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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击痛处——第2。5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一）
《直击痛处——第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

　　——原名《指挥校光辉岁月》

　　题记：　这儿的一切充满隐喻，隐喻里隐藏了丰富的夸赞和讽刺。

　　
　　一

　　系主任正在台上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这个本系上学期学习工作总结大会已经进行一个半小时了。从七点到七点半不用强迫看新闻联播，也不用看七点半至七点四十五不痛不痒的军事报导，大家心里都感到神清气爽，但现在已经八点半了，拥有一次不必看新闻的机会固然高兴，可耽误了整整三十分钟的自习时间就实在是你的不对了。

　　三百来人挤在这间装潢豪华的会议室里不是件惬意的事，虽然刚下过一场罕见的不知该叫冬雨还是春雨的水滋润空气，室内的两台立式空调也开足马力发神经似的一台死劲送冷气一台死劲吹热风，室温随着开水在暖气片中的流淌似乎一直在呈上升趋势，三扇窗户全打开也无济于事。打开门扇开空调，这在平时很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该地区电力资源丰富到电线里因电太多而蹦火花的地步，为防火灾，只好放肆用电。百多张木制桌椅全坐满，剩下的一百多人就自己带了小凳一个挨一个塞在过道里和讲台两旁。仅有两个出口，其中一张门还是封死了的，我深切忧虑，万一起火，这几百人往哪逃，幸好在座的是一伙受过严格训练素质不错的军校大学生，一个接一个有秩序地冲出去，估计大部分还是能逃生的，没能逃出的几个人脑袋被烤昏了，脱下冬常服上衣抓在手里甩来甩去硬是要留在烈焰中与大火搏斗，最后终于很快为保卫国家军队财产英勇献身。

　　主席台每位领导前面都摆放了一瓶本地产的亮晶晶牌甜蜜蜜系列矿泉水，我原以为矿泉水是多雨的南方的专利，没想到在气候干燥的北方黄土平原上也能生产，到底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系主任的讲话终于停下来，原因是要喝水了，拧开瓶盖泯几小口又放回。

　　清清嗓子，翻翻稿子，抬起半边屁股侧身调整调整姿势。在这时我忽然想到，要是突然“砰”地一声蹦出一扇开屏的孔雀尾巴，该是件多奇妙的事，我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或者停顿一会，直接放出一个尖锐嘹亮的响屁，然后全场“唰”地仰头惊诧视之，纷纷感叹如若口号也有这么响又得受表扬了。

　　发言继续进行：

　　“我们作为新世纪、新时期，在新军事变革形势下成长的新一代军校大学生，不仅要坚守本职学好课本知识，还要努力提高自身综合知识素养，只有这样，才能立足于风云变幻的军事变革潮流中，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未来战场上的指挥官，并且打赢高技术条件下的未来战争。哎——不光是现代，这个古代的优秀军事家也大都是知识非常丰富的，打个比方，‘天相刘伯温，地相曾国藩’！那个刘伯温啊，他懂天文知识特别多，他夜间观测星象，看到哪个方向哪个星座有流星坠落了，就可以推断出哪儿的哪个将领要死了，然后及时有效地调整部署。还有那个地相曾国藩也不得了，他懂地理知识特别多，天时地利人和，他就是充分利用自己掌握的地理知识——用专业术语讲就是地形地物地貌等，才指挥好湘军打败太平天国军队的。所以，我们军校学员，尤其是我们指挥校的学员，一定要……”

　　我听不下去了，又从口袋里掏出纸片背我的英语句子。这方法是李阳教的，抓紧一切零碎时间多积累英语句子，坚持了一段时间，真的有效果，写短文更顺畅了，但也就坚持了这一段时间。旁边一位即将毕业的大四兄弟百无聊赖，在会议记录本上疯狂涂鸦，还拿出硬币认认真真描起国徽，仿佛回到童年。

　　中队有个大四区队，还有几个月就要挣脱这个困了他们整整四年的囚笼。他们一身的释然，每日冲我们叫嚣，“终于解放了，你们还得呆上三年啊，小伙子，慢慢等吧”；好像这多出的三年让他们从小伙子变成了老头子似的。我笑着回敬道，得意什么，马上又要进另一个笼子了，只不过换了个大点的而已。后来他们临行的时候举办饯别会，我去看了，场面气氛真的很淡，只有一缕很平常的伤感弥漫在啤酒沫里，他们似乎没什么心思回忆，也没有对于明天的迷惘，所有的人似乎都缺乏兴趣发泄情绪的歇斯底里，轻轻地碰杯，怀念共同的学生时代。

　　看着大四的东翻西抄忙毕业设计，其中有个题目是《论军队基层思想政治工作的开展》，我对类说，我找到一个生财之道。他说，知道，卖论文嘛，你多弄几篇，我负责卖。我说，好的，到时候再看。　

　　系主任在第二次喝水的时候结束了讲话，我们满怀期望要带回了，结果他又隆重介绍出教研部的李主任来为我们大家讲几句话，听到李主任这个大名，我马上联想到电台里的性药广告热线，每晚都有人打电话进去：喂，李主任啊，我这个阳萎早泄很严重啊，吃你那个药有效吗？接下来那个李主任就会吹嘘他那个还我青春立勃胶囊是纯藏药制剂，传统中医理论与现代西药技术完美结合，不光对阳萎早泄有特效，还能彻底治愈各种前列腺疾病。然而此李主任非彼李主任，讲话很实在：

　　在这里我只讲三个意思，第一个意思……第二个意思……第三个意思……

　　下面的人已经运足内力准备鼓掌了，又突如其来一句：

　　我再补充两点……　　　　　　　

　　想这下应该没了吧，又冒出一句：

　　我想在这最后，我有必要强调一点……

　　我们想要不要再说一句，如我们所愿：

　　话不多说，我再说一句……

　　李主任在讲完三点，再补充两点，强调一点，特别指出一点，再明确两点，再说一句的话不多说后结束了讲话。场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对领导所作的重要精神指示表示由衷的欢迎和深刻的领会。

　　李主任对台下的反应很满意，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几次喝水以平息内心的激动。声浪似乎太高，抬得他飘飘然坐不太稳，屁股移了又移。这时候要是在松软的海绵坐垫下突然出现一个整蛊用的放屁袋就太棒了，屁股一挪一挪，一声一声高亢嘹亮的尖叫从肛门底下窜出，鹤立鸡群，掌声自觉技不如人，羞愧难当，便嘎然而止，只剩白鹤在庄严的会议室中悠扬，回荡，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掌声欢送领导退场。主席台上留下一排排间隔半米的矿泉水瓶，透明的躯体反射出白色的光芒，成为历史的见证。每一瓶都被启封亲口品尝，为减轻人民负担深切关心群众利益的领导不忍心全部喝完，只小心翼翼泯了几口。剩下的投进垃圾桶，重归大自然怀抱。

　　原想，直接扔是回归大自然，用来洗衣服、喂猪、浇菜也可回归大自然，何不用后者来创造更多剩余价值呢？可水还是太少，洗件衬衫不够只够洗条内裤，但没人敢冒这个险；浇菜喂猪弄出来又进了领导的肚子，违背了指示精神，还是倒在操场上缓解本地干燥的气候罢。

　　讲话者们常常会为自以为精彩的讲话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掌声而沾沾自喜。的确，学生们会对一段精彩的演讲报以热烈的掌声，同样也会用同样分贝的掌声对讨厌的发言者终于下台表示感谢。就像我们面对可口的菜肴会口水长流，但有时在看见恶心的东西或听见恶心的声音时，比如看见一堆屎，也会突然不自觉大量分泌口水，那是呕吐的生理性前兆。

　　开会已占用了大半个晚自习，不用再带到教室去了，回中队在寝室里自习。我一直拒绝承认这个房间的班级地位，一个班级作为一个凝聚起来的学习团体在我眼里近乎神圣，这样聚在一块的一伙人成天忙于处理生活琐事、阿谀之事，我只承认其寝室地位。

　　俱乐部门半开着，一些人在忙忙碌碌挂横幅，几个大字骤然跳入眼帘性教育动员大会。大吃一惊，此地何以突然如此开明，以往都是宁肯开上一百个大会学习上头新颁发的文件和各项规章制度，也不愿开上一个小会讨论下面群众的生活难题。毕竟时代在进步，###落实下来，各种思维观念即使谈不上完全与时俱进，也总都开始起步加速努力赶超了。在这请专家来搞性教育讲座真是名副其实的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了。

　　上学期作为新学员受到酷厉管制，这学期虽然开始已快半个月，但大四的不毕业走人，就没资格称所谓老学员，还得受他们老气横秋的管理。大家显然对这个性教育很感兴趣，却不敢进门探个究竟，都隔得远远的歪着脑袋争相窥视。我好歹是俱乐部管理员，大大方方推开门进去看，原来漏了几个字党员先进。

　　大四的快毕业了，开“党员先进性行教育动员大会”，鼓励大家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不过我是一直想不通这个奇怪的会议名称的偏正结构到底该怎么划分。他们为了显示自己的雄心壮志，弄块大黑板贴上白纸画上大公鸡，在上面签名。有人把名字贴在鸡屁股上，有人把名字挤在鸡尾巴的角落里，有人把名字挨在鸡的头顶上，这些人大都关系不错，后来都去了他们最需要祖国的地方。有个家伙居然把名字写在台湾，教导员骂他叛国，责令他抹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死也要打下台湾。教导员便不再多说。他分配到了福建，摩拳擦掌，对台军事准备，忙得不亦乐乎。　。。

《直击痛处——第2。5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二）
二

　　这一届大四的成绩不错，据说得过几次全校第一。我们第一学期强化训练勒得够呛，结束后一个月才开始缓过神，所谓学习约等于休息。教室里睡倒一大片，像狂风扫袭后的稻田，仍立着的不是没挂穗的，就是生命力顽强的稗草。期末考试的不及格人数比别队少，主要归功于有个比较能干的教导员，刚从政治部调过来的新闻干事，对下水道阻塞的疏通工作比较熟悉。后来发现所有队的不及格都少，又觉得大家似乎学习也不差。

　　这期学习状况仍然稀烂的，高数教员倒很豁达，我来此校刚好有一轮生肖，见证了上课睡觉这一优良传统的光荣传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年轻一代能多打破些束缚人的传统，尽管我对每一届都有这样的期望。

　　
　　为提高队里的学习热情，队长提出了宏伟的“两个工程”。中国人搞这些运动继承了传统杂技的精髓，也借鉴了计划生育工作的技术，一套一套的，比九连环还严密多变。一个工程是“尖子工程”，另一个是“扶贫工程”。中队组织月考，抓两头的尖子，考前五名的人上台讲为什么靠得好，传授学习经验；考后五名的也要上台讲为什么考得不好，总结经验教训。考试就是在黑板上抄课后习题做，下面的人不予理会，全部翻开书一顿抄。结果全连全考满分，只有四个九十九，没办法，队长便让他们抽签，抽中的三个算倒数三名上去演讲。三个人哭丧着脸说，他们字写得太潦草了，有个错误没检查出来，我们字写得太工整，一下就看见。于是队长下令，全队组织练字，因为有人喜欢楷书，有人喜欢行书，有人喜欢隶书，五花八门不便管理，队长又做出规定，我们要步调一致，一切行动听指挥，所有人练习宋体字，必须统一，不得搞个人主义。为何练宋体字而不干脆练柳体字或颜体字，又是有渊源的，宋体字秦桧首创，祖先遗产。

　　新世纪的大学生，不光要学好文化知识，还要有坚实的政治理论基础。队里就有一个政治理论学习先进个人，不晓得何以能天天那样兴致勃勃，隔三岔五来找我这个管理员借书，队里藏的六七###十年代的理论书被他借了个遍。他借书很干脆利落，从来不用挑选，看见一本抽出来就走，非常为我节约时间。手持一个真牛皮封面的豪华笔记本，四处做摘抄，光定义就抄了一十八条，稍微一看，其实也就一个意思换了十八种句式，关联词不同而已。我觉悟低，一直的理解是与政治有关的理论就叫政治理论，绞尽脑汁也扩展不出其他内涵。本子上还撷抄了许多观点、理论、措施数不完的先进作用，逻辑学术语列得整整齐齐，首先，其次，再次，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八、九、十……最后。研究领域上下纵横、古今中外。摘抄完毕不忘发表潜心思考后得出的真知灼见：

　　毛泽东思想带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中国人民脱离苦海，而马克思和列宁却不能，毛主席比他们两个厉害，由此可见毛泽东思想一定比马列主义更先进。

　　理论研究之余不忘关心国际时事，面对巴以局势再次恶化，冲突加剧，双方死伤不断，忧国忧民地写下惊天地泣鬼神的肺腑之言，

　　生也罢，死也罢，战也罢，和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随缘。

　　每页字写得工工整整，字体介于楷书、隶书和魏碑之间，估计曾练字帖坚持过一段时间，若扔到哪个小学生书包里，被他奶奶翻出来，肯定要乐呵呵称赞，啧啧啧啧啧啧啧哎哟呦，我的乖孙子写字又有进步喽！章节段落之间用红色中性笔画两条钢劲有力的直线，中央镶嵌一排美丽可爱的彩色小花朵，有含苞待放的桃花儿，有娇小病态的梅花儿，有硕大无朋的牡丹儿，有香气袭人的百合花儿，还有九天仙女撒下的天花儿。空白处贴上《新白娘子传奇》剧照不干贴，和张柏芝、金喜善的玉照，我们谓之铁骨铮铮的军中男儿柔软的心房深处所蕴藏着的一片脉脉温情。

　　队干部在队务会上对他赞不绝口的时候，下面的人心里自然是嗤之以鼻，唏嘘一片，口是千万不能动的，得考虑后果。有件事却真的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多星期前副政委作了一次题为《　偨応崌丄僾儗僀帪娫側偳偺僎仯�儉偺忣曬偼婰榐偝傟傑杀》的专题报告，名字忘了，数了一下，长达二十五个字，他用Mp3全程录了音，我们深切惋惜其内存受到无情糟蹋。回来后，他居然把整场报告一字不漏地听写下来，尽管中间夹着不下百个错别字，我们还是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近万字的报告，得花多少时间啊！

　　那个512兆内存的Mp3够让人嫉妒，那时Mp3刚开始普及，大容量更稀有，他带到礼堂的时候我们以为他要偷偷听歌以消磨漫长的时间，上百首歌刚听到兴头上就过了，我们没条件的只能抓紧时间补充睡眠。谁也没想到他会用来录这样的报告，而且还不知到底触不触犯保密条例。回去的时候，别人抢过Mp3把玩，发现没存一首歌曲，很不解，便问。他回答说，本来存了五十首歌的，我想把讲话全录下来，怕容量不够，就事先全删了。我们全排当场决定踢正步回去，防止晕倒。

　　估计从海南岛坐火车录到黑龙江都不成问题，喔，有问题，不通火车。回过头一想，他的这种做法还真是明智之举，领导讲话总是蕴含深意，话中有话，每一句都暗含玄机，其中精神实质足以让下面的专家学者剖析研究几十个星期的，高度亢奋成果卓著高潮不断。报告中寄托了副政委同志对下一代的深切希望，整个一篇稿子就像一盏明亮的白炽灯，光芒四射，照亮我们在黑暗中前行的道路，伟大意义不亚于托马斯爱迪生用他的发明点亮世界。根据数学公式V=4/3πr3，体积与半径的立方成正比，别说一个小小的Mp3了，网络运营商们提供再多的免费多少G邮箱也不够存的，以后干脆推出T…mail吧。

　　大一上期疯人院似的生活已经过去，下期也好容易才开始安定下来，一些人开始考虑安置电脑，他的创世之举绝对惊艳，别人忙着选配置，他兴冲冲抱一个近两万的戴尔笔记本迈着轻盈的舞步飘上楼。空气里又一次弥漫出妒嫉的气氛。人们留心观察，看他将如此便捷高端配置用于何种目的，可惜一个月都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每天都只是敲敲键盘玩玩五笔找字根游戏，于是我们怀疑这个找字根游戏就是一个最新的黑客软件，出于军人保卫国家安全的本能，我们一齐扑上去对这台电脑进行安全检查，终于发现那硕大硬盘里没有一部电影也没有一款游戏，系统自带的扫地雷等除外。一个存了一百多首歌的文件夹估计是最有价值的资料，打开一看，是军人道德组歌、革命歌曲、军营民谣的专辑，还行，再一翻，还有一些《啊，祖国我的母亲》，《啊，党我爱你》，《啊，生活多么美好》之类的单曲，此文件立刻贬值如同几年前的阿富汗黎。

　　两个工程实施了两个星期，最后一个星期比第一个星期监督得严点，大家也自觉地不去肆无忌惮地抄，以防又出现铺天盖地的满分。类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孩子，整场考试坚决没有翻书，因为全抄我的更省事。阴错阳差，我翻书抄到十名以后，他却不偏不正刚好第五，莫名惊诧得直呼为何再盗版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