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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个名单。”李虎说道，“小种帅的部下该升的就要升，一个不要漏。”

张俊大喜，再度磕头拜谢。

“使相，那么姚帅的部下呢？”折可求提醒道。

“你看着办吧。”李虎说道，“我现在就在洛阳，陛下和童太师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我。”

折可求捋须而笑，故意调侃道：“堂堂的宰相，竟然只有这点权力，开玩笑吧。”

“做人要低调。”李虎想起了老爹的口头禅，跟着笑道，“低调一点好。”

第七十五章　三个和尚没水吃

张俊对河北战局做了一番分析，在他看来，如果金军主动进攻，其目标必定是真定，以此来试探太原的反应。如果太原方面迟迟没有动静，或者主要兵力用来镇戍大同，那么金军随即就会杀向大名府。

河北现有兵力大约二十万左右，虽然山东战场还能调几万人过来，但主要是戍守京畿，估计进入河北战场的可能性不大。现在童贯和西北将门针锋相对，皇帝的首要目标是稳定汴京，因此童贯的军队会聚集到京畿周围。不难想象，河北大战的主要军队将由种师道、姚古、折彦直、杨可世的西北军，岳飞、宋江、耿守忠的虎烈军，还有刘韐、解潜的河北军组成。

“河北大战无论胜负，西北军和虎烈军都将遭受重大损失，而童贯却可以乘机控制汴京，牢牢控制权柄。”折可求等张俊说完之后，马上说道，“使相，自古以来，阉宦把持朝政，都将给国祚带来可怕的祸患……”

“你暂时把童贯的事放下。”李虎打断了折可求，语气有些严厉，“河北形势的发展已经不受我们控制，此刻我们必须以国祚为重，以百姓为重，先集中力量击败金军。”

折可求一听这话来气了。你李虎不愿出兵，等着捡便宜，现在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教训我，你当我是傻子啊？

童贯以重兵戍守京畿，说白了就是防范李虎，他这个理由摆到桌面上，西北军也没办法，但是，童贯不把自己的军队投进河北战场，西北军势必和金军打得两败俱伤，然后童贯出面收拾残局，如此既轻松解决了西北军，又可以和李虎对峙，而且还击败了金军帮助皇帝稳定了汴京，这个便宜捡得太舒服了，西北人不会干的。

“童贯不把军队投进河北战场，我们就留六万大军镇戍京畿。”折可求冷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想要河北，那就不要了，大家都守在黄河南岸。”

李虎想起了一句话，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现在汴京也是三方势力角逐，结果几十万大军互相牵扯，竟然没人愿意出头抵御金军。

“我可以告诉你，金军在大同战场投入的兵力不会少于河北战场，原因我就不说了，想必你也明白。”李虎没有生气，指着地图耐心的解释道，“如果大同丢失，金军南下太原，整个战局对我们非常不利。另外，就是西夏人。我什么把云内丢给西夏人？就是想分散西夏的兵力。西夏自骆驼河大战后，兵力骤减，这下再把他们一分为二，我可以肯定，西夏人无法威胁横山、天都山一线，但我不能因此大意，把所有的兵力都调走，我必须留下一部分兵力以防万一，所以长安我肯定要驻军。”

“我手上就这么多人，我二十多万大军分散在五个战场上，我即使要进入河北战场，至少也要到九月以后，至少要等到秋收之后。”李虎望着折可求，郑重其事地问道，“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难处，我也就没办法了。”

折可求知道无法说服李虎，只好问道：“那你如何解决童贯的事？”

“我亲自约他谈一次。”李虎说道，“我一定逼他答应你们的要求。”

折可求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李虎答应出面，那就由不得童贯飞扬跋扈了。

六月三十，郑州，荥阳。

童贯接到李虎的书信后，马上就离开了京城。他也非常想见李虎一面。目前形势下，需要西北军出力，但西北军在汴京得到的利益和他们的预期相差太远，尤其是折家，辛辛苦苦，冒着极大的风险，暗中谋划了好几年，最后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根本不能接受。种师道和姚古借此机会，马上和折家再度联手。

西北军自刘仲武、刘法、刘延庆先后没落，童贯在西北军中的影响力一落千丈，虽然这次利用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次把刘延庆和刘仲武两系扶持了起来，但因为缺乏军队，实力上还是大打折扣。

童贯自离开西北后，折家、种家、姚家乘势崛起，而折家因为和李虎结盟，实力骤增。这次三家联手，再加上十几万军队，其对汴京的威胁之大，并不亚于李虎。

童贯扶持刘延庆、刘仲武两个老派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他任由西北军控制汴京，他的性命保不住，其次赵楷必然成为傀儡皇帝。武人把持权柄，后果严重，前有唐之藩镇，五代王朝之更替，现有李虎的太原兵变，凡此种种，无不告诉汴京一个残酷的现实，武人当政，大宋必亡。

但是，金军陈兵于河北，战事不断，汴京又急需西北军戍守国祚，在这种极度矛盾的情况下，皇帝唯一的办法就是支持童贯迅速建立自己的势力，从而抗衡西北军。

矛盾已经激化了，童贯担心爆发兵变，不得不寻求李虎的帮助。

这才分别一个多月，童贯老多了，非常憔悴，脸色灰白，皱纹更如纵横的沟壑，看上去好象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李虎惊讶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师太辛苦了。”李虎握着童贯的手，颇为感慨，“你要保重身体。”

“我还能支撑，暂时死不了。”童贯轻轻咳嗽了两下，然后把站在身后的一位武将拉了出来，“这位是刘仲武刘帅的小儿子，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刘锜。”

刘锜躬身拜见。

这就是中兴四大名将之一的刘锜？李虎好奇地打量着他。刘锜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矫健，长相俊伟，英气勃勃。西北名帅的后代就是与众不同，和张俊比起来，刘锜出身好，凭借父辈的荫泽就能做官，这从他的气质上就看得出来，自信，还带着一些自负，而张俊就非常朴实，属于那种埋头苦干的农家子弟。

童贯略略介绍了一下。刘锜最早追随父亲在西北作战，后来由殿帅高俅推荐，到朝中为官，稳步升迁。这次更是一飞冲天，直接被童贯提拔为三衙步帅。

李虎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请童贯进入帅帐。对于这种官家子弟，凭借后台一飞冲天，李虎非常鄙视。张俊在军中拼杀了十几年，功勋无数，几天前不过是一个从九品的（营）指挥而已，而刘锜呢，在高俅、童贯等人的招抚下，几年时间内就做到了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这两人根本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李虎把河北战局的最新发展详细告之，童贯也把汴京的局势做了深入解释。

两个人很默契，都没有隐瞒什么，实话实说。

“目前情况下，陛下无论如何不会把战场指挥权交给西北人。”童贯皱眉说道，“如果使相找我来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要开口了，我也无能为力。”

“但问题必须解决，仗必须要打。”李虎严肃地说道，“我刚刚接管陕西和河东的军政大权，我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来稳定西北局势，而虎烈军也要重新调整兵力部署，另外大同估计马上也要开战了，我要给大同和太原筹集钱粮武器……我要做的事太多，急切间根本无法进入河北战场。”

童贯闻言，眉头顿时舒缓，“使相决定到河北战场？”对于汴京来说，威胁最大的就是李虎，如果李虎率主力到河北战场，汴京将获得缓解这个威胁的机会。

“九月或者十月，我肯定要去河北战场。”李虎说道，“形势所逼，我不得不亲自赶赴河北。”

童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从李虎的眼睛里看得出来，这句话是李虎的真心话，不是蓄意欺骗。既然李虎松口了，答应九月或者十月赶赴河北战场，那在这之前，汴京就要想方设法把金军挡在黄河北岸。童贯决定也退让一步。

“把李纲调到河北战场，给他战场指挥权，由他指挥河北大战，你看怎么样？”童贯主动提出建议。

让一个宰相到前线，主掌战场指挥权，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李纲走了，谁来接替他出任宰相一职？童贯这是一石二鸟之计，目的是想在宰相位置上安排自己人。

李虎微微一笑。谁来做宰相他无所谓，他只要暂时缓解童贯和西北人之间的矛盾，把金军挡在滹沱河以北，给自己赢得时间，那就行了。等到自己稳定了西北，控制了川蜀和荆湖，那时汴京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李纲是宰相，把他调到河北战场……”李虎故作迟疑，试探着问了一句，“谁来做宰相？”

“张邦昌如何？”童贯问道，“张邦昌久在中枢，熟知政事，是个合适的人选。”

李虎略感错愣。他对张邦昌印象很深，这些年虎烈府和汴京来往密切，做为大宋中枢之一的张邦昌，当然为虎烈府所熟悉。不久前，小皇帝因为张邦昌主张议和，把他罢职了。这时童贯举荐此人为相，目的何在？

“使相认为如何？”童贯问道。

李虎不假思索，点头认可。

第七十六章　茂德公主

在争夺战场指挥权的背后是权力和利益之争。童贯以此为要挟，迫使李虎答应出兵河北，把李纲赶出了汴京，用自己满意的人选出任宰相，同时，西北人愿望落空，还是没有拿到战场指挥权。

童贯这一手非常厉害，指东打西，把所有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

李虎甘拜下风，自知玩不过童贯，也无意插足汴京，他现在只要宋军能在河北战场坚持住，给虎烈军控制西北、川蜀和荆湖赢得足够的时间，他就心满意足了。

双方都达到了目的，交谈起来很愉快。童贯随即谈到了联姻的事，他希望这件事尽快解决，没有必要拖延了。

李虎倒是心存顾虑。家里的女人不少了，罗思南、完颜星星、耶律明月、折可盈和李羽翎，即使多娶一个也无所谓，但关键是赵家的公主身份地位太高，娶到家里摆在什么位置？李虎乘着这个机会，郑重告诉童贯，在自己家里，罗思南是正妻，是汉王妃，如果汴京想在这上面动心思，乘早放弃，免得彼此不快活。

赵楷和童贯在西北待了那么长时间，当然知道罗思南的份量，不管在李虎心中还是在虎烈军里，罗思南的地位不可撼动，无人可以代替。

“使相过虑了。”童贯笑道，“柔福公主嫁到汉王府，不管做不做王妃，都是大宋的公主，而使相则是大宋的皇亲国戚。使相这个身份的转变，对陛下来说非常重要，它不仅拉近了陛下和使相的关系，也可以让汴京和虎烈府更趋融洽。”

李虎笑着答应了，随即和童贯商量一些细节。以童贯的意思，七月中就把公主送过来，完成联姻。李虎隐约感觉不妥，但一时又想不通原因。赵楷不可能急着嫁妹妹，肯定别有目的。

李虎请柴云跑一趟汴京，全权负责联姻的事。

新皇登基，改年号为建兴。

大宋建兴元年（公元1126年），七月。

七月初三，皇帝下旨，李纲出任河北宣抚使，种师道、姚古副之，率军收复河北失地。

同日，拜张邦昌为相。

同日，高调宣布，汉王李虎将于本月十二日迎娶柔福公主。

这些圣旨颁布之后，表面上看，李虎绝对强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迎娶公主，明显就是仗势欺人，这就是抢人啦。

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张邦昌出任宰相，看上去就是一种妥协，其背后的目的被忽视了，而李纲到河北战场主持大局，却更加凸显了李虎的跋扈。

李纲虽然不是宰相了，但加太保，为正一品大员。一个正一品大员带着全部战场指挥权指挥河北大战，其权力之大可想而知。李纲凭什么拿到这样的权力？汴京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权力？很明显，这背后都是李虎在施加重压。

如此一来，汴京非常清晰地传达了一个讯息，汴京在李虎的控制之中，李虎对大宋的威胁远远大约金国。

李虎是大宋最大的威胁，这个共识在汴京的东西两府，京畿的禁军、河北战场上的西北军里迅速形成，很快，京东、京西，东南、荆湖等地的地方官员也会有这样的认识，可以想象，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大宋朝野上下的注意力都将集中到西北，集中到李虎身上。

初六，燕青匆匆感到洛阳，把汴京的传闻详细告之。

李虎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赵楷和童贯到底要干什么。拿大宋国祚、汴京安危来要挟自己？自己已经答应出兵河北了，而且也明确表示不插手朝政，这样还不够？即使这样还不够，那也要等到河北大战结束之后，现在就公然挑起矛盾，岂不是没事找事？

“你在汴京除了这些，还听说了什么？”李虎问道。

燕青迟疑不语。他在汴京这几年吃香的喝辣的，钱赚足了，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富豪，虽然李虎对他有过承诺，允许他发财致富出人头地，但前提是必须给虎烈府提供消息。燕青凭借李师师这层关系，一直做得不错，但自从小皇帝上台后，情况变了，李师师在汴京的地位一落千丈，很难得到中枢的消息了。好在燕青末雨绸缪，在宗室王和东西两府里结交了不少朋友，通过这些人，他也能获得一些机密。

“有什么就说嘛。”李虎笑道，“未经证实的传闻或许也有作用。”

“你知道茂德公主吗？”燕青问道。

李虎摇摇头，他对赵氏皇族的事知道得很少，他也不想知道。

“茂德公主是汴京城里最漂亮的女人。”燕青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明显不对，显然他看过这位公主，而且对这位公主的容貌印象很深。

李虎安静地听着。女人的容貌对他来说没有意义，虽然漂亮的女人未必多，但就他这种地位来说，根本不缺漂亮的女人，只是燕青突然提到这么一位漂亮的公主，后面必定有故事。

“几年前，茂德公主嫁给了蔡京的次子蔡绦，并育有一对儿女。蔡绦去镇江府上任的时候，茂德公主留在了京城。”燕青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蔡京全家逃亡东南，她也随同南下，前不久和太上皇一起回来了。这次新皇帝登基，大开杀戒，蔡京和他的家族遭到血洗，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蔡京、蔡攸和蔡绦父子的人头就会出现在汴京闹市。”

李虎微微皱眉，不知道燕青为什么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茂德公主的儿女受到牵连，为此她哀求皇帝放过她的孩子。皇帝提了一个要求。”燕青抬头望着李虎，低声说道，“皇帝说，如果茂德公主愿意嫁到金国，他就放过茂德公主的孩子。”

李虎愣了片刻，蓦然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就变了，“汴京要议和？”

燕青苦笑，“我所知有限，但有关茂德公主的事，我是听一个宗室小王说的，他是茂德公主的亲弟弟，应该不会有假。”

这句话李虎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汴京和金国议和的事。赵楷匆忙联姻，匆忙赶走李纲，匆忙让张邦昌上位，显然都是有预谋的行动。就目前形势而言，议和可以给汴京赢得时间，可以让赵楷巩固皇位，但赵楷登基称帝，是以主战姿态出现的，如果他议和，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而废黜小皇帝的理由更是变得非常可笑。于是，赵楷和童贯想了个办法，把李虎推到风口浪尖，让所有人都感受到李虎的威胁，这时候，不要赵楷说话，就有人会主动提出与金国议和。

守内虚外嘛，攘外必先安内，必须先把李虎的威胁铲除或者缓解了，然后才有可能集中力量对付金国。

谁来提出议和？当然是张邦昌，以及东西两府的文官们。

和议之策一旦提出来，赵楷必定半推半就，为了确保和议之策可以施行，他首先就要把中枢内的坚定的主战派赶出京城，比如李纲和种师道，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要赶走，否则和议之策必定难以通过。

由此可以推及，赵楷早在进入汴京之前，就已经和童贯商量好了，先把自己对汴京的威胁无限制放大，挑起虎烈军和西北军的矛盾，然后用议和之策拖住金国，迅速巩固皇位，削弱虎烈军和西北军的实力。

李虎冷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杀意盎然。自己和西北人竟然被赵楷耍了，这个混蛋竟然也要投降议和，但现在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轻易不能动，一动形势就变，当务之急是尽快摆脱被动的局面。

李虎急召董小丑、毛军等人商议，把自己的猜测大概说了一下。

李虎的猜测的确有道理，但现在汴京刚刚颁发圣旨，由这些圣旨而造成的不良后果目前还没有显现出来，很多事只能早作预防而不能有所行动。

“总帅和柔福公主完婚后，有关你控制权柄祸害国祚的说法马上就会横行天下。”黄涉预感到形势严峻，但急切间也难以找到对策，“李纲到河北战场主持大局，势必会激化虎烈军和西北军之间的矛盾。西北人本想通过你威逼汴京，拿到战场指挥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