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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了一下情绪，宋雨航目视着军需官发完每人的十块大洋，随即大声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没？”

过了好一会，一名老兵抬头起头，迷茫地看了齐铭宾一眼，掂了掂手中的大洋，哗啦一声丢在了宋雨航脚下。

老兵眼睛一红微微叹了口气道：“长官！咱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赚钱的。”

一片哗啦声中，宋雨航脚下铺了一层银圆！

宋雨航先是微微一愣，心头夹杂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鼻子有些发酸！即使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第二百师，和日军部队相比仍然有着巨大的差距，中国军人凭借着一腔热血前仆后继，用血肉来填补着这种差距。

平心而论，宋雨航并不赞成使用这种作战方式，但是如果不炸掉日本人的坦克，一旦他们通过了三岔路口，突破了防御阵地的左右两翼，那么老钟楼势必将要失守。

老钟楼如果一旦失守，那么日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直接攻击位于新城区的英联邦储备银行。

犹豫了一下，宋雨航轻声安抚道：“你可以把家人的地址说出来，我保证把钱给你们送到家。”

“家”！老兵惨笑一声，忽然面露沉重道：“家早就让日本人给毁了！”

一旁的齐铭宾侧了下身，在宋雨航耳边小声道：“老骨头的家在南京！”

“南京！”宋雨航顿时为之一愣，那是一个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

外号叫老骨头的老兵一脸诚恳道：“长官，兄弟们不求别的，打赢了小鬼子用这钱给兄弟们修个碑吧！让后人们知道我们是为国家战死的，逢年过节的给点颗烟，烧根香，好歹有个念想的地方。”

“我答应你们！”宋雨航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多好的士兵啊！慷慨付死的要求竟然只是修建一座纪念碑，正是这样的军人于危难中挺起了民族的脊梁。

宋雨航将敢死队的名册从军需官手中要了过来，扯开一个急救包，用包装裹好揣在了内衣口袋中。

敢死队员见证了这一切后，集体向宋雨航敬礼！

只不过出发的时候，敢死队员身上的集束手榴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队员手中拎着的燃烧瓶。

宋雨航下达了出发命令后，目送着自行分散成几个组的敢死队员，消失在视野中。

忽然，一直跟着战车进攻的日军步兵将十几名被绑成一串，赤裸着上身惊慌失措的女子推到了战车前面？

宋雨航握着望远镜的手在颤抖，那些年轻女孩上身布满了伤痕，而下身穿着的军裤和绑腿说明了她们的身份，中国女兵！

面对不断推进的日军战车和步兵，中国守军阵地上静得出奇！强烈的羞耻心让女兵们畏缩着身体，尽量的将头埋向胸口，但是跟在她们身后的日军则不时的用枪托击打步伐落后的女兵。

望着日军士兵洋洋得意的丑恶嘴脸，宋雨航将望远镜捏得咯咯直响，但是射击命令就是无法下达。

终于日军推进到了距离守军主阵地一百公尺的距离内了，日军战车和步兵开始对防御工事内的中国士兵进行弹幕射击。

坚守在战壕中的中国士兵不时被日军火力击中，但是中国军队就好像失声了一般一弹不发？

意识到自己被当作盾牌的女兵们在一声尖叫下，开始四处逃散！

丧心病狂的日军开始在女兵身后拼命的射击，很快所有的女兵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操你妈小鬼子！我日你大爷！”在一片叫骂声中，中国阵地犹如爆发的火山一般！密集的弹幕瞬间挥洒泼向日军。

废墟中到处都是重重的人影，红了眼的敢死队员与日军在废墟中开始短兵相接，而更多的敢死队员则直奔日军战车和人员最密集的地方而去。

不过多时，一个带着火苗的燃烧瓶从一栋二层小楼的窗口狠狠地砸在了九五式战车的发动机上！随着破碎的燃烧瓶，火焰呼地一下窜起！几名距离战车过近的日军士兵也被星点的汽油崩溅到身上，顿时手忙脚乱的拍打了起来，没想到越拍打火焰竟然越大？甚至连手掌都开始燃烧了。

在日军慌乱之际，从对面的街口同时冲出五、六名手持燃烧瓶的中国士兵，中国士兵将瓶子甩向日军战车后，转身就跑！不幸的是他们的行动被日军战车上的机枪手发现，一排子弹打过去，三名没来得及隐蔽的中国士兵被火链一般的弹雨抽倒在地。

几辆被燃烧瓶击中的战车中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辆刚刚燃烧起来的战车的驾驶舱盖，顶盖几乎同时打开，满身是火的日军车组成员艰难的爬了出来！

随行日军步兵被惊呆了，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一直隐藏着的两门战防炮也趁机发威，频频向日军战车射击！

跟随在战车后的日军步兵此刻已经发现了袭击的来源，纷纷将枪口抬起，几个日军小队也开始向四周渗透。

借助炮击的空挡，敢死队向日军发动了逆袭！可惜他们没有把握住日军混乱的时机，当一名敢死队员举着燃烧瓶刚刚从废墟中跃起，就被迎面而来的枪弹击中！

剩余的七辆日军战车纷纷打开顶盖操起机枪，对着周围的建筑物无差别猛烈扫射，一个正好投掷燃烧瓶的敢死队员恰好被击中，其中一发子弹击中了他手中的燃烧瓶！刹那间，那名敢死队员连同身旁的几名战友化为了火人，一米多高的火焰将人整个吞噬，冒出了黑滚滚的浓烟。

从各处现身的敢死队员并没有畏惧，他们顶着日军的枪弹，大叫着举着燃烧瓶冲向日军战车！

敢死队发动的袭击取得了摧毁日军五辆战车的战果，但是三十余名队员倒在了血泊中！短暂的战斗后，日军在守军重机枪的欢送下撤回了出发阵地，二楼几名敢死队员的尸体还在燃烧，除了滚滚的黑烟之外，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腥臭焦糊的烤肉味！

宋雨航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墙壁上，他为敢死队员英勇的表现而激动不已，也为他们没能抓住机会减少伤亡、扩大战果而惋惜。

日军的轻易撤退让宋雨航感觉有些迷茫？突然，一阵急促的炮火砸在了守军阵地上！十几个暴露的机枪火力点，几乎都遭到了密集的覆盖。

按照正常的配置部署，重机枪配置在第一线，不但能发挥火力优势，还能起到心理激励作用，但是这也决定了重机枪是敌我双方重点的摧毁目标，中国军队沿用重机枪的思维几乎还停留在一战时期，在“淞沪会战”的时候，日军就经常使用战车防御炮对付中国军队的重机枪，一场战斗下来，一个师十之八九的重机枪往往都遭击毁。

同古之战也不例外，只不过日军使用了大量的山炮代替了战车防御炮！对于中国守军两翼暴露出的火力点逐一进行清除。

未等炮火延伸，日军的攻击部队就发起了冲击！与以往冲击不同，这次的日军部队大多数用在了穿插上，同中国士兵展开了逐屋逐房的争夺战，企图用优势兵力弥补轻武器火力方面的差距。

日军的战术安排让宋雨航布置的狙击手失去了效力，但是这十五个配备着自动武器的战斗小组却发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作用。

在狭窄的胡同、院落、矮墙、废墟中，日军士兵忽然发现他们手中的利器三八式步枪加上刺刀的长度似乎太长了？在很多地方转身都需要将武器竖立起来才能做到。

相比之下，中国士兵的五人小组更为灵活，除了拥有四支冲锋枪外，每人还配备了一只毛瑟1932冲锋手枪作为补充火力，携带了充足手榴弹的中国士兵让日军吃尽了苦头。

但是日军凭借着兵力优势，在一点一点的蚕食守军的控制区域，不时的从两侧的民居中传来的手榴弹的爆炸声，仿佛在告诉宋雨航，日军已经进攻到了哪里！心急如焚的宋雨航知道，一旦两翼阵地被突破，那么老钟楼的主防御阵地就失去了固守的意义。

当右翼阵地最后一挺机枪停止了射击后，守军阵地上已经出现了黄色的身影和那刺眼的膏药旗。

宋雨航一咬牙，集中了三十多名还能战斗的轻伤员，带着自己的卫兵班投入了反击！连日来第一次踏上守军阵地的日军没有想到中国军队的反扑会来得这样快！这样凶猛！在零星的射击后，青色的队伍撞进了黄色的人流当中。

宋雨航端着冲锋枪冲在了反击队伍的最前面，几十名从右翼溃散下来的军官和士兵也在途中加入了反击队伍。

此刻的宋雨航头脑一片空白，拼命的扣动着扳机，眼前到处都是和蝗虫一样的日本人，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让人无比厌恶。

五名卫兵掩护在宋雨航周围，用身体构筑起一道屏障！六个人的六支冲锋枪隐隐的成为了这支小部队的突击矛头，枪口所指所向披靡！密集的火力打得日军血肉横飞。

第二十三章　鏖战老钟楼（三）

在燥热的午后阳光照耀下，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这样的一个好天气反而让中国士兵的心情更坏了，因为晴朗的天气和良好的能见度有利于日军的空袭。

为了抵御干扰日军的空袭，中国士兵在防御阵地周围每隔上百十步点燃一个火堆，将轮胎、湿稻草等一切用不着的东西都投入了火中，在低压气流的带动上，滚滚浓烟升上天空，将同古激烈的战斗衬托得惨烈无比。

滚滚硝烟弥漫在同古上空久久不肯散去，就好像阵亡的士兵的亡魂一般，在空中注视着战场。

“炮兵阵地赵长官打来的电话！”接起电话的参谋将电话递给了宋雨航，这是炮兵第一次打来电话，之前都是自己打去要求炮火支援。

宋雨航心里明白，如果没有炮火的支援，老钟楼两翼的阵地恐怕早已落入日军手中了，于是十分客气的在电话里打了个招呼。

重炮营，营长赵国昌上校此刻可没有工夫和宋雨航客道，上午的空袭不但让他损失了一门宝贵的42倍口径的150毫米榴弹炮，而且还损失了几十个弟兄和两个高射机枪组。

赵国昌直接切入正题道：“日军前锋已经近抵老城区西口了，我部已经拟订转移到新城区的备用阵地，但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我移不走这些火炮，想请兄弟你们帮帮忙。”

宋雨航明白了赵国昌的目的，这些炮兵并不想放弃自己的大炮，诚然，现在同古城内的每一支枪，每一发子弹都是极其珍贵的，这些宝贵的武器是用中国军民的血肉换回来的，尤其是这些作用巨大的重炮，没有他们老钟楼恐怕早已失守了。

齐铭宾站在一旁听得十分真切，他与赵国昌在入黄浦之前就是同窗，感情可谓深厚，他清楚赵国昌对于那些大炮的感情，如果还是他指挥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坚守阵地直到炮兵安全转移，但是此刻阵地上的指挥却是宋雨航。

齐铭宾将手中带着鲜血的一张纸条递给了犹豫中的宋雨航，纸条上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了，由于守军全线收缩，老钟楼的位置已经前突暴露在日军面前，指挥部转来情报让部队撤到新城区一线依托有利工事地形继续抗击日军。

齐铭宾刚想开口主动请示自己带领部分部队断后之时！

宋雨航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举起电话道：“赵兄！我们就是你们的屏障，但是你们的速度一定要快，因为日军一旦发现我军收缩阵地，那么老钟楼的位置就更加突出了，三面受敌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谢谢你！打完了仗我带着老婆和孩子请你喝酒。”电话另一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承诺！

齐铭宾则扑哧一声笑了，宋雨航微微一愣，赵营长请自己喝酒有什么好笑的？

齐铭宾急忙为宋雨航解释道：“赵国昌上次所谓的带他老婆和孩子请我喝酒，我还真信了，寻思着这小子竟然也能找着老婆真是神奇了，于是买了不少好东西去了，没想结果2瓶汾酒，半包花生米，坐炮场上开喝！我就奇怪了，这小子不是说结婚有孩子了吗？于是我就问他你老婆和孩子那？结果他指着150毫米大炮说那就是他老婆，又指着88毫米大炮说那是他儿子！”

这会日本人没有进攻，只有零星的枪炮声，地堡里面满脸硝烟的士兵和靠着墙边给机枪帆布链子上子弹的伤兵都在竖着耳朵听，于是地堡里面爆发出了一阵阵笑声。

没多久，日军发现了中国守军收缩防御阵地的企图，如宋雨航预料的一样，日军从个各方面凶狠的压了上来。

几乎所有方面日军都捷报频传攻克支那军队阵地的时候，进攻老钟楼的日军在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无奈的退回了出发阵地。

一个小时后，在空袭与炮火的配合下，日军又发起了新的一轮猛攻！很快两翼阵地陷入了白刃战中。

在缅甸午后46度高温的炎炎烈日下，中日两军在遮天蔽日的硝烟中经过了一番殊死搏杀后，日军仗着人多势众，经过了短暂的混乱后，竟然集中了火力！两挺十一年式机枪喷射出的子弹当即将宋雨航身边的卫兵撂倒了三名。

激战中宋雨航本人也被一发子弹擦过肩膀，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意外的避开了日军的火力追踪。

“参谋长！”几名一直跟随宋雨航突击的宪兵冲了过去，冒着日军的弹雨将手榴弹投向了日军机枪。

轰、轰！连续两声爆炸，几名日军机枪手血流满面的倒在了七扭八歪的机枪残骸上。

失去的火力支援的日军气势顿时为之一降，开始陆续的后撤，被人搀扶起来的宋雨航浑然不顾肩膀上的伤势，从地上拣起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指挥部队将日军彻底赶出防御线。

此刻的宋雨航十分清楚，这次攻势是日军今天发动的最猛烈的进攻，很可能日本人也在硬撑，只要能恢复阵地，也许有希望可以坚守到明天。

让宋雨航近乎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退却的日军忽然在几十米外停住了脚步？二百多名日军在一名少佐的亲自带领下形成了一条散兵线。

中国士兵经过了激战，刚刚只顾着追击，这时，很多士兵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冲锋枪已经没有了弹药？

在中国士兵到处寻找顺手的家伙的时候！日军少佐缓缓地拔出了武士刀，刀锋一斜大吼了一声：“哈呀库！卡麻罗嘿！”

日军士兵哗啦一声，拉开了枪膛，一颗颗黄澄澄的子弹掉落在地！

宋雨航环顾了一圈幸存的几十人，里面没有一个军官，他恍惚的记得的，最开始和自己并肩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军官。这让他想起了在军校时看过的一名抗日老兵的回忆录，说那个时候打日本鬼子，黄埔出身的军官们每一次作战都冲在最前面，所以伤亡比例最大的就是这些基层军官。

面对日本人寒光闪闪的刀林，宋雨航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胳膊，暗自感叹：这副身躯太弱了，导致自己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这次大难不死！一定要好好锻炼一下。

中日两军的士兵都在用看猎物般的眼神盯着对方，到底谁是猎物，相信一会立刻即见分晓。

双方对峙的时候，第五十六师团师团长渡边正夫刚刚陪同大本营特使山岛平一来前沿视察，随行的日本记者敏锐的发现了正在前沿对峙的部队，纷纷要求拍下皇军奋勇作战的场面。

渡边正夫立即爽快地答应了记者们的请求，但是山岛平一前沿观战的要求却被拒绝了，因为现在战况还不稳定，中国军队的神枪手可谓是神出鬼没，万一特使出现闪失，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而且极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渡边正夫同时更知道山岛平一也并非胸襟宽广之辈，他知道，自己让特使先生失去在记者面前表演英勇忠诚的机会，自然得好好补偿一番。

渡边正夫将一个望远镜递给了山岛平一后，一挥手屏蔽左右，微笑着在山岛平一耳边小声道：“我知道阁下对于古物有着超凡的鉴别能力和收藏爱好，我的部下正好收集到了一些缅甸王朝十四世纪时期的一些金制品，他们想将这些东西送给阁下，当作您来缅甸的纪念品！”

“呦西！”山岛平一放下了望远镜，用赞赏的目光注视着渡边正夫，这是个很懂人心意的家伙。

善于理解与体贴的山岛平一对于渡边正夫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看完了这场小小的战斗，我们就去鉴赏那些古董！以你的能力，应该为天皇陛下和皇国承担更大的责任才是，好好努力吧！十五军不会是老头子们的天下的。”

山岛平一的话带有非常强烈的暗示，欣喜若狂的渡边正夫如同一只发了情的公鸡一般，将所有他能记得起来的口号都高呼了一遍。

渡边正夫的举动得到了山岛平一的大为赞赏和肯定！

就在两人相互吹捧之时，战斗爆发了！但是攻击却不是右日本人发起的，而是宋雨航发现了一名士兵身上竟然携带着军号，命令士兵吹响冲锋号的同时振臂一呼：“誓死不做亡国奴！中华民族万岁！”

宋雨航第一个冲向了日军，此刻的中国士兵已经完全没有了死亡的恐惧，生的希望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渺茫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抱着必死的决心，宋雨航率领着一群亡命徒杀向了日军。

对面的日军也随即发动了冲锋，中日双方的士兵同时发出了不同语言的呐喊声，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信仰，进行着正义和非正义的战争！在双方人流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