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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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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宋衾瓷的爷爷退休后,陶瓷厂也倒闭了。宋衾瓷的父亲进入了燕阳市政府工作,宋衾瓷转到省重点中学,叶远婷也在这所高贵的学校读书,和他同年不同班。
陶瓷厂大院是在紫俏16岁那年拆迁的。拆迁前夕,衾瓷回来了,最后一次,在夏季的傍晚。
那情景总能回到紫俏的梦中,真真切切——
白衣少年,紫裙少女,青梅竹马,相伴行走在老院子里。时而高谈阔论,时而低眉浅笑,还有那婆娑的大槐树唱着老掉牙的情歌。
在树的下面,衾瓷不依不饶,缠着紫俏要听《捉泥鳅》,那是紫俏在小学比赛中获奖的歌。紫俏躲到老树的背后,和衾瓷隔树而靠,清声低唱:“池塘的水满了,鱼也停了,河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我们去捉泥鳅。……”
她和衾瓷种的花圃还在;挂在大铁门柱上的秋千还在;那个秋千上面的花褥子还在。衾瓷忽然藏了起来,紫俏到处找,从夏屋到煤棚,一只小花猫窜了出来,跳到石榴树上,踏落了开口笑着的石榴花。
紫俏着急的喊,使劲的喊:“姥姥!姥姥!快来,快来呀!”
满脸的眼泪惊醒了梦,紫俏的梦。
因陶酒醉
(上)因 陶
紫俏起床后,用冷水洗净泪痕斑斑的脸,对着镜子看,眼睛有点红肿。她轻轻吁了口气,拿起化妆盒,扑上薄薄的粉,涂上深棕色的眼影,遮盖了昨夜梦里伤心的痕迹。
外婆去世后,外公跟着舅舅、舅妈住在一起,紫俏用分期贷款买下了这40平的高层住宅,独自居住。
她住在17楼,未觉得不方便,甚至在灯火阑珊的夜晚在刘若英如月清雅的歌声中欣然喜欢这绝世而独立的境界。
换上一套深紫色的丝绒运动装,穿上白色运动鞋,紫俏走出家门上班去。
今天要去“等你”陶吧拍广告,估计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在楼下,紫俏又遇见了她的新邻居——一对60来岁的老年夫妻,1个月前刚刚搬来的。微笑着打声招呼即想离去,可那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却追着把刚买来的热豆浆和豆沙包塞给她,大有“不收不罢休”的意思。
在这个月里,这样的事儿已经发生过好几回,紫俏真是无可奈何,她有不吃早餐的习惯,但是盛情难却。
心中感慨:如果妈妈还活着,也应该是这样的年纪,那是多么幸福的呀!
在妈妈留下的几张照片中,仅有一张,唯一一张是母女俩的合影—妈妈抱着百天的紫俏站在燕阳火车站的候车室门口。
外婆曾告诉紫俏:“你们是在那一天分别的!”
“妈妈呀!”紫俏无数次在心中呼唤,火车进站的声音似乎狂笑耳边,那一声鸣笛是否预示着别离?
当舅舅捧着妈妈冰冷冷的骨灰盒回家的那一刻,紫俏开始怨恨她的父亲——于军,他怎么忍心如此?
外婆说:“长辈之间的事,作为孩子,你无权责备。”
紫俏想:至少我有权利不见他,一辈子不见。事实上,她也从未见过。
如果男女之爱是火,她可不准备做飞蛾。
“‘火为精灵泥为胎’这就是陶瓷!” “等你”陶吧内,身穿藕色唐装的女主持人澜萱娓娓道来。
在专业灯光的照射下,陶瓷情深款款,如待嫁的闺秀,摄像师将她最动人的一瞬记录下来,为她牵出这一世的红缘,只是不知线的那一端是谁?是疼她惜她的知音?还是附庸风雅的俗人?
晚间6点,在拍完华灯初上的店面夜景后,陶吧的广告拍摄结束。
(下) 酒 醉
宋衾瓷在“百乐酒店”的“荷花厅”订了餐位,答谢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并邀请了广告部的张总。
张总能够到场,说明很看重宋衾瓷,所以,这酒需要“放着量”的喝了。
宋衾瓷儒雅诚挚,张总豪爽幽默,紫俏和澜萱两位女士巾帼不让须眉,摄像师老刘抛出了不少爆料的典故,大家谈笑风生,兴致盎然,大有不醉不归的意味。
6个人先是均分了两瓶剑南春,又要了两打青岛醇生。
在衾瓷的记忆中,紫俏从未沾过酒。更没想到酒桌上的紫俏会如此俏皮,那娇颜,那风情,他感觉得到,其他的男人不也感觉得到吗?不禁赌气的想:“于紫俏,你是故意的吗?”
紫俏并没有向在座的各位说明她与衾瓷是发小,凭着客户的身份,衾瓷也只能是有分寸的保护,即使这样也让大家感觉到了这种微妙。
张总挪喻道:“紫俏是有点酒量的,倒是你呀,老弟,可别‘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衾瓷欣欣然,大笑着说:“如果因此而醉,我愿意!”
收杯酒在收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收成。
第二悠(轮)的喝酒地儿也随即敲定——“百乐酒店”中的“百乐歌场”。
“百乐酒店”1…5楼是餐厅,6、7楼是歌场,8楼是浴馆,9楼是会议厅,10楼以上是客房。
衾瓷和张总勾肩搭背在一块,粘粘乎乎地“对喝”,澜萱和摄像师老刘“对唱”着“美丽的神话”,紫俏独自一人走出KTV豪华包厢,寻找设置在外间走廊上的洗手间。包厢内的卫生间被年轻的灯光师李嵩占用了半天,估计是这小子在里面“呕、呕、呕”学鹅叫呢。
紫俏知道:他们都醉了,包括她自己!
她踉踉跄跄地走在走廊里,忽然想起自己没有记包厢的名字,一会儿该找不回去了,就急忙转身,回看自己包厢的门牌,再转身向前走时就迷迷乎乎地撞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走廊的地毯软软的,可他的肩膀太坚硬,撞得紫俏的鼻子发酸。
他扶住了紫俏,停顿一下,无声无言,转身进了另一个包厢。
他是叶远鹏,叶远婷的大哥,紫俏认出来,酒醒了一半。
她又撞到了他,又是在酒醉的时候。
五年前第一次,三年前第二次,今天第三次。
他来燕阳做什么?是为生意?还是为衾瓷?终归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她从卫生间出来后,就看见衾瓷站在不远的通风口处吸烟。他曾是她的阳春三月,曾是她的白雪少年,记忆中,他是不吸烟的。
浓烈的烟草味让紫俏想起一句话:“什么是男人味?烈酒和冲烟的味道。不信?真不信?好!那就闻闻!”
紫俏有些恍惚,感觉说话人就在眼前,下意识的要躲闪,左脚一下子绊在地毯边上,向前摔去。
衾瓷本是在等她,看见她也就迎了上去,在她即将摔倒的一瞬,将人稳稳的接在怀中,却再也不想放开。走廊里端酒水的服务生楞楞地看着,想是这一招“英雄救美”羡煞了他们,可如果想“软香满怀”也得有天时地利的缘分才行。
那一刻,叶远鹏也在,在走廊的另一端。
回到包厢后,衾瓷唱了首歌,他手拿话筒风雅而情深:“这首歌唱给我深爱的女子,我在等你。”
他的歌如同他的人,曾在大学里倾倒过众多女生。酒醉后的歌声有些暗哑,却也凭添了几许惆怅,深藏着的,不能示人的惆怅。
“如果时间忘记了转,忘了带走什么,你会不会至今停在说爱我的那天?……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软,经不起风,经不起浪,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我会向自己妥协。……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看到你闪躲的眼,我不会让伤心的泪挂满你的脸,我在等一分钟 或许下一分钟,能够感觉你也心痛,那一年我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分不清!他“在唱歌”还是歌“在唱他”。
这就是“酒”被人所喜的原因吧!有它,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有它,可以在灯影流光中摇曳百转千回的情肠;有它,缕不清的凡尘俗事都能化作“沧海一声笑”。
紫俏的手机响了,韩风打来的,当时衾瓷就坐在她的身边。
韩风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说:“紫俏,我在‘百乐’楼下,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接你?”
韩家与叶家是世交,韩风与叶远鹏交情颇深,所以,紫俏猜测:叶远鹏……
心中好笑:怕我抢走他的妹夫吗?我说过,‘不稀罕任何跟叶家有关的东西’,他不记得了吗?这样也好,大家如愿。随即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尽快下去。”便挂断了电话。
她避开衾瓷探究的目光,对张总说:“张总,我要先走一下,韩风找我有事。”
张总是知道韩风的,据传,这位年轻有为的中心医院骨伤科副主任是个风流浪子,同他的爱将——于紫俏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不好深留。
紫俏站起身向外走,与衾瓷擦身而过的一刹,她的手被他牢牢地握住,挣脱不开,在她呆怔的一瞬,衾瓷也站起身,对张总说道:“我送她出去。”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拉着紫俏来到楼下。
衾瓷感觉紫俏试图挣脱他的手,旋即更加紧握,道:“兵不厌诈,我不会再受骗。”真的,他怎会再上相同的当。当年,她用韩风骗他,笑看他的离去,那次离开后,他与叶远婷如期举行了婚礼,如期!
如果没有韩风的介入,衾瓷真的会抛开一切,不顾一切的只为紫俏而活吗?韩风认为:绝对不会。
韩风是桀骜不逊的,平生最看不起一种人:循规蹈矩,瞻前顾后。他觉得宋衾瓷就是。
韩风的“宝马”停靠在街边,正对“百乐”的一楼大厅,人斜倚在车门处懒懒闲闲地打着手机,眼睛紧盯着向他走近的衾瓷和紫俏,还有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一如从前。
紫鱼问情
韩风的鼻孔里塞着卫生棉球,舒服地假寐在紫俏玫红色的布艺沙发上。白色紧身韩版棉衫的血迹已经干了,一块块凝在上面,在橘色纱灯照影下,倒像是停落了几只蝴蝶。
紫俏从衣柜底下翻找出一件还未拆封的男式T恤衫让他换,说:“本是买给舅舅的,便宜了你。”
韩风接过来就喜欢上这件衣服,桑蚕丝的,七匹狼的红狼标,橘和米黄配灰线的竖格子,衣领、袖口、腰底边留出窄窄一条镶金丝的白边。
他边换衣服边说:“这颜色也就我这白人穿得了,可惜有点大,也就是将就穿。咳,因为你,挨宋衾瓷的拳头,这衣服算做补偿吗?”
想着他那副被打的衰相,紫俏笑出了声,道:“你不装能死啊,不把他惹火你不罢休,现在还好意思找尽我。若真要计较起来,你还欠着我呐,你的那些红颜美眉给我惹来多少麻烦,我不也替你挡着,……”
韩风嬉皮笑脸的说:“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如何?”黑而浓密的头发几乎贴到紫俏脸上,魅惑的气息纵横交缠,他试探她:“你需要一个理由,拒绝宋衾瓷!
紫俏推开他,拣起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回转身子,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手指房门威胁着说:“再闹就把你赶出我家,绝不手软,想不想试一试?”一转身走进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韩风杵在那,一脸的挫败。他知道:紫俏敢留他住到她家,也能撵他出去。这么晚了,还挂着彩,他可不想折腾。最重要的是,他想把某些事情摆个明白,不能糊里糊涂的被“损友”们当枪使,这也太不仗义了!
有件事他一直没跟紫俏提——
叶氏集团的‘鹏远’建筑工程开发公司早在去年就计划着在燕阳市郊建一所高档住宅小区——梧桐山庄。如今,地皮已经买下,建筑蓝图设计完毕,只剩下对原址平房的拆迁,如果顺利的话,8月份就能举办奠基仪式。
这是叶氏集团发展的必然,说明‘鹏远’的开发建筑范围已不局限在省城,开始向周边的小城市迈进。
这两天,叶远鹏和叶远婷从省城过来就住在“百乐”,是为拆迁的事情而来。也不排除跟衾瓷有关,这也许是她对衾瓷最后的挽留。
叶远鹏是不是也有其它的用意?从“百乐包厢的失态”来看,韩风觉得:有。
刚才在百乐,叶远鹏和叶远婷宴请开发“梧桐山庄”的几位下属,也邀来了韩风。不知是谁说了一嘴:“看见衾瓷也在‘百乐’!”
衾瓷跟叶远婷分居半年了,在座的高层都有所闻。所以,叶远鹏明确地说道:“叶家人做事从不后悔。远婷,你考虑的结果不必告诉我,但别拖泥带水。无论你怎样做,大哥都支持你!”说得意气风发,又势在必得,当时,叶远鹏的心情还不错。
后来,叶远鹏连着出去两次,最后一次回来后,脸色阴晴难辨,低声吩咐韩风:“把在走廊里走醉步的于紫俏送回家。”
声音虽小,叶远婷还是听见了,了然地说道:“他们真是在一起呀!”
韩风暗骂紫俏点子背,是得把她赶紧带走。
还没等韩风走出包厢,叶远鹏就让一杯热茶烫伤了手,随手就甩出腕上的手表,“哐”地砸飞在琉璃柱子上,惊得在场的人都怔了好一会儿。韩风拣起那表看,表已经摔坏。刚想问叶远鹏怎么带这种低档表,却发现表壳后身刻着一条紫色的小鱼。
韩风多机敏啊,他一下子想到紫俏,紫俏的肩背上就纹着同样的小紫鱼,用长发挡着。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因为看了那条小紫鱼还挨了紫俏的白眼和胖揍,从那次起,他再不敢跟紫俏动手动脚的开玩笑了。
他又想起三年前的一幕,粉艳的一幕:在燕湖度假村,叶远鹏神采飞扬,很少见的浓情烫红了紫俏的脸。
后来,再没见过这种情形,两人形同陌路。
韩风知道作为钻石王老五的叶远鹏对女人是挑剔的,能入眼的女人少之又少,而且论背景、论身材、论相貌,都高出紫俏一筹。 所以他认为,叶远鹏是一时兴起,玩闹而已,也就没放在心上。
今天,叶远鹏的“紫鱼”让他怀疑:紫俏和叶远鹏之间“不简单”,至少紫俏酒醉后的风骚相能令叶远鹏暴怒。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精明如他,怎么就没觉察出这种微妙?
他要弄清楚,趁他还只是紫俏的蓝颜知己,趁他还能够放得下她。他在情场是有原则的:朋友妻不可欺,宋衾瓷不是他的朋友,但叶远鹏是,绝对的老铁。
韩风在屋里转悠来转悠去,看着紫俏洗衣服的背影,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也就是朋友做不成。
他走过去,忽地从后面把她卷曲的长发拨开,紫鱼的文身立现,和表上的一模一样。韩风道:“真要把我当朋友,就告诉我紫鱼的事情,和叶远鹏有关吧?把我留在你家,是想断宋衾瓷的念想?还是在跟叶远鹏怄气?”
盥洗盆前面是一面镜子,韩风看到镜中的紫俏僵在那里,如同光影陆离的假面舞会散了场,只剩下一身布衣的灰姑娘,茫然地找寻水晶的舞鞋,她的王子在假面的人群中弄丢了她,只留下曲终人散的孤寂。
紫俏很少这样,微笑是她的招牌,也是她的假面,当假面粉碎,真相沧桑得近乎残酷。
这样的紫俏,韩风以前只见过一次,是在紫俏外婆的葬礼上。只那一次就让他暗暗发誓:得好好保护这个可怜的孤女。虽然也没带给紫俏什么好的名声,但那只是一些是非之人的捕风捉影,韩风并不真的那么“随便”。这一点,叶远鹏最明白。
人人都说韩风是个浪子,其实他们不懂:韩风是太多情,博爱那种的。如果生在红楼,可以跟宝哥哥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所以,紫俏受伤的表情简直是对他的谋杀,他不由得懊恼自己多事,快速地从水盆中拉出她冰凉的手,在掌中捂着,连同白色的泡沫,像哄孩子似的絮叨:“不想说就不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烂掉算了。管他谁家小谁,我都替你挡,铜墙铁壁的那种,天网恢恢,哦,不对,天罗地网?也不对……”直说到紫俏笑出了声。
缓了一会,紫俏正色道:“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不过是男女情事罢了,都已成了过去。既然你问了,我就讲给你听,终归不能让你糊里糊涂的夹在中间难做。但讲过以后就别再提起,我不想再与叶远鹏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叶远鹏也没有权利干预我的生活,他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利用你达到他的某种目的——他宝贝他的妹妹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韩风反驳道:“怎么会?你想偏了,别是误会了他。他对人虽然是冷淡了点,但绝对不坏。你不知道,刚才叶远鹏失魂落魄的,……他在意你。他要来燕阳建设‘梧桐山庄’,也许你们还有机会……” 韩风没敢说叶远鹏砸表的事,怕越描越黑,嘴里为叶远鹏说着好话,心里对媒婆这种职业又多层敬意。
韩风说话的工夫,紫俏把衣服洗完了,还去了厨房切了两只甜橙码在盘中,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话。
俩人坐在茶几前吃甜橙,紫俏说道:“韩风,别瞎操心,乱点了鸳鸯谱。我了解叶远鹏,‘为叶远婷的婚姻扫清障碍物’也是他亲口对我承认的,我们只是交易而已,都各得其所,也能撇清关系,两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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