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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哪个门派都已是年青一代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时间拖得一久，秦无炎渐处下风，身形也不似先前洒脱，但即使如此，他的笛声也一直没有断过。
四个正道弟子正在奋战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箫声，清孤冷寒，如同内沼外连天的瘴雾。那箫声与秦无炎的笛音遥遥应和着，丝丝入扣，竟是分外的和契，像是之前无数次的合练一般。
秦无炎竟一直在以笛声传召同伙！四人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脸色不由都有些难看下来。光秦无炎一个人就如此难以收拾，听两人笛箫应和显然默契非凡，待到这人与秦无炎回会合，自己一方的处境只怕更是危险。
四人的法宝感应到主人心意，几乎不分先后的爆出更亮的光华，金光绿光交错如灵蛇，瞬间将秦无炎的法宝清光给压了下去，而另一边的巨蚁群中，数十只巨蚁化成了飘洒的血雨。秦无炎面色一白，笛音终于停了，他收起控妖铁笛，全力出手，同时袖中飞出十数只毒蛇、蟾蜍、蜈蚣等毒物，向法相射去，速度之快，几乎连成一线。
失去了笛声控制，巨蚁的攻势微微一顿，李洵和曾书书二人还未来得及送上一口气，便见这些恢复神智的凶物看了看周围散碎的同伴残尸，瞪着猩红的眼睛潮水般重新扑了上来。
反观秦无炎这边，法相被流水价般上来的毒物阻住，但轮回珠所携镇魔之力仍是透过这些毒物传了过来。秦无炎所学是正宗的魔教功法，正与佛力相克，加上一旁林惊羽不要命的打法，弄得他苦不堪言。
绿芒再度卷来，天上地下一时俱被那一往无前的杀意笼罩。秦无炎面色一凝，忽然连行五步，身形潇洒，清声吟道：“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匕首清光盛如皓月，秦无炎面色隐隐有紫气流转，与那匕首光芒相映，清华璀然。林惊羽这堪可开天辟地的一剑被清光阻住，生生的打了出去。他身体巨震，连退十数步，只觉胸口气血翻腾，唇边不知何时垂下一道血痕。法相忙护到他身前：“林师弟，你怎么样？”林惊羽咬牙道：“我没什么，先收拾这个妖人要紧！”说着便欲再度攻上，不料真气刚一运转胸口便一阵剧痛，“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竟是不知何时中了秦无炎所下的剧毒。
箫声已到了十丈外，法相等人只道来者是秦无炎帮手，此时林惊羽中毒，李洵和曾书书又被发狂的巨蚁死死拖住，不由暗暗叫苦。而秦无炎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一时也收拾不下四人，但就此抽身又有些不甘心。两方对峙着，各自心思急转间，却听那箫声停了。轻柔的脚步声伴着细碎的玲玎之音款款而来，一个白衣女子从密林间走出，白玉蒙面，执箫的手纤细，整个人看去似月光般清净皎洁，却与这凄风黑林出奇的和谐，没有丝毫格格不入之感。
清波在密林边缘站定，看了一眼五人，目光落在秦无炎身上：“适才的吹笛人是你？”
“我曾遍听天下丝竹，却是从未听过姑娘这样一手好箫。”秦无炎没有否认。
“是她？”曾书书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旋即又高高提起，一面挥剑拍着四面八方扑来的巨蚁，一面叫道，“凌师妹小心！那人是魔教秦无炎！”
清波的眼瞳幽黑，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是毒公子秦无炎？”
“正是区区在下。”秦无炎答道，含笑而立，气度儒雅。
“你能够控制这群巨虫？”清波再度问道。
“不错。”秦无炎答道。
“那，你能让四位师兄离开这里吗？”清波问，发丝被夜风拂起几缕，是温润的乌色。
秦无炎含笑不答。
清波微微低头，旋即抬起，唇边露出微笑：“他们不能出来，看来就只有我过去了。”
秦无炎道：“你对付得了这死泽巨蚁？”
清波的声音仿佛含着笑，即使是在万千可怖巨蚁环伺下也依然温雅如故：“既然来了，自然是要闯一闯的。”白衣轻摆，竟然就这样一没有法宝护体，而没有真气防身，就这么径直向里走去。
巨蚁纷纷嘶吼，短短一瞬间便有十数只凌空跃起向她扑来，一时根本躲闪不及。只是那巨蚁身在空中，突然手足连连乱舞，又重新跳了回去。就连原本疯狂攻击李洵、曾书书的巨蚁也静了下来，缓缓后退到了一处。清波转头，见秦无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铁笛，手指疾点，笛声幽寒，竟生生将那些巨蚁召了回来。只是他这一动，周身气势登时出现了漏洞，虽然很快便被他掩饰下去，但也足够让法相等四人找到空隙。一时诸般法宝朝他招呼，弄得他首尾难顾，苦不堪言。
清波却没有再接近，明眸流转，也不知是什么表情，片刻道：“你快走吧，陆师姐要来了。”她并没有张口，那声音却直直送入秦无炎耳中，后者早在长生堂夜袭正道弟子那晚便见过陆雪琪动手，心中虽存了较量之意，但也不愿在这等情况下和她交手。况且不论清波的话是真是假，和这群正道弟子再战下去都决计讨不了好去，当下他打定主意，长声笑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我们……”
曾书书瞥见远处闪过一道蓝光，登时大喜，道：“陆师姐，快截住此人！”
几乎就在同一刻，秦无炎感到一股剑气向自己掠来，气势之烈，竟不逊于那打起来便像个疯子一般玩命的林惊羽。他真气急速运转，斩相思神匕横陈胸前，气芒吞吐，阻住陆雪琪的攻击，同时脚下速度更快，向外掠去。
与清波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看见那双谜一般的黑眸正好回头望着自己，他甚至可以从中看到自己温和却冰冷的双眼。
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比如她为什么能在青云门有名的精英弟子曾书书之前察觉到陆雪琪的接近，比如她为什么没有出手对付自己，比如她为什么要出声提醒自己，比如……
在还未理清思绪之前，他的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反应，弹指封住清波经脉，手臂一长向她抓去。
“住手！”林惊羽怒喝道，斩龙剑绿光暴涨，无奈距离太远，鞭长莫及。蓝光也瞬间大盛，却被斩相思牢牢挡住，无力回天。
就在秦无炎指尖碰到清波的那一刹那，一道冰凉从夜色中无声无息的涌来，撞在他身上。秦无炎只觉奇经八脉瞬间被暴戾的寒气贯穿，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鲜血，他当机立断抓住清波，衣袖一挥放出无数毒物困住众人，奋起余力向远处遁去。
“鬼厉，算你狠！这一棍之仇，我们来日再算！”
秦无炎长声喝道，声音狠厉如枭鸣，面色却惨白下来。因为身上的伤，因为他适才对这个青云女弟子莫名其妙的出手相帮，也因为就在刚才的生死关头，他所唯一想到的竟不是寻鬼厉报这一棍之仇，也不是不能继续一酬壮志，而是此番相别，是否将与这个善吹箫的白衣女子永无相见之日……仅仅合奏一曲，心便已经失控了吗？
融在夜色中的灰影还待追击，却见那蓝光在微微一滞后向着自己不顾一切的冲来，当下立刻转身没入阴影重重的树林中。
这一瞬变化极快，等到李洵等人反应过来时不远处已是空无一人。没有了秦无炎的控制，巨蚁们再度发狂，几人无奈之下便高高飞起，四下一望，却也不见一个人影。
曾书书张了张嘴，低声道：“刚才那个人……是他吗？”法相点头，半晌道：“他应该是看到那秦无炎对凌师妹不利才……听说当年他还在大竹峰时便对这个师妹颇为爱护，难怪会出手相助。”李洵冷哼一声，林惊羽一阵红一阵白，终是咬牙道：“他那边有陆师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凌师妹被那个妖孽劫走，我们该如何行事？”
秦无炎逃出内沼，率万毒门弟子连夜撤出死泽，直到赶到离大王村足有数百里外的一处密林后方才停下休息。
秦无炎坐在一棵大树下，血色的毒雾慢慢渗入他体内，将死死附着在经脉间的黯青色气息一丝一丝的拔出。秦无炎正要松一口气，却猛然间脸色大变，那原本渐渐缓和的嗜血之气竟在他心神微分之际逆溯而上，端的是锐不可当，若非他心志坚定反应奇快，发觉不对后立刻运转真力强行加以压制，差点便被那股戾气突入了心脉。饶是如此，浑身经脉已经被打乱得七七八八。他睁眼，面色灰白，“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公子……”他身边的弟子忙张口欲询，被他挥手打断，眼中冷厉的光一闪而过：“鬼厉果然厉害。”
“秦公子能在法相、李洵、林惊羽、曾书书四个正道精英弟子夹击之下立于不败之地，修为也不在小凡哥哥之下吧。”柔美的女声接口道。






第11章　雪玉寒髓
秦无炎转头看去，见不远处的清波睁开眼，淡然的迎着自己的目光，不由飞快的皱了一下眉。回来时因怕她突然醒转于己不利，他特地在她身上下了醉仙倾。这醉仙倾堪称是世间第一迷药，原以为她会睡上几个月，不想一天不到便已经醒转。他心绪急转，口中则淡淡道：“你醒了？”清波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向他走来，没走几步便被万毒门弟子拦住。她也不坚持，站在原地道：“你那神匕能给我看看吗？”
周围的万毒门弟子一齐皱眉，这个青云门女弟子身陷圣教中，不但不害怕，反而向毒公子借他的法宝一观，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当万毒门是她自己家不成？秦无炎有些诧异，只是转瞬又换上淡然神色。不知怎的，对这名本该是势不两立的正道门人，他始终提不出任何敌意，甚至对于这个原本极其荒谬的要求，因为她的坦然自然，他心下竟也未曾感到有何不妥。
这里有几十名万毒门弟子，也不怕她会耍什么花样。
秦无炎一笑，倒转手柄，将匕首递了过去，清波伸手接过，弹了弹匕首锋刃，看着匕身上的小字，轻声念道：“斩相思。”她像是记起来什么，悠悠吟道：“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她微微转眸，看向秦无炎，“可有错么？”秦无炎摇头：“凌姑娘好记性。”清波的目光又移到了斩相思神匕上，问道：“这段小词是秦公子的刀诀吧？”
秦无炎一怔，这段词只是毒神授他斩相思神匕时无心吟出的，昨日在争斗时他无意中念了出来，那一刻他似乎窥到了从所未有的　，只是转瞬即逝，过后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那种感觉了。
清波笑容如梨花般淡然：“神匕既名斩相思，自然缠绵决绝，这首小词也是伤心之作，两两相配，便为天作之合。所谓一片伤心画不成，也不过如此。只是秦公子既无相思可斩，这斩相思的威力怕至多只能施展出三成了。”
“哦？”秦无炎眼睛一亮。
清波叹道：“痴心不改太苦，看穿红尘太空，若能做这斩相思真正的主人，渡红尘情海而无片叶沾身，也当得起‘唯大英雄之本色，是名士自风流’的考语了。”她摇头，有几缕温润黑发垂到脸畔，“只是，苦了那彼端相思的人。”
秦无炎怔住，清波将匕首还给他，抬头望了望天。月光映入她的眼，平和温润。她似乎感触颇深，取下腰间玉箫。箫声清雅缠绵，在林间回荡，天籁一般。秦无炎沉醉在箫声中，似有世间万千情仇在眼前辗转而过，浑然不知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清流在体内流转，缓缓的梳理着他混乱的经脉，就连噬魂的阴邪戾气也被其慢慢同化。曲终，余音袅袅而散，他清醒过来，赫然发现伤势已好了大半，而且真气精纯更胜从前，心知不出半月便可痊愈，到时道行更会更上一层楼，不由大喜，只是面上神色依旧。
万毒门素来以强者为尊，他力压三位师兄多年，而一旦他失势，三位师兄也会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他受重伤一事一旦传出，虽然有毒神弹压他们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想来也会让他不好过。
此时几位师兄想是已知道了这个消息，正在万毒谷额手称快吧……
秦无炎望着西北方向，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这首《相思曲》，秦公子听来如何？”清波问道。
秦无炎收回目光：“如闻天籁！”
清波放下玉箫，余光看见远处一名弟子匆匆赶来，看到她犹豫了一下。秦无炎淡淡道：“随我来。”那名弟子随他走到僻静处，行了一礼，低声道：“公子，总坛传来消息，宗主病重，密令公子速归。”说着双手递上一个不大的木盒，秦无炎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因背对着那名弟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声音听来甚是平和：“你下去吧。”那名弟子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一眼，退了下去。秦无炎微微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上，一片枯叶颤巍巍的脱离枝头，摇摇晃晃的飘落。
一炷香后，他负手走出来，朗声道：“即刻出发，回总坛。”
西南毒蛇谷，顾名思义，是毒蛇的天堂。它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毒蛇谷坐落在其中，似乎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谷。但只要踏足其内便会发现，树上垂下的是毒蛇，每走一步都会踩到数条毒蛇，甚至远看明明是一朵艳丽的鲜花，近看却赫然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色彩斑斓的细小毒蛇。这里毒蛇数量之多，委实到了无处不在的程度。每到日出日落之时，毒蛇口中吐出的淡淡气息就会汇聚成雾气，看去五色斑斓，艳丽却致命。
秦无炎日夜兼程，赶到毒蛇谷时已是一个多月后。回到自己房间，连椅子都没来得及沾一下，毒神那边已遣了人来传他过去。
“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身体可好？”秦无炎问道。
那名弟子垂手，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眼中仍是露出一点轻视：“回公子，宗主的情况怎么能是我这样的普通弟子可以知道的，公子如果担心，一会儿就可以亲自去看。”说着转身便走，听见身后秦无炎匆忙跟上来的脚步声，不由暗自得意。放在往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无炎又岂是他这等小小弟子可以得罪的？可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废人而已，任是谁都可以给他脸色看，还摆什么谱？如果不是宗主那老不死还活着，这个废人早就被他的三个师兄给碎尸万段了。
他正自得意着，也就没看见身后秦无炎嘴角稍纵即逝的一抹淡淡的笑。
毒神躺在塌上，双目微合，昏昏沉沉。秦无炎进屋后远远看见，不由心中微微一酸。任是曾经如何叱咤风云翻云覆雨，如今的师父也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放轻脚步，但仍看见毒神眼珠动了动，慢慢道：“是无炎吗？”
“是我，师父，我吵醒您了？”秦无炎走到毒神身边，和声道。
毒神“嘿”了一声，眼睛慢慢睁开，自嘲一笑：“年纪大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老了，老了！”
秦无炎笑道：“您可是连青云门的水麒麟都能揭掉几块皮的人物，您要是年纪大了，魔教还有几个人能用？”
毒神道：“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无炎，你扶为师起来。”秦无炎上前小心的扶住他，他看着自己老朽的身体，微微摇头，“无炎，今后可苦了你了。”秦无炎含笑不答，扶着毒神靠坐在床边，取来衣服给他披好。毒神目光掠过他苍白失血的脸，问道：“上次接到传信说你受了重伤，是怎么回事？”
秦无炎将那日与正道四名弟子交手后被鬼厉偷袭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不瞒师父，弟子的伤看着严重，其实早就痊愈了。”他是毒神的关门弟子，在万毒门根基远不及排在上面的三位师兄，最大的依仗除了毒神的支持外便只有这身出神入化的道行，万一毒神真的……他不得不早做筹划。
毒神明白他的意思，当下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多多休养吧。你三师兄昨日赶了回来，现在门中事务有你三个师兄管着，很不必去凑这个热闹。你这趟出去，很多天没喝过你沏的茶了，你且沏一杯顾渚紫笋吧。”
秦无炎目光一动，毒神病重的消息一经传出，他的三位师兄范雄、程无牙和段如山便开始蠢蠢欲动，纷纷从外赶回毒蛇谷。这些消息他留在谷中的暗子早已回报给他，只是想到师父眼看着自己尚未闭眼几个弟子便已如此情状，未免有些凄凉。不过再想到师父的心性，不由暗暗一笑。他老人家要是为这些小事挂怀，也就不是那个在魔教叱咤风云数百年，令鬼王、三妙夫人等枭雄也头疼不已的人物了，当下凝神，拿起茶具认真冲泡起来。
“听说你带了个青云女弟子回来？”毒神突然道，秦无炎正在用清洁茶具，闻言动作并没有丝毫停顿：“她叫凌清波，是田不易最为疼爱的小弟子，听说鬼厉当年还是青云弟子时对她也颇为喜爱。弟子这几日想了想，鬼厉当日对弟子下手，倒也有几分原因是因为弟子对凌清波动了手。”他声音顿了顿，接着道，“进谷前弟子给她下了迷药，她身上还有弟子的蜉蝣蛊，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蜉蝣蛊是万毒门毒经所记载的仅次于七尾蜈蚣、腐肉苔的毒物，只要施蛊者动念，即使相隔天涯海角，中蛊者也决计活不到第二天。因常言道蜉蝣朝生暮死，便以此得名。只是这蛊却还有一个妙处，那便是会自动保护中蛊者，任何伤害宿主的人都会沾上剧毒，且宿主所中之毒只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