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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角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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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做正好相反。薛芙医师怎么可能了解(或者就算了解,又怎么可能认真看待)在那个过度拥挤的岛国,每个阶级用以捍卫自身界线的言行规范;比方说,她怎么可能了解,我母亲在我继父的昔日同学面前把餐巾说成揩嘴巾,被引见给他们时说幸会,或者把争议这个词的重音念错,这种事有多么严重失礼?而如果她不能了解这些事,又怎么能了解我们家里种种固有的紧绷张力和断层线,那种由于这个家庭的组成方式而造成的特异驳杂氛围:一个深具文化素养、喜好享乐的公司董事,拥有贵族出身的妻子、三个小孩、一座祖传宅邸,却愈来愈沉迷于新来的秘书的魅力,于是,内疚地把他那犹如陈年佳酿的人生从高贵窖藏、带有历史光辉的瓶子里倒出来,倒进我母亲和我仿佛来路不明的廉价水晶玻璃杯的人生?谈这个话题大概只是浪费时间。
独角人 第4章(2)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我听见薛芙医师说。“我觉得我……没有清楚表达出我对自己以直接诚实的态度对待楼上老头这件事的感觉有多好。后来我以那种男人对男人的简单方式与他对话,让我几乎感觉自己……很美国。”“感觉自己很美国,这一点对你有什么意义?”“解放。”我解释我对美国的看法,说这里的一切,从建筑到讲话方式,都单纯直接地表达解放的感觉。这时,对讲机响起,这一次的谈话结束了。我从长沙发上起身,穿过下一个患者正在等候的小等待室,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薛芙医师的声音。“劳伦斯,麻烦你回来一下好吗?”我走回她的诊疗室,她关上门。“你好像留了样东西给我。”她说着指向长沙发。猩红的灯芯绒椅面上是库尔文先生的玻璃假眼。我已经忘了自己的这个小小恶行。昨晚我从库尔文先生家的厨房地上捡起这只假眼之后,一定就一直放在口袋里。我还来不及意识到(没有平常的警讯),脸已经红得像薛芙医师的沙发。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可以解释……”我急不可遏地说,看见她那本小笔记本放在座椅旁的架子上。
“也许下次吧?”她用指尖捡起沙发上的玻璃球,递还给我。户外晴朗冷冽,通往公园的小径旁积了新雪,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先前气温一定暖得足以融化最上层的雪花,因为现在积雪表面有一层金属般的平滑结冻。我发现自己信步走进其中一处小入口。抬起头,树枝间的天空是绝美潋滟的深蓝,我仰望好几秒,觉得心旷神怡。视线回到地上,我看见了先前误认为薛芙医师的那个女子,她正从公园走出来,那条小径与我走的这条恰好交叉。
我看得非常仔细,以便确认是她。略短的黑发,橄榄色的肌肤,那种独特的写意优雅模样……绝对是她没错。她身穿绿色长大衣,领口与袖口滚着羔羊皮,一双及踝短靴,边缘镶滚黑色的毛皮或羊毛料。她来到两条小径交叉处,比我先走过,我突然想赶上去拦住她。我加快脚步。她一定是眼角瞄到了我,转过身来暂停脚步,直视着我。她的黑发下有一对金耳环。Aretes!我几乎脱口说出这个词,因为想起楚米齐克在移民归化局大楼排队照相时认识的那个女人。她正是住在这附近,不是吗?达科塔大楼以北一个街区……我露出大大的微笑,继续走向她。这时她嘴唇陡然一抿,走开了——不是跑,但无疑加快了脚步远离我。我立刻停步,醒悟到她把我误认为什么样的人。我只是想问她是否恰好是伯戈米·楚米齐克的朋友,如果是的话,我想跟她谈谈他,但显然她不可能知道我的动机只是如此单纯。尽管如此,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带着微笑,四周又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也让人如此退避三舍,还是觉得很气馁。我走到湖边,气自己气得不得了。就这样把库尔文先生的假眼留在薛芙医师的沙发上,使我像个骗子兼笨蛋。还说什么“感觉很美国”!
然后接下来这个小事件又使我像个在公园里游荡的老色鬼。我一时相当孩子气地闹起别扭,从口袋里取出库尔文先生的假眼,使劲抛进半结冻的湖里。它没有落水,而是掉在一块浮冰上,朝上瞪着天空。当时我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小路上有人看到了我这个举动。是那个戴金耳环的女人。
独角人 第5章(1)
星期一,委员会开会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该怎么处理伊莲的事了。我上楼前往开会地点243室,早到了几分钟,希望能与她独处片刻。她确实在那里,但不是独自一人,旁边还有来自巴勒斯坦的数学教授希娜·萨依德。伊莲看见我,一言不发转过头去。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会碰上这个情况,事实上还特地穿了同一件黑纽扣蓝衬衫作为讯号,以防稍后才有机会交谈。她看起来似乎这几晚都没睡,眼眶发红,脸庞浮肿走形。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继续不理我。片刻后,罗杰和委员会的第五名成员一起进门。243室是间简朴寒酸的座谈室,只有一面黑板、几盏满是烧焦的飞蛾尸体的球形灯、一张橡木纹长桌。我们五人在桌子一侧坐成一排。依照惯例,我负责做会议记录,坐在中央的罗杰向我们解释布鲁诺·杰克逊被提出申诉的内容为何。
一个名叫健司·马科塔的大三学生抱怨布鲁诺给他的作业分数太低,还告诉导师,要是他“长得可爱,有乳房”的话,分数可能就会比较高。导师要他解释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然后说服他写下他对布鲁诺评分方式的看法。“重点是,”罗杰继续说,“如果有学生认为自己因为教师跟另一个学生交往而受到不公平待遇,我们就必须开始调查骚扰行为,尽管那另一个学生没提出申诉。现在的情况——如果我说错了,请伊莲指正——我想还不到必须终止合约的程度;如果那另一个学生真的提出申诉,就必须走到这一步。但我们至少应该把他找到这里来,让他知道警惕。我猜,光是他的学术记录可能永远染上污点,应该就足以阻止他继续这种行为。这样一来,即使他否认跟学生有任何牵扯——由于我们采取‘假定有罪’的政策,他八成会否认——我们也已经做了保护学生的工作,而不必正式全面调查,搞得天翻地覆。各位同意吗?”我们都点头,尽管我边点头边清清喉咙,明白自己对于那件占据脑海好几天的事,已经作了决定。“罗杰,”我说,“可不可以请你解释一下这个假定有罪的政策?”
“很简单。如果教师被发现跟学生交往,而又有人提出申诉,那么我们便假定教师——不管是男是女——有性骚扰之实。责任完全落在教师这一方,他必须证明自己没有骚扰学生。”“所谓‘被发现’,指的是……”他的蓝眼朝我的脸注视片刻。我感觉同事的注意力都转向我,警觉而好奇。“可以是受害者提出控诉,加上一名或多名证人的证词,经本委员会认为可信,或者……”“如果骚扰行动被一个可信的证人看见呢?”“你是说骚扰者被逮个正着?那当然算数!”“我有点难以启齿。”我说。这时连伊莲都转向了我,那双发红的眼睛(我想除了失眠也因为哭泣)瞪得大大的。我讲话时特别表现得对她和罗杰同等看重。“前几天晚上,我恰巧在火车站看见布鲁诺跟一个学生在一起。”“女学生?”罗杰问。“是的。”“他在骚扰那个女生?”“我得说是这样没错。”希娜·萨依德转向我。
“他当时在做什么?”她是个眼睑厚重、疲于世故的女人。“他想说服女孩跟他一起回纽约,还吻了她。”“而女孩不想跟他一起走?”希娜问,我感觉她语气中有种兴味盎然的私密反讽。“我听到女孩说不想。而且我强烈感觉到她不太希望被吻。我看见她一度转开脸。”“后来怎么样了?”罗杰问。“我不知道。我的火车来了,我就上了车。”“哦。”“你怎么会看到他们?”希娜说,“如果你方便说的话。”我解释我当时在候车室,别无选择,想不看见那一幕都不行。
“我当然对这整件事感到非常尴尬,”我补充道,“而且坦白说,我本来已经决定不提这件事。没人喜欢打小报告。但我想,总的来说,什么也不讲是很懦弱的行为。要是我们不认真看待这个委员会的职务,那还不如打包回家算了。”罗杰使劲点头。
“我百分之百同意。你这么做很有勇气。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伊莲,你有没有什么建议?”直到开口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会把这些和盘托出,但我确实认为这么做是对的。尽管这种行为表面看来很像刺探、打小报告,但我认为,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很符合我期盼自己能做到的“坦白直接”的人生态度。而且事实上,这么开诚布公讲出来,让我有种愉快的解脱感,觉得自己坚强又勇敢——甚至足以让我大胆到,就在彼时彼地,立刻开始执行我这一天的另一项重大决定,也就是关于伊莲的决定。开口回答罗杰之前,她想了一会儿,这时我一手伸到桌下,放上她大腿。这举动造成触电般的效果,她猛然坐直仿佛被咬了一口,不过立刻用一阵狂咳掩饰过去。“对不起。”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说,拍着胸口。“要不要我倒杯水给你?”罗杰问。
独角人 第5章(2)
“不用,不用,我没事。不好意思。”伊莲不但没有试着挪开我的手,反而一待恢复镇定,便偷偷把自己的手按在我的手上。“关于你的问题,罗杰,我想应该把劳伦斯刚才告诉我们的事加进布鲁诺的文件记录。至于终止合约,八成需要那个学生本人提出申诉。但这么做还是可以加强对这个教师的压力,让他不再去招惹这些孩子。”“你认为我们应不应该告诉他,我们知道他跟学生有牵扯?”伊莲看着我,语调中立,但那双疲惫的眼睛又开始闪亮有神了。“我想这得由劳伦斯决定。”我温柔地捏捏她大腿。她嘴唇一阵含蓄的颤抖。“他知道我看见了他。”我说。“那么让他知道你告诉了我们也无妨,”罗杰表示,“除非你强烈反对?”“我并不喜欢这样。不过如果没有其他转圜方式的话……”罗杰思索了一阵。“再考虑一下,也许我们应该暂不透露,除非那个学生亲自申诉。你大概不知道她是谁吧?”“坎蒂达什么的?”这时希娜·萨依德的深色眉毛扬起一侧。
“坎蒂·约翰森?瘦巴巴的?有点像前拉斐尔画风的人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听起来像她没错。”“她是我负责的学生。”罗杰转向她。“那么也许你该跟她谈谈,希娜。”希娜发出不置可否的声响。
“你认为不妥吗?”罗杰问,语调并不挑衅,但强烈得令人意外,再度让我意识到他对这种事的认真投入。为了达到他要的结果,就算让几个人苦恼,他显然也不在意。希娜注视他片刻——我感觉她是在跟自己辩论值不值得进一步讨论这一点。“一点也不。”她以愉悦的声调说,“我会跟她谈谈。”罗杰乘胜追击:“在我听来,这事情可能对那学生的心理造成负面影响。你说她很瘦?”“竹竿似的。”“我想你应该跟她谈谈。”“我说过会跟她谈,就会跟她谈。”几分钟后,院长助理把布鲁诺带进会议室。你或许会以为,事业有可能染上终极污名的他会显得紧张兮兮,但他一走进来,立刻可以很明显看出他决定摆出满不在乎的态度面对这场会议。他咧嘴对我们亲切微笑,侧坐在椅子上,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他看着我。
“哈罗,劳伦斯。”他静静说道。我再度感到压力,他以一厢情愿的特异方式想把我变成共犯。我向他点点头,很高兴自己先前已对同事表明立场,但他这种友善的态度似乎有所算计,想让我显得像个表里不一的小人,这点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是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啦?”罗杰不理会布鲁诺语带鄙夷的激将法,径自解释有学生指控他评分不公,而在目前的情况下,布鲁诺有可能受到更严重的性骚扰指控。
“我这辈子从没骚扰过任何人。”布鲁诺以他那刮擦般的嗓音打岔道,“我个人从来没有这种需要。”罗杰温和地插话:“我们也很希望你不会受到这种指控。所以我们才请你来这里开会。”“是谁威胁要对我作出这种指控?”“布鲁诺,请容我先说两件事……”
罗杰以平静、公正的语调说,“第一点,本校跟其他某些学院不同,并没有明文规定教师绝对不可以与学生交往,因此我们有责任采取特别严格的保护措施。你可以选择跟学生交往,但是后果自负。只要学生一提出任何涉及性骚扰的申诉,你就会被视为有罪,我们会二话不说请你卷铺盖走路。”“有人检举我了吗?”“不。还没有。没有学生提出。但是布鲁诺,我要说的第二点是,你有大好前途摆在眼前。你显然很有教学才华,可以在本校取得终身教职,何必搞砸这一切?”“没有学生检举我性骚扰,但另有别人告密?”“这——这一点你目前不需要烦心。”“那你到底要说什么,罗杰?”“在这个阶段,我想你只要承诺不再继续走这条你可能已经走上的路,我想应该就够了。是不是?”罗杰看看我们每一个人。我们点头,他转回去面对布鲁诺。布鲁诺只是咧嘴露出不屑的微笑。“我愿意冒被告密的风险。”他夸口回答。尽管我眼睛直盯着桌上的会议记录,却仍感觉到他正注视着我。
独角人 第5章(3)
“我可以走了吗?”他问。罗杰叹气。“可以了。但请你记住。本委员会负有某些职责,而我们对这些职责都很认真看待。”布鲁诺站起来。“我会记住的。”房门关上,一阵沉默。“就这样了。”罗杰静静说道,“希娜,你会跟你学生谈一下吧?”“我会尽力而为,罗杰。”希娜疲惫地回答。连她似乎都对布鲁诺的态度感到烦扰不安。
几分钟后,我与伊莲并肩穿过校园。下午天气回暖,出了太阳,在远方传来的车声喧嚣之外,还可以听见融化的雪水潺潺流进排水沟的声响。有一段时间我们沉默走着——我感觉到这段沉默对她而言是充满激情的。“我差点想放弃你了。”她终于说,声音沉厚。“对不起。”我没试着解释为什么先前没跟她联络。“哦,不,我才该说对不起。我想我只是……太兴奋了。”“那很好。我希望你觉得兴奋。”“哦……谢谢你这么说。”“你想做什么?”我问。“我想做饭给你吃。这就是我想做的。”“我正希望你会这么说。”“我的花菜馅饼可是很有名的哦。”“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你哦!”她笑着说,把她家地址涂写在小纸片上,然后我们含情脉脉对望一眼,分道扬镳。她就住在前一站的火车站附近,因此晚餐前我若回曼哈顿反而浪费时间。
我有两小时要打发,回办公室途中顺便开信箱,拿到一个系所使用的信封,里面是安珀请我帮她看的那篇文字。我迟疑地把那篇东西放在书桌上读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专心,只想着它的作者——无论何时,只要安珀在场,总是似乎能够鲜明无比地悬浮在我意识深层的舞台上,也总是给我带来某种忧虑感。我立刻捕捉到遥远过去的一丝痕迹:一声微弱的回音,就像敲锣之后袅袅回荡的、几乎听不见的最后一声回响。有时候我觉得,心智——至少是我自己的心智——并非如我们喜欢想像的那样有无限的空间,反而是相当基本的器官,对于体验到的种种事物只有非常有限的类别,只凭极为粗浅的相似点就把各异其趣的种种现象归作一类。
所以,有时候你会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真正分清楚过。比方说,你出生的那个城镇里某个养狗的邻居,跟你后来移居的那个城镇里某个养猫的邻居,两人都只被归类为“养宠物的邻居”。当你意识到原先被你联结在一起的人或物其实毫无关系时,总是会有点震惊。以安珀这个例子而言,我意识到我先前把她的形象跟我青少年时期的一个人物混在一起:艾蜜莉·洛伊,我继父的女儿。不是因为她们两个长得像。艾蜜莉一头浓密的栗色卷发,身材娇小,光滑的脸庞角度分明,神情专注;安珀则手长脚长,身材细瘦得甚至有点笨拙难看,长着雀斑,一头红金色短发,事实上看起来有点像长颈鹿的幼仔。但这两人在我心中激起的感觉是一样的: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欲望(我必须承认安珀对我造成的影响确实达到欲望的程度),与其说是想占有新事物,不如说是想重新拾回某种被人夺走的、重要珍贵的东西。另外,她们也都让我觉得自己面对着某种有能力摧毁我的事物。我不想去想这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便扫视书架,寻找能让我分心的东西。一本小开本的《莎士比亚全集》吸引了我的视线,我拿下来,翻开封面。扉页上有几句题词,绿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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