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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丈夫端了碗汤进来。他坐到床边，一勺勺的喂到袖娘口中。极尽温柔。
　　　　你听到袖娘说：“大哥，你去休息休息吧。你上午打了半天柴，一会儿还要去锄地，不休息怎么熬得住。”
　　　　她丈夫说：“袖娘，我没事，快把汤喝了，这样身体才会好的快。”
　　　　袖娘说：“都是我拖累了大哥。”
　　　　她丈夫说：“你又在说孩子话了。自从生下旭儿你身体就不好，怎么能硬撑。这些我还都受得住。只要你每天陪着我说说话，再看着旭儿健康的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来，再吃一口汤。”
　　　　你看见袖娘咽下汤，自己的喉咙却觉得有些干燥，像有人在你嘴里塞了一嘴的沙子，你觉得奇干无比，终于干渴的醒转过来。
　　　　你看见李镇正将一把温湿的毛巾从盆里拧出，正要搭在你额间，看见你醒了他就笑说：“你这一醉还真久，早知道你不能喝就不让你喝那么多了。”他的脸色如常，显然昨晚那些酒对他只是小意思。他的脸色如常，对于即将的分别，他掩饰的也比你好。
　　　　你强笑着坐起来。
　　　　李镇端过一杯水递给你。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你正渴的难受，你接过来一饮而尽。
　　　　你的头很昏，不过还好，你坐了一会儿就好些了。你下了床。
　　　　你穿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飞快的掀起自己的衣服，看见肚腹间的那道长长的疤痕，突然脑中一片明亮！
　　　　你想到梦中的袖娘腹上也是这么一道痕，无论是外形，还是位置，还有长度，都无比相象！
　　　　你惊呆了。
　　　　李镇有些奇怪，问：“孟兄弟，你怎么了？”
　　　　你慌乱的穿好衣服，掩住那道疤痕，说：“没什么，头还有些昏。”
　　　　李镇说：“如此你就再歇一天吧，明天再走。”
　　　　李镇微笑着看着你，笑如平常。没有特别的期望，也没有虚伪的挽留，极自然。
　　　　一辈子留在这里你都一百个愿意！可是，你知道你早晚有一天要离开，在这里多留一天，你就会陷的更深。所以你摇头，还是要走。
　　　　小青已经收拾好了一切，你吃了些东西，就走了。
　　　　你不肯让李镇送你，执意让他站在廊桥上目送就好。李镇无可奈何的停住。
　　　　你走了。
　　　　你的心却留在了这里。
　　　　你走了。
　　　　你不敢回头，又渴望回头看见李镇的身影面容。
　　　　你走了，走出百步后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你看见了李镇，他果然还站在廊桥上。你们的距离已经这么远了。
　　　　他真听话。
　　　　你心里这样强笑着想。你不再回头了。你甚至不敢看周围的风景，你怕你会忍不住想要再回来，继续着那个错误。
　　　　你既然决定不去犯错误，你就会坚持寻找正确的解决方式。也许不留恋这里，就是一种类似于正确的方式吧。
　　　　可是，为什么你却觉得鼻头发酸，心里失落落的空？
　　　　
　　　　三，爱有时别
　　　　终于离开了婺源。
　　　　终于离开了李镇。
　　　　可是连玩心正重的小青都觉得你明显的不开心。
　　　　小青试探着问你：“少爷，我们还要去西湖玩吗？你说西湖断桥不断，孤山不孤，我真想去看看呀。”
　　　　你说：“小青，我们不去了，还是直接去京城吧。”
　　　　小青问：“少爷，为什么你突然改变主意呢？”
　　　　你说：“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早日去京城，租个房安心住下，我再好好看看书，这样才对得起爹和娘。”
　　　　小青就笑说：“我知道，少爷是怕再有危险。好啊，那我们就先上京城。如果你高中了，老爷和夫人必定很高兴。”
　　　　你点点头。
　　　　你的本意是早日离家，在路上游山玩水，去景德镇看看，去婺源看看，去西湖看看，去西溪看看，再去趵突泉看看，回来再走洛阳，看看少林寺，看看龙门石窟。一来增长阅历，二来打发时间。
　　　　你的父亲到底是江湖中人，便答应了。只是要你不可荒废了课业。
　　　　可是现在你哪里都不想去。你只想留在婺源春看油菜冬看梅，既然婺源不能留，那么其他地方又有何值得看的？
　　　　断桥不断么？那必是藕断丝连为情惑；
　　　　孤山不孤么？那必是心有灵犀风联姻。
　　　　可是，自己却已是身也孤来心也孤。这漫漫时日，怎一个孤独了得。
　　　　你觉得现在的你像行尸走肉。
　　　　小青一路上总想引你说话，逗你开心，可是你却像一口老井，投下个石子翻个骨嘟又复平静。
　　　　你知道小青一定很奇怪你的变化，他没有经历过，你就是说的口干舌燥他也不会明白你那真情已动的心。
　　　　所以你索性不跟他说。
　　　　你一直走到夜黑透才让小青找了家客栈住下。
　　　　你刚进客栈的时候心不在焉，有一个黑衣汉子在你身上蹭了一下，又走开，你也始终不察。
　　　　你忽然听到一声暴喝：“快交出来！”
　　　　你现在只对天打雷劈这种可以结束你的痛苦的事情感兴趣，其他就算是和尚娶媳妇你也懒得看一眼。你头也不回。
　　　　你听到有人说：“大爷手下留情。小的下次再不敢偷了。”
　　　　你知道是小偷碰到了比他更强硬的人，在低声下气的哀求。你懒得像一些长舌的婆娘那样去寻根究低。你只想等小青安排好住房去大睡一觉。睡觉和喝酒一样，都能助你逃了现实。或许，李镇也会出现在梦里。
　　　　可是你面前忽然站了一个大汉，那大汉锦衣玉带相貌堂堂，他伸手将一个钱袋递到你面前，说：“兄弟，你的钱袋丢了。”
　　　　你看了那人一眼，不以为然地伸手在腰上摸了一下，真的是你的钱袋丢了。你却一点也不激动，接过钱袋道了声谢。
　　　　那大汉说：“兄弟，我看你倒象是出远门的，出门在外万事都要谨慎，不可大意啊。”
　　　　你点点头，强自笑了笑。
　　　　小青回过身，不迭地给那人道谢。
　　　　你心想这小鬼倒是圆滑。
　　　　小青回过身冲你做了个鬼脸。
　　　　你对小青说：“去，付了他们的饭钱，就当是我们酬谢他。”
　　　　小青点头。
　　　　那大汉有些不好意思，执意要你和他们一起吃，还说你是主人应该坐在上首。
　　　　你只想随便吃些饭就去睡觉，。所以你就坐在那儿。你不想喝酒，就吃了些饭。小青人小鬼大的在一旁招呼他们，最后他不得不说你大病初愈心情不快。
　　　　那人豪爽，便不在意。
　　　　你看见那个大汉旁边还有一个英挺的青年，一个清秀妍丽的少女。
　　　　大汉叫周战，青年是他弟弟周阳跃，少女是他幼妹周婵心。
　　　　你向他们打了招呼。
　　　　原来周阳跃也要进京赶考，便由大哥护送。家中尚有一母亲，周婵心少年心性，一定要跟着两个兄长出来。好在三人娘舅也在京城做些小本生意，此去也算探亲。便一起来了。
　　　　周战知道你也是进京赶考，就说：“兄弟，既然同是去京城，不如就结个伴吧，此去京城路途尚远，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你本来无所谓，随口应了一声，周战却热情至极。
　　　　你真的很累，于是你就说先回房去休息。看见你脸色不佳，周战兄妹一起点头。
　　　　这一晚你睡的很好，一觉到天明。
　　　　你下了楼发现周战兄弟还等你。你有些不好意思，便和他们一起上路了。
　　　　你这个决定对极了。此去京城的路途你一点也不知道，周战却去过几次，轻车熟路。
　　　　周战热情洋溢，因为你的年龄和周阳跃周婵心相差不多，他连你也当作兄弟看，体贴周到。这让你又想起李镇，李镇对你也是这样。只是李镇做起来更加自然。
　　　　你不愿意想李镇，出了婺源你便该忘掉他，可是你忘不掉。李镇的体态容貌深深的映在你心里，路上不经意遇到与李镇相似的人，你都会情不自禁的留心。那天吃到一条红鲤鱼，你想起李镇也曾经钓起过这么一条红鲤鱼，最后一定要让给你吃。于是你看着那条红鲤鱼发了好一会儿呆。
　　　　若依你的意思，便是先赶路，啥时候累了，正巧又遇到客栈再停下来吃饭和住宿。
　　　　今天，自从出了那个小镇你就再没有看见人家，你不知道原来去京城还有这么一条寂凉的路。你和小青什么也没有准备。倒是周战准备的周到，中午便请你们吃了一只烧鸡和馒头。
　　　　当周婵心用那雪白的柔荑将烧鸡和白胖胖的馒头递过来的时候，你也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周婵心这小姑娘更不好意思，脸色红通通的。小青在你身边嘻嘻的直笑。
　　　　周战是家中长子，这些年来也算是走南闯北，阅历丰富至极，一路上从东北的人参聊到云南的白塔，倒也十分有趣。
　　　　周跃阳和你年龄相仿，性格也温和，你们也谈得来。
　　　　周婵心每次看见你都要脸红。和你越熟她见到你的时候，脸上越红。
　　　　因为和三兄妹在一起，你的心情才好些。你不再整日想念在婺源的日子，不再不停的想李镇。你松了口气。
　　　　那天下午天气不好，周战说会有大雨。你们一阵急走，才看见一座茅草搭的亭子。里面已经有几个人躲着即将到来的大雨了。你们也连忙躲进去。
　　　　一个人说：“这冬天也会下雨，真是怪啊。”
　　　　又有人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周围一阵笑声。
　　　　你的心情不错，所以你也笑的很舒心。
　　　　果然下起了大雨。噼哩啪啦的雨点砸在地上先还起一阵子的灰，再后来就变成了泥浆，集成雨潭，刷刷的流。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你身边那些人见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无聊之际就有人拿出几个骰子，一干人兴冲冲的围在一起，喧哗起来。本来寒冬腊月在野外行走已经寒冷，打牌当然更甚，可是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也许打牌倒还能忘记暂时的寒冷。
　　　　过了一会儿，你看见一个老叟急匆匆的从雨中向这边大踏步的走来。他显然在雨中已经淋了好久，全身都湿了。一进亭子就大声说：“好大雨呀。”他穿着棉袄，现在全都湿了。在冬天穿了一身湿衣，无异于一种痛苦。可是老人却似乎并不冷，不在意的将身上的水拧干。
　　　　此时亭子实在已经够拥挤了。不过你见那老者身上湿透，还是给他让了个空儿。他冲你嘿嘿笑道：“小朋友，谢谢你了。”
　　　　你又冲他笑笑。你说：“老先生，我有几件干衣服，不如你先换上吧。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老者摇头说：“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外面走，总也会遇到些全身湿透的情况，没事的。”
　　　　你见他并不冷，也便不在说话。
　　　　你没想到这老者竟然有那么大的赌瘾。
　　　　他只在那群赌博的人旁边站了一小会儿，就挽着袖子加入了。
　　　　周战兄弟也在观看，连小青这小鬼也伸头探脑很感兴趣的样子。可是你却对此提不上兴致，你索性看着那正下的旺的雨。
　　　　周婵心当然也不会喜欢赌博。男子和女子的爱好，似乎便有分别。
　　　　那些赌博的人手舞足蹈的或喜或悲，到了最后，你和周婵心就被让到一块儿。
　　　　你说：“周姑娘，江西至京城，路途甚远。你走了这些天，很累吧。”
　　　　周婵心有些不好意思，微笑说：“是啊，开始几天只觉得环境新鲜，一切都很有趣，走到后来天天不停的赶路，心中就急，也就累了。我总要停下来歇，二哥就吓我说，如果我不走就把我送回家去。我这才一直赶路。”
　　　　你笑了笑。
　　　　周婵心问你：“孟公子，你是读书人。这次，就你和小青两人去京城吗？”
　　　　你点点头。
　　　　周婵心竟然佩服的说：“你真了不起。要是我，可就不敢的了。”
　　　　你笑道：“我身上没有多少银两，若有人抢就给了他，出来自然方便。”
　　　　周婵心看着亭外的大雨，不说话。
　　　　雨下的久了，周围更冷。你问周婵心：“周姑娘，你冷吗？”
　　　　周婵心摇摇头，可是你却看见她紧紧抱着双手，衣衫显然有些单薄。
　　　　你不出声的跑到外面的马车上，那个时候你淋着雨，头发衣服上都被雨水打湿。你飞快地取出你自己的一件披风，然后踏跳着泥水冲进亭子。
　　　　你闻了闻，把披风递给周婵心，笑着说：“还好，没有什么味道。我出来的时候乳娘才洗干净的。周姑娘，你先披上吧。”
　　　　周婵心感激不已，不好拒绝，就接过来。
　　　　这时候，那老者忽然生气的叫了几声，显然是输了钱。忽然他转过身，拍拍你的肩膀，说：“小娃娃，你有银子吗？借我使使。”
　　　　你和他素不相识，那老者显然运气又不太好，他身后的周战和周阳跃一起在摇头示意你不要借给他，你却取出二两纹银递给他，笑着说：“老人家，见好就收，尽兴就罢了吧。”
　　　　那老者就笑说：“你这小娃娃倒挺大方，又有好心肠。这样才讨小女娃娃喜欢。”说着他就看看周婵心，转过身又叫嚷起来。
　　　　周婵心被他说的窘迫不已，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你认识他吗？”
　　　　你摇摇头。
　　　　周婵心就说：“那你还借银子给他。”
　　　　你笑着说：“玩总要玩得尽兴。二两银子我路上省省就是了，他这么大年纪开心最重要。”
　　　　周婵心不解，苦笑着摇摇头。
　　　　你看也不看那老者赌钱，你对他也没有特别的印象，更不能确定他一定能还给你。但是你素来觉得钱财就是身外之物。你知道老者在赌钱并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你很乐意。从小你娘就说你有佛性，好善乐施。
　　　　那老者手气极差，不一会儿就把你的二两银子输了去。他便又来找你借钱。不过，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干笑了两声。
　　　　你真大方，便又取了五两银子给他。
　　　　周婵心开始捂着嘴笑你了。神色间似乎说你傻。
　　　　你忽然觉得这女子真矫性，不过是借了些银子给陌生人，她竟然就用看白痴的眼光来看你。
　　　　你的心里微微一叹。
　　　　你们说的话也就少了些。
　　　　可是，那老者连你那五两银子也输了去。他的手气真是差到了极点。他跑出去站在雨中连连将手在泥地里拍了几拍，又在身上抹掉泥巴，似乎要抹去霉气。他再进亭子的时候看也不看你，却有些不甘的眼巴巴的看着那群围在一起赌钱的人。
　　　　你却笑着又取出五两银子，说：“老先生，如果不尽兴，你再去赌一把，我再借你五两银子便是。”
　　　　那老者一把取过银子，笑逐颜开的说：“你这小娃娃真是个大好人。好，我就再去赌一把。如果再输，我今天就不赌了。”说着，他迫不及待的又钻到人堆里去。
　　　　你笑了。你看见周婵心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你，不像刚才看白痴的眼神，却也没有好的哪里。
　　　　你想到她的小性儿，也不在意，快活的哼着歌调。
　　　　可惜，那老者又输了。
　　　　你笑嘻嘻地看着那一脸懊恼的老者。你并不准备问他讨钱，你只是安慰他说：“老先生，赌钱总是有赢有输，不必放在心上，开心最重要。”
　　　　那老者有些奇怪地看着你，然后问：“小娃娃，你是个好人。你叫什么名字，哪天我有钱了还你钱。”
　　　　你当然没准备让他还钱，却笑说：“好，你哪天有钱了，又恰巧碰到我了就还我钱吧，我叫孟航。”
　　　　那老者就点头说：“好，孟航，我记住了。我有钱就还你啊。”
　　　　你笑笑。
　　　　你听见身后也有人在笑，显然那是对你的嘲笑。
　　　　和你一起站了片刻。那老者忽然说：“小娃娃，我借你的钱，一时半会儿又还不上你。这一日复一日只利息就不少了。要不我先把利息还给你吧。”
　　　　你笑着说：“老先生，不用了。就算你连本钱不还我也不介意，你千万别老把这事放在心上，反而弄得不开心了。”
　　　　老者摇摇头说：“那怎么行呢。欠债还钱这个道理我还懂得。我就先还了你利息。不过，我现在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这样吧。我这儿有本书，全给你吧，我太亏了，给你少了吧，又显得寒酸，我就撕三页给你。”
　　　　你连忙说摇头摆手，那老者却听也不听，从怀里取出一本已经被雨水浸了有些湿了的书，飞快撕了三页递给你。
　　　　你很不好意思，但那老者执意让你收下。你只好收下了。
　　　　老者看看那群赌博的人，心中痒痒的，却又已经说过今天不赌了，站在那里竟然有些受折磨的样子。当下就说：“罢了，我还是出去淋淋雨吧，站在这里浑身难受。”说着冲你挥挥手就走进雨中。
　　　　你连忙劝他先回来避雨，可是雨正下的急，雨声哗哗的响，那老者又走的快，转眼间就被雨幕隐淡了身影。在大夏天里冒雨赶路还可以理解，现在在这寒冬腊月里真让你觉得那老者是不是不正常。或者那老者竟然是个异人？
　　　　你对这老者却有些好感。你看看天，还在下。看看周围的人，还在赌博。你无聊极了，于是你取出那老者撕给你的三页纸。
　　　　你才发现那本书也许就是一本剑谱，老者正好撕了三招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