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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便是。”
　　她闻言睁开眼看他，定定的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这是想问她找李明智所为何事。她的脑袋这才渐渐清明起来，想起自己瞒了他父亲的病情，此时她不说，李明智一样会说，恐怕还会添油加醋的说。可是……他这样的人会容忍被人欺骗？她想起合同上规定的索赔数额，不禁打了个冷噤，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将实话说出口。
　　“嗯？”
　　她不敢再看他，觉得头愈发的痛，怎么办才好，钱钱钱！这种时候，居然还是要屈服在金钱之下，她多想站起来朝眼前的男人吼出真相，她多想拿着刀一把捅死那个该死的李明智！她想一家人团聚，她想和钟佑良不要分手！她想要太多，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卑躬屈膝，只为着那几十万，真正觉得自己贱如蝼蚁，卑微得可怜！
　　“不想说不说便是，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不要担心舅舅，我会听你的解释。”
　　她有些惊讶的睁开眼看他，面前的男人脸上竟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她眨了眨眼，不相信他会这么容易相信她。
　　连清池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讶，他无奈的笑了笑，以前他究竟有多恐怖，竟叫她孩吓成这样？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他轻轻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问道：“还痛不痛？躺着我帮你擦药。”
　　她依言躺下去，药箱就放在床头，他洗了手，从药箱里拿出一管云南白药。她的手腕和前胸受伤最深，幸好只是皮外伤，可是她的皮肤白，这样的青紫一片看上去仍是足够吓人。
　　他咬了咬牙，脑袋有些发胀。那样的人竟然是他舅舅，真叫人不齿，以前对他的所作所为他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现在倒好，竟有胆子动他的人！看着默菲胸前被掐出来的青紫，他愈发的恼火，眼底怒意弥漫，只是面上仍不露声色，手上的动作也依旧轻柔。
　　……　……
　　这两天连清池都早早回家，沈默菲有些受宠若惊。
　　他请来的家政阿姨做得一手好菜，更煲得一手靓汤，他每晚回家吃饭，总是盯着她喝一大碗汤，连续几天，默菲已经看到汤就想吐了。
　　和他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她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着。一方面担心李明智和他编排她的不是，另一方面，不肯入院治疗的父亲，最让她头痛。
　　他上班不在时，她才敢打电话给大哥问问父亲的情况，照例是抗拒治疗，也不肯接她的电话，她虽然着急，却又毫无办法，身上的伤还没消尽，她连大哥都不敢见。
　　大哥将电话的扬声器打开，她每天都在电话里说尽好话，父亲仍是不肯去医院。反倒是托了大哥来劝说她。
　　可是现在不是她想不想做孕母的问题了，几十万的违约费对于有钱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沈家，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怎么可能让家中雪上加霜？再者，大哥还年轻，肾源虽紧张，只要有钱，她相信一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沈父得知劝说无效后，居然找到了钟佑良。
　　可以预见钟佑良得知此事后的心情。
　　震惊、不敢相信、痛心，种种情绪围绕着他，让他好半天没有回过神。默菲会去和一个陌生男人生孩子？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是那么保守的一个人，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更加看重父兄的感情，她怎会去做代孕妈妈？！
　　冷静下来想过后，他开始深深的自责。也许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他身上，她四处筹医药费时，他从家里拿了钱给她，她是不肯接受的，可是沈父的病来得很凶，待到度过那阵时期，他才知道他的家人瞒着他怎样的羞辱了她。那个时候他们便开始了不停的争吵，他要给她钱，她怎么也不肯接受，恰逢他家里逼他和柳苑结婚，可是那只是两家家长一厢情愿，他是非她不娶的，可是她却说齐大非偶，要和他分手，他一气之下丢下她便走，一走便是大半年……现在想想，他竟然那么可恶，竟然一点都不能替她分担，让她走投无路！
　　他想起那天见到她的画面，她原本有些婴儿肥，可是那天的她竟然瘦成那样。他觉得心里很难受，一种窒息的感觉围绕着他不肯离去。自责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愤怒，她怎么可以这样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又嫉妒又心痛，种种复杂的情绪围绕着他，让他一时着了狂。
　　沈默菲对于钟佑良已知晓这件事感到很无奈。她知道父亲想让他来劝她，可是父亲不了解他们两已经分手了，说得更直白点，父亲还当她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样也无法接受她这样的堕落。可是她并不是，做够了全家人的宝贝，现在她只有努力撑起家里的担子，堕落便堕落吧，也许连清池说的没错，能达到目的便是值得的，不论如何，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几天前她可能还会伤心，可是遭遇过李明智那样的羞辱，她渐渐的发现，自己的现状并没有那么的糟糕，至少有的吃有的穿，也有钱给父兄治病。现在恼人的不过都是一些自寻烦恼的事情罢了。譬如说父亲的不配合治疗，譬如说钟佑良知晓此事后的反应……这些事情总有一日会解决的，父亲既然还关心她，那么只要她好好向他解释，他总不会一直这样和她闹下去。
　　静下来的时候也反思过。她和连清池的开始，其实也是不情愿的，诧异的是，她一直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反抗情绪，直至遭遇李明智的羞辱，那样的场面叫她几近崩溃。细细回想，其实两件事情的性质差不多吧，她竟然反应如此不一样。也许和连清池，是因为合约下的义务？也许，她根本就是一直厌恶李明智此人……
　　不管怎样，她不会半途而废，谁来劝说，对她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她只想早早结束眼前这些事情，完成自己该履行的，拿到自己该拿的，然后安安心心和家人一起生活下去。
　　钟佑良锲而不舍的开始给她打电话。她不能关手机，便将他的号码拉黑，也没想过他竟然用别人的手机再打给她，这么三番五次下来，陌生号码来电她都不敢接了。
　　晚上吃饭时，她的手机又开始响，连清池见她坐着不动，挑高眉毛看了她一眼。
　　她欲盖弥彰的解释：“做小广告的……”
　　他停下筷子了，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没有没有……”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看着她，默菲不擅长撒谎，何况面对他这样精明的男人，脸瞬间开始飞红，又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唇。
　　“舅舅去欧洲度假了，你母亲没有和你联系？”
　　这么多天来，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提到李明智。
　　默菲愣住了，好半天才朝他摇摇头。
　　“他在国内的物业，都已经被公司收回，据我所知，舅舅是和舅妈一起去的欧洲。”
　　她吃了一惊，这么说来，李明智和母亲已经分道扬镳了？这些天她都刻意回避与李明智有关的事情，母亲那边自然没再联系。李明智已去国外，那母亲呢？
　　也许，母亲不敢回家面对父亲，又可能，母亲……她想不出母亲到底会去哪，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给她打电话。
　　关机。
　　她又拨沈傲的电话，沈傲的回答也是一样，好久没有和她联系。
　　连清池搁下筷子，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
　　“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慌忙间回握住他的手，朝他使劲点头。
　　“不要着急。”
　　他走到书房打电话，默菲坐在沙发上等他，差不多大半个小时后，他拧着眉头走了出来。
　　“怎么样？”
　　他拥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考虑一会儿，才对她说道：“你母亲现在和阳光集团张董在一起。”
　　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她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她知道他的意思。
　　闭了闭眼，她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难怪没有和他们联系，她一早就找好了下一个情夫！知道李明智走后，她还期待着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真是好笑，怎么会这样……！
　　连清池皱着眉将她拉到身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唇从牙齿下解救出来。
　　“不要在这里折腾自己，有什么话当面去和她说清楚，这是号码。”
　　她拿着写着号码的纸条，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她感觉到了耻辱。
　　她不想再为自己的母亲找什么借口，这一刻她从未这样讨厌过生她养她的这个女人。她可以为她找借口，找了第一次，那第二次呢？也许母亲仍旧可以和他们说，她是为了筹钱给父子两治病，可是，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借口她不能再接受第二次！需要为了钱再次给人做情妇吗？母亲明明知道，她做代孕的钱早就可以存下来给沈傲换肾，她竟然还要去做情妇？
　　阳光集团的张董……她有幸见过几次，她记得他也是有家室的。
　　她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各种想法扑面而来。而连清池还坐在她旁边，她从没像这一刻这样糟糕过，从他这样一个男人嘴里知道这件事，只能更让她感到耻辱。
　　“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休息。”
　　他点点头，她逃也般的跑回了卧室。让她先睡一觉吧，太累了，这几天没有一刻让她安神过，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马上要崩溃了。

　　第十三章

　　休息了几天，沈默菲答应了钟佑良的邀约。
　　他带着她到了郊区一家茶庄。竹林深处，青山环绕，绿水长流，置身其中，杂乱的心似乎也能很快安定下来。可惜，风景这样优美，她却丝毫也没有欣赏的心情。
　　“有什么事快些说吧。”刚在窗边的竹椅上坐下，她便直入主题。今天出来和他见面，本也是抱着将话都说清楚的想法，所以，也没必要再多做拉扯了。
　　他抿了抿嘴，慢慢地替她倒好茶，视线在杯中停留，看着茶叶一圈又一圈地往杯底沉淀下去，碧绿色的茶水便瞬间清澈晶莹起来。斟酌了一下，他才开口道：“默默，我希望……你能和连清池解约，赔款我来解决。”
　　她霍地抬起头看他，后者一直一脸痛心地盯着她看，似乎要将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心里隐隐有些发痛，他的眼神这样悲恸，眼底里倒映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精怪的小丫头，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满面尘埃，曲意逢迎的谄媚女子罢了。
　　他这样的神色，触动的又何止他一人。脑海里恍惚想起那一年，她甜腻的叫着“佑良哥哥”，内心欢喜的慢慢道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般无忧的相识，现在却是这么难堪的相视。
　　“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我还很忙，没有别的事我就……”
　　“沈、默、菲！”
　　她顿住，垂下眼睑，尔后又慢慢抬头看他。还未见到过他这样愤怒的时候，苍白的脸上怒意沸腾，胀得整张脸一片通红。
　　“你的事？你说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她喏喏的动了动嘴，偏过头去看窗外。
　　“你这样是在糟蹋你自己，你有没有替你爸爸想过？他就是病入膏肓，也不会愿意接受你这样子赚回去的钱！”
　　她这两天一直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他这番话却又明里暗里都戳到了她的痛脚，只觉得一股火直直的在心底燃烧起来。不由得冷笑一声，看着他道：“这个样子？这是什么样子？卖。身？是啊，我就卖了，怎么样你也管不着！”
　　钟佑良闻言，气得将桌上的茶杯一下子全扫下桌，朝着她大吼：“你说什么？！”
　　她偏过头去不想和他吵，他们分手那段时间也是像今天这样，整天争吵着，似乎互相攻击对方成了一种乐趣。
　　可是她说完那句话后又后悔了，她知道那样的话对他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因为，他比她更爱惜她自己……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也有冲动不已的时候，曾有好几次抱着她胡乱磨蹭，到了最后一步却硬生生咬牙将她推开。他曾经笑着说过，如果不能为她披上嫁衣，那么就要停止脱她衣服的手。可是……他那样珍贵的爱惜她，她却不能同样珍贵的爱惜自己。
　　“沈默菲，你有没有心的？你看着我难受、看着我痛苦你就这么好过么？”
　　她吸吸鼻子，苦笑着说：“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的未婚妻，不是说婚事将近吗？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吧……”
　　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
　　“默默……我们一定要这样子说话吗？”
　　她压制住内心翻腾的所有情绪，强迫自己看向窗外。
　　曾经她以为可以和他一直牵手到老，也憧憬过未来的幸福生活，可是……梦想便是这样，如果能够轻易成真，又怎么称得上“梦想”呢？所以不得不信命，不得不向命运服软，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爱笑爱闹的小女孩，喜欢和男友撒娇，和哥哥笑骂，不过两年，竟已面目全非，有时候被连清池奚落得哑口无言时，她都不敢相信这样懦弱胆怯的女人是她自己。
　　如果没有病痛，如果没有门第，如果没有那么多顾虑，不久后，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是她……西装笔挺的他，歪着嘴角看着一身白纱的她，四周再多哄闹，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茶庄里原本就很安静，且是竹屋建造，非常不隔音。大厅里只零零散散坐着几桌人，沈默菲这桌动静这么大，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包括正在包厢里见客户的连清池。
　　他倒是没听见钟佑良说了些什么，只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叫“默默”，还有杯子破碎的声音。和朋友打了个招呼往外走去，刚出门便看到不远处，钟佑良拉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他不由得微微笑了笑，抬起脚朝她走过去。
　　沈默菲见到站在眼前的连清池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他问：“默默，早上不是才说身体不舒服，怎么跑出来了？”
　　钟佑良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放开沈默菲便要挥拳打他。连清池轻轻一避，钟佑良扑了个空，不由得更加恼怒，又要冲上前去。
　　茶庄里的服务员早就等在了一边，钟佑良很快便被三个人拉住，他挣了挣，那三个服务员仍是使劲捉着他，他不由得爆了粗口，恨恨的对连清池骂道：“连清池！你给老子放了默默，你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
　　“默默？”连清池笑得更深，眯着眼将呆愣在一旁的沈默菲打量了一阵，才开口和钟佑良说话：“不好意思，我暂时没那个打算。”
　　钟佑良气得一把甩开缠着他的服务员，还未走到连清池面前，又被闻讯赶来的更多服务员制住。连清池没理他，走上前一把拉住沈默菲往门外走去。
　　“默默！”钟佑良朝着他们的背影大吼，可惜沈默菲却无法挣脱连清池的手，她听到了他声音里的痛楚，于是自己的心也就更加的疼。可是没有办法了，从分开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办法再停下脚步了，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已经越走越远……

　　第十四章

　　“你违约了。”连清池淡淡的说出这句话，瞥向低着头坐在沙发里的女人。
　　沈默菲怔了怔，开口解释道：“对不起……是李明智说给我爸爸听，然后……”
　　“哦？”他打断她，“你的意思是，与你无关？”
　　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自从他拖着她从茶庄回来，她便觉得他的情绪很差，虽然他并没有明显的表示出来，她却能很明显感觉到。
　　“可以这么说，我从未和别人说过代孕这件事，只有我妈知道，李明智告诉我爸爸，他……他很生气，所以让我朋友来劝我。”
　　“朋友？”他笑了笑，看着她没说话。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说她违约了，应该不是指将代孕之事说出去这件事，而是——和异性接触。
　　她有些慌张，因为钟佑良确实和她不是一般朋友，就算他们分手了，但是她知道自己心里仍是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她觉得很心虚。今天在茶庄那一幕，加上现在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色，想必早已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不起……他……是我前男友。”
　　他嗤笑一声，定定的看着她。
　　默菲被看得慌了，合约里巨大的赔款数额突然撞进了她的脑袋，只能急急的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连清池低低的笑出了声，似乎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很好笑一般，半响，见她神色有些微怒，他才开口说道：“没想到你的过去那么丰富，李明智倒是挺会吹嘘。”
　　她气得噌地站起来，胸膛里一股火从下午便一直燃烧着，这会儿被他这样的羞辱，她已经快要压制不住。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我的过去又哪里有、你、丰、富？！”
　　连清池闻言，挑高眉毛看她。在他心里，她一直是低眉顺眼的，他挑中她，也是看在她足够温顺。倒没想到是个隐藏颇深的小狮子。
　　“默默，”他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钟佑良一脸深情的这样叫着她，他的脸上不由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