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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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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冀被揪得难受,用力挥手打去,啪得一声,似乎碰到什么东西上,身体一挣,便醒过来了。 
  
  他抬起头来眯着眼睛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早晨了。太阳照到对面崖壁上,白的晃眼。 
  
  陆教主不知何时就起来了,此时正立在洞外。听得动静他回过头来:“左冀,今日我送你出山罢。” 
  




第二十章

  左冀迷蒙地呆了一会才问:“你手好了?”嘴上问着,狐疑的目光直射陆教主垂下的衣袖:前两天还一副什么都不能干的架势,怎么今天就能窜能跳了? 
  
  陆教主轻咳一声,把手负到身后:“走不走?” 
  
  走不走?当然是要走的,还能在这呆一辈子?可是今天的柴火已经劈好了,昨天晾晒的衣物还没干透,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这么走了?左冀不做声,坐直了身子抬眼盯着他看。 
  
  陆教主侧过头去,又重复了一次问话:“走不走?” 
  
  “走!”左冀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一跃而起。用冷水抹了几下脸,就开始整理山洞。虽然两人空手来空手走,可动了这些东西,好歹也得给人打理整齐了。姓陆的都打定主意了,还啰嗦什么? 
  
  不理会丝丝冒出来的委屈和懊恼,左冀心中默念:出来是为讨债的,现下无事了,趁早回去,还能赶上这季春高粱。打来杀去的江湖,和咱原本就没有一分干系。 
  
  他心里念叨着,手上也不停,不过顿饭功夫,就收拾妥当。左冀朝一直戳在那里的陆行大一拍双手,爽快麻利:走就走! 
  
  峭壁半崖上。 
  
  左冀觉得两人停住了,便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打量。发觉还是在半空中,便瞬间闭上,闷声问:“你又要休憩下?” 
  
  早就该知道,姓陆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昨天他一时失态,也不能忘了他往日是何等恶劣的。方才这人说他右手虽然未痊愈,可经这些时日磨练,左手亦能攀援。因此出山也并非难事,只是无法提携别人了,问左冀要不要用绳子把自己缚到他身上。左冀自然不乐意,那模样也太傻了! 
  
  不背不缚怎么办?自然是要自己抱紧了。他起初还别别扭扭的,不肯贴紧抱牢,待到脚一离地,山风一吹,左右摇晃两下后,那些扭捏尴尬登时叫恐慌赶了个一干二净。不顾面子地死死扒住陆行大的人,又见着时而山石迎面,时而凌空无依,越发吓得连眼都不敢睁开。偏偏这姓陆的又一副辛苦模样,过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歇息片刻。起初左冀还以为到了地头,松手就要推开人,好在伸手的刹那睁开眼,发现依旧在半山腰,转推为抱,才没生生跌下去。 
  
  现在又玩这一出。左冀把头埋到自己臂膀和这人项背之间,有些牙痒。 
  
  陆教主一如既往没搭理他问话,却发声问道:“那次是哪次?” 
  
  左冀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哪次?” 
  
  陆教主静了片刻,忽然轻哼一声,猛地如箭矢般跃出,向下落去。左冀被带了个猝不及防,几乎要惊呼出声,瞬间想到什么,要问什么话,自然也就被抛在方才的半崖上了。 
  
  这之后陆教主再无停留,两人顺顺当当地来到山脚下。左冀本想同他说点什么就自己漂漂亮亮告辞的,谁知脚刚落地,不容他分说就又被拎了起来。 
  
  再被放置到地上时,人已经在破庙了。左冀整理着被树枝挂擦过的衣衫,颇感无奈:“你到底想干啥?” 
  
  陆教主目无下尘,对着神像说:“在此等着。”然后就攸然而逝了。 
  
  庙内依旧那副模样,凌乱的稻草,燃尽的火堆。左冀这次却坐也不敢多坐,站了半晌不见人回来,便跑到庙门外溜达。出去走了几步才又想起,前面这个草窝处,自己曾经绊倒过。左冀忿忿绕回来,姓陆的不是又在耍人罢? 
  
  又候了顿饭功夫,他决定不等了:这都在山外没人管了,自己怎么还这么老实听话,敢情是被欺负成惯例了? 
  
  唾弃完了自己,抬脚出门。刚走不过两步,忽然迎面飞来一物。左冀信手抄住一看,却是一个包袱。 
  
  陆教主在几丈外负手而立。 
  
  左冀一头雾水:“啥意思?” 
  
  陆教主也不望他:“此去你家乡甚远,这是盘缠。” 
  
  左冀很是意外,这人方才竟然是为自己寻盘缠去了? 
  
  陆教主继续道:“江湖之事,与你本无干系,切莫牵扯进来了。”顿了一顿,见左冀颇以为然地大点其头,才又说道:“若日后有人寻到你,问我行踪作为,你……只管如实回答便是,免得惹祸上身。” 
  
  左冀张张嘴,却不知该说啥好。江湖这趟浑水,自己是肯定不能再蹚了。可要真要同眼前这人脱清干系,又不是那么会事。以后会如何尚且不知,可这大半年的相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怎么是用说,就能说的清楚的? 
  
  若是姓陆的不是江湖人,不是什么魔教教主就好了……左冀模糊地想着,全然忘却了这人的恶劣和一直腹诽着的阴阳怪气。要不是的话,横竖他就是一个人,自己就可以邀他来家中做客,请他尝些自家的东西,或干脆邀他搬到附近居住,还能教他一些剑法外的乐趣。要不是……该有多好。 
  
  这般胡思乱想着,眼瞅着陆行大又迟疑了会,一句“倘若日后……”没说完就甩甩袖子离开,却终究没能发出声来。 
  
  人走没影了,左冀才回了神。那么……就回家罢?掂掂手中的包袱,左冀拆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吊钱和些许散碎银两之外,还有一大张叠地四四方方的白纸。书信?画像? 
  
  小心地展开了,居然是一副简易地图。上面用朱笔细细地标注了从此处到左家庄的行径线路。他反复端详,正面看到背面,可地图就是地图,没发现什么别的门道。再仔细折好了放进包袱,左冀一头雾水,这算什么意思? 
  




第二十一章

  踌躇了半晌,也一直再没见着有人来。左冀最终还是踏上了回乡之路。 
  
  姓陆的说话虽然云山雾罩的,但是有一点他却是听得明白:他左冀只是个种地的庄稼人,不是那些武林人士,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是他能明白的。即便是他有那个心,也应付不来打打杀杀的事。 
  
  左冀扪心自问,确实如此。他打出门寻债起,就一直过的提心吊胆的,从来都是刀光剑影中的累赘,他拖累过严小公子、唐少侠、石护法,自然,最多的还是陆教主。这么想想的话,能平安到现在都是侥幸。 
  
  陆行大说石护法害他,可让左冀来说,石护法和唐公子也不是什么坏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打来杀去的?果然江湖上这些事不是他能明白的。做人要本分,庄稼人就该老实种地才是正经。 
  
  因着盘缠充裕,又记挂着春耕,左冀回程路上走得顺顺当当,不过十余日功夫,便回到了左家庄。 
  
  村子里倒是一切如旧,乡邻们见他回来,都热络着上前招呼。族里五伯问,小冀你回来的正好,五伯家里养的花病了,你来给看看咋回事;村东大娘说,小冀你可算回来了,大娘正打算给你四兄弟写封信,连过年都不晓得回来一趟,你可帮我好好骂骂他;村里小娃们起哄,左大个你不是去城里做活去了么,咋没带个媳妇回来? 
  
  口中答应了五伯,被大娘拽着,再挥挥巴掌吓散了小娃们,左冀连家都没进,就马不停蹄地忙碌开来。顺道从乡亲们口中打听着他没在家这些时日的事情。 
  
  先是一直让他悬心的耕地,这大半年没荒了,有他兄弟和乡邻照料着呢。然后是自家房屋,他去了没俩月就有人来了,还是前后两拨。第一拨来的人很好说话,打听出房已修好,便赔偿了银两,也好声好气的同村人陪了不是,说是惊扰到乡亲不该。 
  
  第二拨人就怪了,村人同他们说房修好了,债也有人偿了,无须再做什么,那群看着颇凶悍的人居然开始犯起愁来,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走了。最终让他们寻到左冀的旧宅,楞是乒乒乓乓给原地重起了一座同左家兄弟住的一模一样的新屋,又写了封报安信,让左冀兄弟按了手印,这才消停了走人的。 
  
  说到这里乡亲们很是赞叹,原来那些拿着刀子的大爷们也不是不讲理啊,左冀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样的屋子咱们得攒好几年那。这下可好,自个娶媳妇的新屋也办利索了,你算是没啥愁事了。 
  
  左冀无法同他们细说,只有嗯嗯啊啊应着。熟门熟路地做完那些杂事,回家同兄弟聚了,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转过天来,又一一去谢过宴请帮忙照料的乡人,这样折腾了几天,才算安稳下来。 
  
  本来以为就此能安生度日了,谁知道门前来往的人却开始多了。那些串门听故事问城里门路的也就算了,可这连着好几个的媒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七大姑八大婶的众口一词,都是说临近哪村的哪个姑娘正当年纪,人也般配,左冀你也不小了,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还得让我们操心。 
  
  左冀活了这些年头,可是第一次被这么关照过。按道理来说,这事很好说通。原本自家就没什么依靠,自己还拉扯着个兄弟,无人问津也是常理。现在兄弟自立了,新屋也有了,又出门见过世面,长得……左冀对着水缸里的倒影点了点头,嗯!也是端端正正,一表人才,有人家惦记自然也是正常。 
  
  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别扭。即便是当时应着去相亲,后面也总有事由让他反悔了,为此媒人都得罪了两位,左冀自己还浑然不觉。 
  
  直到那天,兄弟愁眉苦脸地问他:“哥啊,你到底想要个啥样的啊?这些姑娘你都不满意,难不成要找个天仙?还是你早就有了相好的了?” 
  
  左冀这才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少年时的高心气早让生活磨平了,一直以来的盼头也就是给兄弟成家,然后自己也娶个媳妇,安稳过日子就算到头了。可事到临头,怎么就变着法的朝外推呢,有什么不甘心的? 
  
  做人要本分,要懂得知足。左冀想了一宿,第二天对自家兄弟说:“没啥,一时不习惯。找个能过日子的好人家的闺女就成。” 
  
  这话说过,也就不再想别的了。任着兄弟闲下来就同那些大娘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他只管忙自个的,乐得省心。只是转眼就到了春夏交替之际,正是农忙时候。村里人个个忙的脚不沾地,说媒的事,反到暂时搁下了。 
  
  这一天翻完了自家这块麦茬地,左冀躺在田头树荫下乘凉。 
  
  按说这日子和原先也没啥不一样,可回来也有数月了,却始终有些转不过劲来。白日里忙起来还好说,到了夜里,往往睡梦中听见点什么动静就能惊醒——他老觉得有人会来偷袭。 
  
  昨晚上也是如此。所以此时的左冀,有些懒洋洋地没精神。丢个坷拉吓唬下鸟雀,再捏个蚂蚱玩一会,又揪了片大叶子来扇风。正百无聊赖着,瞅着手上的麻棵叶,他忽然想起当日里唐歌向他提及的那宗夺药的事来。 
  
  唐公子说,有种怪花,长得和这野麻子差不多,紫蕊白花。原本就在这左家庄附近被发现的,稀罕得不得了。唐公子和那个辛显为这还大打出手过,好像……姓陆的也偷过。 
  
  左冀想到这里,忽然就来了精神。他跟自个说:严家对自己是多有照料的,自己不妨去寻一下这东西,若是找到了,给他们通个信,也算是好事一桩。越想越觉得在理,横竖用不了多少工夫,不如现在就去!他唬地一下坐起身来,刚刚聚回来的鸟雀,有被扑楞楞又吓飞了。 
  
  从此向西南,不过里数,便到了小山脚下。这山是他打小爬惯的,何处有沟哪里藏洞他早摸得清清楚楚,现在寻起来,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方转进一个山坳,左冀就发觉此处的野麻棵株比着寻常的要大上许多,正凑近了准备细看的时候,忽然身后风起,似是有人掩了上来。 
  
  他尚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一股大力推向山壁,撞了个头昏眼花。再动弹时,一柄冷嗖嗖光闪闪的钢剑,已搭上了肩头。 
  
  “转过身来,敢轻举妄动,小心你的脑袋!”背后声音传来。 
  
  左冀惊怒着,又有些急促地转过身去,与来人打了个照面。两人均是一楞,左冀说:“怎么是你?”那人道:“居然是你这个恶贼!” 
  
  来人却是当日破庙里的那个二弟。 
  
  左冀瞬时想起他最后所见时这人的模样,顿时就不自在起来,低下头去再不肯直视此人了。 
  
  那二弟手中剑一抬,语气阴森:“知道怕了?那也晚了!今日便送你这奸人去见阎王!” 
  
  左冀听着话锋不对,眼见剑锋擦上脖子,那点不好意思登时抛到九天云外,仰头大叫:“住手!毒不是我下的!” 
  
  二弟手中剑丝毫未松:“你可同那陆教主是一伙的?” 
  
  左冀稍一迟疑,剑又紧了一分,只有急忙答道:“我只是同他走一路,毒是别人下给陆行大的,他也中毒了!” 
  
  二弟面上阴晴不定,又重新打量了左冀几眼:“当真?” 
  
  左冀应道:“当真,不信你去问他!” 
  
  这话刚落,二弟脸色一变:“奸人居然还想糊弄我,我这就让你去和他对质!”本来收回的剑锋又递了上来。 
  
  左冀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喊出声:“破庙!” 
  




第二十二章

  要搁在平时,他是万万不敢如此的,这事放谁身上也得杀人灭口啊!可是如今剑在颈上,稍一犹豫连那被灭口的机会都没了,好歹也得赌一把。 
  
  二弟手一抖,剑锋下沉,划过左冀的肩头,插入他身后岩壁中。 
  
  左冀僵了一会,见他再无动作,就小心翼翼地从剑下挪出身来,结巴着开口:“我、我当日看见了……”二弟身形一颤,手中施力,剑锋与山壁相抵,石粉簌簌下落。左冀急忙续道:“这事我谁也没说!若我真是你口中的江湖败类,早就,早就……”抬头瞅瞅二弟白过又红的面色,左冀识相地闭了嘴。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此时大意不得,左冀便苦着脸将自己无辜受累,讨债反遭捉之事从头讲起。初时尚觉得紧张,后来说到一直以来所受的压迫,满腔的冤气,倒痛快淋漓起来。直说到客栈中毒,出城后破庙相遇时,忽觉得背后一寒,石粉又落,方才打住。 
  
  二弟神色略松快了些:“照你这说法,那陆教主也是喝了酒中了毒的?” 
  
  左冀急忙点头称是。 
  
  二弟再打量他的眼色,少了几分防备:“那之后……”忽然顿住话口,面色一红,又意味深长地瞅瞅左冀:“那之后你便回乡了?” 
  
  左冀被他瞅得心中发毛:“是啊。”那个什么魔教秘地,还是不说的好罢? 
  
  二弟还剑入鞘,来回踱了两步:“如此也好,横竖陆魔头业已毙命,你也不用记恨什么了。” 
  
  他这话说得颇轻,但是于左冀听来,却如霹雳一般:“哪、哪个陆魔头死了?” 
  
  二弟见他关心,也不意外,竹筒倒豆子般将前些日子江湖事说了一遍。原来那日后,他兄弟二人自然不肯干休,就要去魔教寻仇。寻到崖下见着了断掉的绳索,又施展轻功上崖。谁晓得崖上总坛竟然冷冷清清,一人皆无。再去分坛寻衅砸场,也都无风无浪,不若江湖传言中的魔教睚眦必报。 
  
  又过了月余,忽然有风声出来,说是魔教内讧,石成璧暗算陆行大得手,已夺了教主的位子,现下的魔教教主,已经姓石了。 
  
  他兄弟二人自然不肯轻信,特意趁夜深潜去魔教总坛打探消息。这次去了,却在山崖上见了一座新坟,从坟前烧纸的中年妇人的唠叨中得知,原来那陆行大是在当日上山时,失足跌入崖底而死。只可怜被发现时已过两旬,连个尸骨都业已残缺不全了。 
  
  说到这里,他对左冀道:“究竟是他自己失足,还是石成璧的暗算也就不用追究了,总归都是邪魔歪道,鬼打鬼罢了。因此你也不必介怀什么……” 
  
  左冀也不计较这个,只抓住一句急急追问:“你确实听得说是那陆教主中毒当日便坠崖身亡了?” 
  
  二弟颌首。 
  
  左冀长吁了一口气,依着石壁滑坐下来。他就说,姓陆的怎么会就这么容易死了,当日落崖后两人还是在一块的,果然是谣传!只是既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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