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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铜纽扣 反间谍小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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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这一点可相当重要。”扬柯夫斯卡亚高兴地解释说,“重要的是应该叫英国人和德国人以为布莱克还活着。假如英国国家侦探局知道布莱克死了,那就会另外派来一个头子,谁知道我能不能同他工作得合手。此外,德国人对布莱克也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不使他们失望,对您也是有好处的。我认为他们一定会设法诱致您,所以您就得装做既为英国人工作,也为德国人工作。”

  “我若是不装做为任何一方面工作呢?”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那又会怎样呢?”

  “那您就会随着可怜的戴维斯一路去了。”扬柯夫斯卡亚很干脆地说,“在这场把戏里淮也不会让淮的。”

  “假如我还是不同意呢?”我又重复了一遍,“您怎能保证我不会找机会跑回自己人那里去呢?”

  “人都依恋生活,”扬柯伏斯卡亚很有把握地说,“您是正常的人,并且愿意活下去,到苏俄去那你只有一死。”

  “一死?”我很奇怪,“为什么呢?”

  “对一个人产生怀疑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扬柯夫斯卡亚说,“让俄国人认为您已经被外国网罗去,又被送回去从事间谍活动,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您和我搞在一起就已经声誉扫地了……”

  我确实打算活下去。但我认为死比毁损名誉更好些。不管他们怎样败坏我的名誉,我总还是要跑回自己人那里去。但是,在这样做的时候应当聪明些,所以暂时还可以搅到扬柯夫斯卡亚搞的这个把戏里去。

  “您究竟要我干什么呢?”我问道。

  “您先把我放开吧,我的胳臂和腿都麻木了。”她说,“至于您,您就装做戴维斯·布莱克,在最初这个时期已经满好了。”

  我把她放开了。她把我打死对她并没有好处,我也不准备打死她。何况不事先做好准备,要想从里加逃走也根本办不到。

  “可是您还没有对我解释接吻那桩事呢。”我说,“那天夜里,坐在汽车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后来您为什么又到了楼梯上?”

  “啊,这都是细则!”她满不在意地说,“您总会弄清楚,这并不是要点。”

  “要点究竟在哪里呢?”

  “在明天。应当行动起来,而不是向后看。”

  “我到底应当怎样做呢?”

  “我已经说过,您要做戴维斯·布莱克。在最初这个阶段就满可以了。”

  “可是您没有想到您要我装作戴维斯·布莱克有可能被别人看破吗?”我反驳说。

  “噢,不会的,这一点我早就预料到了。”她解释说:“贝尔金有他自已的一些熟人,其中有些右倾分子,他们在建立苏维埃政权的最初几天里就从里加逃跑了,至于其中的一些左倾分子,他们已经同苏维埃机关一同撤退了。最后,假如您的女厨师和您的情人对您的身分都不怀疑,还有谁敢怀疑您不是阿弗古斯特·贝尔金呢?”

  “谁是我的女厨师以及她在想些什么,这我已经知道了。至于情人,那可不妙,我可不知道我的情人是谁。”

  “难道您没有猜到吗?”扬柯夫斯卡亚一面伸动着她那麻木了的胳膊一面讥俏般地问我,“不然的话,我就未必那么清楚布莱克的一切了!”

  扬柯夫斯卡亚在房间里踱了起来。

  “这样吧,阿弗古斯特,”她很正经地说,“我去洗个澡,收拾一下,您换一身衣服,让我们来检查一下,看您是否确实象我以为很象的那个贝尔金。”

  我听了她的话,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下了楼,我坐过的那辆汽车就停在门口。

  “这是谁的汽车?”我问道,“是您的还是我的?”

  “是您的。”她回答说:“但是我不想现在就交给您。”

  这是很明显的。

  她又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车开得很好。

  “我们到哪儿去?”我问道,“这不是秘密吧?”

  “不是。”她回答说,“我们到格列涅尔教授家里去,您能恢复健康,在很大程度上应当感谢他。”

  “就是我在病院里曾经见过的那个高个子吗?”我猜到了,“我用什么名字同他见面呢?”

  “他知道您叫阿弗古斯特·贝尔金。但他怀疑您是戴维斯·布莱克。”

  “这是因为您说了吧?”我问道。

  “不是。”她回答说,“德国人早就知道戴维斯·布莱克顶替着阿弗古斯特·贝尔金的名字。”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我是英国间谍,他们为什么却不逮捕我?”我问道,“英国和德国是处在交战状态的呀!”

  “您太天真了。”她宽厚地说,“他们对您还抱着长远的期望呢。难道您以为他们会热心地为一个拉脱维亚人治疗吗?”

  “怪不得这位教授对我引用了莎士比亚的一句话!“”

  “德国人当然认为您是遭到了苏联侦察机关的袭击。”

  “您说的这位格列涅尔教授是个怎样的人呢?”

  “噢,格列涅尔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您应当同他交个朋友。他在里加不仅是一位医学界的权威,而且在希特勒行政当局也是个很有影响的人物。他是一位很著名的教授,在希特勒没有上台以前他就加入了纳粹党。他和戈培尔是老朋友,在国际上他的交往很广,他甚至还在国外执行了希特勒分子委托给他的特别任务……”

  “这个鉴定可太好了。”我说,“但我却不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医生,一个好的医生是不会为他们这些败类干工作的……”

  “您看问题又象个天真的小孩子了。”扬柯夫斯卡亚反驳说,“难道您认为希特勒分子里就没有能干的人吗?如果那样,那他们就连一个月也支持不住!至于谈到格列涅尔,党里很多的同事甚至还责难他太过于讲人道了呢。无论如何,正是格列涅尔这样的一些人在希特勒的纳粹党里起了台柱的作用……”

  在一个十字路口有一大堆汽车和行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扬柯夫斯卡亚急不可耐地把头直伸出去看,于是一个警察——德国人刚一占领里加,警察立刻就出现在大街上了——仿佛用他的指挥棒把所有别的汽车都推到了一旁,很客气地点着头,让杨柯夫斯卡亚的汽车先走……

  她甚至把警察都迷住了!

  “可是,您是怎么进到病院去的呢?”我问道,“您在那里干些什么?”

  “照看您,”杨柯夫斯卡亚说,“他们答应叫我去照看您。德国人知道您是干什么的,因此对我的担心也非常谅解。您失去了知觉,躺在病院里什么都可能说出来的。所以在这样的病人身旁有一个了解底细的人很是相当的……”

  我们的汽车停在格列涅尔教授的门前了。

  德国行政当局竟拨给了格列涅尔教授一座三层大楼的整整一层,据此看来,这位教授也一定很不简单了。

  门口停着好几辆汽车,自然也有党卫军分子在站岗。

  但是我们走近门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拦阻我们。他大概是认识扬柯夫斯卡亚,不然就是他很有眼力。

  我们登上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就进了教授的位宅。

  看样子,这个格列涅尔仿佛在这里已经住了几十年。一切都令人感到有一种德国风味。家具都摆得相当整齐,地毯洗刷得非常干净,镀金的画框闪闪放光。

  我们走进了客厅。格列涅尔家里好象正在举行一个小型的招待会。客厅里,一些人很安详地在交谈着,很难设想这些人是呆在别国,呆在他们所占领的一个敌方的城市里。

  格列涅尔一眼发现了扬柯夫斯卡亚,就迎着她走过来。他穿着一身将军制服比穿白罩衫就更显得细长消瘦了。他的胸前戴着一个铁十字勋章。他高兴地点着他那个小脑袋,靴后跟啪响,作了——个立正的姿势,就吻了一下他这位女客的手。

  “您把我给忘了,”他责备她说,“老头子可是好见怪的!”

  “这是贝尔金先生,”扬柯夫斯卡亚指着我说,“他要亲自向您表示谢意。”

  “啊,我们已经见过了,希望我们能够互相交往!”格列涅尔很客气地喊了一声,并且意味深长地瞧了瞧她,“不过……”

  他又在我面前得意地显示他的本领,念起了莎士比亚的诗句……

  扬柯夫斯卡亚冷冷地瞧了格列涅尔一眼。

  “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她问他。

  “友谊在一切方面都可以巩固,只是在爱情这方面爱莫能助。”

  我为她翻译了这句话。

  “我懂了。”杨柯夫斯卡亚说,又看了看格列捏尔,“但是您没有理由在我身上吃醋呀!”

  “噢,如果我知道您会用这样多的时间关照贝尔金先生,”格列捏尔开玩笑说,“那我就不会让人们给他治疗了……”

  扬柯夫斯卡亚在这里非常随便,就好象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她把我介绍给教授的客人。

  这些客人大部分是里加希特勒军政机关的核心人物。还有几个半文半武的官员,其中有两个人带着老婆,还有几个没带丈夫的女人,里面还有一个演员;女人都穿着夜礼服,很多人都戴着珠宝饰物。

  我们的出现使格列涅尔的客人们中断了谈话。人们都很感兴趣地望着我,看样子,这个客厅里的这些人早就听说过我了。不过,扬柯夫斯卡亚却更引人注意。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她,如果说妇女们都怀着妒意,馅媚地望着她,那么,很多男人就是公开地现出垂涎欲滴的神气瞧着她了。

  格列涅尔把我领到了一个忧郁的、穿着黑色党卫军制服的家伙跟前,他的面孔上有一撮小黑胡,显得十分可笑,象希特勒的那摄小胡一样,显然是涂了黑颜色的;因为他的头发却象狐狸尾巴一样,是火红色的。

  尽管这个家伙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但他却在沙发椅上坐着,静观着周围的人们。

  “请让我为您介绍一下,”格列涅尔说,“这是爱丁格尔长官和他的夫人……”然后,他也说出了我的名字。‘这是贝尔金先生……”他停了一下,然后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人!”

  我向爱丁格尔这个身体肥胖、面色青白的夫人施了一个礼,但是这位长官先生却没有容我们正经地互相问候一番。

  “坐下吧,罗塔,”他很严峻地吩咐他的妻子说,一面站起身来,伸出他那有力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腕子,好象扣上了手铐一样。“贝尔金先生,我们走吧,”他说,“我们应当熟悉熟悉。”

  他把我带进了餐厅,那里有几个军官站在桌旁喝着啤酒。

  这位长官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啤酒瓶子,举起了白酒瓶子。

  “我们在俄国应当喝俄国白酒,”他不容分说地说道。马上就倒满了两大杯,并且送给了我一杯,“请吧!”

  我们两人都把酒喝下去了。

  “马上就会有音乐节目了。”这位长官说得仿佛在下命令,“因此应当陶醉一番,回到您女人那儿去吧。”

  果然,客厅里正有一个高身量,长得很美的女人站在钢琴旁边准备唱歌。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夜礼服,大家都管她叫演员。

  我走到了扬柯夫斯卡亚身旁。

  “这家伙是谁?”我小声问他用眼角扫了一下我的新相识。

  “盖世太保头子爱丁格尔,”她悄悄地回答说,“您要多给他献点殷勤。”

  我只是暗暗地透了一口气……

  我怎能想到会落到这帮人当中啊!

  这时,穿着粉红色夜礼服的那个女人已经唱了起来。她唱的是舒曼的抒情歌曲。她可确实是一个名不虚传的演员,在任何听众之中都能受到欢迎。她一连唱了好几支歌曲,人们为她鼓掌;时间不长,掌声也不大,这是社交界中的一种习惯。突然,在唱过舒曼的富于幻想、旋律悦耳的歌曲以后,她却唱起了《霍斯特·维谢里》,这是突击队员最喜欢的一首歌,是希特勒的亡命徒之歌……

  她按照在场的这些人的本性,表现出惶惑不安的神情,唱着这首歌,她仿佛象是做了一件不体面的事情,现出难为情的样子……

  一点儿不错,这不是舒曼的作品!

  这时,听众们的面孔涨得通红,有好多人站了起来,有的人甚至也随着唱起来了……

  我仿佛觉得,这时如果有人突然大喊一声,他们就会跑到街上去杀人、抢掠、放火……

  这位跟手唱罢以后,格列涅尔教授也没有等人邀请,就端着军人的架子,自己走到了钢琴跟前,在那光滑的黑色板凳上坐下了。

  按理说,音乐能够表现人的心灵,但是我要说,格列涅尔根本就没有心灵。他演奏的都是他很熟的作品,因为他几乎就没有看乐谱,每一个乐句演奏得都很精确,但是我有生以来从没有听到过这样枯燥无味的演奏。起初我对他这种枯燥无味的演奏感到很奇怪,但是后来才发现,格列涅尔根本没有用脚踏板。他打着键子,声音随打随断。声音不扩大,不延长,也不和别的音交合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想到能把钢琴变成一个鼓。

  格列涅尔奏起了“歌唱家兼诗人”的前奏曲,又奏了两个巴哈作品的序曲,然后又演奏了维伯尔的“邀请跳舞……”

  这本来是一支轻快的、优美的“邀请舞曲”……可是他却把它奏得何等难听!

  琴键在他的手指下嗒嗒作响,仿佛象响板一样,客厅里充满了噼噼啪啪的响声……

  就在这时,当这个富于理智的纳粹分子在演奏维伯尔的作品时,我听到我背后有人声音嘶哑地小声说:

  “贝尔金先生,我们要同您见见面。”

  我转过身去了。站在我身后的是爱丁格尔长官。

  “请到我的办公厅去一趟吧。”爱丁格尔提议说,“我在最近这几天等您。”

  “也是‘邀请跳舞’?”我暗想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拒绝他的邀请是不可能的……”

  我算卷到这场把戏里去了,这场把戏对我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音乐节目完了以后,我们就被请去吃晚饭。有两个勤务兵侍候着我们,这是两个训练有素的奴仆。晚饭很清淡,不算丰盛,但是却很精美:有龙虾、沙丁鱼,有野禽肉的馅饼,后来又上来了上等的松糕和水果,还有很多的酒类。

  开头是边喝边吃,然后是光喝不吃,其后是就着白兰地喝咖啡,最后是一色喝白兰地……

  我仿佛觉得只有格列涅尔一个人没有喝酒,不愧杨柯夫斯卡亚说他是一根台柱。

  这个瘦老头子格外地向我的女伴大献殷勤;她仿佛把他弄得六神无主。

  格列涅尔并没有出来送别的女客,却唯独把杨柯夫斯卡亚一个人送到了前厅。

  于是她就把我送到了家。

  我们上了楼,进了我的住宅。马尔塔不在。她大概是睡了。我的心绪不安,一点儿也不想睡。我走进书房取了一本书。

  我往寝室里看了一眼,杨柯夫斯卡亚正在我的床上坐着。她的神情显得很沮丧,仿佛在等着挨打。

  我奇怪地瞧了瞧她,我不晓得她为什么还不走。

  “让我住在这里好吗?”她问道。“您可以成为布莱克全面的继承人。”

  我摇了摇头。

  “难道您不喜欢我吗?”她很惊诧地问道。

  “喜欢。”我尽量把话说得真诚些。“但是,目前还为时尚早……”

  我不打算把她一脚踢开:因为我不应该促使她反对我,我必须万分慎重。

  “您是一个意志坚决的人,”扬柯夫斯卡亚讥诮般地说,“您甚至也有点儿喜欢我了。”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我说,“大概您同布莱克有着某种深厚的感情,可是您怎么能同我亲近呢?不是我的同志们打死了您的情人吗?”

  “您指的是哪些同志?”她问我,声音非常低沉。仿佛她是在很远的地方同我讲话。

  “我指的是苏联的侦察机关。”我说,“您不是说布莱克是苏联侦察机关打死的吗?”

  “啊,那和苏联侦察机关有什么相干呢!”扬柯夫斯卡亚有气无力地说,“您既然要问,说老实话,布莱克是我自己打死的。” 

第五章 在自己的墓地上

  但愿大家别抱怨我,别怪我几乎根本没有谈到当时震撼世界的那些巨大事件。我谨就记忆所及,写下当时一连串大事当中的一段插曲。

  扬柯夫斯卡亚承认她杀死了布莱克以后,我把她送走了,然后我就反复地考虑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杀死了她的情人……

  “她为什么杀死了他呢?”我反复地向我提出这个问题。而每次的答案都各不相同,因此只得把我的各种假定又都推翻了。

  是由于嫉妒吗?象扬柯夫斯卡亚这种女人的嫉妒心毫无疑问是极其残酷而危险的。但是我不以为有谁能够引起她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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