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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之书-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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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的利害关系……”   

  “莉奥诺拉———”   

  “如果你跟她说,那就差不多是在通知克拉波尔和布列克艾德了———而且这两个人比她更具行动力,我觉得。”   

  “有道理,那就希望乔治爵士会到林肯大学找人商量这事,那么,校方就会让他来找我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好奇得昏了头了。”   

  “那就希望他早日作决定吧!”   

  等他们再次听到这些信件以及乔治爵士的消息时,那都已经过了好些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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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1)         

  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   

  他的品位,亦即他之所癖,引领着他   

  置身中产阶级平庸厅房,黯淡阴森的秘密后房   

  处处布满浓烈威严的茶香   

  就在光亮微笑的犹太人后方,来来往往   

  尽皆一流高尚,旋于桃花心木之粗犷   

  家私、箱子柜子、结实的桌子、密密流淌   

  自喜之情,安满地臣服于安息日般的安宁,于蓝蓝的靛青   

  于苍苍的茶栗,于深褐色棉织的长条纹理———   

  他或将见到,精华一一释放   

  自那俗美的抽柜,历经密锁三道   

  自那东方丝绸柔软布包   

  排排陈展、秩序井然   

  清晰呈现、温柔涌泛   

  太古的紫水晶之蓝   

  发自二十只大马士革古老釉砖   

  光彩一如天堂之殿,其细腻之感   

  一如孔雀昂首英姿,光辉闪闪   

  至此,他的灵魂,终于得以餍满   

  至此,他口尝甜蜜,沉浸于麻木无感的光艳   

  他的生命苏醒复还,他的人生终获明了,他献上   

  属之于自己的金碧辉煌,凝神看了又看、反复再看……   

  ———鲁道夫·亨利·艾许:《伟大的收藏家》   

  这间浴室隔成细窄的长方形,占的空间不大,用的是像糖霜杏仁果那样的颜色。物品净是浓艳的粉红,但其中又带了点黎明时分灰暗的色泽。至于地板上的瓷砖,则是灰漆漆的紫蓝色,其中几块砖面上,还画有小小的暗蒙蒙的一簇簇白百合花———那图案走的是意大利风格。从地板往上直到边墙半高,砌的都是这种瓷砖,紧接在瓷砖之后的,则是一整面佩斯利花纹的塑料布,布面上缀以十分亮眼的紫色和粉红色,热热闹闹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真爬满了长着长长吸条吸盘的八脚章鱼,以及海参。陶制物品的颜色也很一致,是带有土灰的粉红色,另外,浴室里还放有一只装卫生纸的盒子、一只装面巾纸的盒子、一只放在碟子上的漱口杯,那碟子看起来就像是非洲人衔在嘴唇里用作装饰的大托盘;再来,还有一只扇贝状的肥皂盒,里头放着一颗颗椭圆形的粉紫色肥皂,看起来都还是没用过的模样。百叶窗的塑料薄板擦拭得十分干净,呈现出破晓时分的粉红色彩,其中还起伏着圆膨膨的玫瑰红积云。底下衬了一层状似皮革的橡皮垫片的烛芯纱织踏脚垫,则是一如薰衣草般的淡紫色;烛芯纱的半月形套子同样也是这般的淡紫色,此刻,那套子正安适地套在马桶弯弯的基座上;同样的淡紫色还出现在一只烛芯纱织的帽套上,那是戴在马桶盖上的。而现在,高高坐在这马桶套上的,正是穆尔特默·克拉波尔教授;他敏锐地注意着屋里的动静,急切地凝聚他所有的心神。此刻是凌晨三点钟。他正在打理一叠厚厚的文件、一只黑色的橡胶手电筒,以及一个看起来硬邦邦的竹编黑盒,那大小刚好可放在他的膝上,完全不会碰到旁边的墙壁。   

  这并不是他习惯的环境。可他多少喜欢那种充满矛盾,而且不为常规所允许的调调。他穿了一件丝绸材质的便袍,长长的、黑色的,衣领翻折的地方则是深暗的枣红色。袍子里头,是一套黑色的丝质睡衣,搭配有深红色的图纹,胸前口袋上还绣了一排花体字,那是他名字的前缀。他的拖鞋是天鹅绒材质,黑的像只鼹鼠似的,上头有个以金线绣成的女人的头,散布在头颅四周的,不知是万丈光芒,还是飞散的发丝。这些都是根据他提出的设计理念,到伦敦特别订制的。刻在汉默尼博物馆门廊上的,正是这个图案,那可是罗伯特·戴尔·欧文大学最古老的一幢建物,名字是依亚历山大学派所命名,意即“缪斯的小屋”。图中那名女子是妮莫尼辛,她是缪斯众女神的母亲,只是倘若未经特意提示,现在已没有什么人认得出这名女神。反倒是一些学养不够、只懂皮毛的人,经常会把这名女子误认为是蛇发女妖美杜莎。另外,这位女神的图案也颇含蓄地出现在克拉波尔教授专用的信纸上方,不过,在他专用的图章戎指上,女神的身影就消失了。那戎指的材质是块亮眼华丽的花纹玛瑙,印出来是个飞马的图案,以前曾是鲁道夫·亨利·艾许的用品,现在,则安静地躺在克拉波尔刚才用来洗手的粉红色洗手台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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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2)         

  镜中的他的脸,完美得无懈可击,眼是眼鼻是鼻;他那一头银发,修剪得最是优雅有型,又不失威仪;他那只半边框的眼镜,镶着金光闪闪的框边;他的嘴高高撅着,且是美国人的那种撅法,不像英国人撅得那般吝啬拘谨。他的这种美式撅法,仿佛随时准备着要把元音念得更加彻底,好让声音显得更为开阔自然。他的身材修长、苗条,而且比例完美;他有着美国人特有的臀部,仿佛随时准备系上一条光亮的皮带,又或是在打仗的时候,系上枪袋,虽说现在并无战事可参与。   

  他拉了拉绳子,浴室里的暖气机立刻唧唧嘎嘎地缓缓运作起来。他按下黑盒子上的开关,同样地,在一阵唧唧嘎嘎之后,灯光微微亮了几下。他转开手电筒开关,将手电筒平放在洗手台里,好让光线方便他做事。他把灯关掉,啪哒啪哒地工作了起来,他就像是习惯在暗房工作的人那样,显得十足熟练。他以他纤细的手指外加拇指,自信封里抽出了一封信来。那是一封很旧的信,他老练地平压着信上的折痕,然后塞进他的盒子里,盖上盒盖,扣上锁,扳上开关。   

  他与他的黑盒子实已密不可分,这玩意儿是在五十年代发明的,一直到现在,虽然有更新型、更时髦的装置,他还是舍不得把它丢弃,毕竟,这玩意儿已伺候了他几十来年。他这个人相当有办法,如果有哪个让人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艾许遗下的笔迹,他就一定会收到通知,请他过去瞧瞧;倘若他评估之后,觉得有必要将这个发现录像或照相,以作为他个人私用的存证,而主人却偏在这个节骨眼表示,他们并不想把东西卖掉,甚至,就连留下复本也不愿意;这种情形,就过往已知的记录而言,确曾发生过一两次,站在学术研究的立场,实在是很不利。于是有几次,他暗地里将文件照了相留底,接下来,他的复本就成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记录,因为,照片中的正本文件,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自世上消失。这次,他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发展才对;照情形来看,他很确定,只要戴西·华普夏特太太一知道那些信件能抵上一张颇有分量的支票———尽管只是一个保守估计的数字,那也能让人满意至极的;到那时,她铁定愿意将亡夫留下的珍藏割爱;他的看法就是这样。不过,以前曾临时出现过一些特殊状况,也就是说,万一她还是决定说不,那他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明天,他一定要赶回到皮卡迪里他那舒适的饭店去。   

  信不算很多,全都是写给黛西·华普夏特的婆婆,她应该就是信里被称作索菲娅的那个人,而且也应该就是鲁道夫·亨利的教女。至于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他之后可以查得出来。他是从一个老朋友那儿听到华普夏特太太的事;那家伙是个好管闲事的书商,他在地方上也“从事”物品的竞价拍卖,经常会跟克拉波尔说些有趣的事。华普夏特太太并没有把信拿去卖,她喝了些人家招待的茶,接着,就跟比格斯先生说起他们家所谓的“来自葛拉姆那儿某个诗人的葛拉姆树木信”。然后,比格斯先生就在一封信的附注中,跟克拉波尔提起了这件事。接下来,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克拉波尔便不断诱导华普夏特太太,一开始先是试探性的询问,最后,他索性通知她,说他“碰巧路过当地……”,事实当然并不是这样。他是从皮卡迪里,特地、专程,来到普雷斯顿的城郊。于是,他人就来到了这里,在这一堆烛芯纱纺的织品之中,以及那四封简单的信函。   

  亲爱的索菲娅:   

  谢谢你的来信,同时也谢谢你送给我的画,那些公鸭和母鸭,画得还真是栩栩如生呢!我这个老头子,膝下既无儿女,也无儿孙,这样写信给你,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实在是因为你送给了我那样的曼妙美丽,让我爱不释手,就像是我的挚友一样,所以我自然按捺不住地写下了这封信给你。每每看到你画的那些歪歪倒倒的小鸭子,在池底下的水草和蛆之间忙得团团转的模样,我就真觉得你的观察实在是非常的细腻。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画得那么生动,不过,我认为赠人以礼就应该得到回馈,所以,在这里,我要送给你一个和我同名,而且不甚对称的东西,那就是白杨大树①。这棵树很平凡,也很神奇———它的神奇和花椒可不一样,它之所以神奇,乃是因为我们来自斯堪的那维亚的先祖曾经深深相信,天地之得以连缀乃是拜白杨树所赐,白杨树深植于地底之下,同时向上邻接了天堂。它的材质很适合用作刺枪的手柄,若要攀爬应该也还算容易。依照丁尼生勋爵观察的结果,它的树芽其实是黑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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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3)         

  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没称你为苏菲,而把你叫做索菲娅。索菲娅这个名字代表着智慧,亦即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犯下愚昧的罪恶之前,那井然有序地持守着万事万物的神圣的智慧。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不过呢,现在毕竟是你该玩耍的时候,也是你与鸭子同乐的时刻。   

  万分崇拜你的老先生    

  鲁道夫·亨利·艾许    

  这般地真情流露,当真是件稀世珍宝啊!据穆尔特默·克拉波尔所知,那可是现存的书信中,唯一一封写给小孩子的信。大体而言,艾许对小孩子的不耐烦那是众所皆知的。(他从来就没对妻子的外甥和外甥女有过一点耐性,他甚且还用尽法子防备着他们。)这封信势必会带来微妙的改变。克拉波尔拍下了其他几封书信,这其中包括几幅飞机、西洋杉、胡桃的图画。然后,他将耳朵贴近浴室门口,仔细听着华普夏特太太以及她那只肥胖的小猎犬是不是被惊醒了。其实,他很快就确定了那两个家伙都还此起彼落地鼾声连连。他踮起脚尖,穿过走道,一度,他在地板的油毡上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不过最终,他还是顺利地溜进了客房里他那镶满边饰的小隔间。隔间里放了张形状很像肾脏的梳妆台,台面上铺了块玻璃,边缘则同时围了一块深褐色的软缎以及一张白色的纱网。就在这上头,搁着鲁道夫·亨利·艾许用过的怀表,他把它放在一只心形的小碟子里,边上还放了几朵栀子花作装饰。   

  早晨,他和黛西·华普夏特一起吃早餐。这位胸部丰满的女士非常亲切,她穿了一袭薄薄的绉纱洋装,外面则套了一件粉红色、胸前开扣的安哥拉羊毛罩衫。尽管他不时推辞,她仍殷勤地招待着他,端出了一大盘火腿蛋、蘑菇、番茄、腊肠,还有烤蚕豆。他吃了几片三角形的吐司,并且还从一只放着扇贝形小匙的雕花玻璃盖碟里,抹了些柑橘果酱。他也从一只银色的茶壶里,倒了些颇浓的茶来喝;茶壶外头包着一层保温罩,上头绣满了图纹,看起来实在很像一只窝在巢上的母鸡。他对茶其实很厌恶,他向来喝不加奶精不加糖的纯咖啡。在她喝茶之时,他向她表达庆贺之意。打窗户望出去,如果是在他那高尚的家中,那么看到的就是一座中规中矩的花园,再过去,则是高地上的洋苏草与杜松,同时,山头渐渐从苍茫中浮现出来,直直伸入清朗的天空。来到这里,他则看到了一块细长的草坪,边上围着塑料隔板,好将一块块大小相同的草坪间隔开来。   

  “这一晚我过得真是太愉快了!”他跟华普夏特这么说道。“我真的非常地感谢您!”   

  “我真高兴您会觉得我们家罗德尼留下来的信很特别,教授。那都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如果人家肯相信他,他恐怕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哩!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我是在打仗的时候嫁给他的。遇见他的时候正在交战!那个时候,我只是个伺候小姐的丫鬟,他是绅士,教授,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嘛。不过,他从来都没打算好好做个工作什么的,真的!我们开了一间小店———其实,就是那种缝纫用品杂货店———我可是什么活都干,他呢就光杵在那儿,对着客人傻笑,其实一半原因还不是觉得丢脸。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些个信的。他母亲把信留给他———说他以后说不定会搞文学什么的,这些信都是一个很有名的诗人写的。他曾把信拿给牧师看过,可是牧师说他不觉得这些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真的,教授,我一定不会不要这些信的。那没几封,真的,不过就是几封写给小孩子的信,在说树木什么的。”   

  “在汉默尼市啊,”穆尔特默·克拉波尔说道,“就在大学里边的那个史坦特收藏中心里头,说到鲁道夫·亨利·艾许的书信,我的收藏可是全世界最庞大、最完整的。我的目标,就是要尽己所能地去了解所有他做过的事情———所有对他有着重大意义的人———以及所有他曾感兴趣的玩意儿。至于您的这几封信,华普夏特太太,虽然它们没多少封,我是这么猜的,不过呢,就整体来看,它们肯定会带来另一种光彩,而且有补充的作用,它们会让这个人更加地完整,更加富有生命力。我希望您能把这些信交给我们史坦特收藏中心,华普夏特太太。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永远保存下来,因为那里有最好的环境,净化的空气,适度的控温,而且出入都有管制,只有学界那些够格的学者才进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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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4)         

  “我先生希望东西能留给凯蒂,我们的女儿。要是她搞文学什么的。你睡的那间房间就是她以前睡的,教授。她搬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她自己也有了儿子、女儿———不过我一直都把她的房间空着,没怎么动,这样万一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回来也有地方睡。我这样做她很高兴。她以前还没有孩子的时候是个老师,她是教英文的!她常常说她对葛拉姆树木信很感兴趣,我们都是这样说那些信的。葛拉姆树木信。所以如果没有好好地问问她就让您把信带走,这我根本想都不敢想。这些信其实应该算是她的———我也只是代她保管而已。不知道这样您是不是能懂我的意思。”   

  “当然了,您是该先问问她的意见的。您一定要跟她说,我们绝对会开出一个很优渥的价码来买这些信件。如果您跟她说起这件事,请一定要记得告诉她这点。我们的资金是很雄厚的,华普夏特太太。”   

  “资金很雄厚。”她在他身后,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他清楚得很,她其实是担心,如果自己直接开口问他价码可以开到什么地步,那可能会让人觉得很没水平;他也明白,这样一来就正合他意,因为他知道,那给了他更多施展权谋的空间,此刻,他早已估算出,即使是由她那不算过分的贪心所衍生而出的大富大贵的梦想,那也都还不及他在市场公开喊价的买卖中所愿意付出的金额。在这种事情上,他几乎从没失误过。无论是否经过专业的评估,他往往都能分毫不差地预先猜出,那些乡下的助理牧师或是学校的图书管理员一心想开口要求的数目。   

  “我可能得再想一想。”她这么说道,看起来万分苦恼,不过别有一番深意,“我可能得看看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不急不急!”他向她保证,同时把吐司吃了个精光,并且顺手往他身上那条花缎子餐巾上抹了几下,“就只一件事———如果有什么人和你接触谈起这些文件,还希望您能记得,最先表示对这些信件有兴趣的人是在下我。我们学术界其实也是有些礼貌性的规矩的,不过就有些人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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