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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墙外等红杏-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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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县心里嘀咕,面上不免做出些姿态来,只温声道若有冤屈,但请讲来,自有本官与你做主。
惠娘听了,眼中泪花闪闪,一时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开口不得。
张知县见了,愈发和言悦色,惠娘抽抽噎噎,把始末说了,末了只说求大人开恩,取下兄长人头,说罢连连叩首。
张知县咳嗽一声,只叫苦不迭。原来那日真倭人头未满百数,余下的皆是官兵将无主的尸首割了头,剃了顶发,充作倭子模样的,也有些好领赏的,径将些秃发瘌痢的百姓杀了充数的。那惠娘的兄长,不巧正是个秃子。
张知县虽也晓得些影像,却哪里管去?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谁知偏有人硬生生揭将出来,也不知交多少人听了去,心下恼恨自不必题了,偏众目睽睽,发作不得,只把眼儿一瞟,就有个精乖的令吏走上前来,向惠娘说大人自会与你做主,何消说得?且请往里边去。
惠娘哪想到其中关窍,信以为真,感激涕零爬起身来,随那人往里边去了。
朱润早便沉下脸来,待要问湘琴,见她一脸惊诧,猜她未必知情,心下一转,早唤过小厮来吩咐了几句。
小厮还未下楼,惠娘已随人走将进去,朱润面色一发难看起来,叫住小厮,另把话儿嘱咐了。
这里湘琴听了惠娘言语,方自恻然,正听到朱润言语,她本等聪明,略一琢磨,已觉出滋味来,扯了朱润只要他说个明白。
朱润交她缠不过,方道:“我改日另送你两个丫头罢。”
湘琴听他话头不对,愈觉心底发凉,故意道:“不!我就要她。”
朱润说她不转,心头焦躁,未免漏出些话底来,交湘琴抓了衣袖驳道:“知县大人不是说了定会与她做主?我们多等一时,她自然出来了。”
朱润将她一看,只微微笑将起来,也不答话。
湘琴脑中一闪,瞬时明白过来,想起自家初来时的光景,怒火中烧,良久方结结巴巴说道:“这些人,这些人的良心都交狗吃了?!”
想了一想,只向朱润道:“她已经够可怜了,你帮帮她又怎样……”
连说几声,不见朱润答应,越加恼火,把手一摔,转身便要下楼,交朱润扯着,只问她往哪里去。
湘琴本不欲答他,奈何交他扯得动弹不得,越没好气,只道:“不做甚么,下去领她出来。”
朱润不觉一笑,道:“你如何领她出来?”
湘琴把脸儿一扬,只瞧了他似笑非笑道:“如何领?你不是认得那知县么?”
朱润会过意来,也不知该哭该笑,将她拖到椅儿上,恼道:“你越发长进了!懂得用我的名头了?”
湘琴越翘了嘴角道:“不用你的名头,用谁的?”
端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朱润瞧在眼中,两太阳一抽一跳,偏又有丝甜蜜漾上来,竟奈何她不得。
半晌方咬牙训道:“真想救她就莫要乱跑!且给我乖乖呆在这!”说着把门一摔,一阵风往楼下去了。
湘琴扒在窗边,见他三两步寻着个人,正是先头开腔的令吏,两人走到一边,也不知说了甚么,那令吏便笑了一笑,自往里边去了。
那人不到半刻就带了惠娘出来,朱润略一示意,小厮就向他手中塞了什么,那人也不托推,随手接了。
惠娘随了朱润走进阁中时,犹有些怔怔的。朱润却没甚好气,只向湘琴道:“今后看好她,少带她出去。”
湘琴方露齿一笑,就交朱润一眼瞪来,也不以为意,自拉了惠娘转过一边。
那日后,惠娘整沉默了三两日,自此对湘琴愈发尽心,湘琴也把心事尽相托付,不时把些金珠宝玉交与她变卖,又备了许多散碎银子在身边。眼见诸事齐备,仍不得刘海石消息,正觉时日好不难捱,就听刘海石来见。
湘琴又喜又忧,也不知那事成也未成,出来见他面色松快,顿把心头一松。
果然刘海石只说主簿稍侯便来,湘琴当即便带刘海石走到爱月屋里。
爱月方起身,还不曾梳洗,见了这光景,只半嗔半笑道:“娘子莫要为难我,那朱大官人是好回话的?”
湘琴如何不知她言中所指,只作不闻,径上前说自家要从良。
爱月早把刘海石睃在眼中,虽在肚里暗赞了一声,却也晓得这不是个有身家的,并不作难。
当下匆匆梳洗过,同两人往厅里坐了,还说不上几句,却听主簿过来,正有些打鼓,又见刘海石迎上前去,互叙寒温,愈把心来虚了。
那主簿同刘海石说了几句,便转向爱月,只说读书人清寒,莫要狮子大开口。
爱月听了一声也出不得,半日方在嘴边扯出个笑来,唯唯应了。
湘琴晓得她心思,将她拉到一边,交人抬出只箱儿来,把几匣金子数了,又把些金珠宝玉算了价,将将也有千金之数。
爱月瞧了这些黄白之物,心头发苦,方磕磕巴巴说了句:“非是小妇人不识抬举,实是,实是有些苦衷……”
那主簿早沉下脸来,爱月一慌,只没口子叫道:“实是,实是朱大官人早把湘琴娘子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速度很慢,请大家见谅~第三章还只有开头,会写的比较晚,要不大家明天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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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墙外等红杏 自由
湘琴一言入耳,但觉平地一声雷响,半晌方跌坐在椅儿上。
好容易挣起身问了爱月时日,却是倭乱的第二日,顿觉一团火窜起来,只把手脚乱抖。
等刘海石送了主簿转来,屋中哪还有湘琴身影?
原来湘琴忿气填胸,挟了腔怒火,车轿都不用,径往城东寻朱润。
香香想起朱润嘱咐,紧追而来。湘琴也不管行人驻足,一路疾奔,跑得鬓发散乱,汗粘粉湿,最后气血翻涌,只扶了墙呼呼气喘,交香香扶住了。
朱润恰要出门,正撞在门口,见了她这模样,免不了向前问长问短,却交她一手推开,喘了片时方道:“你,你卑鄙!”
朱润一怔,想了一想,还有甚么不明白的,虽在意料之中,仍忍不住心头发闷,又见不远处几人指指搠搠,当下拉了她胳膊,向里疾走。
湘琴越加恼怒,边挣边嚷道:“你到底要如何?!”
朱润只微微一笑,道:“我要如何,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湘琴一口气塞上来,作声不得,眼见已到屋里,只将他手拧口咬泄恨,朱润也不理她,反手便将门关了,又将她甩到榻上。
湘琴怒极,脱下鞋儿便向他扔去,交朱润一闪,砸在花瓶上。
自家却把力道使偏了,一个趔趄,恰撞在榻围上,登觉胸臆生疼,方捂了胸口,就见朱润上前察看,只把身一摆,恨恨道:“不要你管!”
两人一立一坐,对峙良久,朱润自向墙角拾了鞋儿过来,又拔了她松脱的簪珥,与她把乱发理了。
湘琴只任他所为,半晌方道:“你就不肯放了我?”
朱润只帮她把发挽了,也不答话。却听湘琴低低道:“我,我也没想怎样,只要能离了那里,没银钱又怎样?只要能清清白白的,能回家看看我爹娘……我,我有好久都不敢想他们,也不敢托人带信,我怎么敢,怎么敢让我爹娘知道,他们日夜悬心的女儿,已经,已经成了……”
朱润见她双肩抽动,声音发哽,如何不晓得她哭了,一时心头发堵,只握了她肩膀道:
“我会给你名份!将来你若要见父母,我也会陪你去……”
一言未了,湘琴已将他一推,背身抹了泪水,冷冷道:“你怎知我便要你那名份?”
朱润交她一语戳在心头,终不免恼火上来,一把扳过她脸儿道:“我有什么不好?!”
湘琴只瞧了他笑道:“你有什么好?”
朱润瞧了她半日,只慢悠悠说道:“离三月之期还有五日,想必你也还记得。”
湘琴一呆,正烦恼,又见他嘴角噙了丝笑意,越觉心头火起,没个出处,想了一回,反笑将起来,径走前一步,伸手便解朱润腰带。
朱润不料她如此,一恍神便交她解了扣带,只抓了她手儿,沉声道:“做什么?”
湘琴便把头一歪,笑道:“服侍你啊,你不是要我好好服侍你吗?”
说话间已把他衣带扯开,又把手脱他衫儿,朱润再耐不住,将她两手尽抓在掌中,喝道:“够了!”
湘琴也不恼,只道:“你不喜欢啊?那你喜欢什么?说啊……”
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偏又带了丝说不出的慵懒,朱润连吸几口气,方咬了牙道:“我倒想挖出你的心肝来瞧瞧,看看里面可有‘真心’二字?”
湘琴把手一顿,半晌方微笑起来:“你从头到尾不曾有真心,却要别人取真心来换?”
朱润一口气冲至胸口,再忍不住怒火,张口便道:“你怎知我……”到底把她手儿一摔,顿住了话头。
湘琴至此方觉腕子交他捏得生疼,低叹一声,终道:“你就不能放了我?难道你喜欢花钱买罪受?”
朱润只瞧着她腕上的红印出神,半日方道:“以前,或许可以。”
湘琴心神俱疲,不欲再说,转身便走,交朱润拉了胳膊问道:“你去哪?”
湘琴也不挣,只拖长了语声应道:“回去啊,不是还有五天么?”
湘琴回至房中,见了刘海石,愈觉心酸,哪说出得话来?刘海石知道她难过,反把好言语劝慰。
湘琴晕头涨脑坐了些时,猛然想起个人来,脑中一闪,已有了计议。当下把脸一洗,换了件白银条纱衫儿,又与刘海石交代几句,便要出门。
方到门边,就有个小厮跟上来,见湘琴不理,只得向前打了个问讯,湘琴便把他一瞅,道:“怎么?我出不得门?”
小厮越发堆出笑来,只说大官人嘱咐,娘子出门小的必要随在左右。
湘琴笑了一笑,径说去朱家大宅,小厮吃了一跳,方在肚里嘀咕,湘琴已道:“我去瞧你家大娘子也不成?”
小厮晓得这是个得宠的,哪敢拗她?立时叫了乘轿子,请湘琴坐了,一路走到朱家门首,又请湘琴在轿内少待,往门房里说了,早有人报与郑氏。
郑氏听了一愣,想想又有些发笑,只着人请她进来。
待见湘琴略略一福便往边上坐了,全无妾见主母的模样,就有几分不悦,面上依然捏足了笑意,只交人上茶来,却听湘琴道:“我今日来,非为喝茶,实是有事托请娘子。”
郑氏便笑道:“妹妹如何这般客气,有甚话直说便是。”
湘琴也不推托,径把来意说了。
郑氏猛吃了一惊,思量了一回,只把头来低了,淡淡道:“妹妹如何这般说话?说起我家官人,且不说相貌,单说家道也算富足,况且我也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妹妹若要从良,只怕打着灯笼也难找……”
说着只把眼瞧了湘琴,湘琴如何不晓得她心思,笑了笑,径道:“娘子不信我?”
见郑氏不答,又道:“我若是你,也不信。”
郑氏方把眉尖一挑,就听湘琴道:“我只想问娘子,做人妻好?妾好?”
郑氏一怔,正不知她何意,又听她道:“若有人愿娶为我妻,且人品温良,功名在身,换了娘子,又将如何?”
见郑氏仍垂头不语,也不相催,等了片刻方道:“如娘子实不愿助我,日后我进了门时,自当早日为官人生下孩儿,以承宗嗣。”
郑氏不觉将手心一掐,抬头将她静静看了一时,方微微笑将起来,湘琴亦回她一笑。
就听郑氏道:“像娘子这样的聪明人,屈居人下岂不可惜?”
湘琴心头大定,也不多说,起身便向她施了一礼,郑氏越加和悦,亦起身回了一礼。两人又说几句,郑氏便一路送了她出去。
两日后,湘琴方在屋里,就有小丫头进来,一言不发将个物事递到她手中,福了一福,转身便走。
湘琴打开袋儿,心口砰砰,半日方抽出张纸来,细细瞧了,当即热泪盈眶,犹觉梦里一般。
一会将惠娘叫到跟前,把自家的情形说了,又把些银子和身契付与她,只说凭她自去。
惠娘呆了呆,方把头一摇,道:“娘子这般走,只怕不到城门就交人晓得了。”
湘琴听了正踌躇不定,又听惠娘道:“娘子不必忧虑,我自有办法。”
说着悄悄出了后门,寻着刘海石,俱与他说了。刘海石大喜,即刻出门张罗,哪消个多时辰,船车俱已齐备,惠娘又与他约了时候,回来报与湘琴。
到晚上,湘琴只推头疼,打发了香香,一早便往床上睡了。等初更过半方爬起身来,着了衣裳,惠娘便帮她把细软缠在腰间。
两个正收拾,不防香香走进来,见了这情形,只把嘴儿张了,就要嚷叫。
说时迟,那时快,早被惠娘扯了衣带,滚做一团,又交湘琴把衣物塞在口中。
两个将香香捆得粽子也似,拖到床下,俱弄得一身是汗,惠娘便着了湘琴衣裳,又把帐儿散了,上床面壁而睡。
湘琴心中犹豫,但道:“你若被人发现时,那人未必肯轻易干休。”
惠娘只笑道:“我自有办法,娘子不需担心,娘子救我两次,我能做的,不过是帮娘子拖延一夜罢了。”
湘琴眼底发潮,把她手儿一捏,只说了声保重,便往后边角门行去。
角门的婆子早得了惠娘嘱咐,接了银子,自把门儿开了。
湘琴走出来时,正交刘海石接着,两个趁着夜色,赶到码头上,早有小船泊在岸边,刘海石便打发了车夫,扶湘琴上了船。
湘琴正觉小船晃晃悠悠,远处就传来几下梆响,在静夜里分外分明,她心头一紧,方抓着刘海石衣袖,船夫已将桨儿一转,小船便的溜溜掉了个头,径往夜幕中驶去。
船舱窄小,刘海石便把衫儿叠在舱底,请湘琴安睡。湘琴哪睡得着,想着惠娘,七上八下,又按捺不住欢喜,忧喜间但听耳边水声潺潺,到底朦朦胧胧睡去了。
第二日湘琴方睁开眼来就听岸边山歌隐隐,侧耳听了时,船夫也和声而唱,越觉心神欢畅,见刘海石还闭着眼儿,自起身走出舱来。
她放眼望去,见江面雾气朦朦,轻舟时起时伏,清新之气尽入肺腑,不禁闭起眼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两岸猿声啾啾,轻舟不觉又飘出数里,而远处山峦重叠,延绵不绝,如水墨晕染,湘琴愈觉心头酣畅难言,不由张开两臂,向远处尽力一叫,那轻快的叫声瞬时穿云破雾,惊起了一群飞鸟。
刘海石出来时,就见她独立舟头,衣袂飘飘,大有乘风之势,心头一跳,赶上前便拉了她胳膊。
湘琴便将脸一扬,笑将起来,那笑容甜美璀璨,带了朝阳的热力扑面而来,刘海石方觉心神一恍,就听她脆声道:“我叫易小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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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烛
却说小娥风餐露宿,随刘海石一路行来,第三日时,莆田已隐隐在望。
莆田位于福泉之间,因其盛产荔枝,有“荔城”之称,又因城中贫家读书成风,科甲佳话不断,向为周边瞩目。
小娥探出车来,远远便见一片浓绿,许多白墙乌瓦的人家缀在其间,半山又有许多梯田,蜿蜒到山脚,就有几分欢喜。
再走片时,两边田地越发修整,小娥方凝目间,就见刘海石指了一处笑道:“那里有五十亩水田是我们的。”
恰有阵风吹来,那稻谷便一股脑扭将起来,竟如应声一般,小娥只觉一点暖意直达心底,握了他手,半日方微笑起来。
不一时车马进了城,穿过片茉莉花田,小娥见道路渐宽,屋宇亦较前华美,虽不如福州繁盛,也颇有些相类。
眼见巷儿紧窄,车夫便把车停了,两人下了车,弯过条巷儿,就见尽处一株大榕树,遮了半条巷子,其下两口水井,几个妇人在井边浣衣,见两人过来,俱把眼儿盯在小娥身上,看了一时,只唧唧咕咕说将起来。
刘海石也不以为意,径带小娥走到户人家跟前,把门拍了,就有老苍头开了门。
小厮便把箱儿搬进去,又向里喊如意儿,方叫得一声,就有个丫头跑出来,见了刘海石,眉花眼笑,向前问了好,便要接他手中包裹。
刘海石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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