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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孽秦子-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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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始至终,许廷章都仅是淡漠无趣地盯住了他,等待他享受完这个笑话,“我的老天爷呀,我应该怎麽形容这种感觉呢?”老爷子总算止住笑了,却仍带著笑意的颤音:“我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许廷章思忖了几秒,提出了一个平静的建议:“或者你该骄傲,为了一个敢和你作对的孙子?”他的话让许老爷子很是满意,老爷子频频点头,仿似是深有同感,跟著他就举起了拐杖,连同他的威严一并指住了许廷章:“你有不小的胆量,希望你也有和胆量相等的智慧。”
许廷章扬起了手,他轻柔地把眼前的拐杖推开了,朝他浅浅一笑,“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从小到大,我被你教训得再惨,我可都没有求过饶。”许老爷子的脸色阴沈了些许,好像是恼怒,又有些老顽童样儿的不乐意,羞辱道:“所以我最讨厌你那个德行,倔得跟屎炕的石头一样,越看越想抽你,你唯一能让我看顺眼的,就只有你弹古筝的时候。”又重重地哼了两声。许廷章早就习以为常了,浑然不在意地说:“因为我那会儿最像我奶奶,我知道,所以我再也不弹给你看了。”他瞥过了那个紫砂茶壶,想起了那清醇的茶香,陆建辉也一定会喜欢的,便拉过了老爷子茶桌上的雕花古木盒,抓起几包就塞进了西裤右边的口袋,“你的茶叶给我几包。”
许老爷子来不及制止,他气得两撇八字胡都吹起来了,吼道:“畜生,放下它,不许动我的!把我的茶叶还给我!”想要许廷章把茶叶交还,没预料的是许廷章贪得无厌,他见老爷子心疼茶叶,知道这肯定是难求的好茶,更是又从盒子里抓来了一大把,囫囵给塞进了左边的口袋,彻底无视了老爷子的怒吼:“你那只笨蹄子不会冲,浪费我的茶!许廷章,作死啊你,混账东西,放下!给老子放下!”他跳起身就往外跑去,趁著许老爷子年老笨重追赶不上,砰地一下重重把书房的门拉上了。
临关上门之前,一只属於许老爷子的拖鞋从飞了出来,许廷章侧身避开,那拖鞋不肯失落了目标,竟精确无比地打在了许文希脸上。许文希本是在门外窃听的,此刻不由愣住了,他极其茫然地站在原地,摸摸被鞋底拍中的脸颊,转头又撞见许廷章袖手在旁看他的笑话,气愤地喊了一嗓子:“去他奶奶的,真他妈的倒霉!”径自朝楼下奔去了。他只想欣赏许廷章被教训的怂样,无端被台风尾巴给扫到了,真是倒霉透顶。
在许文希离开後,许廷章收拾起了玩闹的心情,神情亦随之渐渐消失了,犹如一池沈静百年的湖泊平静了涟漪,变得深沈又不可预测。他打量著书房这扇禁闭的门扉,心底掠过一阵无可名状的伤感。小时候感到巨大无比的门,如今也不过如此,而许家的人可都真狠,为了他与一个男人的恋情,老爷子不惜拿人命做威胁,只是为了逼他妥协。为了一个男人,他也不惜和养育他的爷爷分裂为敌对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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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陆建辉并非必要的缘故,他所象征著问题才是症结。许廷章确实是最像许老爷子的,他们两个人不管任何事情都排斥妥协,面对激烈抵抗就会有加倍压迫,非得压折了一方不可。许廷章坚决不听从,其中一个原因是不愿意认输,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清楚地听见了大脑里真实的声音,和陆建辉分开,他绝对办不到。陆建辉三个字近乎代表著他现在如此惬意舒适的生活。
许廷章离开了老爷子,他下到了一楼的大客厅,还没开口说到话,就被他的父母叫去了。那一个半小时的谈话过程,并没有让两方达成共识,他从头至尾几乎没有半点动摇,他甚至都不明白家人何苦要介入他的感情生活,生活是他自己在过。他的母亲最後沈默了,可他很清楚,她并没有放弃。不过,他并不害怕。
好不容易从别墅中脱身,许廷章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他自己的基地,和唐小棠简单讲了他和老爷子的宣战。唐小棠惊呆了,既害怕又跃跃欲试。老爷子要对付许廷章,肯定就要先对付他的产业,他们两个合作的不受政府保护的部分产业,会首当其冲。虽然平时有些嘴贱贱的,在这件事上,唐小棠倒表示了理解,当即安排了人加强安保。许廷章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在回家的路上他又给任子耀拨了电话,向他要了几个有足够水准的保镖,至少能跟他们几个对打的。
任子耀有专门提供这项业务,他手下的人许廷章足以相信老爷子的势力渗透不了,他承诺第二天早晨人会到许廷章的门口。许廷章满意的挂了电话,踩重了油门前往家的所在。途中,沿街的灯光不时掠过了他的眼睛,他握著方向盘,陷入了沈思,今夜的事情重现眼前,老爷子的一言一语都烙在他的脑际,害他的心绪难免烦乱。这种烦乱一直持续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站在自己家里,心绪这才奇异的平稳了,如同风雨中的孤舟开进了永远安全的避风港,是在黑暗中明亮的灯塔,那样让他安心。
有再大的困难,回了家,都没什麽好怕的。只要有许竟在,陆建辉也还在。许廷章把从老爷子那儿抢来的茶叶收好,放轻了脚步走进主卧,当在柔和的灯光里,见到床上安睡著的男人搂住了一个孩子时,他不觉如此暗想。他在床边坐下了,静静凝视了他们片刻,心底缓慢地涌溢出了情感,忍不住就在他们两个的额头上都亲了亲。
结果在他起身时,不小心惊动了陆建辉,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张开了迷茫双眼,先是在四周寻找著什麽,一看见许廷章锁定住了,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本来想等你的,结果反而睡著了。”他说,从床铺里撑起身来,“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许廷章忙将他按了回去:“不用,我自己放就行了,你睡吧。”他又不是大老爷,没自私到这种地步。
陆建辉没坚持,他躺了回去,给身边的许竟掖掖被子,略带询问地说:“今晚留他在这边睡?”许廷章背对他们在解领带,闻言便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勉为其难同意了。他拿起衣服进了浴室,没关门,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淋浴的声音。陆建辉按揉著有些酸痛的肩膀,半躺在床上,约二十分锺後,许廷章洗完澡了,他便掀起了被子,把位置空了出来。许廷章的头发在浴室已经吹干了,他随便梳理了几下,而後就上床睡在了陆建辉的左手边,两人中间隔著许竟。
在许廷章答应许竟留下时,陆建辉就知道今晚他不想要,他将台灯关上了,感觉得到许廷章还醒著,轻声问:“你回家,怎麽样了?”他们差不多每个晚上都过性生活,许廷章在这方面的需求强烈,今晚破天荒的空了,他直觉这人是有心事,也肯定和他家里有关。许廷章枕著手臂,双眸在夜色里微微泛亮,流露出了沈思的神色,他将今晚和许老爷子的交谈告诉了陆建辉,叙事口吻平缓且清晰。
陆建辉听完便沈默了,萌生出了一丝冰冷的不安。他从未接触过许老爷子,但过去曾经从妹妹口中听说过,她对他非常崇敬,这就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了。他早预料到自己的存在不受欢迎,现在还和许廷章闹出了丑事,後果肯定不堪设想。许老爷子会采取的行动,他完全捉摸不透。
为这一股没底的犯愁,陆建辉侧过身体,看得许廷章模糊的身影,犹豫著说:“如果说,许老先生很反对的话,你看,我们这个事儿,你觉得……”他咬了咬牙,说不下去了。他好在只是担心,没表示退却,许廷章冷哼了一下,也翻过了身子,警告道:“你可得注意了,我为了你可是把老头的面子给撂干净了,你别让我变成了笑话。”话中暗指的是陆建辉万不能有半点反悔的意思,否则他非撕了他不可。
陆建辉不得已苦笑,这威胁没有道理,如今他们的关系公之於众了,他也答应了许竟,不可能会离开的了。他为人向来厚道,不过想到许廷章的其他家人,不免有点轻蔑。他跟他们根本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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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这人虽然心狠手辣的,可我是他孙子,他不会拿我怎样,可是我怕他对你下手,明天起你得时时和我在一起,还得让保镖跟著。”许廷章忖度了几秒,缓缓说道。陆建辉的夜视能力偏弱,他看不见许廷章的存在,不过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他心头暖了一暖,紧接著就愁住了,有保镖,就代表他们的生活起居会很不方便。
许廷章又低眼看了看两人中间的男孩子,表情严肃了一点点,说:“我也担心许竟会被我爸妈带走,所以我和学校打过招呼,许竟在学校也得让人陪。”他们是不会伤害许竟,不过用许竟来要挟他是不错的选择,和他家人的战争中,一小细缝的失误都是致命的。许家人有共性,他也一样,对待自家人,也都喜欢耍尽心急,他那个柔弱得犹似小娇花儿的父亲是唯一的例外了。
许廷章总和孩子闹腾,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他爱他的儿子,许竟绝对是他最大的弱点。陆建辉听了吓一跳,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把许竟搂进了怀里,为了许竟死都甘愿的人,假如许竟被带走了,不让他们见面了,他们立刻就会妥协。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许廷章看东西似乎轻松自如,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抚摸著陆建辉的脸颊:“没关系,我玩得过他们的,你和许竟只要乖乖的就好,没人能伤害你们的。”
他的言语极少这般柔软,陆建辉的脸上稍微发热,轻轻地应了一声:“我知道,我相信你。”说著,他抱著许竟往许廷章的位置靠过去,完全是依附著许廷章的姿态。他缺少应有的刚强,可这却正是许廷章要的,他痴迷於陆建辉对他的依赖,陆建辉没有男性自尊的身心上的依赖,给他很高的享受,由此充满了有点幼稚的自豪感。
“你明天把身份证给我,我将一些财产转到你名下去。”许廷章侧身而睡,手指不时玩弄著陆建辉的耳垂,他忽然说出这决定,脸上写满了认真。陆建辉非常吃惊,他猛地睁开眼,问:“这是为了什麽?”许廷章本来是连他藏私房钱都不许的,这慷慨来的真诡异。他勉强看清了对方在黑暗中的轮廓,好像是被冷水浇醒了,心里凉凉的,都有少许怀疑这是试探了,陆青妍过去就是卷钱出逃的。许廷章其实也不太情愿的,他扯了扯嘴角,没办法,说:“我老头要是把我从许家除名,我的身家估计得给他剥精光了,转到你的名下就比较妥当。”
陆建辉想了一会儿,略懂了,他点了点头,然之後,他按耐不住好奇,小声问:“你不怕我卷跑了?”他的话一出口,许廷章立即瞪眼过去,他恶狠狠揪住了陆建辉耳朵,学人悍婆娘那样拽得死紧,咬著牙说:“你敢的话,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翻出来,然後把你的皮剥了,再把你的肉煮成一桌菜吃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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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辉必须忍了又忍,才能不惨叫出声的,他的耳朵都痛死了,却有不敢挣扎,“许先生……不要行不行,人肉是不能吃的,我怕要吃坏你的肚子。”他忍痛劝道,许廷章被他的呆脑子气到了,重点几时是要吃人肉了,他更用力地拽住陆建辉的耳朵,陆建辉的眼泪都差点要掉下来,耳根子热辣辣的疼,急忙认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绝对不敢的,我,我,我把自己煮好给你吃,放、放手……”
见他疼的要紧,许廷章松开了手,他在陆建辉红透的耳朵上轻抚著,过了好些时候,忽然平缓温和地告诉他:“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能离开我,我会很生气。”他所指的,并非是钱,而是离开他,背叛他。陆建辉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可觉出许廷章言词内的冷厉,他还是打了个寒噤,讷讷道:“我不会的,保证不会。”他保证再三,甚至是对天发誓,许廷章才满意了,他把被子拉高,手臂横过许竟搭在了陆建辉背上,满带占有意味地搂住他们,体会著那安心的感觉,逐渐睡了过去。
许廷章睡後,陆建辉的不安并没有减少,听著他们父子俩的呼吸声,他心脏似乎被一根冰丝勒的紧紧的,黑暗变得极压抑,一秒都放松不了。许老爷子是没那麽轻易放过他们的,他是陆军出身,从军队退伍到在商海缔造传奇,在大风大浪里拼搏了几十年,这过程至今都是谜。他在他的国度里俨然是国王般的存在,许廷章不能是他的对手。许廷章所作的措施看似挺好的,实际上不堪一击,而且很被动。
他们犹如绷紧神经等待被捕杀的猎物,许老爷子则是在暗处缓慢踱步的攻击者。陆建辉尽可能稳住自己,他把事情在脑海过了一遍,想找到自己能做的,最终挫败不已。他除了离开许廷章,再没有别的。他越想越是睡不著,有些生自己的气,生许廷章的气,那天假如没有去游乐园,眼前的问题就不会发生了。不过,他同样明白,纸一戳就破,曝光只在早晚之间,总是会来的。
第二天,他们准备上班上学的时候,刚一打开门,迎面就撞见了三条人柱子杵在门口。陆建辉一夜未眠,精神头本来很委顿,见状倏地如通了电流一般,往後退了两步,他反射性地将许竟拉到身後,堵住了门,警觉地盯住眼前的男人,问:“你们找谁?”他一时急慌了,忘了昨夜里许廷章提过的保镖。许廷章从他背後探头一看,敲敲他的肩膀:“别挡著,让让。”陆建辉迟疑著退到旁边,许廷章打量著这三个人,很快认出一个人来了,笑道:“奇了怪了,居然能是你来,你不用保护任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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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中年男子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说:“任爷出国了,我最近没事。”他的模样病怏怏的,可是却很高,有几分像竹竿。许廷章微一颔首,说:“那就麻烦了,你帮看好我儿子,他们两个就跟著我。”吩咐完了,他又回头对著陆建辉打了个响指,说:“他们是我跟任子耀讨的人,都是他家的王牌人物。”陆建辉闻言,不怎麽自然地笑了笑,搂著许竟跟他们几个一起下了电梯。
在路上时,许廷章和陆建辉介绍了,那个中年男人姓霍,本来是任子耀父亲的保镖,过去年轻时,任家老爹被几十个人追砍,他身边只有这人,结果任老爹愣是一点事都没有,只有霍叔身中了三十几刀还不倒。“霍叔能来,许竟就不用担心了。”许廷章最後说,显得自信满满的。
陆建辉听的心惊胆颤的,暗中偷瞄那人,看起来瘦高瘦高的,想不到这样勇猛。他默默望向了许竟,许竟冲他耸了耸肩膀,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他们的车融入了城市的车流,低调且平稳。幸得这车够宽敞,一个姓高的在开车,许廷章坐在副驾驶座,剩下两个人坐在後车座的两边,陆建辉抱著许竟坐在中间,他逼自己忽视,去怎麽也消不去那股不适感,真难受,有陌生人在他旁边。
他们先把许竟送到学校,霍叔和许竟下了车,临下车前,陆建辉惊愕地发现这个人居然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一个打手还能兼任体育老师,“临时的,唐小棠的爸爸是校长,安插一个体育老师很简单。”许廷章对他的吃惊不以为然,从後视镜内瞥了一眼,补充道。
车内其他两个人完全是不开口的,比哑巴还安静,陆建辉不太方便和许廷章说话,於是他在这古怪的氛围中,总算忍到了特莱斯的大楼。在下车时,一个保镖很自然地站在他身後,他的背脊即刻就发麻了,无端端就痒了起来,想挠又说不上哪里痒,他克制著想回头给那人一拳的冲动,深深叹了好长的气。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他们小心防备著周围的一切,日子转眼就过去一周,风平浪静,连一朵小浪花都不见。许廷章丝毫不敢松懈,他知道老爷子最擅长的就麻痹人的戒心,因此加快的动作,还不到十天,他就把多数财产转到了陆建辉的名下,使用了些手段,避开了税收。当然,这些都是在背地里操作的,只有高霖知道,他痴呆了许久,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能把自己的身家完全都交到伴侣手上的人,可不多见,况且还连许家给的都不要了,那绝不是小数额。
时间的转轴有条不紊地前行著,陆建辉很费劲的适应了保镖的存在,他一开始去上洗手间,只要想到门口有外人在守著就尿不出来,痛苦的不得了,很长的时间只能缩在角落不停地揪扯著头发,把心底深处一股股鼓动著快喷涌发出来的狂躁和憎恨给压下去。保镖先生也觉得奇怪,他时常听到厕所里有人吹口哨,不是闲来无事的吹法,反而是类似在给小孩催尿。
陆建辉想著自己毫无建树,也就不敢把自己的怪毛病告诉许廷章,後边慢慢也就忍过来了,每晚回家都等於是进了天堂。他们该怎麽过日子,上班和上学,一点都没改变,只是分外的小心,尤其是在饮食上,许廷章之後到了坚持和陆建辉吃同一碗饭的地步,生怕他不小心就给毒死了。这可能反应过度了,不过对著许老爷子,还真不怕过度。
到了十一月中旬,恰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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