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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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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又调整了领导班子；梁墉调任卫生处长，新提院长冉舟是个投机分子，酒色之徒，外强中干的场面人物。他上任之后，虚假风气日盛，医院小食堂不时传出猜拳行令声。柳述提了管后勤的副院长，且不论别的，工资从62元一下涨到118元，就够让人羡慕眼气的。他有何才何德？！无非善于溜虚拍马而已。
外科系派来个专职支部书记，在争夺系主任博奕中。满青胜出，林森败北。林气忿地说；“我那点比不上满青，他不过有一个当官的表哥而已。” 并说；“唐效真不够意思，在党委会没替我说句话。我们跟着他，捞不着好！” 他有几分神秘地凑近我的耳根；“你还蒙在鼓里；上次2％奖励工资本来是你的，曹志让其岳父给唐效打了个电话，又送去300元钱，就把你顶了。” 我半信半疑；“你咋知道的？” 林
森冷笑了几声；“没有不透风的墙，还不是唐夫人卖弄的。”
（87一363）一九八四年九月十三日 周四 天晴
左拉说得好； 生活的道路一旦选定； 就要勇敢地走到底； 决不回头。
今年是鼠年，不祥之年。立秋后，阴雨绵绵，没几个好天。奇怪的是；水多还停水，还得上医院挑水。真恼人。
新班子上台，要烧三把火；开运动会、办书画摄影展览、还别开生面的搞了一次花卉评奖，想必为的是热闹一下吧！不过和医院的正业风马牛不相及。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全国煤矿创伤急救现场会’来鹤演示，来了冯传汉等专家教授。煤炭部杨处长批评说；“医院应以医疗为中心，不能不务正业。”
有人反映医院的不正之风，传到冉舟耳里，不知谁作醋，按到我的头上。我从不打小报告，也从不搞小动作。却有人贬我；“方昊这小子，技术还不错，自以为了不起，挺傲，不把领导放在眼里。” 这
并非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我科组建以来，烧伤病人日渐增多，经常加床，人满为患。尤其矿外病人，那个领导批一下，都得收住院。科里意见很大，年轻大夫满腹牢骚；“领导做人情、得好处，我们卖苦力。” 我考虑不无道理，就向唐效建议；“你是分管外科院长，矿外病人住院，只有你批才有效。” 揽权的事，唐效当然不会反对。冉舟大发脾气；“方昊眼里就没我这个一把手。”
我一直困惑这个‘傲’字，怎么会按到我的头上？虽然我信奉；人不可有傲气，但不能没傲骨。我有啥值得傲气的昵？！
‘南山矿难’烧伤病人全部痊愈出院。今日开来警车，带走最后一名患者。他就是肇事的班长，今年29岁，山东人。一年中，先后死了父母，爷爷，家中失火烧得净光，这又要接受审判。按他自已的话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29岁是人生的一大坎，当年的我，病在上海，经受人生的磨难。
裙带风愈演愈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为老百姓所深恶痛绝。人们讽之为‘xx大院’。‘沈家大院’就是典型范例；沈汝贵从活动组织部长竞争中败北，转而活动到矿务局，当上了主管干部的副书记。他最善于拉帮结伙，培植个人势力，几十年官场生涯，积累了丰富的为官经验，特别用心于下一代培养。他有三女两男，都是科处长；年已半百的老伴也入了党，当上了园林处主任。连女婿也扶摇直上；小姑爷27岁，就当上了正处级干部，听说他的大姑爷曹志，不希罕当系主任，等着接院长的班呢。这位沈大书记还大言不惭地疾呼；“要任人为贤，不拘一格选人才。
（87一364）一九八四年十月廿日 周六 天雨
继‘布票’取消后，传出风声；取消粮食统购统销。这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喜讯，说明我国已解决十亿人的吃穿问题。但老百姓却乐不起来 ，因为取消粮食定量后，粮价将翻番。
各粮店都忙碌起来，人们争相排队抢购，豆油已脱销，细粮（大米、面粉）供不应求，市面一片混乱。我家的‘粮本’上还有84斤细粮，没时间去排队，鲁华求人，总算买了回来。
忽接岳父来信，他已离休。可能耐不住寂寞和失落，老俩口回了山东桓台老家。前一阵，他患了‘神经性耳聋’，住院疗养后，改善不大，申请离休后，听不到电话，坐不上轿车，没着没落的，就潜心学习诗词书画，乐此不疲。他在信中描绘农村发生的巨大变化，极为生动，一个工农干部有此文才，难能可贵。他写了上百首诗词，让我为其抄录誊清，整理成册，我欣然应命。为不失雅兴，又涂鸦回复；
血气方刚关东寒， 花甲之年还故乡。
哀鸿遍地不复返，丰衣足食人气旺。
故土旧里心最暖，颐养天年宜在乡。
庭前梧桐阶下花，祝愿双老福寿长。
人生是杯苦酒，婚姻是座围城，夫妻是同林鸟。我从来不相信有相敬如宾的夫妻，更没见过‘一辈子没红过脸’的俩口子。舌头不碰牙，还能吃饭、说话吗？
我和鲁华的结合，是上帝按排的，月下老人点错了鸳鸯谱。我俩生活背景和成长经历不同，不是一路人，缺乏共同语言。她善良正直，但任性刚烈，和我针尖对麦芒。正如陈慧所说；“旧社会的小少爷遇上新社会的大小姐，捋不清、理还乱呐！” 但我十分珍惜*中那段恋情。她能在阶级斗争的岁月，冲破世俗观念，和我这打入另册的‘黑崽子’结合，实属难能可贵，这也是维系婚姻至今的主要原因。
我们夫妻间并无感情裂痕，但口角不断，争吵不休。时为区区小事而翻脸。最令人难堪的是；一打架，她就逐我出门。我只能忍气吞声，在街头游荡，去医院替班，或去招待所借宿。我似乎觉察到；凡事不如意，使她的‘更年期’提前来到。天下事，十有八、九不尽人意，最容易导致心态失衡，对神经脆弱者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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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长工资故弄玄虚 酿苦酒望高震主（365~366）
（88一365）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廿五日 周日
鲁华在保健科； 接接领导多， 消息灵通。她念叨好几天了；“今年2％奖励工资指标已下来了； 你还擎等着天上掉馅饼啊？” 我苦笑着说；“送不起礼； 又请不起客； 听便领导的恩赐吧。”“ 你想得倒美，不做工作，好事会轮到你？” 我无奈地说；“没权没势，有啥办法？给自己评功摆好，伸手要指标，我说不出口。”“窝囊废！”
没等我找领导，指标就落实上报了，可能是怕夜长梦多，群众反响大。听说是支部讨论的，主要是唐效的意见。虽然是保密的，但早就透露出来；整形科有一个指标，大家认为非我莫属，我十分欣慰，觉得工作没白干。鲁华不以为然，她说；“这几天，碰见唐院长，眼神有些不对。”女人的第六感应是惊人的，我打听到；这指标果然不是我，而给了我科一位工龄不到三年的护理员。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的奉献还不如护理员？！
我向林森请教，他冷笑几声；“你尝到苦头了吧？在领导眼中，咱们不过是他们升官发财的工具。唐效对你进修归来后的表现不满意，没把显微外科开展起来，给他挣面子。” 我心里着实窝火；且不说我的职称没解决，工资拉两级，身体状况也由不得我‘舍命陪君子’了。
林森建议我找上级领导谈谈，我找到党委书记，他在吞云喷雾中，瞅着我；“晚了，已经报上去了”。《言外之意；你早不打招呼？》我又找到冉院长，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僧多粥少啊，你再问问唐院长。”
《言外之意；唐效不给你长，找我何干？》这又给我上了严峻的一课，我终于明白；权就是理，权就是钱。
我向唐效摊牌，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涨薪人选是他定的，为啥没我，让我好好反思一下。这是我们第一次翻脸，使我意识到；人际关系的严酷，也领略了‘官升脾气长’和‘望高震主’带来的恶果。我真的得好好反思一下了！
真难设想；相处二十多年的同事、师友，一旦权在手，就会变脸 ，
判若两人。领导大多喜欢阿谀奉承的人，我心里明白；真正的原因是；我没有‘进贡’，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没去送礼。确实；唐效入党升官，中年新添贵子，老父去世，我都没去送‘红包’，不是不想送，而是送不起。按林森的见解；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走活了这步棋，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我何尚不懂；收病人的红包，再向领导进贡；既从中捞到实惠，又有了保护伞。可我做不到，不是有什么高尚医德，而是起码的医道。
（88一366）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八日 周六 天晴
光阴荏苒，又到辞旧迎新之时。一九八四年，对我来说，是交织着酸甜苦辣的一年，最大的收获是；做人不容易，做个好人更难。当大夫并不难，当个尽职的大夫并不容易。多数医务人员‘当和尚撞钟’而已。我也不例外。
心中郁闷，还得装相。我有一个准则；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影响工作。一杯杯苦酒下肚，一阵阵心慌意乱。我横下一条心，选定的道路走到底！
这种‘奖励工资’，原意是给‘拔尖’职工的，却成了不正之风的工具，群众反响挺大。有心人作过统计；在二十个名额中；科级干部占70％（处级每人都长一级），官太太两名，余下四个名额也都有‘说头’，其中有鲁华。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她身居保健科，为领导服务的。有的说；给她长不给我长，是予我难堪。也有人说；上级领导为了搞平衡，给予的补偿。不管怎样，总算长上了，谢天谢地！ 在医学杂志上，看到一篇趣文，剖析了医生英译Doct0r的涵义；
字母 涵义 正 反
D decent 正派的 deceitful 欺诈的
0 0bliging 助人的 0ppressve 不公平的
c canti0ns 谨慎的 c00l 冷漠的
t tender 仁慈的 tough 粗暴的
o 0perative 动手术的 ostentati0ns 夸耀的
r reliable 可靠的 reckless 轻率的
虽是文字游戏，却给我一个启示；人和事都有正反两面，当大夫也是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辨证法吧。
第八十九章为儿计一命归西 抱冤魂惨遭家变（367~368）
（89一367）一九八五年元月廿六日 周六 天晴
惊闻何必成猝死，十分意外。他一生潦倒，夹着尾巴做人，不知救活过多少少年儿童，却戴着‘历史反革命’帽子离开人世。
他61岁，刚退休不久，一直没落实政策，解放前，他曾上过几年‘伪警官学校’，虽没干，却戴了一辈子反革命帽子，连退休了，唯一的儿子也不能‘接班’，他上访要求落实政策，迟迟得不到解决。只好四处托人给儿子找工作。在求人难的今日，免不了碰壁，焦急，上火。在腊八最冷的那天，去‘东山医院’途中，突发心绞痛（心梗塞）死于车上。
我认识何大夫，可追溯到1963年，距今22年了，虽没深交，但他的人品、医道、有口皆碑，成千上万的儿童，得过他的恩泽，有多少少儿是他从死神中夺回来的，我的长女就是其中之一。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儿科专家，身后如此冷落萧条，令人心寒！
出殡日，我去送行，意外见到几位市、矿、院的权势人物。他们向遗体告别时，也是一副虔诚的表情，殊不知何大夫九泉路上，该作何想？！
在太平房，马姐已欲哭无泪，其子正用酒为父洁身。只听司仪朗朗有声；“脸上光，闪红光；鼻下光，喷喷香；手里光，牵牛羊；脚下光，上天堂…” 我一阵心酸，他的归宿竟是如此！
何大夫走后，马姐一病不起，我和鲁华多次看望劝慰。那天，她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老何还活着！” 我们看见遗像下摆着一座何大夫的塑像，不但形似，而且神似。（是‘沈阳鲁艺’一位大三学生，为报恩塑的）是的，何大夫还活着，他活在人们的心里。
（89一368）一九八五年二月二日 周六 天阴
刚下手术台； 门外有人等我； 竟是杨捷。。她的第一句话；“我是来奔丧的。我妈走了。” 半年前，她母亲因车祸瘫痪在床，肇事司机逃逸，迄今也没抓到。年初，我去看过她，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竟如‘木乃伊’似的。她的命运不舛，如其在人间遭罪，真不如去‘极乐世界’。
真是祸不单行，当晚11时许，我被一阵急剧的敲门声惊醒。蒙着头巾的杨婕，一身雪衣的闯了进来。鲁华问；“出啥事了？” 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我二哥脑溢血了！”“人在哪里？”“在家。”“还不快去医院。”“急诊科夜班大夫不肯去‘往诊’。” 我赶忙穿上棉装，随杨婕冲入暴风雪中。一出门，就摔了一跤，杨捷扶住我，相依着走在雪地上。我忽然想起在‘农村医疗队’时的暴风雪，忆起了同窗时难忘的岁月。
粮库后坡上，杂乱无章地盖了不少自建房，杨捷的二哥就住在这儿。七九年他从辽阳回到鹤岭，在粮库当门卫。这是个心傲气盛的大学生。当年为其父辩护，而被打瞎了一只眼晴。因志不能遂，整日以酒浇愁，患上了严重高血压。
从殡仪馆回来，他一直闷头喝酒。后半夜酣声大作，他妻子觉得不对劲，叫醒杨婕一看，已陷入深度昏迷。事不宜迟，找邻居帮忙，卸下门板，抬往医院。值班刘大夫，听说是矿外的，不肯收。我悄悄地向她说明情况，她迅即改变了态度，加床到抢救室，用上了山梨醇、高张糖及呼吸机、监护仪，并请来神经外科会诊。正准备开颅探查时，突发‘脑疝’而死亡。
杨婕苦笑说；“二哥怕我妈寂寞，去西天作伴了。” 她忽然问我；“刘大夫咋会一反常态？”“因为她丈夫也是右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九十章 为工作弥合裂痕 家务事清官难断（369~370）
（90一369） 一九八五年二月十六日 周六 天晴
和唐效掰了之后； 我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当和尚撞钟，不必为人做嫁衣，心态平和，身体也好了许多。
王佩院长因筹备‘东煤总院’，物色人才，频频来鹤。他是唐效高二届的校友，都毕业于‘大连医学院’。同属煤矿系统，交往密切。
那天，刚下班，系上围裙准备做晚饭，王院长闯进门来，拉着我上招待所。小餐厅已摆上满满一桌酒菜，上首坐着主管文卫的姜副局长和院领导。下首陪座的有内科王主任，医技科的吕副主任，看这场面，我巳明白了几分。
我挺打怵这种酒局，碍着王院长的面子，不得不坐下逢场作戏。只听冉院长口若悬河，高谈阔论；洪书记一支接一支吸烟，望着烟圈寻思。打开第三瓶茅台酒时，王院长开始敬酒，杯盏交错，气氛煞是融洽。我只一口口地抿酒，自始而终没说一句话。唐效就坐在我左首，木然的状态有些尴尬。。王、吕两位都是内定调‘东煤总院’的，莫非…？
第二天，唐效设家宴，招待王佩。唐夫人来家请我，不得不去。被邀的只有林森和我，用意不言而喻。席中，王佩和林森谈笑风生，我只闷头喝酒。
酒至半酣，王佩忽然问我；“有好茶吗？龙井。”“有。”我正想回家去拿，他拦住我；“等会上你家喝吧。” 我明白；王佩‘醉翁之意不在酒’。
鲁华沏上茶，刚想开口，王佩笑着说；“我都听说了，这事老唐办得不漂亮；亲者痛、仇者快，让人笑话！我现在问你一句话，如果你同意，我马上让总部发调令来。” 我看王佩挺认真的，不得不说出我的苦衷；身体迢支，经济拮据，孩子上学，职称等问题。
第二天； 林森上家串门； 他问我；“你对王院长印象咋样？”“挺好的。。” 林森推了推眼镜，透过镜片看着我；“你真想跟他‘干革命’？” 我笑了；“在哪儿不是干活！”“你可要想好了，今天这个局面来之不易，起码你有了展示自己的舞台。” 我明白他的潜台词。
（90一370）一九八五年二月廿七日 周三 天晴
生活是永远不会一帆风顺的； 难怪有人喻之； 生活是一团乱麻； 一杯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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