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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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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会结束后,黄发就被公安局的解放军带走了。事后听人议论,这小子太目空一切,谁都整,颐指气使,活该报应。
知情人私下里说:其实那天撮片大家都在忙,他在办公室负责登记。他有一个爱乱涂乱画的毛病,闲着没事就胡乱写。出片时,突然停电了,黄发骂了一声真该死,可能顺手就写在登记簿的扉页上了。要是旁人也就一遮过去了,而黄发人缘实在太差,大家起哄着,拿着登记簿向军管胡指导汇报。胡指导一拍桌子:“这还了得,还是革命左派呢!”随即召开了积极分子会议,组织批斗会,这就是整人者的下场。所谓整人整己。
运动到了六九年的春天,似乎平稳下来。在这运动起伏的‘间歇期’,人们似乎又蠢蠢欲动。
近来结婚的特别多,医院就有十几对。*前毕业的大中专毕业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经过运动的洗礼,都渴望有个温暖的港湾。不管什么年代,即便是战争岁月,这男欢女爱之情也不会中断,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吧。
一天中,我参加了两个婚礼,一个是排长张冯,是我的顶头上司。听说早年他有个农村媳妇,上大学时就离了婚。新娘是个俏丽的内科护士,比他小十岁。贺礼是我和鲁华名义送的;一床八元钱的线绨被面,在当时就算重礼了。
还有一对新人都老大不小了,女的是已过三十的‘老姑娘’、护士长丁娥,男的是小他五岁的转业兵秦文国。他俩都是革委会委员,按时行的说法:在革命的征途上建立了革命的感情,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结成了革命伴侣。至于真实的情况不得而知。不久,丁娥隆挺的肚子解开了谜底,这也是情理中事。
我睡得正香,鲁华推醒我,我睡眼惺忪的问:“咋的了?”“你听,好像隔壁敲墙。”我一下精神起来,细听,果然邻居21号有敲墙声,而且很急骤。我零丁一惊,是否出什么事了?隔壁的小夫妇是刚结婚搬进来的,我们还不知他们姓啥名啥,哪个单位的?我看了看表,正是凌晨两点,就披上衣去看看,鲁华也穿上衣裤,叮嘱我小心。
没等我敲门,门就开了:一个赤祼的男人抱着一个白乎乎的女人,我吓了一跳;忙退出门去。那男的小声说:“你是方大夫吧,快帮帮我。”那女的也顾不得廉耻害羞了,“要不快送我们去医院吧。拜托了。”那男的痛苦的念道:“想不到会是这样。有病不避医,你替我俩看看。”我瞟了一眼,看到了最真实的一幕,我也是过来人,对此匪夷所思。只听说,新婚第一夜,由于紧张,可能发生虚脱昏晕的,还没见过*中难以分离者。
我一时手足无措,叫鲁华过来。她倒比我沉着;。“他们这个样子咋去医院啊?”“也是,这不但要惊动许多人,也不知送哪科?”情急之中,我建议:“阻断神经也许能解决问题,包茎手术时,在*根部打麻药,*一下就软了。”“那就试试吧。”
我跑到急诊室,借了一个‘封闭包’,要了两支利多卡因,回到21号房间,只见男的挺魁梧,女的却小巧玲珑,拥在一起就像大人抱了孩子一样,这对夫妻反差太大了。我和鲁华忙乎着给他俩消毒,然后分三点注射,利多卡因十毫升,这一招果然有效,*萎软了,从嵌顿的*中解放出来。
我检查男的外生殖器较正常的稍大,也许是卡在*中的时间过长,变得有些发紫。鲁华检查女方,*中不断有殷红的血流出,她让我看看:“是否像石女?”男的红着脸说:“我们结婚半个月,一直没成功。昨晚是周六,我喝了点酒,好不容易插进去,就拔不出来了。”我检查了一下女方的外阴,处女膜明显肥厚。从理论上讲,不是石女,而是处女膜肥厚,*前要作处女膜十字切开,要不*很难进入,这也难怪,不是学医的,哪懂得那么多。小两口千恩万谢,我俩也累得筋疲力尽,幸好孩子没有醒,接着睡一个回笼觉,到了中午我们才起床。
春天来了,冰化了,雪融了,树青了,草绿了,花开了…时空的变幻使我有些麻木了。再也勾不起风花雪月的小资产阶级的情调了。也许,这是对人生感悟的进步吧。
毛主席在运动初期就一针见血地指出;要砸烂城市老爷卫生部。运动中又把文教卫生列为上层建筑,要掺砂子。六月二十六日又发出了‘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伟大号召。干部走五七道路,医护人员走‘626’道路,大批的医护人员下了农村,一时成了热潮。
新生事物层出不穷,各大医院,尤其是医学院校闻风而动。许多专家教授,包括年老病弱的学有专长的,都携家带口,下放到农村或基层,这是继‘知青下乡’的又一战略部署。
广阔天地里,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出一批‘赤脚医生’打破了资产阶级垄断医疗大权的局面。厂矿城市别开生面,调一线工人学医,创建了‘红工医’学习班,这是继‘医护包干’后又一大发明,也是工人阶级到医院掺砂子的具体落实和体现。
张冯让我给红工医讲课,我虽心存芥蒂,但又不好拒绝。因为这是政治任务,对新生事物的态度问题。他们边听课边实习,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并且结成‘一对红’。
和我结对的是运输处的一位小伙子‘登勾工’,瘦高个,浓眉大眼,人倒挺勤快。除了和我查房换药,也写病历,还参加手术。他虽然挺用功,但没有基础,病历中错别字连篇,专业用语笑话百出。上手术台除了‘拉勾’也干不了啥。还担心他不按常规,不懂无菌观念影响手术,他自己也说:“这不赶鸭子上架吗?”上面一再强调:要放手让‘红工医’干 ,实践出真知嘛。但结对的大夫们,个个都提着心捏把汗,不敢掉以轻心。深怕出事。
但牛皮还是吹出去了。和张冯结对的是个‘红工医班长’,在部队当过几天卫生兵,刚懂得一点初疗救护知识,就大言不惭的吹嘘,他已掌握了‘胃大部切除术’。其实,他是在手术中,张冯把着他的手拿手术刀,切开了皮肤而已。真是:人有多大胆,就有多高的医技。这和大跃进时‘人有多大胆,就能产多少粮’同出一辙。
但病人不卖这个账,不断提意见,有的病人破口大骂:“我们也是工人,能让徒弟拿师傅练刀吗?”更有甚者,闹到了市里,这个新生事物就被扼杀在摇篮中了。这个‘红工医’班也草草收场。
第二十九章 用错药险酿大祸 吸毒品一命归西(29一168)
方方已能满床爬了,还经常咿咿呀呀的学话,但也更累人了。牛奶喂养的孩子,低抗力差,缺钙,一直胖不起来。还经常发烧,腹泻,好在我俩都在医院上班,近水楼台。
孩子一有病,就从一楼的托儿所抱到三楼的血库静点。没办法,谁家的孩子不心疼!?虽然一再强调,不允许孩子带进科室,但都是双职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方方‘伤风’好几天了,打退热针,吃消炎药都不管事。我们习惯地给打‘青链霉素”,再不行就静点四圜素。这‘三步曲’成了当时的常规。(这就是‘四圜素牙’的由来,滥用抗生素的恶果。)
医院托儿所的孩子很多,方方连烧了三天,我们就开始给她静点了。中午上班前我开好药,把何洁请到血库,为方方静点。不愧是‘何一针’,麻利地装药、通管,一针就扎上了。方方才咿呀了几声,还没哭出来,针就扎好了。渐渐地孩子安静下来,睡着了。
鲁华把孩子抱到床上,突然喊了起来:“方方,孩子怎么了?怎么了!?”我一看,大惊失色,只见方方脸色发青,口唇发紫,呼吸急促,还一阵阵地抽搐。鲁华焦急地去找大夫,外科在班的医护闻声赶来,大家看了看,都不知怎么回事,也不像是输液反应,我一时也懵了。
一个护士提醒我:“快去找何大夫。”他家就住在医院的前面,情急之下,我连白大衣都没脱,就跑步到何大夫家,马姐问我:“咋的了?”“何大夫在吗?”从厨房后钻出了何大夫,我急忙拉住他的手,“看看我孩子,她,她快不行了!”何大夫还在监督劳动中,但仍有很多家长找他给孩子看病,工宣队也没办法。
何大夫跟我快步来到血库,他冷静地观察了一下,给方方翻翻眼皮,看看曈孔,听听心脏。问我:“点的什么药?”“10%的葡萄糖200毫升加四圜素克”“还加别的药了吗?”“还有维生素C。”鲁华插嘴说:“还肌肉注射了半支‘异丙嗪’。”“打这个干啥?”“为了静点时孩子安静。”何大夫,一把拨下静点,问:“药瓶呢?”从纸篓筐里,我把空药瓶都翻了出来,忽然发现“异丙嗪”和“维C”的安瓶是一样的,都是两毫升安瓿,而且瓶上的药名模糊不清,何大夫凝神想了一会,“问题恐怕就出在这儿了。
从症状分析,异丙嗪很可能加入静点,发生了毒性反应。”“糟了,糟了。”鲁华说:“我把维C和异丙嗪放在了一起,搞混了。可能何洁也没看清楚,就当维C加到静点上了。”何大夫严肃地说:“三查五对,马虎不得。幸好发现早,不然抢救就困难了。”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和鲁华面面相觑,心里一阵阵地后怕。这也怪不得何洁,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这是血的教训,忙中出错,足可致命。
当医生、护士的,人命关天,系着生命线,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门诊处置室,就发生过误把‘氯化钾’当‘氯化钙’ 静脉注射致死的医疗事故;外科也有把‘正肾素’当成‘麻药’,打进皮肤,引起坏死的病例。医生是个风险的职业,‘老在水边站’也要‘不湿鞋、少湿鞋’。方方的这次静点事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反思。
(29一169)
又是个多事之秋,老人家发出最新最高指示——吐故纳新。这是纯洁党内革命队伍的重要手段。党员轮流参加各种学习班;‘吐故’的当然是那些混入党内的走资派、叛徒、特务、牛鬼神蛇;‘纳新’的自然是造反派。还有‘火线入党’,连转正期都取消了,一夜之间就成了‘党委书记’。所谓的“突击入党、突击提干”, 实质上,是派性斗争的延续,提供一个争权夺利的契机。
林森告诉我:朱亚男被开除党籍了。她是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现查明,她父亲是土匪、汉奸双料货。我没有拍手称快,反倒有一丝悲哀;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热衷于“煮豆燃豆箕”呢!林森耿耿于怀的露出鄙夷的神色;“这种人,以整人开始,以害己告终,活该!”
果然不久,听说她急火攻心,原有的‘风心病’发作,引起了心力衰竭。除了家属,没一个人去探视,连会诊也没人肯去。
刚上班,几辆警车飞驰而至。荷枪实弹的军人,急贯而入,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齐德死了!这不啻是一声炸雷。这位老资格的麻醉师,革委会委员,怎么会突然死了?自杀不可能,他杀无疑,凶手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医院住院部*了一天,不许出入。公检法、工宣队、军管会来了一拨又一拔,听说还从省里请来了高级法医。从他们严肃的表情可以猜出事态的严重。
齐德的背景比较复杂,原藉长春,后来搬到汤原县鹤立镇。当过卫生兵,参加过抗美援朝。进修过麻醉,是个德才兼备的大夫。平时不言不语,挺有城府。技术不错,人缘也好。常年住在麻醉科,以院为家,是医院的‘老先进’。
发现齐德死亡的是他的老婆,外科的一名卫生员。一早,鹤立镇来了位亲戚。她到医院来找齐德。从手术室到革委会,楼上楼下找了个遍,也没见齐德的人影,问谁都说不知道 。她气得骂骂咧咧,不顾值班护士的劝阻,闯进了手术室里间,果然在小仓库里,看见齐德还蒙头大睡。她一把扯开被头;“鹤立来人了,快回家!”见没有反应,就去拉他;“你还装死啊!”一见齐德脸色铁青,已没了气息。她‘妈呀’一声,蹿出手术室。大声喊:“快来人啊,齐德死了!”
当人们怀着各种心态,作种种猜测时,革委会突然宣布;为齐德开追悼会,单志念了一篇莫名奇妙的悼词。人死了,歌功颂德本不为过,但悼词的定性却匪夷所思。“…齐德同志为了革命工作,废寝忘食,积劳成疾,不幸殉职。…”还发了红头文件,按公伤处理。其家属、子女享受‘工亡’待遇。
会后舆论四起。虽然此中的蹊跷令人费解。但国人对弱者,尤其是死者,多存恻隐之心。此事本可划上句号,却被对立派来了个大曝光:据现场调查,排除了他杀。,细心的法医发现,床头有两支100毫克的杜冷丁空瓶,齐德的左臂肘静脉有一个新针眼,两臂有十几处陈旧的针眼痕迹。还发现麻醉科常备的十支杜冷丁,有一半是完整的空安瓶。仔细检查空瓶,是用烧红的注射器针头刺入安瓶抽出药液的,结论不言而喻。
手术室和麻醉科的知情人还证实齐德的一些反常情况:他常年累月以医院为家,离不开手术室;难怪他面黄肌瘦,像个大烟鬼似的;有时精力充沛,有时又萎靡不振的。法医提出‘尸检’,没获得家属同意,第二天就送去火化了。抽取的血液标本也不翼而飞。至于定成‘公亡’的细节,群众就难以知晓了。
林森私下对我说:“你还记得护院时,那天半夜的巧遇吗?”我回忆起齐德那晚的反常表现,若有所悟。难怪他以院为家,原来早已成为‘瘾君子’。 医院,尤其是手术室、麻醉科接触‘毒品’ 机会最多,可谁能想到齐德这样的人,也会自毁前程呢。真是‘人作孽、不可恕’呀!
和鲁华唠起齐德之死,她的话令我吃惊;“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早知道他吸毒?”“知道的人多了,手术室的人,几乎全知道。”“怎么没人劝阻?”“他红得发紫,谁敢?”我长叹了一声:“这不是坑他吗?”“他可不是善茌,连燕护长都被他玩得团团转。手段高着呐。利诱、恐吓、贿赂、甚至…”“我看他对你不错。”“我救过他小命;那还是我到手术室不久的一个晚上,我半夜上厕所,听小仓库里有动静,正想进去看个究竟,只听‘啊呀’ 一声,好像是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我夺门而进,只见齐德躺在地下,扭歪着脸,眼腈翻白,口吐泡沫。我一激灵,忙拉下电闸,救了他一命。”“他深更半夜地怎么会触电呢?”“好像是联电了;桌上有个电炉子,还有注射器。”“他好大的胆子!”“不过他为人仗义,乐于助人。丛深这条命,就是他拣回来的。除了吸毒,还算个好人。听说*中,他还保护过不少走资派和牛鬼蛇神”。 人都有两面性,不能仅以好人坏人简单区分的。
鲁华忽然笑着说:“你还记得除夕那个不眠之夜吗?齐德敲门,被我骂走了。其实,那是喑号,告诉我平安无事,他给站岗放哨呢。”原来他是如此知恩图报的人。有如姚淼,他除了好色,其它方面都挺有人缘。难怪,人是感情动物。鲁华还说:“齐德的人事关系复杂着呢,他和许多人‘有一腿’。” 我明白;在这错节盘根的人生舞台上,最精采的就是‘关系学’ 了。
为了落实毛主席‘六二六’光辉指示,医院组织了医疗小分队下矿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为方方刚过周岁,这次我俩都没报名。但公布下乡名单里还是有我,心中不免窝火憋气。我不打怵下乡,孩子太小,鲁华一个人真够呛。我想请求组织调整一下,去井口保健站。
我找到了单志,他听了我的请求,连眼皮都没抬。不阴不阳的说:“这是集体讨论决定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他一说话,歪脸梗脖的,很像阴阳脸的济公,可惜他没有‘济公’的菩萨心肠。我向单志陈述了客观困难,并说:“67年我已下过一次乡。外科系五、六百人,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有此荣幸?”单志打着官腔;,“方昊,你的态度要端正,想想自己是什么人?”这句话深深刺痛我:“我啥样人,当然知道,那你是什么人呢?”单志拍了拍桌子:“你不要太张狂,不要以为你有靠山,就有持无恐了。”我讥讽道:“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当官。”
单志听出了弦外之音,软硬兼施,放缓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具体困难,医院女职工多,谁不拉家带口?到农村去,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新的考验嘛。”见到他那副丑陋的阴阳脸,我无话可说,忿忿地甩门走了。
鲁华知道我下乡的事,责怪我太冲动,太不冷静;“现在的人都是势利眼。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就权当下乡散散心吧,弦绷的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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