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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忽悠与小厨娘-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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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马车上下来一名官袍男子,身形瘦削,发丝半白,额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有着与那双极为年轻、毫无瑕疵的手全然不符的沧桑。
  长时间的颠簸并未令男子如何失态。相反,他的衣物整洁笔挺,鬓角梳理得一丝不苟,不显凌乱,不染尘埃。
  只是,再沉着的姿态,依然掩不去眼底的疲惫。
  男人心下暗叹。人到中年,已经敌不过岁月的痕迹了。
  “令牌,就是在这儿出现的?”他微仰着头,目光不知看向何方。
  “回晏大人,正是。”
  “那拥有令牌之人呢?”
  “他是青山镇人士,两天前又来了一次,照惯例取走一块冰。”
  “令牌每次都只用来取冰?”
  “……是的。”
  “呵。”
  掌柜的不敢抬头,摸不透这声冷笑为何意。
  长空无云,男子神色淡淡,视线缓缓移向某处。
  即便历经风雨雕琢,仍不难想见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当年会是怎样一番绝代风华。
  跟在掌柜身边的小伙计,只是偷偷瞄了一眼,顿时惊住。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张略为憨厚正直的脸。
  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
  可那凛冽的眼神,无意间露出的似笑非笑的神态,竟与那日前来取冰的男人,有九成相似。
  ***
  “晏大人,您坐。”
  朝廷派来的人,青山镇长不得不万分尊敬,哪怕这人比他还年轻。
  不过这个晏修韩气度不凡,看上去不坏。只盼他不是道貌岸然之辈。
  “镇长不必客气。”晏修韩有礼道,“此番受陛下旨意,前来调查灾情,需要借用各方人手,掌管要道,望镇长理解。”
  “陛下记挂百姓疾苦是天下人的福分,下官定当配合。一切可就拜托晏大人了。”
  晏修韩直接道:“镇长,可否方便聚集青山镇的所有大夫?瘟疫非同小可,如何治疗与控制还需从长计议。”
  “这是自然。来人!”
  “麻烦了。”
  “万万不敢当。”
  ……
  人很快到齐了。
  “所有大夫都在这里?”晏修韩眯了眯眼,问道。
  “镇上行医的大夫都在这儿了。”
  “那可有声望与医术皆上乘的江湖郎中?以及擅长制药之人。”晏修韩一本正经道,“人多力量大,各方能人都该请来才是。”
  镇长觉得从这人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老狐狸和小狐狸。
  镇长招手让近身服侍的小厮过来,附耳轻声道:“去请我那干女婿过来一趟,实话实说便好。”
  小厮领命去了。
  “晏大人不如先开始?”镇长朝晏修韩道。
  “无妨,等人齐罢,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晏修韩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青山镇乃瘟疫多发地,马虎不得,需得所有人都配合才是,否则纯属浪费。”
  镇长只得连连称是,同时悄悄打量他的五官。
  越看越像一头成了精的狐狸,风华正茂时不知能迷死多少未出阁的姑娘。
  小厮很快抵达晏桓之与辛珏珩的住处,说明了来意,请晏大夫走一遭。
  辛珏珩道:“你去吧。”
  晏桓之苦笑:“珩儿总是让我去。你可知这是什么差事?”
  “我当然知道啊……我也心疼,不想你去。”辛珏珩苦笑道,“可民生疾苦,你是大夫,终究不能逃避。”
  晏桓之怔住。
  民生疾苦之时,晏家人义不容辞。
  这句话,他儿时曾谨记在心,后来试图忘记,便一直埋藏在心底。
  他总是告诫自己,心系天下苍生的,不该是他这样的人。
  然而骨血里的传承与初衷,再怎么想违背,都是做不到的。
  晏桓之道:“万一回不来呢?”一去不复返,并不是没有可能。
  瘟疫这东西,一旦参与了,变数太大。以前感染而死的大夫不在少数,他踏出这一步,答应帮忙研究病症,也许就回不了头了。
  辛珏珩果断道:“我等你回来。”
  “那好。”晏桓之抱了抱她,“珩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本来说得好好的,他临走时,辛珏珩却犹豫了。
  她不敢变卦,只是扯住他的袖子,问他:“我们……能再好好想想吗?”
  晏桓之笑着摇头。
  他清楚,其实没有时间给他思考。况且,深思熟虑的结果,也还是去。
  “民生疾苦之时,晏家人义不容辞。这是我爹教给我的。”
  时至今日,他原封不动地,送给他的珩儿。
  辛珏珩笑了笑。
  “晏大夫,快去吧。”
  路上,晏桓之问小厮:“上头派来那人姓甚名甚?”
  小厮回答道:“不太清楚,但老爷称呼他为晏大人。与晏大夫许是同一姓氏呢。”
  晏桓之愣了一愣:“晏?”
  “是的。”
  晏桓之后悔了。
  他不想去了。
  所以说,天下苍生这种事儿,根本轮不到他管。他好好在家卖药养媳妇生儿子不就好了?
  然而由不得他退缩,被半拖着到了镇长那儿,果不其然看见那个男人。
  好久不见,他老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他爹出现,其实忽悠这个属性是遗传的。以及大忽悠突然正直起来了,我也好不习惯。
我知道我的文经不起考究啦,读者愿意指出来是好事,我会好好改正的,但是请大家都和和气气的…QAQ
其实架空文真的可以写得很流氓,但我写每一章都会查很久资料的,尽量做到合适,因为想对得起写文的自己和看文的你们。
能改的我尽量改,前文修起来有一点点小麻烦,慢慢来吧。成亲时需要见证人这事儿后面本来就会再圆一下,涉及剧透啦。

☆、南瓜玉米羹(2)

  “很好。”晏修韩语气平平道,“都到了。”
  这小子气色不错。
  晏桓之面无表情地寻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晏修韩并未对他投以多余的目光,秉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说事,倒真像是陌路人。
  “前些日子气候异常,先多雨后干旱,正是疫灾易发之时。此外……”
  语毕,晏修韩道:“本官奉命前来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之一,同诸位通力合作,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尔等为人医者,国家危难关头,是否抱有豁出去的决心?本官不需要优柔寡断的手下。”
  “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他扫视一圈,意味深长地在晏桓之身上顿了一顿,“不愿意的大可说出来,本官准你离开。”
  大夫们各个表了决心,视死如归。
  晏修韩满意道:“你们都是皇帝陛下的骄傲。”
  这群老头关键时刻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平时一个个装模作样的,能偷懒就偷懒……若是真的心系天下,无半点虚情假意,晏桓之不得不叹服。
  晏修韩道:“晏大夫,听说你治好了镇长夫人的病。”
  晏桓之回神,道:“镇长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方才怎的不见你表态?”晏修韩眯了眯眼,“不情愿?”
  晏桓之直视他波澜不惊的眸子,从那双眼睛里仿佛能看到渺小的自己。
  “回晏大人,我只是个治疗骨伤的江湖郎中,懂些皮毛医术,卖膏药为生,家中还有妻子等着我。此事,恐不能胜任。”
  “哦?”晏修韩挑了挑眉,“妻子?”
  镇长轻咳一声:“回晏大人,晏大夫的妻子正是我前些日子收的干女儿,名唤辛珏珩。”
  “是么,娶妻了啊。”晏修韩甚觉有趣,却并不在这件事上多谈,“这儿的大夫有几个家里没妻儿老小?你的医术我还是知晓些的,几年时间也不至于退成那样,可别太妄自……这是什么?”
  他猛地起身,一把下了座位扯过晏桓之的手腕,捕捉到几乎不可见的红色小斑点。
  明明一把老骨头了,身手还挺快。
  “你接触过多少病人?”他问。
  晏桓之呼吸重了重:“……几个吧。” 
  “这次,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晏修韩语气冰凉。
  “带走隔离。”
  ***
  镇长夫人无奈地看着来回踱步的辛珏珩。
  “珩儿,你先别着急,青山镇上懂些医术的都参与进去了,晏大夫只是不例外而已。”
  辛珏珩道:“我知道的,干娘。可是桓之怎么还不回来,万一真像他说的一去不复……”
  “珩儿丫头。”
  是镇长。
  “干爹!”辛珏珩赶忙迎上去,朝他身后张了张,没看到人影,“桓之呢?”
  镇长叹了口气。
  “丫头,你先别激动。”镇长安抚道,“朝廷派了人下来,镇上的大夫都被拉去帮忙了。时间匆忙,没办法回家告知你。”
  其实事态要更严重一些,晏桓之很可能染上了病症,但他千叮咛万嘱咐,让镇长不要告诉辛珏珩。
  辛珏珩摩挲着手腕上带有裂痕的玉镯子。
  “自古以来先人便苦命钻研与瘟疫斗争之法,瘟疫虽猖獗,却也并不是无药可医。那位大人已有了把握,他向来有神医之称,珩儿不必多虑。”  
  “晏大夫会没事的。”镇长夫人道。
  辛珏珩点头。
  嗯,疫灾一好,桓之就会平安回来了。
  她等他。
  此刻,另一头。
  晏桓之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反倒是晏修韩这个长辈负手而立,神色捉摸不定。
  “只留下我一个卖药的江湖郎中,晏大人不知卖的什么关子。”晏桓之淡淡道。
  晏修韩道:“只有你一个疑似染了疫情,不留你留谁?”
  “不该只隔离我么?”晏桓之瞥了他一眼,难免疑惑道:“你不怕被传染?”
  晏修韩却不理他,双指捏了捏鼻梁骨,低声道:“什么时候成的亲?”
  “……”晏桓之顿了顿,抿唇答道:“五个月前。”
  “不通知家里?”
  “我与晏家早已没了干系。”
  “长能耐了啊。”晏修韩不怒反笑,“婚姻大事,宁愿随便找人见证,也不愿告诉你爹娘?”
  “我亲娘在天上看到了。”
  “……也罢。”晏修韩沉默一瞬,“你的婚事,我本就不打算干预。离家多年,过得倒是挺快活。”
  晏桓之道:“离开皇城,自然快活许多。”
  晏修韩生平最不爱谈论家长里短,对自己的孩子也表现得不那么上心。这大约是导致父子决裂的诱因,然而因缘果报,他从不后悔。
  于是便道:“你自己的选择,我向来应允。但你可知我是如何发现你的踪迹的?”
  “黄云镇耳目众多,你自然不会漏了任何消息。”晏桓之不笨,他知道自己使用令牌所带来的后果。
  唯独算错一步。
  他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到底是皇帝主动下旨命他到这瘟疫肆虐之地,亦或是他有心求旨?
  为了他?
  还是为了天下?
  晏桓之看不懂晏修韩,从小就是。
  “以前受那么多苦都不肯动用一下,只因那丫头怕热就去取冰,你倒是会疼人。”晏修韩凉凉道,“为父突然很想见见素未谋面的儿媳啊。”
  晏桓之的眼神锐利起来。
  “我是你父亲,不会对她如何的。”晏修韩笑道,“你现在染上了病,不知她手臂上是否也用同样的红斑呢?”
  “你想做什么?”
  “这次的瘟疫不足为惧,是人们把它想得太可怖了。不然我为何还有功夫来找你呢。”晏修韩悠悠道,“人祸不同于天灾,是可控的。你不会出事,你媳妇儿也不会出事。历来瘟疫之所以死伤众多,只是因为百姓不懂得应对。”
  晏桓之想,万一珩儿也出了事……
  “不过若是我算错了,咱们可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晏修韩伸出手臂,将衣袖撩起,目前还未见红斑,“年轻力壮的先出现淡红色斑点,年老体衰的则如同感染了重风寒,斑点直接变为黑紫色,化脓溃烂。病入膏肓时还会自体内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病菌主要是通过此气味传播。”
  “此病何解?”
  “只需要几味药材,给病人熬汤喝下,药渣敷于斑点处即可。感染之人隔离,衣物焚烧殆尽,多通风换药,慢慢就会减少传染与发病。”
  “……你如何知晓?”
  “晏家祖传的医书上曾有过记载。”晏修韩讽道:“若你不执意在年少无知时闯荡江湖,自是可以学到真本事后再外出游历。可惜了。”
  “向来只有嫡子才能接触家族秘术。”晏桓之冷笑,“我不过是个庶子,嫡母与兄长的眼中钉,处处遭人暗算,留在家族中也不知能活到哪一天。”
  “嫡庶不过是个名号,血统再纯正,若是个废物也无济于事。”
  再说,你怎知为父就一定会对你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呢。
  “不愧是宫廷御医之首,从皇上那儿学到不少帝王家的冷心冷情吧。”晏桓之大不敬道。
  “唔,权谋之术的确学了不少。”晏修韩并不在意他的语气,“你的能力我再清楚不过。我可不是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该传位于谁,我心中自有明镜。”
  没待晏桓之说话,他又道:“然而你志不在此,这一点我同样清楚。”
  晏桓之明显感到意外。
  晏修韩不愿再多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且回答我,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估计又是那套厌烦了的晏家家训。
  晏桓之闭上眼。
  很多事,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他心里也早有明镜,看法大不同以往了。
  但一码归一码,这个年龄的晏桓之,对于某些事,仍然无法释怀。
  “这并不必须是胸怀大志的人才能做的,桓之。”晏修韩道,“每个人的一念之差都会造成不同的后果。你说得对,你已经不是晏家人了。因此我此番不以父亲身份要求你,也不以晏家长辈训诫你,而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询问作为医者的你。”
  晏桓之道:“我染了病,本就不能离开。”
  “我会医好你,然后放你回家。你是青山镇的一份子,家中还有妻子等着。”晏修韩淡淡道,“若是答应,则安安心心与我一同为百姓疗伤。去留,是你自己的决定,就像当年一样。”
  晏桓之沉默。
  “这是你的答案?”晏修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谈不上失望与否,只觉得终于了断。“好,我说过会——”
  “我答应。”
  晏桓之仍然没有抬头。
  “她会等我,也定会希望我留下。”

☆、南瓜玉米羹(3)

  晏修韩将熬制好的药端了进来。
  屋子里顿时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晏桓之捂着鼻子,扫一眼浓厚的棕黑色药汤,很快移开视线,不可思议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咳。咳咳。”  
  见他刚开口就被呛得说不下去了,晏修韩升起一点儿难得的快意,“你还是见识少。天下奇毒怪味,我哪样未曾试过?”
  晏桓之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他能和这头老狐狸比吗?
  晏修韩将药碗往前一递,“你可以捏着鼻子喝。”
  晏桓之垂眸,凝视晏修韩抵着碗的手指。从他记事起,父亲的手就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纤细柔长,白皙如玉。
  明明是个男人,偏偏一双手漂亮得像假的一样。
  年岁渐长,他的鬓角染白,皮肤布上了细纹与斑斑点点,眸光愈发浑浊,只有那双手始终细腻如初。
  晏桓之伸手接过药碗,不经意间触碰到父亲骨节分明的手指。
  温度也冰凉得像假的一样。
  “还发呆?”晏修韩语气凉凉道,“不喝药就不会恢复,不想见你娘子了?”
  晏桓之抬起碗,一鼓作气倒进了喉咙。
  “……”他捂着嘴尽量不吐出来。
  晏修韩真的没有给他加料吗?
  碗中剩了些结成团的药渣,晏桓之忍着怪味,均匀抹在红斑处。
  晏修韩留下一句“三天后自己过来给我打下手”就离开了。
  而辛珏珩,正在实施探夫大计。
  晏桓之所在的房屋大门处有侍卫把手,她徘徊许久,实在找不到溜进去的空隙。
  于是蹑手蹑脚地绕到后头。
  这里倒是没人守着,只有一堵看起来不太结实的篱笆墙,大概比晏桓之矮点儿。辛珏珩蹦跶几下,正好可以望见里头晏桓之所在那间的窗户。
  她挠了挠头,又蹑手蹑脚地离开,到附近找了两个木箱,艰难地抱着它们回到了后院外。
  两个木箱叠起来就比她的脑袋高了,辛珏珩看不见前方的路,于是走得歪歪扭扭,相当笨拙。
  她将一个靠墙放,另一个轻轻丢进篱笆墙那一端。
  “咚”地一声,箱子沉沉落在里面的草地上。
  辛珏珩踩着箱子跳上篱笆墙,双手一撑,腿一迈,以不太雅观的姿势勉强翻了过去。 
  她跌坐在提早抵达的另一只木箱旁,喘了口气,急忙起身,拍拍手上和衣裳上的灰尘,抱起木箱走近屋子。
  窗户比那层篱笆墙高多了,辛珏珩贴墙摆好木箱,位置正对窗户正下方,用来垫高。
  她踩了上去,发现窗户依然在她的头顶上面,这样子啥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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