，继续读《圣真人曰》，读了一会，终于忍耐不住把书扔在地上。
〃假仁假义！真是他妈的恶心！看起来就有气！〃他将一杯水倒进嘴里润润，以免朗读令口舌发干。菊公公想，学习这类差事最有害健康，所以要格外注意保养。
半晌，菊公公翻开另一本书……《冥火说部》，念着：〃〃所谓世界，你手能够到的才能算世界……〃哦，有道理，讲得实在！〃
正赞赏着，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金烙兴冲冲地跑进来，他在主子面前也不讲什么礼数。
〃爱卿，何事这么高兴？〃
〃公公！〃他说，〃家妹赢了！赢了！〃
菊公公立刻跳下地，将书重重一合，叹道：〃哈！老天保佑我们萨赫人！〃
金烙把声调降下来，低低地道：〃我们已经兵权在握，下臣想可以起事了吧！？〃
菊公公此时反而犹豫了，道：〃还是再等找到那冥火蚀的种子华馨吧，没有七成的把握，不好动手。魏王狡猾，他不死，大晋朝的气数就不会绝啊！〃
〃九千岁，事不宜迟！张震已被他们逮住。要是文皇帝偏信，他们先下手为强，我们可……〃
望着金烙心急难耐的样子，菊花公咋了咋舌，这种时候一旦决策错误，可要满盘皆输！这老太监越是担心就越是下不了决心。
此时，一个小太监来报：〃刑部尚书裴丁山捎名帖给您，向您推荐他的一个门客，此人已在门外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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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十一章金烙论道（1）
菊公公与金烙都很诧异，裴丁山绝对是魏王的人，那愚忠之臣平时摆着个清高的架子，根本不与阉党来往，今天怎么还给他们推荐门客，这里面必有文章。啥文章？难道是刺客？
菊公公冷笑了一阵，心想：要是刺客，反而好了，现在多猜无益，不妨见见再说。
菊公公让金烙回避一下，自己正了正冠帽，在太师椅上端坐好。
刚刚就位，房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披着长发，一身青色的硬绸深衣系着黑色的大带。他稍一抱拳，用发音含混的玉迹话说：〃久闻菊公公大名，一直发愁找不到见面之礼，今日拿到礼物来会，幸会，幸会啊！〃
菊公公闻言抬起头，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心说裴丁山怎么把他请到我家里来了，让别人知道，这可是杀头灭族之罪啊。
那人接着道：〃想不到您已经认出朕，朕正是少昊国地皇工本责。朕以前一直通过张震和阁下联系。张君蒙难，朕只有托裴丁山家的小姐了！〃原来这人正是工本责，前几日，张和等人从魏王那里借来的进宫金牌一直放在刑部，裴郦凭家眷的便利偷出来，和父亲的名帖一起交给情人，地皇这才能够顺利进来找菊公公。
菊公公一把抓过身旁的宝剑，喝道：〃你们少昊国素来与玉迹为敌，今日送上门来，我就取了你的狗头吧！〃
工本责竟然毫不畏惧，相反哈哈大笑：〃你真的想杀朕吗？！朕可是要帮你杀人才来的，帮君除去那个眼中钉啊！〃
〃怎么说……〃
第十一章金烙论道
他躺在地上，周围都是疯狂地互相砍杀的人们，那不是军人，而是一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平民。他们的血汇成河从山坡淌下，再渗入地里，在极深处凝结。地面上陡然升起一片光，与那空中降下的光芒交汇在一起。人们被光芒包裹着，竟然都停止了厮杀，跪下痛哭起来。
这时，一个古怪的人形从光芒中向司马铉煐走来，全身铁青，脑上无毛，手里拿着宝剑，司马铉煐吓得大叫。那怪人没有砍他，反而俯身将他拉起。
齐王醒来后，立刻失声叫道：〃娘！〃
一张妇人的胖脸低下来冲齐王微笑：〃娘听说你昏倒了，就让家丁抬你到府上，你又不会武，怎么可以上场打架？幸亏那一跳跳得高，我儿在危难时候还是很有劲的！〃
〃这是哪儿？〃
〃娘的寝宫。〃
齐王的母亲冀氏是司马锐的正妃，官宦人家出身，性格敦厚开朗，家仆们都非常爱戴她。因为四十岁才得这独子，所以平日对孩子非常溺爱。
司马铉煐仰着头端详着房顶上的横梁，除了漆是新的，整根梁木与他年幼时天天望见的一般无二。
〃这可跟你名字有关，那阵儿，女人生孩儿前都兴梦里仰吞东西，比如吞太阳、吞北斗星、吞月亮、吞山河、吞诗歌文章。〃
〃那娘吞了什么？〃
〃唉！到最后也没梦见吞什么。你父王问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天梁上闹老鼠，一捧黑灰正好落到我嘴里，就顺口说，一片黑色的光辉。〃
〃光辉有黑色的吗？〃
〃是啊，可你爹爹却说，光辉黑色，此异相也，我儿今后必非比寻常，取字杰辉，名铉煐吧。〃
齐王不想把这话题再继续下去，转而问：〃哎，你说我爹干吗出家，他走之前可是和美梦子并称玉迹二贤呢。爹放着大学者不当，偏要离家出走。他出家是在庙里念经吗？〃
老王妃努力回想着，摇头道：〃好像不是，他说为了寻找什么东西，那东西比生命还重要。〃当年，司马锐要走的时候，文皇帝和老王妃都坚决反对，认为他中了啥邪术，鬼迷心窍。但是，老齐王乔装成佣人，还是逃掉了。
听完母亲陈述，齐王不禁长叹道：〃哎，父王果然异人也。〃
司马铉煐静躺了一会儿，忽又想起梦中的情景，便问：〃喔，娘，你知道什么地方地面上会升起光？我似乎有印象。〃
冀王妃闻听立刻醒悟，道：〃鹫山啊，你小时候见过的，爹爹和我带你去的，那里天能每天都要与地能相汇，是很棒的自然景观，吸引了全天下的游客。唉，可惜，现在不能去看了，鹫山给一些土匪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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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第十一章金烙论道齐王一直在回想自己的梦境，那个梦的画面非常清楚，似要告诉自己什么。前几天，他也做过类似的梦，梦里那个老者提醒他，让他危难时候喊〃爹〃。今天，自个儿照做了，虽然情景记得很模糊，但仿佛真飞了起来，和梦中一样。金在青和观众离自己越来越远，天空和太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肩上长出了翅膀，全都是白色的羽毛。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其间的界限竟然含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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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第十一章金烙论道（2）
〃首先得让别人瞧得起！别人瞧得起你，你才能瞧不起别人！所以让别人瞧得起很重要！咱们萨赫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让人瞧得起的男人！全玉迹国还有哪个地方的男人让人瞧得起的？我告诉你，没有！别看他们成绩比咱们大，钱挣得比咱们多，咱就是瞧不起他们！他们求咱，咱也瞧不起他们！为什么？他们不像咱会做让人瞧得起的人！〃
〃好啊！〃
台下一片掌声，人们欢呼雀跃。
台上一个人，剃了前半边头，半长发披在脖子上，体态肥胖，穿着却非常随便，青布长衫敞开着，正是御史金烙，后面挂了条横幅，上写：金烙说部。
〃您问了，怎么让人瞧得起？让人瞧得起就得无畏。人都明白，无知才能无畏，让人瞧得起首先得无知。我就是无知了，你又能怎样啊？我还就是瞧不起你们，我不知道你们让人瞧得起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让人瞧不起的地方，我不知道别的，就是瞧不起你们。你们说什么也没用，干什么也没用，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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