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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望告诉谭稹和王安中，契丹人的皇帝耶律延禧现在就在李虎的军中，而李虎马上就会把前套之地还给西夏，西夏则会把公主嫁给李虎，以联姻来加固盟约。他告诫大宋，切切要防备李虎，如果李虎南下河东，西夏南下打陕西，那大宋的西北局势将非常严峻，而耶律延禧在李虎和西夏人的帮助下重建大辽，也不利于女真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北征大漠。

宗望暗示大宋，如果大宋有意消灭李虎，金国愿意帮忙，无条件帮忙。宗望说，我女真人信守承诺，把幽燕还给了你们，收复平州路后也没有因为你们暗中接纳张觉而毁盟，我们值得信任，所以只要你们同意，我们就联手攻打李虎，越快越好，因为我们需要抓住耶律延禧，以彻底摧毁大辽。

汴京又喜又忧。

喜的是完颜阿骨打死了，金国的新皇帝需要时间稳定国内局势，幽燕暂时没有危险了，汴京可以急调刘光世和辛兴宗在河北、山东平叛。

忧的是李虎这个心腹大患如果和西夏人结盟了，那对大宋来说就是个灾难，西北恐怕战事连年。

皇帝和大臣们商量之后，马上下旨，叫郓王赵楷急速返京。同时急告陕西宣抚使折彦直和河东帅司张孝纯，全力守边，以防李虎背叛，和西夏人联手南下入侵。

西征半途而废。

西北军的那帮人打仗成精了，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撤，速度奇快。折彦直是西北军统帅，他有战场指挥权，他借口粮草不足下令撤军，这在他的权限范围内。至于西北大元帅府，随后就接到了撤军的圣旨。郓王一度担心撤军会造成损失，那自己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这一仗西北军推进顺利，只要在撤退途中没有遭到损失，那就是胜仗，大家都有功劳，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但那不是郓王的过错，也不是前线将士的过错。所以当郓王接到折彦直的禀报，说各军顺利撤回，安然无恙，非常高兴，再次下令犒赏。

郓王书告李虎，请他到太原相聚庆功，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机会商议争夺皇统的事，谁知皇帝的圣旨很快就到了，李虎转眼之间再度成为大宋的心腹大患，西北军不但不能调动，反而要集结御边，防备李虎背叛。

郓王认为这是汴京的离间计，是汴京的某些人借着女真人的口来分化李虎和西北军的关系，继而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而最终的目的则是阻止自己入主东宫。

宇文虚中则从这封圣旨里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女真人要南下了，而汴京一帮有鸟没鸟的鸟人明知女真人居心叵测，但因为此刻需要打击李虎和西北将门，竟然将计就计，奋不顾身地跳进了女真人的陷阱。这太可怕了。

宇文虚中献计郓王，暂缓返京。京畿的卫戍军数量有限，虽然号称十几万，但真正的人数不足五六万，如果河北山东的义军汇成一股洪流，则京畿危险，不如留在太原。这句话郓王听懂了，宇文虚中的意思是汴京一旦出事，郓王可以依靠西北军和虎烈府，在太原登基称帝。这种事在历史上也有，虽然大宋可能出现两个皇帝，但谁的实力大，谁就是老大，另外一个只能靠边站了。

宇文虚中十万火急书报李虎。

在他看来，目前朝廷无力平叛，到了明年春天，河北山东的义军会形成更大的规模，而且战斗力明显提升，这从宋江、方腊起义就能看得出来，只要给义军时间，义军的实力会在短短时间内骤然膨胀。起义规模越来越大，对社稷的伤害成倍上升，破坏性也无法估量，如此一来，女真人就有了南下掳掠的机会。

女真人从河北南下，必然要解决代北的李虎，而解决的办法无非两个，一个是牵制，一个是消灭。虎烈府的实力很强，女真人一口吃掉的可能不大，但它可以离间汴京和虎烈府的关系，然后再联合西夏人夹击李虎，这样李虎就被拖在了代北。

宇文虚中建议李虎，变被动为主动，一方面结盟西夏，一方面胁迫汴京。西夏这次遭受重创，虽然军队的损失不大，但财政消耗惊人，以它的国力短期内难以恢复，所以西夏人会迫切需要和虎烈府结盟，以赢得喘息的时间。

胁迫汴京则是确保代北的唯一办法。李虎必须留下郓王，用什么办法都行。郓王留在了西北，不但可以把虎烈府和西北军牢牢连在一起，还能有效缓解两者之间的矛盾，而虎烈府和西北军则可以凭借自身的实力，帮助郓王在西北自立，再建一个大宋，这将给汴京极大的威胁。汴京受此威胁，不得不向西北武将低头，如此西北武将可以逼迫汴京的皇帝驱赶奸佞，修改国策，减免赋税，与民生息，如此则可从根本上解决饥民暴乱问题。

另外，西北一旦结成了一个牢固的整体，必将震慑北虏，那时不但女真人不敢南下，就连西夏人都不敢轻捋虎须，如此则可给大宋赢得恢复国力的时间。

十二月，云内。

耶律延禧的确在李虎军中。

十月初，辽国的新皇帝耶律雅里突然死了，随后耶律敌烈自立为王。很多人怀疑耶律雅里是被耶律敌烈暗杀的。耶律马哥率军攻击。正好耶律大石也到了，耶律大石在逃亡过程中一路向诸蕃部落借兵，好不容易凑了五百多人。两人合兵一处，把耶律敌烈杀了，随即率众向阴山转移，寻找耶律延禧。

宗翰一直在倒塌岭追杀耶律延禧。耶律延禧狼狈不堪，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和耶律马哥、耶律大石相遇。此刻天气恶劣，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开始下了，辽军缺衣少粮，根本坚持不下去。耶律大石建议，暂时到云内避一避。李虎就在云内，可以向他讨要战马钱粮和武器。

一行人到了云内，马哥和大石赶赴汉王行帐拜会李虎。李虎闻讯，二话不说，要什么给什么。李虎再度向马哥建议，请马哥自立为王，重建大辽。马哥断然拒绝，他已经心灰意冷，不要说重建大辽了，就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了。

李虎无法说服马哥，改而劝说大石。大石一直保持沉默，最后他问了一句，“你会兑现自己的承诺？”李虎点了点头，“我发过誓，我一定要帮助契丹人重建大辽，所以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大石考虑良久，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了。

宗翰追到了云内，并展开攻击。耶律延禧大惊失色，在耶律大石、萧乙薛等人的保护下，突围而走，直奔倒塌岭而去。

耶律马哥率众阻击，全军覆没，被宗翰活捉了。

李虎出面，把耶律马哥要了回来。

宗翰设宴招待李虎，告诉他完颜阿骨打驾崩了，早在八月中就驾崩了。

李虎已有准备，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很沮丧，非常沮丧。现在他所有的努力都遭到了挫折，西征半途而废，大辽重建失败，而完颜阿骨打的驾崩必将影响黄龙府的国策，女真人可能要南下。看看天下大势，虎烈府的生存的确遇到了空前的危机，接下来虎烈府应该怎么办？

“我们的皇帝说，只要你过来，你就是藩属王，代北这块地方，世世代代都是你的藩属地。”宗翰诚心诚意地问道，“你是否考虑一下？”

李虎笑笑，摇了摇头，和他伸手相握，“我们是兄弟，但也是敌人，过去是，将来也是。”

宗翰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赞赏地点点头，“这才是真正的虎王。”

第六十二章　永不放弃

李虎坐在耶律马哥的对面，望着他鬓角上的白发，额头上的皱纹，眼里的绝望，心里一阵酸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五年前的野牛原大战。那一战是自己的崛起之战，也是马哥的败亡之战，但败亡不是马哥的错，大辽国祚飞速败亡，就算马哥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力挽狂澜。

“大辽为什么败亡？”李虎问马哥，也在问自己，“一个强大的王国，为什么会突然倒塌？”

马哥不知道，他也想不明白，所以他绝望，他知道现在自己即使手握十万大军，也无法重建大辽。大辽的败亡毫无征召，耶律延禧和历任君王比起来，虽然是平庸之辈，但也不是利令智昏穷奢极侈之徒，创业不足守成还是有余的，但是，自李弘举旗起义，自女真人乘势造反，自护步达岗大败之后，大辽突然就不行了，短短数年后便亡国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结局不但让契丹人无法接受，就连女真人也恍若一梦，至于大宋和西夏，更是瞠目结舌。

谁能相信，一个足以和中国抗衡，立国时间比大宋还长的王国，突然就烟消云散了，谁能相信？

历史就是这样的无情，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所以贤者说，要居安思危，越是强大和平的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王国的荣辱兴衰往往没有规律可循，一个小小的失误，常常就能导致国破家亡。

李虎现在就背负了千斤重担，这副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现在可以切身体会到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恐惧，每走一步每想一策都战战兢兢，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还要去大漠吧？”李虎问道。

马哥呆了很久，低声叹道：“我很累，太累了，我已经不行了。”马哥这几年为了大辽可谓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早已心力交瘁到了极致，而对他打击最大的不是屡战屡败，而是契丹人的放弃，契丹人绝望之后便开始放弃，投降已经成为契丹人唯一的生存之道，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一个王国，一个民族，一个部落如果失去了坚韧，失去了信念，那才是真正的败亡，而契丹人恰恰失去了这些赖以生存的品质和精神。

“你要放弃？”李虎又问道。

马哥低头不语，他脸上的神情告诉李虎，他的心已经死了，彻底死了。

“你怎么可以放弃？”李虎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提高了，“你看看东北，看看大漠，看看有多少契丹人、奚人正在等待着皇帝的回归，等待着大辽的重建？你忍心抛弃他们？你忍心看着他们做女真人的奴隶？契丹人还没有死绝，契丹人还有希望，你即使不能为大辽而战，为大辽的皇帝而战，你最起码也要为契丹人而战。”

马哥闭上眼睛，心痛如绞。

“当年我们汉人造反，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靠的是这颗不死的心。”李虎用力拍着胸脯，激动地说道，“我们要杀虏复汉，我们要为汉人而战，我们要为汉人的尊严和荣耀而战，结果我们成功了。”李虎一把拽住马哥的手臂，冲着他大声叫道，“我们都能成功，你们契丹人为什么不能成功？我给你军队，给你钱粮，给你铠甲和战马，你去战斗，带着契丹人勇敢地战斗。”

马哥冷却的血在李虎的吼声里慢慢沸腾，他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要给我军队？”

“我给你军队。”李虎郑重说道，“你知道这些年你为什么屡战屡败吗？因为你失去了勇气，失去了自信，如果你不能重铸勇气，不能找回自信，你还是要失败，我即使给你十万大军，你也无法击败女真人，你知道不知道？”

马哥那颗死去的心突然活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冲着李虎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谢谢虎王，我懂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屡战屡败了。从此以后，我不为皇帝而战，也不为大辽而战，我是为契丹人而战，我不会再打败仗了，绝不会。”

“你记住，没有契丹人，就没有大辽。”李虎坦然受了一礼，然后大声说道，“大辽倒了没关系，只要契丹人还在，那就有希望。只要契丹人活着，契丹人总有一天可以重建自己的王国。”

当天晚上，李虎把董小丑、罗青汉、毛军、高宝龙、李纲、原野等人召集到一起，和耶律马哥共同商议对策。

毛军、高宝龙过去都是耶律马哥的部下，原野在龙化的时候，也曾见过耶律马哥，几年后大家再次见面，感触颇多，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我要感谢你。”李虎对耶律马哥说道，“野牛原一战，你的部下都成了我的部下，除了毛帅、宝帅外，胡涂现在是虎烈府的支使，高缘、楚逍遥、阿巴顿、海拉苏、李猛……”李虎说了一大堆军帅、正将的名字，“现在他们都是我虎烈军的鼎柱。如果没有野牛原一战的胜利，也就没有我李虎的今天。”

耶律马哥有些尴尬，心里有些难过。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谁又能想到李虎能有今天的强悍实力？

李虎话锋一转，马上说到了当前的天下大势。

大宋的河北、山东爆发了饥民叛乱，其国策将由外转内，未来一段时间必定是外结北方强蕃，内平国内叛乱，以集中力量稳定局势。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死了，吴乞买继承大统，黄龙府的权力要重新分配，女真各部落之间的矛盾会愈发激烈，金国的国策也将由外转内，但考虑到目前金国在北方的有利优势，这段调整期应该很短，接着女真人就要继续征战，以便尽快统一北方。

西夏人自李乾顺主政后，屡遭重创，先是国内矛盾引发宋夏战争，然后大宋人频繁西征，接着大辽突然败亡导致联辽抗宋的基本国策失去基础，这次又遭虎烈军和西北军的两路夹击，国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出意外的话，西夏的国策也是由外转内，对外结盟议和，对内励精图治，以图尽快恢复国力。

大辽重建的希望基本上丧失，耶律延禧即使到了大漠也会成为大漠诸蕃争相诛杀的对象，他已经完了。大漠诸蕃中，阻卜人实力最强，占据的地盘最大，乌古敌烈人其次，黑车子室韦等蕃族的实力相对较弱，大漠已经陷入争霸大战，此刻，任何外力进入大漠，都会对大漠的局势产生重大影响。

综上所述，从目前整个天下大势来看，虎烈府的生存暂时没有危机，但再往后一看，危机四伏，必须预作准备。

马上就会影响天下大势发展的是金国。

金国的西北方向是大漠。当年契丹人征服东北，就是从大漠东进的，也就是说，如果让大漠出现了雄主，那么大漠军队为了扩展必定进攻东北，所以女真人不管是为了自身的发展还是为了中外一统之大业，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大漠。

能否征服大漠，直接关系到金国的兴衰。如果金国征服了大漠，它就可以统一北方，否则，它就只能偏安于东北一隅，这样它的发展就很困难。它若北上，会受到大宋人的牵制，南下则会受到大漠人的挚肘，所以从整个北方局势来看，或者从历史来看，金国的首选就是北上征服大漠，先统一北方和中国形成南北对峙，这是北方一代代雄主必定要走的路，是成功经验。

金国这个策略如果要实施，首先它要结盟大宋，确保东南边境的安全，这也是金国一定要夺取平州路的目的。其次，金国要破坏宋夏盟约，以西夏人来牵制大宋，但这个盟约目前看来破坏的难度很大，因为西夏人给打惨了，打不动了，而西夏人为了确保宋夏盟约，肯定要建立牢固的汉夏盟约，以虎烈府的实力来钳制大宋，迫使大宋不敢再用兵西北。

西夏和虎烈府的盟约一旦牢固，大宋和虎烈府之间就会保持某种默契，双方谁也不招惹谁，这样一来，虎烈府的胆子就大了，虎烈府为了生存。势必要破坏金国征服大漠的计策，如果金国征服了大漠，虎烈府和西夏的日子就难过了，败亡的日子指日可待，所以虎烈府曾想帮助契丹人重建大辽以阻止金国征服大漠，但目前看来这个计策不行了。

“我的想法是，让耶律马哥建立一支高举抗金复国大旗的契丹军，在金山（今大兴安岭）和大盐泺一带活动。”李虎站在地图前，给众人解说自己的构想。

“金山和大盐泺的东南部就是上京首府临潢，而上京一带的契丹人非常多，有利于马哥迅速扩大军队。”

“另外，这里距离长春也非常近，可以直接威胁黄龙府。女真人在北征之前必须消灭契丹军，如此一来，可以大大延缓女真人北征的时间。”

“契丹军的目的是抗金复国，而不是在大漠重建大辽，这可以有效缓解契丹人和大漠诸蕃的矛盾，甚至可以得到大漠诸蕃的帮助，因为大漠诸蕃也担心女真人杀进来，如果有这样一支契丹军替他们阻击金军，他们当然会帮一把。”

“契丹军一旦打出抗金复国的旗号，并在金山和大盐泺一带取得战果，必定会吸引大漠、上京和中京一带的契丹人、奚人，甚至其它蕃族，他们会纷纷投奔契丹军。”李虎说到这里，望着耶律马哥笑道，“只要契丹人打出了信心，打出了勇气，那么契丹人就有希望，重建大辽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失败了呢？”高宝龙毫不客气地问道。

“那就撤回来，撤到代北，我们联手抗金。”李虎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契丹人还在战斗，只要契丹人的大旗没有倒，只要契丹人没有放弃，我们就有机会击败女真人，夺回我们的家园。”

第六十三章　威胁

折可求到了，他向李虎详细讲述了郓王、西北军和虎烈府三者之间的利益关系，此刻，一是要留下郓王，二是要威胁汴京，迫使汴京不敢从西北调兵。

李虎把谭稹的信拿了出来，“河北、山东的暴乱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