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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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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剖课讲到了生殖器官章节。唐老师特别强调:“人体是神圣的,一不要忌讳,二?B

第五章        南归省亲26一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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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家了!”,拿着预购的学生往返票,我欣喜若狂,在空旷的雪地里长长的吼了一声。离家十八个月,游子羁身寄读的思乡之情;一直煎熬着我,总算天遂人愿,我要南归省亲了。

  二哥是元旦结婚的。二嫂从旅顺来到鸭山矿时,有过一段寄人篱下的经历。心细的嫂子体察到我的心情,对我说:“小弟,你哥工作脱离不开。今年春节,你就代我们回家看看吧。”二哥拿出五十块钱,十斤全国粮票,郑重地说:“到上海时,替我们给妈买点食品,‘功德林’的素点心最好。钱不够来信。”我有些心酸,二哥在北疆工作快十年了,只回过一次家。这次结婚本打算双双归里看望母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好运落到了我的头上。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在这灾荒的岁月,我是多么向往温馨的家啊。

  还没放假,我就早早地作好了准备。期末考试一完,就兴冲冲的登程了。听说我回南方,学校给我开了“绿灯”。食堂给我兑换了二十斤全国粮票,还多卖给了我三斤“光头”(一种土制饼干)。

  今年,我收到的“贺年礼物”分外的多。贺年片里写的祝愿和祝福令我感动。文鹃送给我一个红包,内有十元钱,写着 “祝你一路顺风”。杨婕送的是一枚自制书签,画有松、竹、梅、兰岁寒四友。题着孟浩然的一首诗:“游人五陵去,宝剑值千金。分手脱相赠,平生一片心” 。高煤海送给我一小袋松子。

  那是一个干冷干冷的下午,有五、六个男同学送行,一直拥我进了车厢,找好座位。开车前,又来了文鹃、杨婕等几位女同学。其景其情,迄今还历历在目。我一再催促,他们才下车,还站在站台上迟迟不肯离去。车启动了,我透过结满冰霜的车窗,望着向我挥手的学友,双眼模糊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有那么多学友送行,是李白所难及的吧。

  车厢里;旅客挤得满满的,过道上全是人,十分拥挤。南腔北调的人都有。我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三个人的位置,挤了五个人,连挪动一下都困难。

  熬了一宿,天亮时才到哈尔滨。车厢里又涌进不少人,下车的少,上车的多。列车已经失控,更谈不上准点了。我仗着自己年轻,随身带的东西不多,并不在乎。我已不是当年闯关东时啥也不懂的学生娃了,虽然底气足了些,但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尤其那些警惕的目光,使我不由得捂紧了挎包。上车前,同学们都提醒过我,尤其是高煤海一再叮嘱;车上啥人都有,要小心。

  经过近三十小时的颠簸,火车抵达终点沈阳,我的两条腿麻的站不直了。心想下车可以轻松一下。一出站,我顿时傻了眼:只见站前广场,黑鸦鸦的全是人。候车大厅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坐着的、倚着的也都是人,连厕所都进不去。

  车次全打乱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铁路工作人员,打听转车在哪儿签证,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签啥证,有车你就上呗。”我在车站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才弄清楚,站前广场排着两个长队;一队是北上的,一队是南下的。有个妇女领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已挤了两天,也没上去车。

  我心里也紧张起来。在候车室找了个旮旯,铺上报纸,打算垫补垫补肚子。我从挎包掏出“光头饼干”,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嚼着,思量着如何上车;排队白费劲,肯定不行。到前面“夹塞”我又没有那个勇气。要早知这样,下车不出站就好了。后悔已迟,再想进站更难。

  正寻思着,忽然眼前一黑,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扑到我身上,抢走挎包就跑,我猝不及防,等我回过神来,他已跑出老远。我急步去追,男孩一下绊倒。我抓住了他的衣领,狗皮帽下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两只小眼睛可怜巴巴的。我一松手,他又窜了起来,挎包里的“光头饼干”撒了一地。我顾不得再抓他。俯身捡地上的饼干。那男孩见状,趴在地下,掩住了饼干,抓住一个往口里送一个。我又急又气,周围的人呼拉一下围上来,抢得撕打起来。一瞬间,风卷残云,只剩下一个空挎包了。一个穿着光板皮袄的老汉,朝我咧咧嘴,似笑非笑的,操着辽宁腔说:“小子,认倒霉吧,就算做好事了。”我呆呆地站了一会,拣起挎包回到旮旯角,怪自己太大意了。庆幸装松子的小旅行袋还在,心里才踏实一点。

  我蹲在墙角边,盘算是如何才能上车。咬咬牙,紧紧身,勒勒裤带,打算“背水一战”。人有了勇气,就有了动力,就能克服艰难,就能超常发挥,我终于“夹塞”挤进了站台。

  进了站台,还是发懵,闹不准列车往哪开,火车头在哪?夜色朦胧,寒风凛咧,我不断地跺脚,跳跃。忽见远处射来一束强烈的灯光,火车头喷着热气停下了,人们如潮水般的涌去,真有几分逃难似的味道。我终于挤上了车,一打听,车是开往天津的,车厢里已挤得水泄不通。我也顾不得脏和臭,一屁股坐在过道上。

  车很快开了,容不得我再考虑,无奈只好走一程看一程了。这回我学乖了,把松籽放入挎包,挎包放进旅行袋,紧紧的抓牢,小心翼翼的掏一粒吃一粒。餐车不开饭,幸亏高煤海的松子救了我的驾,不然恐怕难以坚持到家。火车停停开开,也不知到了哪里,列车员连影也见不到,真像是运送难民,或者准确的说运送牲畜一样。

  真难想像,人的耐力这么强,在生理课上学过的知识,似乎都不适用了。人们不吃不喝不尿,竟然可以熬过十几个小时。新陈代谢似乎被恶劣的环境冻结了。

  我觉得一阵阵的焦躁,祈祷着上苍保佑,快些到达目的地。车窗上的冰凌霜花开始融化,也不知外面景色发生什么变化,我觉得时间像停滞了一般。脑海里不断地幻现出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景色,在自我慰藉中,终于到了天津站。

  天津站的情景比沈阳好不了多少,遍地狼藉着大小便。一群难民就在露天席地而坐,还有拉家带口,扶老携幼,背着行李卷,带着政府介绍信出来讨饭的乞丐。时间倒流,我似乎一下见到;在电影中才见到过的战乱,逃荒的画面。心中暗暗嘀咕,这世道是怎么了?

  在天津上车,没有沈阳费劲,多数是北上的,闯关东的,谋活路的;南下的大多是工人、干部或学生回家探亲的。虽然又冷又饿,一登上天津到浦口的列车,我的心一下开朗了。回头想想昨日的旅程,真像噩梦一般。挎包里的松籽不多了,肚子空的咕咕直叫,我压抑着*,想像着回乡的喜悦和饱餐一顿的满足。聊为望梅止渴了。

  邻坐是一对干部模样的中年夫妇。听口气好像也是回乡探亲的,只见那女的依偎在男的身上,面色苍白,不断的呃逆。我搭讪着问:“大嫂是不是有病了?”那男的忧郁的叹道:“晕车。谁想到坐车这么难。”“你们也是从东北来的?”“齐齐哈尔,加格达奇。”男人没好气的说:“那鬼地方正搞会战呢。”我听说过齐齐哈尔,没听说过加格达奇,好奇的问:“什么会战?”男人用警惕的目光看了看我,没吭声。倒是那女的开了口:“石油大会战。”又瞪了一眼丈夫:“有啥保密的,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东北发现了大油田。”说完,又作呕起来。我把坐位让出来:“让大嫂躺一会吧,躺下可能好一些。”男的抱歉的说,“那对不住了,委屈你了。”见我站了许久,又招呼我,“挨个边坐坐吧,长途车,站着你要吃不消的。”他忽然问我:“你到哪?”“浙江。”“回家?”“是的。”“上班了?”“没有,学生。”“跑这么远读书?读哈工大,哈军大?”我摇摇头,他疑惑的望了望我,没有再问。

  列车飞驰在华北平原上,广播里忽然传出声音;“六号车厢有位旅客得了急病,哪位是医务人员,请协助诊疗。”广播一遍遍的播着,我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心想,自己是个医学生,但毕竟掌握了一些医学知识,医以德为重,不能对呼救置之不理。

  我向列车员打了招呼,她带我向六号车厢走去。我挤出一身汗,越过四节车厢,才到病人的根前。只见一位中年妇女,躺在长椅上,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四肢拘痉,不省人事。我看了一下她的瞳孔,并没有变化,又摸了摸脉,也没有异常,看症状很像是“癫痫” 发作,我观察了一会,见病人三、五分钟就抽搐一次,心中又打了鼓;怎么会发作这么频繁?我问了她同行的女儿,以前从没有过抽搐病史。这就怪了,没有高热又没有受过外伤,怎么会抽搐?课间实习时我见过缺钙妇女抽搐的情况,但意识是清晰的,也不吐白沫。我琢磨着怎么办?忽然想起,随身带有针炙针,唐老师说过,针炙只要对症,就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我试着给她扎了“人中”、“内关”、“合谷”,不一会,她就清醒了,一副茫然的样子。望着围着她的人,突然大叫一声,“你们要干啥?”跳起来要跑,被她女儿抱住,好一会,才安静下来。这我才搞清楚,她患的是“癔病”一种受精神刺激诱发的歇斯底里。问她女儿,原来她们是在天津工作的,因为断粮,父母吵了架,母亲一气之下,带女儿回常州老家。

  我在列车员和旅客赞许的目光中回到原来的车厢。邻坐的男人客气的开了腔:“原来你是个大夫啊。”“只能算是个准大夫,还没毕业呢。”停了一会,他又说:“刚才我跟过去看了,你的针炙真神。能否给我爱人试试?”我有些犯难:“她不是急症,是不能轻易下针的。”那女的恳求说:“不要紧,我不怕疼,你就给我扎几针吧,我的胃都折腾空了。”一看他们夫妇恳切的目光,心想,针炙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就选了几个穴位,运针。那女的果然觉得好了许多。我为自己学而致用而暗暗高兴。

  车过徐州,车厢拥挤的情况有了改善,上车的人也不多了。邻座的夫妇去如厕,好久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又坐了一会,男的搀着女的回来了,神色有些惶然;女的又呻吟起来,捂着肚子紧皱眉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添了病?”我问男的:“大嫂又怎么了?”他凑进我的耳根小声说:“下面又流血了。”“是月经吧?”他摇摇头,“她三个月没来月经了,今天突然又来了。”我一寻思,一分析,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上来;难道是妊娠?是我针炙动了胎气?我的后背嗖嗖的冒凉气,迅速遍及全身,心中忐忑不安起来。那男的还说:“都是晕车闹的,反正快到家了,到家就消停了。”我望着这对茫茫人海中偶尔相遇的夫妇,心中又愧又疚。直到蚌埠,送她们下车时,我反复叮嘱男的:“先到医院看看。”他连连道谢,我心中却不是滋味。告诫自己;这人命关天的事,可冒失不得,这是当医生的天职。难怪唐老师有句口头禅:“针炙是双刃剑,用好了救人,用不好坑人。”我悟出了这句话的份量,也悟出了当好医生的一点真谛。

  过了江,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麦苗青青,柳丝依依。田野里已出现繁忙的春耕景象。登程时北国还是冰雪世界,到江南已是春回大地,真是;'顿时北国风貌一帆艳阳南春'。有绿色就有了生机,有生机就有了生命,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只要有大地母亲的乳汁,万物生灵是不会枯萎的。我的辘辘饥肠得到了精神的满足,陡然增加了活力。

  车抵上海,正是万家灯火之时。出了站,我在蒙蒙细雨中寻觅,终于在一弄堂口找到一饮食小店,花八分钱,二两半全国粮票,吃了一碗葱油阳春面。粮票是半斤面额的,找不开,我又买了五个“水煎包”。吃饱了肚子,混身有了劲。在天目路、宝山路一带转悠,站前的商店供应匮乏,我也不想买什么东西,就回到了车站。尽管站前熙熙攘攘的,南来北往的旅客,十分拥挤。但排队的秩序比北方强的多。

  很快签到了次日下午赴义乌的慢车。我打算在上海逗留半天,但不敢贸然的花一分钱,更不敢奢望住旅店休息。上海的候车室管的很严,要凭当日票入内,我是往返学生票。工作人员网开一面,放我进去,我得以在长椅上迷登一宿。

  次日一早,天晴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只花了四分钱车票,就坐18路无轨车到了西藏路南京路口,虽然我第一次来到这旧称“十里洋场”的都市,但从小就听父母和长兄描述过上海的繁华,反倒轻车熟路似的。我进入了人民公园,这是当年的跑马厅,已修筑成小桥流水,假山花圃;树木苍翠的体憩场所。我数完国际饭店二十四层高楼,又望着华侨饭店的尖顶出神。听说我父亲每来上海,必下榻于此。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沿着南京东路,我一直走到外滩,听到了海关沉重的钟声。站在黄浦江畔,望着滔滔江水,不胜感叹。我特意留了个影,此中的我以外滩为背景,戴一顶皮帽,穿一件羊皮外套,着臃肿的棉裤,登一双大头鞋,活脱脱一个北方乡巴老进城的模样。

  我找到功德林食品店,买了一斤草子糕,一斤绿豆糕。又在“一百”买了一席塑料床单,还买了两斤糖果,作为回乡货。匆匆赶回车站。从上海到义乌只有340KM,慢车却要行驶16个小时,逢站必停,沿途几十个站,几乎每半小时就停一次。我归心似箭,已无心欣赏沿途风光,真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家中。游子归乡的心情难以言表,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激动。

  车抵义乌,已是傍黑时分。在暮色苍茫中,我骤然又见到了当年和母亲惜别的那个小旅馆,一组组镜头又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曾记几何,我又回来了。

  义乌站到东阳站还有38里。在婺州读书时,我经常步行往返这条令我心酸又激动的公路。这条公路是东阳通往外面世界的桥梁,路面还算平坦,要经过一个坡岭,叫猢狲岭。过了岭,就望见了东阳的标志——西甑山了。这是形似甑钵的山,是东阳游子的“圣山”。是游子人生座标的里程碑。我坐在蒸汽机车的汽车上,听着汽车引擎发出的呻吟声,一时陷入了虚幻中;我是真的回家了,还是在梦境?!

  下了车,直奔家门,屋里没有点灯,我冲着门喊:“姆妈,我回来了”。只听一阵呛咳,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昊儿、昊儿!”的呼唤我。母亲从床上爬起来,抖抖索索地要点灯,好几根火柴都没有划着,我接过火柴,点上了美孚油灯。一年多不见,母亲又憔悴了不少,两鬓全是白发了,我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跪在母亲跟前,抱着母亲的双腿,猛然觉得好像是抱着两根枯柴。母亲让我起来,端着油灯,上上下下仔细的端详我,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儿啊,你一回来,妈的眼睛都亮了。”一滴眼泪滴在我的脸上,沁入我的心田。

  饱饱地吃了一顿,美美地睡了一觉,一年多来,我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这么安静,这么香甜。

  (27)

  北国的冬季是下雪不下雨的,而冬春之交,正是烟雨江南。我忽然觉得,严寒的东北其实比南方温暖舒适得多。因为有取暖设备,室内没有阴冷潮湿的感觉。

  母亲变着法调着样,为我做可口的饭菜。我知道这都是平时母亲一口一口省下来的。想着在风烛残年的母亲口中夺食。不免有些凄然。母亲每每看着我吃,总是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饱。这都是你爱吃的,还有呢。”

  到了腊月廿三,除了扫尘,母亲就忙碌过年的食品。数量不多,品种却齐全。还有去年腌制的腊味呢。除夕,煮了粽子和鸡蛋。

  母亲做得一手好菜,当年的过年祭祀都是她亲自掌厨的。而今,虽说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但四凉八热,色、香、味‘型俱佳。小侄子早早就爬上椅子垂涎欲滴了。

  时已晚上八点,母亲望着门外。我知道母亲的心事,安慰她说:“年根车挤,他会回来的。”外面已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母亲长叹了一声:“罪孽啊,过年也回不来。”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我惊喜的喊出:“大哥!”母亲忙着给大哥拍打身上的雪,大哥歉疚的说:“路上不好走,我回来晚了”。母亲散开了满脸的皱纹;高兴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拉小侄子到大哥跟前:“你爸回来了,快叫。”小侄子转了转小圆眼,怯怯地叫了声:“爸!”触景生情,我觉得一阵阵心酸。大哥从兜里掏出几个南枣,放进小侄子的手里,眼角闪出几滴泪珠,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当年他背叛家庭参加革命,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去投奔了苏北解放区。一去几年,连家信也没写一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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