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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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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召集了全体同学开会,我如实的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贾岱正第一个发言:“学校对我们太不负责了,我们还没毕业,就像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管了!?”同学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但意见比较统一,那就按实习计划回合江市。我委决不下,只听杨婕说:“我看,还是再和学校联系一下,慎重一些比较好。”贾岱正带着几分嘲讽的口气说:“你当然不想回去了。”杨婕忽地拉下了脸,“你这话是啥意思?”“还用我明说吗?”杨婕气的一扭身,跑出了宿舍。会议不欢而散。我又平添了几分烦恼。
杨婕约我去江边走走。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她似乎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我们漫步在江堤上,晚风沐浴着夕阳,倒映在粼粼的波光中,勾勒出一幅绚丽的“江天图”。
我们默默的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走着,走着,黑幕渐渐的沉下。我们坐在堤坝的柳树下,她忽然抬起脸,我惊讶的发现,她盈盈的泪水,在月光下滚动。“你怎么了?”她掏出手绢,擦了眼泪,“方昊,我们同窗三年多了,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是个挺有志气的人。你看我,一定像是个歇斯底里的魔症吧。”“你是校花,又是同学们公认的才女,怎么能说是魔症呢。”“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杨婕低沉而又痛苦的说:“我从来没有透露过我的身世,今天想告诉你;我是辽阳人,父亲毕业于东京早稻田大学医学系,曾在伪满的‘御医院’供职。
日本投降后,我们一家到了鹤岭。父亲聘任煤矿医院院长,可以说我是在一个优裕的家庭长大的。五七年祸起萧墙,兼任政协副主席的父亲被打成'极右',罹及全家;父母被遣送回藉,在‘哈工大’上学的大哥勒令退学,读高中的二哥辍了学,大姐远嫁宁夏,我被父亲的一个工人朋友收养,改名换姓,得以躲过那场浩劫。”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她蕴藏着如此大的不幸,难怪有时会失控。“那你真名叫什么?”“还是不告诉你为好。”我没有勉强她,心里不禁想;人人有一本难心账啊,我们可谓同病相怜了。
杨婕说:“我们背的十字架实在是太沉重了,但我们无法选择。”她岔开了话题,深情的说:“我比你大五个月,你乐意做我的弟弟吗?”我的心间忽然涌上了一股冲动,“我正缺个姐姐呢,我的大姐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了。”杨婕非常动情的说:“那我们以姐弟相称吧,毕业后,不管你到哪里,都不要忘了我这个苦命的姐姐。”她说的有几分凄然,我也觉得有几分压抑。
杨婕拉我站起来,“那我们应该庆贺一下。”我忽然有几分心酸,想起了远方那个命苦的梅姣,不知她怎么样了?天黑时,我们走进了江滨大道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碗酸辣菜,一个炒鸡蛋,一盘油炸鱼,半斤白酒,相对而酌。白酒的刺激使我有几分兴奋,望着杨婕的脸,红扑扑的,是那么的端庄秀丽。我不禁脱口而出:“你真的和金鑫?”杨婕淡然的笑了笑,“你说呢?女人是要有归宿的。”我没有回答,杨婕忽然扯到,“我看文鹃对你挺有意思的,”“可我…”我没有说下去,猛喝了一口酒,“她人倒不错,只是…”我想说梅姣的事,一转念还是咽了回去。“你是说文鹃有些虚荣是吗?你不懂,女人都是这样的。只是虚荣的程度不同而已。”我喝干了杯里的酒,觉得嗓子里辣辣的,头有些沉,“我们回去吧。”
推开宿舍的门,我见金鑫坐在我的床上,正和贾岱正说着什么,见我回来,都用怪怪的眼光看着我,金鑫一扭身到隔壁房间找杨婕去了。
桃红柳绿中有个少女婷婷玉立,一看是梅姣,我喜出望外,向她扑去,她倏然的隐去了。我追着,抓住了她的手,她回过身来,嫣然一笑,“啊”,竟是文鹃。文鹃甩开我,“你是个薄情郎。”我正要分辩,她笑着搡了我一把,“你去找杨婕吧。”我找来找去,就是没找到,不禁脱口喊出:“杨婕。”骤然惊醒。“床前明月光”,原来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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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煤海来信,他所率领的“富锦实习队”已于日前回校。我焦急起来,难道学校真的把我们这个“依兰”实习队忘了不成?我忙向学校教务处打电话,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拍了封电报也没有回音。
同学们早已散了心,纷纷打点行装,我满嘴起了大泡。杨婕提醒我:“该下决心了。”“咋办?”“大家表决。”“你是说,即便出了问题,也罚不责众?”我还是委决不下,杨婕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终于下了决心,再次召开会议,讲明情况之后,进行表决。九个人都表态,按期返校,有问题大家承担。力主马上回校的,态度最坚决的,声音最响的就数贾岱正。他瞅着杨婕,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他还提议坐飞机,旅费和坐船差不多。同学们都欣然同意,我难置可否。想到许多善后的问题,需要处理,就去找金鑫商量。他一口应允下来。
杨婕说:“金鑫请吃饭。”我问:“都请了谁?”“只有我们两个。”我有几分犹豫,杨婕说:“去吧。谁让你是我的弟弟呢?”“你和金鑫说了?”杨婕点点头,我只好勉为其难。
傍晚,杨婕熟门熟路的把我带到金鑫家,这是一所近郊的农家小院,灰砖苫草的平房,独门独院。前后院子,有花草、果树,还种着各种蔬菜。金鑫家只有母子两人,有个姐姐已出嫁。一进屋,外屋地是厨房,有东西两厢房,各有一铺炕,金鑫住东屋。炕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放满了书,墙上挂着毛主席像,两侧有副自撰的对联“人生岁月短,革命事业长。”墙上还有两个大镜框,大都是金鑫在部队的照片,军人风采,英姿飒爽。金鑫把我们迎进屋,就忙着张罗饭菜去了,杨婕去帮厨,只有我一个人欣赏着墙上的照片,这里都在炕桌上吃饭,我还不习惯盘腿,就坐在炕沿上。菜肴挺丰盛;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还有牡丹江的红鲤鱼,松花江的大马哈,一大盘拌的很精细的凉菜,又清香,又可口。金鑫说:“这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都是刚从后院里摘的。”喝的是65度的北大荒酒,几杯酒下肚,我就晕了。
金鑫的酒量挺大,不断和我干杯,也没见他上脸,酒酣之际,金鑫袒开了胸怀;“方昊,我知道杨婕认下了你这个弟弟,我们就是一家子了。上指天,下对地,你放心,我不会让杨婕跟着我遭罪的。”我听得挺感动,杨婕也掏出手绢,擦起了眼泪。我高高的举起酒杯,有些忘情:“我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来,干!”
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金鑫的炕上,我懊悔失了态。“杨婕呢?”“她在西屋,和我娘睡在一起。”我抱歉的说:“真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金鑫大声笑了起来,“人生难得几回醉,在部队里我也喝醉过一回,把首长当成了我娘,让战友们笑掉了大牙。”我对金鑫说了回校的事,他爽快的答应,“放心吧,一切由我安排。”
第八章 柳暗花明56一60
56)
我躺在高煤海的床上,两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天花板,脑海里翻滚着这几天的经历:依兰县医院为我们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会。院长高度评价了我们的实习业绩,我听得耳热心跳,院长可能不知道,我们并没有接到如期返校的通知。
会后合了影,有几个同学还被拉家饯行去了。虽然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但那种浓浓的情意,已融入了双方的心田。我特别感动的是,手术室和外科的十几名医护人员一直送我们到飞机场,那依依惜别的情景,犹如亲人一般。最后登机的是和金鑫难舍难分的杨婕,我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光。是啊,人间难得有真情啊。
回到学校,校园里又多了几幢大楼,但尚未完工。听说学校为了提高知名度,争取上本科,今年加强了基础设施的建设,还扩大了招生,增加了公共卫生和口腔两个系。
新生已陆续来报到,宿舍人满为患,我们只好和同学拼铺借宿。我就在高煤海的床上仄歪着,和他唠了一宿。高煤海听了我的“汇报”,对我的担心不以为然:“怕什么,你没做错。”
唐老师见到我,也没有批评,还承担了没有及时和我联系的责任。不过他也说出了担忧:“你们也忒大胆了,连个招呼也不打,怎么向校方交待呀。”我们擅自不请而归,给不算平静的校园,又添了几分骚动。一石击起千层浪,我已预感到暴风骤雨的到来。
连着三天,校方没有找我们,也没给我们安排实习医院。我的心里开始打鼓,细想起来,这擅自返校,实在有些冒失。但事已如此,只好听天由命了。
我们九人被叫到教务处办公室,像三堂会审似的,上头坐着校长、教务长和团委书记刁泽甫,一个个绷着脸,表情十分严肃。刁书记首先发难;他用那双阴鸷的目光扫射了一阵,最后落到我的身上,“方昊,你是队长,说说吧。”我早有思想准备,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场面,不由的有些心慌。我强自镇定下来,思路清晰的做了总结汇报,我还没说完,刁泽甫就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是检查,还是评功摆好!?不要以为要毕业了,翅膀硬了。我告诉你,给你个处分,你就毕业不了。”我对这种恐吓的口吻相当反感,“你容我把话说完嘛。”
校长接过话茌:“你们是大学生,也老大不小了。连起码的常识也不懂吗?你们想想看,擅自回校是什么行为?是无组织,无纪律,目无校规师长,这是要影响你们前途的。”
刁书记又扫了我一眼,“你们谁带的头?谁先提议的?”好一阵没人吭声,金香玉嘟囔了一声:“是大家讨论通过的。”“大家?是你们早就串通好的吧?听说——”刁书记故意拉长口音;“你们在依兰实习,医院和群众反映极坏。”
教务长的口气温和些,他说:“同学们想好好实习的愿望是可以理解的,但擅自回校是错误的。当然了,我们也有一定责任。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大家要深刻的检查错误。争取圆满完成实习任务。以后到社会上,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刁泽甫不满的横了教务长一眼,又把目光盯在校长的脸上,校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点燃了一支烟;“我们医学院正在发展,你们这种违反校规的行为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希望你们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做出深刻的检查。你们正面临毕业分配,这份量你们是掂得出来的。”校长吐出几口烟雾,再次强调:“学校要根据你们认识错误的态度,作出处理。你们先回去写检查吧。方昊,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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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宿我一直睁着眼睛,辗转难以入睡,校长严峻的面孔,刁泽甫阴鸷的目光不时的浮现上来,我意识到,学校要抓典型,杀一儆百,我可能成为砧板上的替罪羊。
单独留下和我谈话时,刁泽甫声色俱厉的说:“方昊,你愧对组织的信任;在依兰,不按计划实习,未经家属同意,私自解剖死孩;带头游泳,差点淹死人;违反校规,接受吃请;谈情说爱,夜不归宿。这些事,性质都是严重的。你还竟敢包了飞机,擅自带队回校,简直是无法无天。”校长的口气也挺严厉,“你要认真反省,做出深刻检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想解释申辩,刚说了两句,刁泽甫,就打断了我的话,“你要端正态度。”我只好一声不吭,任凭训斥了,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一早,高煤海约我到校园东侧的白杨树林,他宽慰我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别听雷声大,雨不一定下得起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把刁泽甫的话,学说了一遍。心中纳闷;“谁做的醋,火上浇油?”高煤海不屑的说:“软骨病的人多着呢,你太书生气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实习队长?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随时向组织汇报。”我大吃了一惊,“真的?”“当然是真的,不但是你们实习队,我在富锦也不例外。”我有几分气愤;";这不是打小报告,特务行为嘛";。高煤海拍拍我的肩膀,“这都是组织安排,吃一堑长一智,接受教训吧。以后走上社会,更复杂着呢。”
我知道,高煤海因家庭经济拮据,辍过学,下井挖过煤,当过伐木工,外表是个大大咧咧十分豁达的人,但他却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和丰富的社会经验,我钦佩他的处世哲学。按他自己的话说,经过下井挖煤的考验,死都不怕,还怕啥。
我却心事重重,回忆三年多来的幕幕情景,禁不住黯然神伤。我已过了十八岁,是个成年的男子汉了,可我还是那么幼稚,那么不成熟。从南方到北疆,这次学习的机会多么难得呀,可我没有好好珍惜,把握好自己,辜负了母亲和亲友们的期望,忘记了自己是个打入另册的人。我深深的自责,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面对现实,接受生活的惩罚吧。转念一想;即便不能毕业,再读一年又何妨!,这也许正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吧。
最关心我的是杨婕,她真像姐姐似的时时注视着我。毫不掩饰负疚的心情,为我上食堂打饭,洗衣。还公开了我们姐弟的秘密,同学们半信半疑,反正我也无所谓了。文鹃明显的疏远了我,好像有意躲着我似的。其实我根本不会去连累她,更没有他提过的那种意思。不是她自作多情,就是我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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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办贴出公告,给我警告处分。本是意料中事,但看到白纸黑字的告示,赫然的名字和罪状,还是令我怦然心动,一阵心跳之后反倒踏实了。左不过是不毕业,权当是废铁回炉吧。
但我也不想破罐破摔,跑到医教处,问教务长:“我插哪个班?”他推推眼镜,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继续实习吧。”
那天不知什么心情,无处诉说,索性跑到校边的小饭馆,要了半斤白酒,几口就喝进去,踉踉跄跄回到宿舍,失声大笑,庆贺自己的新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床边围着不少同学。我一骨碌的爬起来,“怎么了?”有的叹息,有的惋惜,有的安慰,有的愤愤不平,我真的笑了,发自心底的笑。我自嘲的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同学们,各自珍重吧!”
给我处分的第三天,学校宣布,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我们这些四年制大专班,要提前毕业。消息一出,众皆哗然。同学们都紧张起来,投入温课备考和撰写毕业论文之中。唯有我,是个悠哉悠哉的逍遥人,轻松自在,天天跑图书馆,借小说之类的闲书看。
贾岱正又向我借笔记。我从高煤海口中得知,许多不实的反映,都是贾岱正汇报的,他就是那个内奸。贾岱正哀求我:“你再帮我一把吧,要是我考不及格,就只能和你作伴了。”“好啊,我正缺个伴呢。你要借的笔记,早没了。”“借给谁了?”“烧了。”贾岱正眯起双眼,“不可能吧?你为啥要烧掉?” “因为是白专。”贾岱正怏怏的走了。我觉得有些恶心,这种人太不是个东西。
唐老师特意找到我,“方昊,马上要毕业考试了,你怎么也不上心啊?”我诧然,“有了处分,不是不能毕业嘛?”“嗨,不是还有‘以观后效’一句嘛,况且谁也没说不让你参加毕业考试呀。”我苦笑着说:“考了也没用,我就不考了。”唐老师有些急了,“你犯啥糊涂啊,听我的话,抓紧时间复习,准备考试,写好论文,没错。”我好像听出了唐老师的弦外之音,就和高煤海商量,高煤海一跺脚,“嗨,有门了,只要能参加考试,就有希望毕业。有唐老师这个说法,你就快准备吧。”我一寻思,考就考吧,反正我对考试并不打怵,况且,也检验一下自己学了多少知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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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松的参加完毕业考试。搜集资料,跑图书馆,准备撰写毕业论文。我和同学们的心情不同,没有毕业的兴奋,没有即将走向社会的喜悦,有的是懊悔、自责、内疚,只有以书浇愁了。
已是晚上9点了,文鹃悄声的来到了图书馆,脸上写满了喜悦,“我们出去走走好吗?”我忽然感到困惑,“难道文鹃遇到了什么难心事?”校园的晚上是宁静的,晚风吹过白杨树,发出瑟瑟落叶的叹息声,我和文鹃漫步在偏僻的林间小路,她忽然停住步,“方昊,你说,我这人怎么样?”“挺好啊。”“说真话。”“真的,各方面都挺出色。”“那你喜欢我吗?”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却听到了她那急促的呼吸声,我语塞了,她紧追不舍,“说心里话。”这真使我难住了,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不想伤害她。文鹃忽然大声说:“我知道,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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