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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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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公子,你这话当真?”谭纵却是丝毫不见恼怒,只是一味地调笑道:“本官忝为监察府六品游击,你如此说话,本官是否可以认定你是妄图以武力威胁本官?”

    被谭纵这么一说,华英忍不住就是一滞。如今形势比人强,即便是他们这几位纨绔加起来怕是也不如人家谭纵一个人来的强势,他华英又如何能有资格辩驳什么。

    “几位公子爷放心,我估计再有一日你们便能出去了。只不过这会儿,你们几位还是在这担待着点吧。至于那些个鸡骨头什么的……”谭纵扫了一眼被人扔在栅栏外的碎骨,面上不由地现出三分不屑:“这些东西我看暂时还是免了的好。你说是吧,王牢头?”

    刚刚听到小卒禀告,特意跑来的王三被谭纵这么一问,却是当场就愣住了,当真是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纠结啊!

第八十七章 三十年河西

    原本以大顺朝刑律,似王动、陈举等人,因为所犯刑罚并不严重——仅仅是买凶伤人而已,因此并不禁探监。而通常探监前,犯人人家属通常都会事先打点好,牢头、管事、守卫都要一一照顾到,介时犯人家属再带些不合规矩的吃食什么的进去,也没人会去管,只要你事后收拾妥当了,大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可正如谭纵适才讥讽王动说的那样,这大牢根本就是他王家开的,王黎氏心疼儿子派人来给儿子送些好吃食又有谁敢拦着?甚至这王三自己时不时还要跑一躺,给这几位公子爷尽尽心——若非王动下了狠话,又有谁敢关着这几位爷!

    只是这会儿,谭纵这位六品的游击发了话,这王三顿时就纠结了。

    早便说过,这游击是看着官位低,但是权柄却重,几乎是风闻奏事、上达天听。虽说南京城里头那些知情的人都暗自咂舌这谭纵运道之强,甚至有心里龌龊的已然开始猜测谭纵是不是靠献夫人上位。可是不论如何去想、去说,这些都难以掩饰大伙因为谭纵身份翻天覆地变化而产生的强烈的嫉妒羡慕恨。

    只是,那些个事不关己的自然可以高高挂起,无聊还能扯扯蛋。可似崔奕、王三这样的公门中人却是倒了大霉了。崔奕还好些,起、免还须得经过吏部,可似王三这样不过刚入品的九品官,那几乎就是谭纵一句话的事情。

    人说官大一级就压死人,谭纵这大的又何止是一级!这就好比后世中组部的一个小科长到你地方做调研,得罪了他可不就等于是跟自己的职位说再见么,那是连半个后悔都没机会说的,真真的是自个找死!

    更何况如今的谭纵何止是中组部,那完全就是太子党边上的得力跟班,手掌生死大权!

    故此,王三哆嗦了几句,终于还是嗫嗫嚅嚅地道了句:“小人全凭大人吩咐。”

    这一句话王三说的可谓是委屈至极。只是,比王三更憋屈的,却是王动。

    “那你便去外头备好酒菜,再派人将稽税司的韩押司请来,我待会自会过去。”谭纵随意地朝后头挥挥手,却似是在打发街边的叫花子似的。随即,谭纵却是忽地朝监牢里的王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王三是他王家的下人,如今他王家的大少爷被关在里头,可仇人不仅站在外头冷嘲热讽,甚至连自家的下人也不得不被逼着向仇人低头,而且还得被呼来喝去,这已然不止是丢脸的问题了,那已然是**裸的打脸,打他王家的脸。

    更何况谭纵还说要宴请韩世坤——他王家的一个不起眼的附庸!

    天差地别的差距让王动瞬间就心里失衡了。

    “韩世坤,我定会让你这背叛我王家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愤怒中的王动暗自起誓。只是,王动即便出离了愤怒,却还记得自己最大的仇人是眼前这个人!

    “谭纵!”王动跑到栅栏边上,满面的狰狞之色,双手极力向谭纵伸去,似是打算将谭纵抓住然后活活掐死。

    刚走过一个拐角的王三听及王动的怒吼,脚步忍不住就是一停。在原地站了半晌后却是终于长叹一声,神色颓然地走了。他却是还记得,适才谭纵吩咐他去唤那韩世坤。

    只是王动虽然冲动,但陈举三人却还算冷静,因此连忙将他拉了回去。

    “王大少,是不是觉得很憋屈?”谭纵却是活不怕危险的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就是贴着栅栏了。这时候若是陈举几人一个不小心让王动挣脱的话,以王动这会儿的冲动,必然会直接抓住谭纵的脖子,再不松手。

    “哈,哈哈,哈哈哈!”谭纵却是故意大笑出声,笑声里的嘲讽意味便是华英这等没脑子的人都听的出来:“似你们这等人物,只怕以前从来都是这么对付别人的。如今被我这样对付一次,可是感觉到那些人的愤怒了?”

    “谭纵!!!!!!”王动咆哮如野兽,身体因为出离了愤怒而变得颤抖不停。虽然华英天生力大,可若不是有陈举以及焦恩禄在一边帮忙,仅他一个人怕还真是控制不住王动。

    谭纵看着,心里面得意的狂笑,面上却是忽地放低声音道:“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感谢你啊。若不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派人来伤我,又如何会这般碰巧地砸了户部右侍郎韦大人的脑袋。啧啧,被你这位败家子这么一砸,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怕是下不来了。不过,最重要的却是拜你们这一砸之恩,韦德来这块拦路的石头总算是没了,这可得多谢你啊。”

    由于王仁的吩咐,王动陈举几人尚是首次听闻伤者的身份以及与王家的关系。因此,听闻后,便是愤怒到极点的王动也是安静了下来。虽然赤红的双目依然是那般野兽的表情,可他却停止了挣扎,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显然,即便是王动也想知道,这韦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为何会被谭纵称为拦路石。

    “嘿嘿,嘿嘿嘿嘿。”谭纵阴笑了几声,只感觉这会儿已然找回了后世当纨绔时欺凌毫无反抗之力的对手时的那种变态快意。

    特别是自从与这王动对峙以来,谭纵嘴头上不说,可心里面却一直是憋着邪火的,前次因为曹乔木的连续打击而借莲香发泄过一次——可惜的是因为苏瑾、清荷的缘故没能完全发泄出来,这回借着羞辱王动的机会,谭纵却是不想再憋着了。

    至于会否因为这件事情得罪陈子夫,谭纵却是不去想的。何况,如今谭纵一直都是在针对王动,对于其他三个却是一句名也未点过,别人即便是嫉恨又能以什么理由发作。故此,谭纵这会儿才会这把肆无忌惮。

    至于王动背后的老子王仁,谭纵这会儿却是已然将他看成了死人。

    正如谭纵与李醉人说的那般,当李熙来被他下毒害死的那会儿,王仁便再也没了翻盘的机会。唯一的区别就是王仁究竟是换个清闲岗位,还是干脆直接倒台。以大顺律而言,以王仁挪动水利款的罪行,至少都是个抄家,他王动又如何能得以幸免。

    即便是陈举这些个公子爷看着往日的情分愿意帮衬一二,可谁又敢因为失势的王家再去得罪深受安王器重、在南京城里如日中天的谭纵——那已然是与找死无异了。

    “谭梦花,那位韦德来究竟是什么人物?仅仅是户部右侍郎?”陈举却是一脸阴沉地看着谭纵,直接问出了关键。

    “什么人物?”谭纵故意装可爱地歪着脖子想了会,随后又装作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他便是这次官家派来的钦差团里的户部主事。王大少爷,你应当知道这个钦差团是来干什么的吧?”

    被谭纵这么一提醒,王动心里猛地就是一震,官家派人来查南京府水利账薄,特别是河堤款的事情他又如何会不清楚——当初那场库房的火灾便是他向王仁建议的,谁想仇人不仅没死,反正越来越厉害,这会儿甚至已然公然在他头上屙屎撒尿了。

    “户部主事又如何?”焦恩禄却是一脸不屑道:“不过是一个四品官员罢了,在这南京城里头伤便伤着了,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是么?”谭纵故意托长了音调,将“是么”两字说的怪腔怪调的,偏偏却是极富嘲讽味道,顿时让那焦恩禄听的就是一怒。只是见王动这时候阴沉着脸,却又一声不吭,便清楚自己果然是说错了什么,顿时住口不言了。

    “王大少,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呢?”见焦恩禄不说话了,谭纵觉得没了意思,便又转头朝王动哈哈笑道:“据说,这位韦大人可是王阁老的得力臂助呢,这次能被官家派出来也是王阁老在京里头花了不少心思才如愿的。谁想的到,你这一砸下去,王阁老的全副心思却是化作了流水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王阁老的得力臂助?”焦恩禄与华英茫然失措地对视了一眼,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虽然因为家里头的关系,与陈举走的要亲近得多,但与王动那也是惯熟的。对于王仁背后的这位王阁老也听王动提起过多次了——若非有这位王阁老的存在,陈举也不会将这南京城第一公子的位置让出去。

    只是,如今听得几人的一次报复竟然让王阁老的心血打了水瓢,两人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王阁老位高权重,他们又哪会不知道。更何况这事情似乎牵扯到了南京城里头的第一权贵王家——不仅仅是王动这位少爷,而是整个王家,两人就更没了主意了。

    “嘿嘿,王大少,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一砸省了我多少力气?”谭纵又现出一副得意表情来:“本来有这位韦大人在,即便是真查出你们王家的账薄来,只怕也会被他动手脚掩饰掉。可这时候,因为你这一砸,他却是只能躺床上了。还是说你认为那些户部的随员敢在安王的眼皮子底下动这些手脚?那我定不会介意把他们一起送来与你们做伴的。”

    谭纵说完这些,忽地又话风一转道:“何况,如今最关键的是,因为你这一砸,这次查账的主事已然换人了。”

    “换了什么人?”王动终于开始“静”了下来,沉声问道:“难不成是你?!”

第八十八章 充当说客

    说这句时,王动的声音略微颤抖,却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河堤账薄、水利账薄事关机密,已然涉及到整个王家的安危,即便王动再如何纨绔,却也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因此即便再如何愤怒,却也不得不强压住。

    “你说呢?”谭纵甩给王动一个邪笑,脸上的嘲讽笑容也渐渐强烈起来。到得最后,谭纵却是再也不看他,转身就走。只是,谭纵的狂笑声却是肆无忌惮地传了回来。

    “谭纵?谭纵!你若是敢动我们王家,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王动再度冲到栅栏便,发狂地咆哮出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宛如失了幼兽的母兽,直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让我生不如死?”远处的谭纵听过后却是神情一肃,随即却是喃喃道:“似你这等睚眦必报的性子,我又怎能容得下你还活在这世上。只要王仁一倒,便是你的死期!想要我有妇人慈心,那就是真正的奢望了。”

    监牢里,待谭纵走远,王动渐渐平静下来,一直作壁上观不插言的陈举终于开口道:“别情,这钦差团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陈举虽然也是南京城的纨绔,但比之王动这等人物,陈举却是显得要自律的多。便是与谭纵第一次接触时吃了亏,也没有恼怒到直接喝斥那些个巡街的巡捕,反而是暂时地退让了。只这一点,便可看出这陈举比王动要强上不少。

    只是陈举回来南京城不过几日,陈子夫又不曾与他分说现今的形势,因此对于所谓的钦差团并不了解。需知一般来说,官家下派官家查案也不过是钦差,又何曾用过钦差团,这已然是涉及到多部合作的问题了,便是官家也须得斟酌清楚了才会下发旨意。

    特别是此事还涉及到了王家,涉及到了王阁老,陈举便更得问清楚了。虽然陈子夫背后的靠山不是王阁老,可以王阁老这等身份,一言一行都必然牵扯到许多人物,已然不是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阶层了。

    “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人中伤而已。”王动却是不耐烦的回绝了陈举的提问。似查水利、河堤账薄这等敏感的事情,王动却是清楚这事必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胡乱说出去那只能在别人手里成为把柄,自然不会多说。

    陈举神色一愣,随即便默默点头,却是不再问了。只是数息后,华英与焦恩禄便发觉陈举与王动间的举例似乎远了一些。两人暗暗对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与王动拉开了一些距离。

    王动却似是毫无所觉一般,仍是双手青筋直露地握紧栅栏,神色却是异常深沉,异常的可怕。

    谭纵一步一步地走在各个监牢之间,那些个健忘的犯人似乎已然完全记不起谭纵几日前还与他们同处过一实。这时候见着在监牢间宛若闲庭散步的谭纵,便想起来适才崔元的亲自引路,记起来牢头王三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哪还会不清楚这人必然是一个大人物!那些个有冤屈的顿时就呼天喊地起来。

    “这位大人,这位大人,小人真是冤枉的,那人不是我杀的啊,他真是自己撞马上撞死的……”

    “大人,我阵不是邪教的啊,我只是个穷打鱼的,大人明鉴啊!”

    “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是冤枉的,跟张家媳妇通奸的真不是我啊……”

    似这等喊声,几乎走几步就能听见,谭纵却似是毫无所觉一般,完全置若罔闻。谭纵清楚的很,这些人里面,所谓的冤假错案必然会有,但即便有也不是他现在该管的。而若是他胡乱插手,极有可能会引发连串的变化,特别是他插手刑名一事,说不得便会给王仁以借口,甚至会故意扔几个案子将自己打发走。

    到那时候,谭纵才是真的哭都来不及了。

    “大人。”崔元远远地就看见了谭纵,见及谭纵一副悠然气派,说不得便暗自叹了口气。似谭纵这等人物,他还真的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即便是知府王仁,他也远远瞧过一眼,可与谭纵相比,也少了几分气度,但也多了几分威仪。

    只是威仪这东西,久居官威自然会有,可气度却不是这般容易养成的。因此,若是这般算下来,却是这谭纵比知府王仁还要高明不少。

    只是,这可能么?

    落在谭纵身后的崔元暗自摇摇头,随即将这个想法抛到了瘦西湖里。

    待两人走出大牢,便又见到了头顶乌压压的天空,如同一团黑墨般的雨云就那般停在了天上,直把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人。”崔元将谭纵引至楼内一间静室坐好,一些常见的卤菜已然码好了几盘:猪头肉、猪耳朵、猪下水、老牛肉,还有一盘烧的有些焦黑的花生米,色相不怎么好,可闻起来却是不错。再拿过那酒坛闻一闻,却是翠云阁的百里醉。

    “你们这的日子倒是过的挺美。”谭纵坐下,随口道了句。

    谭纵在这大顺朝过了也快一个月了,南京城里上中下三种层次民众的生活水平他也已然有了一定的了解。似眼前这一桌,若是省着点的话,那些下层的民众说不得可以过上大半个月。

    只是他这无心的一句随口之言,却是让那些个狱卒一个个都煞白了脸,只能一脸干笑地矗在房里。倒是崔元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放的极稳,给谭纵放上事先洗过的碗筷,又倒好了酒,这才领着人退了出去。

    看着崔元远去,谭纵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已然确认,这崔元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人行事有度、做事处变不惊,这等人才若只是当个狱卒头目才是真的屈才了,去监察府这等地方当个职位才是最正经的。

    只是,这崔元已然拒绝过他一次,短时间内谭纵倒是不方便再开口,因此只得先放放再说,免得彼此见面都尴尬甚至弄到最后会下不了台。

    未过对久,一脸恭敬的王三便领着韩世坤来了。

    王三小心地看了谭纵一眼,见谭纵没吩咐了,说不得心里面就透了口大气,忙不迭地关门出去了。韩世坤却是神色正常,先与谭纵见过礼,随后便不客气地自己取了放置在一边的碗筷,又自己倒满酒,这才喝了起来。

    见这韩世坤丝毫没有说话的想法,谭纵便觉得有些难以下手。过的许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谭纵才找着了说话的由头:“韩押司,你看我如今这般模样,可敢想象数日前我还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白丁么。”

    韩世坤却是淡淡看了谭纵一眼,待口中酒水顺喉而下后,这才开口道:“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明日会是什么光景。就好比我这会儿坐在这儿与大人喝酒,可说不定明日我就成了大人的阶下囚也说不定。”

    “你……”谭纵却是被韩世坤这一句说的整个人都是一噎,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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