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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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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以后。开头的日子你们委屈一点,先住在这里西厢院里,过几天在外面起一座宅院,一应使用都从库里拨。”

    这是让徐昌和迎儿出去单独立户了,徐家也算慷慨,两人当然千恩万谢。

    其实这事不能往细了说,尤其是徐昌和迎儿的身份,不能瓣扯开来。

    按宋时的律法,是没有私奴婢的,此时的官奴婢也已经绝少,到了宋室南渡,就彻底绝迹了。

    平时所称奴婢,都是雇佣来的,都有期限,官府也严禁终身雇佣,契约都是五年一换或是十年一换。到期主仆身份解除,因本是良民,并不需要放良。

    但长期雇佣甚至终身雇佣在实际中还是存在的,像徐昌这种就是例子,便只能钻法律的空子。这样在立约的时候,便不能说是雇佣为奴,而只是说收为养子或是养女,这就没有期限了。实际的身份,其实还是奴婢。徐昌认真说起来,估计是被徐平的外公收为养子了,这种关系,也就不可能发生奴婢娶女主人继承家业这种狗血情节,张三娘只是嫁给外人徐正。

    而迎儿徐平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期限。如果立约的时候身份是徐家的养女,那关系就彻底乱套。

    这就是张三娘把这一节略过去,只说让他们出去成家立户的原因,具体的不能说得太清楚。

    问过了徐昌和迎儿,张三娘解决了一件心事。洪婆婆闹出的事情实在让她心烦,但也不放心把家事交给别人,迎儿的性子太软,只好拉了徐昌进来。这是家里自小养到大的人,当然最可靠。

    见徐昌和迎儿都羞答答的,张三娘笑着对徐平道:“大郎,你好歹是个读书人,趁着今天大家高兴,替迎儿想个好名字。要出去嫁人了,不能再叫迎儿这种贱名。我们虽是经纪人家,也不能乱来让人笑话。”

    若在徐平前世,迎儿、苏儿、秀秀这种女孩名,听起来还是挺有意境的,也有不少女孩这样叫。但在这个时候,都是贱名,基本只有三种时候用,一是家里婢女,再一个是外面**,还有就是作为小孩的乳名。迎儿既然要嫁为人妇,为了她以后的脸面,便不能这样叫了。

    想了一会,徐平道:“既然都管随我们徐家的姓,迎儿便随母亲姓好了,便叫张艾嘉如何?”

    张三娘道:“有什么说法?”

    徐平有些尴尬:“要什么说法?好听不就行了!”

    张三娘笑着骂道:“早说你读书不用心,今天果然丢人!不过这个名字倒还叫得,就这样定下来吧。”

第19章 匪讯(上)

    四月丁丑,二十,徐昌与迎儿成亲的日子。

    庄后南河上的坝已经筑成,开始蓄水,只剩下旁边的分流渠要填起来。为了利用水利,徐平在坝底埋了三个大涡轮,都是用木头制成的。只是现在没什么用,只露了三根转轴出来,要等以后有配套用的装置。

    一到中午,整个庄里的人全部放假,都来给徐昌庆贺。

    因为徐昌和迎儿都是下人身份,一切从简,只是自家里热闹一下罢了,并没有请亲戚邻居。

    徐正和张三娘坐在厅的正中,林文思在一边做证婚人。

    新人上来,林文思赞礼,两人向主君主母见礼罢了,便算礼成。

    围在外面的一众庄客哄然叫好,就在院里放起爆竹来。这时的爆竹是真正的竹子,一截一截的扔在火里噼啪乱响。

    徐平见了,暗叫失策。火药又不是多难做的东西,他穿越来的,当然知道配方,要是早想到,烟花也做几个,好好热闹热闹。

    乱哄哄闹了一阵,酒席便就摆上来。主桌摆在厅里,无非是徐正夫妇,林文思,徐平和新人夫妇几人。其余庄客,都摆在院里。

    徐家是卖酒的,酒水自然不少,一坛坛的就摆在一边。徐平蒸的白酒也有几坛放在那里,有喝的自己去取。

    白酒太烈,第一次喝个意思还好,长时间喝下来,没有养成习惯的人就喝不惯了。想来也是,便在徐平前世,除非是真正爱酒的,谁又会经常喝白酒?北方还好,南方多少年白酒也不流行。

    真正说起来,白酒出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只是流行于中国北方,直到出现大曲用高粱等粮食精心酿制的高档白酒,才上得了台面。粮食的价格可不便宜,不是下层百姓能够经常喝得起的。真正在普通人中广泛流行,就要等到解放之后了,由政府组织开发出使用红薯等高产作物制成食用酒精,再用各种方法转换成白酒,把成本降下来,白酒才成为流行的酒精饮品。

    此时用的酒曲是小曲和红曲,大曲都还没出现,更不用说真正的固体发酵工艺,按历史正常发展,要等很多很多年之后了。

    徐平蒸出来的白酒,只能说是取巧的产品,还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粱大曲或是五粮大曲,当然也没有那份醇香,只是依靠着酒性烈,对那些真正的酒鬼才有特别的吸引力。

    这些虽是闲篇,还是要说清楚了。穿越的人要想靠着白酒赚钱,一条路子是如茅台五粮液等名酒那样制出精品,再一条就要靠着后世政府组织力量研发出的成果,用低成本的食用酒精制酒,古人又不是傻子,其它的路子是行不通的。而红薯等可高效制酒精的作物,是酿不出中国白酒的,只有用谷物。

    徐平之所以没有把自己蒸的白酒当成高档品去卖,是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高档货,只有在特殊的市场才有吸引力。青楼里吟诗作词的文人,从根本上是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的,而他们恰恰代表了社会风尚。

    酒过三巡,徐正便与张三娘告辞离去。他们两个在这里,大家都放不开脸面畅饮,再则酒楼那里也要有人招呼。

    把主人送走,孙七郎带头欢呼一声,此时大鱼大肉上来,烈酒也被搬上桌,几个量大的酒鬼开始了真正的豪饮。

    徐平把林文思送回家,重又回到院子里。

    孙七郎喝到兴起,对坐在厅里的徐昌喊道:“都管,你何不把新娘子送回屋里,与我们兄弟痛饮一场?便是**一刻值千金,总也得等到太阳落下山去才好办事,此时只是眼睛看着,又吃不到嘴里,岂不更加焦急!”

    徐昌骂道:“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转身对迎儿道:“娘子,要不你先回屋里?这群都是粗人,你也知道,两碗酒下肚,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到时不好看。”

    迎儿羞答答地道:“也好。”

    装模作样由徐昌搀着,先回到了自己小院里。

    众庄客看着这一对新人,高声调笑,场面混乱不堪。

    等到徐昌回来,孙七郎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把一坛白酒拍在桌上,高声道:“都管,敢与七郎拼上三碗么?”

    徐昌走上前,口中道:“你却这不是找死?先放翻了你这厮!”

    徐平知道自己若是在场,这群人也有拘束,放不开心怀,便取了些酒菜,拿回小院与秀秀对酌。

    经过这几天,秀秀慢慢把那天的事放下了,但终究不如以前活泼,徐平心里觉得遗憾,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不知不觉中午过去,有的庄客不胜酒力,已经被放翻,还清醒的一边骂着调笑,一边把这些人抬回屋里。

    正在乱成一团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骤的马骑声,直向这里来。

    徐昌酒量惊人,此时刚刚开始有点酒意,正与高大全捉对拼酒,听见马骑声,吃了一惊。

    这里是偏僻的乡下,极少有骑马的富贵人家来,要知道徐正夫妇来往都是骑驴或坐牛车,马是很少见的东西。

    不敢怠慢,徐昌急忙站起身,招呼了高大全,一起出门看。如今徐家把这处田庄托付了他们夫妇,不敢不上心。

    徐平也在院里听见,心中奇怪,走了出来。

    三人出了门,正看见一人一骑向这里冲来,到了徐家门口,呼地停下,那马骑高高扬起,颇有威势。

    马的后面,七八个壮丁拖枪执棒,跑得气喘吁吁。原来这人是到了庄子不远的地方故意做出这个动静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见了来人,徐昌上前唱个喏,高声道:“不知是耆长来,未曾远迎,恕罪则个!不知到我们庄上来有何贵干。”

    那人骑在马上,也不还礼,斜眼看着徐昌:“徐干办,这庄上的事你说了算吗?如果不是,找个说得上话的来!”

    一边说,一边不时瞟徐平。

    徐昌道:“我们小官人在庄上,若有大事自然由他主持。不过若是一般的事,只管跟我说就好了,主人家委我在这里管庄。”

    徐平看着纳闷,不知这人什么来头,便低声问高大全:“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人吗?看起来好大的威风!”

    虽然问了,徐平原也不指望高大全能回答,他毕竟是新来的。

    没想到高大全竟然知道,低声对徐平说:“这人叫做李威,原来与小的一样都是群牧司属下的,不过他是给马监看马棚的,分得有一两顷好地。马监撤了之后,他种着原来分的田地,脱了军籍。因为他原来从军,有点力气,便充了这左近的耆长,带着几个壮丁巡视地方。”

    徐平点点头,安心看徐昌与李威对话。

    宋朝此时的乡村地方,对接官府的有这么几个差使。一是里正和乡书手,主管督促赋税,劝课农桑,及立契等各种杂事。另一个就是耆长,主管巡视捉捕盗贼,维持地方治安,手下带的是本地抽的壮丁。

    虽然做的是官面上的事,但这几个职位既不是官,也不是吏,而是当地主户的差役。若不是豪强人家,或者是所说的形势户,这种差役摊到头上就是极倒霉的事。

    其中又有里正为最,除非当的人家里又富又强横,不然下边有人不交税要里正代交,上面有摊派又压到里正头上,还有各种莫名其妙的差事,不几年就要倾家荡产。所谓里正衙前,人人闻之色变。举个例子,官府给你个差事,让你押送一文钱到几百里外,几年时间不给交割,谁当谁都要跪。徐家因为是这里一等一的大户,一来里正的差使就摊到头上,是徐正花了钱上下打点摊到别人头上才算了事,不然家里没个安生。

    三个差使里耆长算是最好,只是维持治安而己,只要不是遇到极难破的案子,也没什么,还可以在乡间耍威风。当然若是倒霉,真遇到破不了的案子捉不到的贼,知县相公的板子也是不饶人。立有时限,过限就打,就是真把耆长打残了打死了也不是个事,算你倒霉。

    所以徐平知道李威不过是本地的耆长,也不放到心里去。

    李威见主人徐平不出来,只让一个管庄的徐昌出来应付,觉得是看不起自己,心中已是起火。他本是听说徐家今天办喜事,竟然没有请他,过来耍耍威风蹭顿酒喝,遇到这种情况,就有心把事情闹大了。

    冷声道:“现如今地方上不太平,盗贼横行,我职责在身,当然要四处巡视。你们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徐昌道:“我们庄里风平浪静,没听说什么事情。”

    李威一下变了脸:“你说什么混话!前些日子庄子旁边牛羊司的牧子一夜丢了几十只羊,这样的惊天大案,你敢说没听过!”

    徐昌听了口气,知道他是来找事的,只好放低身段,恭声道:“这事也有耳闻,只是没亲眼所见,官府又没榜文下来,谁敢当真?”

第20章 匪讯(下)

    李威自然知道任家没有报官,他只是拿这个做由头来诈徐家,听见徐昌的话,冷声哼道:“你倒是答得顺嘴,可知道我为什么拿这话来问你?”

    徐昌摇头:“小的不知。”

    李威道:“那个牧子叫任安,有个八岁女孩儿叫秀秀,是不是卖进你们庄里了?”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徐昌点头:“不错。我们雇人是正经有牙人作保,立得有契约,连税带款都是现钱,明明白白。”

    李威一拍大腿:“原来这事你也知道!刚才为何骗我,说是不知道任牧子家羊被盗的事?却买了人家女儿,这是分明有鬼了!”

    徐昌道:“我们只是雇人,哪里会打听那么多?”

    李威自觉找到了把柄,哪会听徐昌废话,招呼一声:“那边任家的羊被盗,这边就买人家女儿,哪有这般凑巧?这个徐昌答话支支吾吾,明摆着了是有隐情不敢让人知道,不定做了什么奸事。小的们,与我把这人拿下来!”

    一众壮丁是跟着当差的,只听长官吩咐,与徐家又不熟,听了这话,举着棍棒就把徐昌围住。

    徐平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李威就是来找事的。只是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家是大户,有钱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是要高人一头的,惹着了,他们不定花钱就从哪里买出什么关系来。李威这么大胆,难道就不怕?

    见徐昌被围住,知道自己不出头不行了。走上前去,对李威道:“在下徐平,是这庄里主人的儿子。这位怎么称呼?”

    李威仰着头道:“我叫李威,人人都称我拼命李二郎,你可记住了!”

    徐平笑道:“你好威风!那边是我一个庄客高大全,你认不认识?”

    李威看看高大全,脸上肌肉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道:“看起来有些面熟,却没听过这名字!”

    高大全听了奇道:“李二郎,这才多少功夫,你就装作不认识我?你左右不过是做个耆长,官家眼里不过是当差的下贱人物,就这么眼高?”

    李威别过脸去,也不理他。

    徐平道:“我这个庄客一身力气,如果得我一声吩咐,一把就能将你从马上扯下来,扔到路边沟里去!你信不信?”

    李威听了,猛地转过头,上下打量徐平,口中喝道:“你好大胆!我是巡捕盗贼的耆长,敢这么恐吓我!”

    徐平冷笑:“我这庄里谁是盗贼?你有没有官府文书?带着人举刀拿枪来我庄里,围了我的管庄,想干什么?不是看你有个耆长身份,我先就把你拿住看成盗贼!如今院里几十个庄客,只要我一声令下,看你哪里跑去!”

    李威眼珠转了转,口气有些软了,话里却不饶人:“你说到天去,我也是觉得你买秀秀这个女使可疑!你让她出来,与我对质!要是不敢,我就把你们拿到县里,自有知县相公发落!”

    徐平听他咬住秀秀不放,已是心头火起。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又不像徐平前世,不管怎样都要讲个人证物证,这时只要到官府里,只要没抓住盗羊的贼,关着你你也没办法。还不是要上下使钱?

    强压下心头火,徐平道:“秀秀是个小女孩,天生胆小,怎么敢见你们这些如狼似虎的人?要不这样,你随我到院里,找个安静地方问,如何?今天我们庄里也正在办喜事,诸位既然来了,不妨就饮一杯喜酒,岂不是好?”

    蹭吃蹭喝本就是李威来的目的,徐平说出来了,他却又不想这么算了,绷着脸道:“我们当差的,到你家里吃喝岂不让人闲话?你只管把人叫出来,我问完了就走!”

    李威这么一说,他手下的壮丁就不愿意了。本来说好的就是来徐家好吃好喝,扭头就走怎么成?他们又不是官面上的,只是地方自治力量,说起来还不如徐平前世的民兵连正规。酒肉在面前,谁管李威?一起鼓噪。

    李威弹压不住,只好装模作样地下马,对徐平道:“你前边带路!”

    徐平心里冷笑,进了我的门,一会让你叫爹!

    进了院门,此时酒席已到中场,只剩了孙七郎等十几个酒量大的还坚持在那里,也都有了七八分酒意。

    壮丁看到满桌的酒肉,眼都直了。他们本就是附近的普通农民,就是所谓的下等主户了,有酒有肉的日子只有过节才来那么一次。

    庄客里有与这些壮丁认识的,招呼一声,呼啦一下都跑去了酒桌上。

    徐平对李威道:“秀秀在我小院里,你随我来。”

    又看看高大全,使个眼色:“你也过来。”

    高大全被徐平看得有些发虚,却不敢说什么,只好跟上。

    进了小院,秀秀正在那里收拾吃剩的东西,见到徐平带人回来,问道:“官人有客吗?”

    徐平道:“算不上什么客。你先不要收拾,过来说话。”

    到了这一步,李威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咳嗽一声,走上前对秀秀道:“你就是任牧子家的秀秀?我是本地耆长,有话问你。”

    秀秀一头雾水,站在那里。

    徐平闪到李威身后,对高大全使个眼色,突然运气猛地一脚踢在李威腰眼上,把他踢倒在地。

    李威倒在地上,简直惊破了胆,张口就要大叫。

    徐平早转到他身前,一脚踩住了他的嘴巴,对高大全厉喝一声:“你站着干什么!还不上来把他制住!”

    高大全回过神来,急忙上来把李威死死按住。

    徐平对秀秀道:“这个人不怀好意,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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