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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确信耶律淳会遵守约定？”罗青汉问道，“大同形势岌岌可危，即使耶律淳还对你抱着一丝希望，但他的那些大臣们未必愿意冒这个险。”

“正因为如此，你们必须急奏汴京，请官家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帮我守住山后。”李虎指着李纲和宇文虚中说道，“另外，再急告童太师，请他即刻发动攻击，否则幽燕就是女真人的了。”

第九十七章　我也是人

李虎要拼命了，这符合大宋人的燕云策略，但对义军来说，却是生死悬于一线。

罗青汉为此劝阻李虎，不要着急，还是按照原先的设想，固守饮马河、镇川堡和大同三道防线，凭借义军十几万人马，凭借西京囤积的大量物资军械，凭借追随义军百姓的忠诚和山后百姓戍守故土的热情，我们有足够的把握抵御金军两个月，两个月后，大宋援兵到了，形势就会发生变化。

“两个月，太长了，战局变化莫测，两个月后，燕云或许就是女真人的地盘了。”李虎苦笑道，“再说，大宋皇帝会不会一定给我们援助，我们谁都没有把握。”

李虎对大宋的事知道一些，因为李纲和无颜都曾给他详细说过，大宋自身有很大困难，所以援助的事可能只有承诺而没有实际行动。另外，现在李虎确信大宋北伐失败是因为女真人进入了幽燕，因此他想努力改变历史前进的方向，他想改变未来，为此他必须抢在女真人进入幽燕之前，在代北战场上击败金军，间接阻止金军入关。没有大宋的援助，金军又随时可能南下，李虎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自己的力量击败女真人。

但罗青汉不知道这些，他认为大宋非常强大，不可战胜，所以他对大宋抱着很大的期望，他认为大宋为了收复山后会全力支援李虎，认为童贯的北伐军有足够的实力击败契丹人，甚至可以击败辽金联军。基于这种想法，罗青汉当然要保存义军实力，不愿意和女真人拼命了。

李纲和宇文虚中则支持李虎的想法。消极防守，消耗太大，而且充满变数，不如集中力量，积极防御，以攻代守，或许就能创造奇迹，如此一来，大宋既不需要给予援助，又可以借助李虎的力量收复幽燕，一举两得，而李虎因为连番大战，兵力和财力都消耗殆尽，若想生存，只能依靠大宋了，如此可轻松减弱或解除藩镇之祸这个隐患。

李虎既然决定了，罗青汉再劝也没用。

回到同文殿，李虎马上找到罗思南，告诉她自己要到前线去了。

“我还以为你偷懒，不到前方指挥作战了。”罗思南笑着说道，“不过，我郑重告诉你，这次你必须要打赢，不能输。”

“打仗总是有输有赢，赢了更好，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重头再来。”李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我要是打败了，马上回来带你逃难去。”

“逃难？往哪逃？”罗思南白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问道，“你就这么点出息？就这样还想打天下？”

“打天下和逃难有什么关系？过去很多开国君主比如刘邦刘备不都被敌人打得大败而逃，妻离子散，这有什么稀奇嘛。”李虎笑道，“不过，我李虎就算打了败仗，也要把媳妇带着一起逃，绝不抛弃。”

这句话罗思南爱听，但随即她问了一句，“是带我一个还是三个都带上。”

李虎想都不想，张口就胡诌，“当然就带你一个了。”

“你真的很无耻。”罗思南瞪着他，恨恨地骂道，“刚刚才发的誓，转眼就忘光了，但是……”罗思南马上变脸，笑靥如花，凑到李虎的耳边，低声说道，“虽然知道你是骗我的，但我还是很高兴，为了奖赏你，我给你生个儿子吧。”

生个儿子？李虎瞅瞅她的肚子，捂着嘴笑了。这个丫头天天念叨着这事，但越是心急越是不行，好在自己身体好，勉强还能对付，否则早给她吃了。正笑着呢，却看到罗思南脸上的笑容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眉宇间的忧郁突然都没了，笑得好生灿烂。

“你有了孩子？”李虎急忙问道。

罗思南笑着点点头，满心欢喜地等着李虎欢呼雀跃，抱着自己又蹦又跳，谁知李虎笑脸一僵，神色很难看，甚至有些沮丧。罗思南失望地看着他。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李虎应该很高兴才对，为什么却是这副表情？李虎察觉到了罗思南的失落，急忙抱住她，一边摸着她的肚子，一边笑道：“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爹娘都准备收拾东西逃难了，他还跑来添乱。”

“你胡说什么？”罗思南估计他心情不好，于是小声安慰道，“你是辽东虎王，你是战无不胜的神，只要你到了饮马河，一定能把金狗杀得大败而逃。你马上要做爹了，你就把这场胜利做为礼物送给你儿子吧。”

这句话让李虎头皮一麻，苦笑无语。直娘贼，还是做儿子好，有老爹给他拼命。旋即他想到了自己的老爹，我这个做儿子的命就太苦了，不知道我的儿子会不会像我一样，自小就跟着老爹逃难。不，不，绝不能让我的儿子遭受和我一样的痛苦，为了儿子，老子和女真人拼了。

李虎把最新的形势详细告诉了罗思南，叫她坐镇大同，天天都出去转转，四处巡视，以安定民心。接着他就要告辞走了。

“你不去和她们道个别？”罗思南拉住了李虎，“最近她们的心情都不好，你应该去安慰一下。”

李虎没有说话。他的心情更不好，完颜星星的老爹叔伯兄弟一大帮子，带着几十万军队来打大同，要自己的老命，他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完颜星星是天上的仙女，现在他也懒得看一眼，看着就来气啊。耶律明月因为担心她自己的老爹老娘，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整天苦着一张脸，就象家里死了人一样，看着更烦。

李虎摇摇头，转身就走。

“自从女真人来了，你就再也没有理睬过星星，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罗思南一把拽住了李虎，“哎，她是你媳妇，是你的女人，将来还要为你生儿育女，我们是一家人，你这样对待她太过份了。”

李虎停了下来，“军情紧急，我要连夜到前线去。”

“打你的人是星星的叔伯兄弟，又不是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又没有背叛你？她是无辜的，难道她希望你和她的叔伯兄弟互相残杀吗？”

“既然如此，我见她干什么？我能说什么？”李虎冷声道，“难道你要我告诉她，为了不让她痛苦，我要投降女真人，给女真人做狗吗？”

“你……”罗思南被李虎一句话哽住了，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当初要娶她？你让她这样痛苦，就是你的错。”

“痛苦？前线正在激烈厮杀，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兄弟死在女真人的手上，难道我不痛苦？”李虎用力戳着自己的胸膛，怒声叫道，“我要去拼命，我要杀她的叔伯兄弟，她当然痛苦了。你去问问她，她是为我的兄弟被女真人杀死而痛苦，还是为女真人被我杀死而痛苦？”

“你不要这样。”罗思南哀求道，“她是无辜的，是你和她老爹博弈的牺牲品，你不能把对女真人的仇恨转嫁到她的头上。”

“算了，你不要说了。”李虎用力一挥手，“我不像你，有大海一般的胸襟，可以容纳她，可以原谅她，但我不行，我做不到，尤其现在，我更做不到。将来，我和女真人要一直打下去，不是完颜阿骨打灭了我，就是我灭了完颜阿骨打。她要是痛苦，那就让她在痛苦中死去吧。”

说完李虎转身就走。“哎，你不要走，你听我说嘛。”罗思南追了上去，“虎子，你是虎王，是天下的英雄……”

“我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李虎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李虎去看了耶律明月。想到韩昉离去时的表情，李虎心里沉甸甸的，他有种预感，耶律淳估计活不长了，要升天了。他祈祷耶律淳多活一段时间，最起码要等到自己击败金军之后再死，否则，幽燕那块地方就便宜女真人了。

耶律明月神情悲戚，两眼红肿，脸上还有泪痕，好象刚才正在哭。

李虎一看就冒火了。你哭丧啊？老子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李虎瞪了她一眼，转身要走。耶律明月突然跪到了地上，哭着说道：“我要回燕京，请你让我回燕京吧。”

李虎迟疑了片刻，把她扶了起来，“韩昉给你带了书信？”

耶律明月泪眼婆娑，连连点头，“母后在信中说，父皇病重……”

“信呢？”李虎问道。

耶律明月从怀里拿了出来。萧后在信中大概描述了一下耶律淳的病情。李虎懂得一些医术，估计耶律淳是中风了，而且很严重，不但不能处理国事，连生命都危在旦夕了。

“你不能回去。”李虎说道，“这件事要绝对保密，如果你在这个时候返回燕京，你父皇病重的消息势必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耶律明月掩面而哭，伤心欲绝。

李虎安慰了两句，但因为心情太过烦躁，实在没有耐心，匆忙离去。这次真的要拼命了，即使把老本赔进去了，也要把金军击退，否则全完了。

第九十八章　踩你没商量

四月初三，三义泉。

李虎到达怨军大营，和董小丑、胡家勇、左传荣、卢龙会面。

“金军正在攻打二龙山。”谢智斌把这几天的战事大概介绍了一下，“很明显，金军的目标是攻克德州治府宣德，从而切断我们和契丹人之间的联系，然后从宣德方向南下攻击三义泉和巨宝，以便对饮马河一线的柏宝、九龙湾和黑土台形成包抄之势，从而迫使我大军撤出饮马河一线。”

“另外，金军攻占宣德城之后，可以威胁云中，把辽军逼到富民城一带。”董小丑补充道，“契丹人看到金军全力猛攻大同，必定收缩于金河一线，据富民城而坚守，如此既可以威胁金军侧翼，也可以伺机出动，乘着我们和金军打得两败俱伤之际出手攻击，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要独自对付金军，战场态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因此，我们必须帮助契丹人守住宣德城，把辽军牢牢拖在战场上。”

李虎趴在地图上看了半天，然后抬头问道：“谁在二龙山？”

“宫帐军详稳耶律德重，听说是倒塌岭节度使耶律德广的弟弟。”胡家勇马上说道。

“我们的军队在哪？”

“在小天平山，距离二龙山只有六里，随时从侧翼攻击金军以为支援。”

“谁在小天平山？”

“怨军第四正将年君御，第六正将杨云。”

“一直都是他们？”李虎问道。

胡家勇点点头，“我们两次夺回二龙山，都是第四、第六将在前面冲锋陷阵。”

“损失大吗？”

“损失很大。”胡家勇说道，“率军攻打二龙山的是耶律谢家奴，这个蕃虏投靠女真人之后非常卖命，攻得很凶。”

李虎想了片刻，又问道：“金军可有增兵二龙山的迹象？”

“有。”谢智斌说道，“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斥候的探报，有一支金军逼近了二龙山，据说有两三万人。另外据耶律马哥的消息，攻打财神梁和甘草胡洞一线的金军停止了攻击，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能马上转入二龙山战场。”

“大战已经开始八天了，但金军却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女真人显然着急了。”董小丑神情凝重，“金军要全力攻击二龙山了，此刻我们兵力不足，若想守住德州很困难。”

李虎微微皱眉，“契丹人的援军还没有消息？”

董小丑苦笑摇头。

“直娘贼，耶律马哥那个狗娘养的在骗我们，契丹人根本就没有援兵。”胡家勇破口大骂，“契丹人死到临头了，撑不住了，还要拉我们做垫背，岂有此理。依我看，这个仗不能再打了，更不要指望契丹人，还是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击败金狗吧。”

李虎笑笑，“我当然不敢指望契丹人，再说契丹人有什么理由帮我们守大同？不过，契丹人现在还有作用，不能抛弃他们，抛弃他们等于把他们送给女真人。女真人得到这支军队如虎添翼，而我们则更加困难了。”

胡家勇冷笑，“总帅，你就肯定契丹人不会临阵倒戈？”

“我当然肯定不了。”李虎说道，“所以我们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没有胜利，一直被女真人压着打，不但辽军绝望，就连我们自己都越来越绝望。”

帐内陷入沉默。道理是对的，想法也很好，但事实很残酷。金军人多势众，全面开战，从各个方向展开进攻，义军不得不拼死挡住，于是义军兵力被分散，各个战场上都没有兵力优势，极度被动，这时候说要打一场胜仗，事实上根本不可能。不过，李虎历来在绝境时刻都能反败为胜，都能击败对手，现在若想打胜仗，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战无不胜的王者了。

“总帅，听说我们向大宋求援了，是真的吗？”卢龙问道。

“现在的形势大家都清楚，我们自己兵力不足，契丹人又靠不住，党项人又趁火打劫，我们除了向大宋求援外，还有什么办法？”李虎神态自若，笑着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向诸位解释这件事。”

接着李虎把义军未来的生存发展策略大概说了一下。

在辽西的时候，义军就曾制定过依靠大宋发展，然后北上建立王霸之业的策略，不过当时的根基之地是幽燕，现在换作代北了。另外，当时契丹人还有很强的实力，如今契丹人分裂了，不行了，但又出现了新的对手，那就是党项人。虽然这期间李虎一度打算南下发展逐鹿中原，不过因为这个想法直接和大宋对抗，所以义军内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绝大部分将领对未来的考虑还是基于在辽西时候制定的在北方建国策略。

在北方建国就要击败契丹人、女真人和党项人，而义军和这三个对手比起来，实力都处于绝对劣势，包括对契丹人，因为契丹人还有大漠，还有万里疆域，假以时日，它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对于义军来说，最致命的地方就是没有一块稳定的地盘，虽然义军有十几万军队，但没有地盘，等于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实力不堪一击，随时可能败亡。

本来李虎带着义军攻占了大同，打算以代北为根基之地发展了，大家也雄心勃勃，对前途充满了希望，谁知形势突变，契丹人把中京丢了。女真人占据中京后，即刻杀进了代北，击碎了义军的梦想，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义军仅仅高兴了几个月，然后便再次陷入了生存危机。

想想的确让人沮丧。李虎虽然是王者，是半人半神，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但他始终没能带着义军走出生存的困境。从罗青汉找到李虎到现在，前前后后也有四年了，义军从大山会盟到辽西，从辽西到代北，历经劫难，历经风雨，却始终还在为生存而战斗，怎么想都让人沮丧，让人气馁，而笼罩在李虎头上的神秘光环也因此渐渐消褪，很多人开始怀疑李虎的神力，认为他也是一个人，一个具有王者身份的普通人。

怨军将领大多来自东北路，远离故土，感觉自己就象浮萍，随波逐流，所以他们心中最大的愿望还是重回故土，重建家园。就这个心愿来说，他们非常支持北方建国的策略，同时就义军的现状来说，他们也愿意接受投奔大宋的策略。投奔大宋可以换取发展的机会，义军有实力了才能打地盘建国祚，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既得利益受损，所以他们在义军属于骑墙派，等待观望。

现在义军和女真人打起来了，党项人也跑来趁火打劫了，义军腹背受敌，岌岌可危，这种情况下，他们和其它的义军将帅一样，感觉到生存危险了，于是想法也变了，从反对、观望的消极态度转化为积极的支持态度，他们希望得到大宋的援助，希望借助大宋的力量守住这一块唯一的落脚之地。

“我们向大宋求援，大宋会不会答应，关键要看我们能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李虎说道，“大宋显然不会放弃山后，而现在山后形势又急需我们，这使得我们可以提高投奔大宋的价码，而大宋为了确保山后能够拿到手，也会做出妥协和让步，换句话说，我们的既得利益会得到最大程度的维护。”

李虎看看胡家勇等人，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怨军绝对忠诚于虎王，支持虎王的所有决策。”胡家勇毫不犹豫，张嘴猛拍马屁，接着他又说道，“总帅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们是支持你的，反对你的人是云帅，是鬼帅，还有那个秃瓢，主要是他们那帮人不听你的话。现在云帅正在野狐岭和金狗激战，估计被打得叫苦不迭，急着要援军，这时候他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比较难办的就是鬼帅、和秃瓢那帮人……”胡家勇偷偷看了一眼董小丑，发现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于是胆子更大了，“总帅，他们要是不听你的，你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那帮人仗着资格老，战功多，又是和你一起从大山出来的，嚣张得很，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常常和你对着干，这样下去，对你的威信影响很大。”

李虎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告诉胡家勇，他对侯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