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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恩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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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茜云沙在床底下。当灯泡被击碎后,她一定知道有人来救她,当机立断,先躲到床底下再说。在黑暗中待久了,居然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房内近距离景物。床上,伊埃利像死人般地压在竹妹身上。我蹲下身往床底用手一摸,抓到了一条光滑的女人大腿。我知道,那就是茜云沙,我把茜云沙拖出来后,抓起床边地上的女人衣服。为了安全起见,我拿着“五香迷魂散”的瓶子,对着伊埃利的鼻子、嘴巴狠吹了几口,然后才抱起茜云沙蹿出门去。
这一次,我没走地下通道,抱着个女人通道里走不了。仗着环境熟,我走了大厝的旁门,溜回自己的住处。
到家后,我把茜云沙放在床上,灯光下全祼的茜云沙如玉琢冰雕,草木人见了也会动情。但是,理智战胜了欲望,我没有做出越轨行为。为了避免茜云沙醒来时尴尬,我替茜云沙穿好了衣服,然后才用冷水喷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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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逃亡(10)
茜云沙张开了眼,瞧了四周,又瞧了我,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连忙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她一口把它喝光。她问:“我全身的衣服是你穿起来的?”
我点了头。
“你不是男人?”
“我不能伤害你,不屑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茜云沙注视我好久,我被注视得都不好意思起来。突然,她抱住了我,紧紧地抱住了我,急切地说:“师爷,带我走吧。你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能人,只有你有办法让我跳出这个火坑!”
我越挣扎,她抱得越紧。她的大把眼泪流在我的脸上,流在我的脖子上,流在我的心窝里,再坚强的人也会被这泪水溶化摧垮。我并不是柳下惠,无坚强的定力!何况我失偶多年,干柴烈火……我突然明白,当年关羽月夜斩貂婵,为什么还要用黑布蒙住双眼。孔子说,食色性也。
那天晚上,她将她的身世告诉了我。
她姓林,名丹玉,四川人,其父曾是国民党军统局上校军官,1949年底奉命回四川到一个国民党部队任情报处长,后晋升为少将副师长。她的父亲肩负军统局特殊使命,手中有一大批特务名册,准备大陆被占领后上山组军打游击战。军统局为了牵制她的父亲,而把她与她的母亲送到云南。她有个弟弟那时恰巧在广西舅舅家,才未被一起送到云南。后来云南龙云将军起义,军统局把她与母亲带到缅北。
云南易帜,她父亲不但没上山跟共产党打游击,却带着特务名册投奔了共产党。几个月后,军统局又查清,她父亲本来就是个共产党,到军统局去卧底。
灾难来了,1959年初的一天,在缅北古凯,军统局特务将她母亲带到审讯室。他们为了报复,动手剥她母亲的衣服,想将她母亲轮奸后再杀死。宁死不屈的母亲在挣扎时,意外地夺取了一个剥她衣服的特务腰中的手枪,开枪打死了五个特务,最后被闻讯赶来的特务们用乱枪扫射而亡,死的时候全身都是弹孔,真正的体无完肤。
茜云沙就没有她母亲那么幸运了,那年她十七岁,因貌美先被军统局一个处长霸占,后来这个处长调回台湾后,惨遭其他特务的轮奸和凌辱,不久又将她以五斤纯黄金价格卖给了车森土。
那天晚上,茜云沙还告诉我,她已怀孕三个月了,是车森土的。
我答应茜云沙,等待时机,逃出虎口,两相厮守,白头偕老。
第二天清晨,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从首领府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我吩咐茜云沙不可轻易走动后,带上手枪赶往首领府。到那里时,只见府里的二十多个院丁已经荷枪实弹,枪口对准着大厅堂。伊埃利高坐在厅堂太师椅上,喝着茶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瞧他额头不断冒出汗珠,我知道他已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了。三个卫兵紧握冲锋枪蹲在厝角,摆出枪击姿态。厅堂前面操演场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地上流着一摊鲜血,是胸口被子弹击中而死的。我穿过包围圈,把手枪别在腰里,两手空空,若无其事地踏进厅堂。尸体是院丁艾汉,竹妹的未婚夫。
伊埃利见我大摇大摆毫无惧色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不怕擦枪走火,师爷真是艺高胆大。”
“两败俱伤,团长阁下是不愿意的。山野草民的命是不值钱的,是路边的一根野草;团长阁下洪福齐天,家财万贯,千万不可有什么三长两短哦。”
“你威胁我?”
“用得着威胁吗?清水庄众人吐一口水,也足够淹死你了。对一个指挥官来说,审时度势是重要的。”我瞧见寝室外的走廊地上摆放着一具女尸,是竹妹!我的心往下一沉,一腔悲愤涌上胸口。“团长阁下采花之后就辣手摧花,太无情无义了吧?”
“我醒来时她就已经死了,能怨我吗?”
我走上前,翻开遮尸白布一角,只见竹妹全身祼露,伤痕累累,死后依然满面惊恐,连眼睛都未闭合,显然是被吓死的,是她遭强奸的那一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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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逃亡(11)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我连忙走出厅堂。车森土大踏步走进首领府操演场,身后十多个村丁各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枪支和整箱的子弹。车森土瞧了瞧拿枪的院丁们,又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朝着我问:“师爷,对上火了?”
“团长阁下要杀人,如同踩死只蚂蚁,不把我们弟兄当人看哪!”
我的这句火上加油的话,引来了一阵公愤:“杀死山下的龟儿子!”
车森土今日的神色跟昨天判若两人,似乎多了点“英雄气概”,少了点奴颜婢膝的神色。我马上猜想到政府军到缅北一定出师不利,我们与政府军的关系可能要发生逆转,车森土本来就是个势利鬼。他骂了句:“来我这里撒野,瞎了狗眼!”
车森土还没走进厅堂,与车森土同来的一个士兵先一步跑到厅堂,敬个礼后,递上一张公文。伊埃利看到后火冒三丈,狠狠地敲了一下桌面。车森土偷偷告诉我,伊埃利的两个营去攻打毒枭坤沙的部队,反被坤沙打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两个营的残兵败将凑不上一个营的兵力,师长大发雷霆,命令伊埃利率领所剩的一个营火速去增援。伊埃利大势已去,说不定要受军法惩处。车森土幸灾乐祸,笑得开心。
伊埃利见到车森土,单刀直入地说:“老爷阁下,请将黄金捧出,我们要赶路。”
“人命关天哪,团长阁下,”车森土用手分别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那口头约定的黄金还不够两位死者的卖命钱。师爷,团长阁下急着去飞蛾扑火,咱们送客。”
车森土这个草头王一旦得势,马上翻脸不认人。我突然想起《聊斋》中的一句话: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当然,我也想早一点把伊埃利赶走,对伊埃利行了个鞠躬礼,佯装恭敬地说:“团长阁下,本村寨忘记给你准备早餐,请自便吧。”
伊埃利气得七孔冒烟,却奈何不得,身临险地,能全身而退已是如来佛保佑了。他一句话也没说,朝卫兵挥了手,朝厝外走去。
我吩咐院丁将两具尸体抬下,准备予以厚葬。同时,我心里打着鼓,对茜云沙躲过这一劫的事要怎么应对车森土?然而出乎意料,车森土根本没去找茜云沙,连提起她一句也没有,仿佛忘却了她。如是常人,见到竹妹的尸体,丈夫至少要问一句妻子此时在哪里?因为死者是妻子的女婢,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但车森土早已超越常人,浑身充满了大将风度,头脑里只有枪炮而没有女人!他有强烈的野心与欲望,不仅要永远统治着清水庄,还要夺取整个缅北,他要当缅北王!
瞧着车森土的笑脸,我的心结成了坚冰,可怜的茜云沙,可怜的竹妹与艾汉!
下午,一场雷雨稍稍冷却了车森土的将军梦。曼丽护送茜云沙回首领府。我告诉车森土,茜云沙托佛祖保佑而未受辱。车森土没有惊喜,只是不相信似的眨着眼睛。当我又告诉他,茜云沙怀孕三个月时,他才露出了笑脸。根椐清水庄祖宗留下的律例,为首领者当政十年仍无子女的应自动退位,茜云沙怀孕解除了他的一块心病。正当他为对清水庄的统治地位更巩固而沾沾自喜之时,我告诉他,为了预防不测,女人怀孕后是不能同房的,首领如要发泄,可以另找女人。他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人总是有欲望的,而欲望又是可以膨胀的。各人的欲望贴着不同信仰的标签,也就有了不同的诠释,革命者称之为理想,反动者称之为野心,欲望则是中性的。二老爷车意开多年来一直窥视大老爷这个位置,处心积虑想搬进首领府。二老爷动了这个念头大概属于“野心”范畴,因为他不是革命者。二老爷生有二子。大儿子车虎身强力壮,打起仗来有一股蛮劲、拼劲,堪称心狠手辣。那一年带村丁攻占盘石寨,一下子砍死该寨首领家里三个女人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眼睛都没眨一下。二儿子车豹到仰光读书时改了个英国名字叫格林逊,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细声细语。看见乞丐,他会丢几个小钱;看见谁家小孩子跌倒,他会跑过去扶起来;看见长辈,他会点头哈腰;看见女人,他会笑眯眯,寨里人都说他心肠好。与乃兄胸无大志相比较,他就具有雄才大略了。这次他带着六个随从,骑着高头大马回到清水庄,引起了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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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逃亡(12)
格林逊身穿笔挺的浅灰色西装,系着大红的领带,戴着深绿色墨镜,头上盖顶白色塑料硬壳帽,特别是他那双擦得乌亮乌亮的黑皮鞋,踏在寨中的石板路上会发出马蹄落地一样的“嗒嗒”声。他站在村寨中心广场的高台上,像演说家一样对聚集在那儿的寨民们发布了两条新闻:一,他加入了英国国籍,改名为格林逊,是女王陛下的臣民,将为这个没有开化的土地带来现代文明;二,他要在村寨办工厂,让乌黑的鸦片膏变成雪一样纯洁的白粉,让世人腾云驾雾般欢快的白粉,将为村民们带来黄灿灿的金子、花不完的钞票,到时候女人可以用牛奶洗澡,男人可以娶两个老婆。他与众不同的服饰,出口成章的口才,诱人的许诺,半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寨的角角落落,女人们交头接耳,男人们摇头晃脑。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强烈地意识到格林逊有备而回,有所作为,要在清水庄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我郑重其事地将格林逊意欲变天的可能性与可信性告诉了车森土。车森土却不以为然地认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可能有翻江倒海的本事,用不着杞人忧天。他不但没采取防备措施,反而带着人上密林打猎去了。
格林逊回寨的第二天到首领府求见茜云沙。怀孕六个月的茜云沙挺着大肚子在我的陪同下,在厅堂接见了格林逊。格林逊首先向茜云沙献上了一台小巧玲珑的收音机,打开开关,收音机里响起了悦耳动听的音乐。那时的缅北山区很少出现这玩艺儿,格林逊以为茜云沙会惊喜若狂,对收音机爱不释手。谁知茜云沙只是将收音机轻轻地往桌子上一放,看不出有什么喜悦的表情。他哪里知道茜云沙出身名门望族,别说现在是1960年,早在十年前她的手上就有一台美国制造的袖珍收音机呢。在格林逊的眼中茜云沙反而显得高深莫测,是个不寻常的女人,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了。他似乎无限羡慕地说:“大嫂天生丽质,我虽然走南闯北跑遍世界各地,从来没有见过像大嫂这么漂亮的女人。别说我对大嫂一见钟情,全世界的公子王孙如果有哪一个见了大嫂不动情,那一定是个变性人!”
恭维话谁不爱听?茜云沙朝着我妩媚多情地一笑。平时我见到茜云沙的这种表情会心花怒放,此时却不然。如果被格林逊看出破绽,会留下隐患,万万不可大意失荆州。果然,格林逊面部微露惊讶,随即狡黠一笑,说:“大嫂,你不应该是我的大嫂。如果你嫁给我,还是委屈了你。你应该成为王后,成为大不列颠的王子妃,你仙子般的容貌可以母仪天下。”
这胆大妄为的小子口吐狂言,肆无忌惮,真不知死活了。我臭下脸,说:“请阁下自重,别招惹杀身之祸!”
格林逊哈哈大笑,仿佛有恃无恐,说:“在这小小的村寨里谁敢动我一根汗毛?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此话引起了我的高度注意,我端详着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的格林逊,要看他继续表演。
“我这次就是冲着大嫂天香国色来的。”格林逊更加不可一世,“我不愿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管是水牛粪还是黄牛粪,都不喜欢。我要引渡大嫂上南海普陀山朝拜观音菩萨。”
“放肆!”茜云沙怒不可遏,“请你出去,出去!”
“请大嫂息怒,”格林逊站了起来,“大嫂多保重,村寨晚上瞎灯昏火别中了流弹。”
格林逊摇摇摆摆地走了,一路上笑声不绝,笑得蹊跷。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格林逊此次回寨说不定会搅个天翻地覆,我心中深存忧虑。但是,我没有想到这场风暴会来得如此迅速,如此凶猛。
太阳快落山了,车森土打猎还未回寨,我在首领府左等右盼,坐立不安。格林逊下午拜访茜云沙时锋芒毕露,有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从常理考量,格林逊不过是墙头芦苇根基浅,毕竟才三十岁左右,不会有很深的道行,但如果他的父兄全力配合,力量的对比有可能逆转吗?我想得很多很多,尚无定论。有一点可以肯定,格林逊的背后有一股没有暴露的强大的势力。
第二章 逃亡(13)
天色已经昏暗,车森土终于回来了。我走出厅堂迎上前,不禁大吃一惊,车森土与格林逊手牵手有说有笑地从大门走入操演场,两人的表情像亲密无间喜相逢的老朋友。从下午的挑衅到此时的献媚,格林逊判若两人,单凭这一点,他的道行已成仙成佛,我看走眼了。更让我惊诧的是,车森土带进老林打猎的二十个院丁只有年纪最小的茂松牵着满驮猎物的马回来了。我冲上前,问:“怎么只有你一人?其他弟兄呢?”
卸猎物的茂松还未回答,格林逊抓住我的手肘,笑着说:“他们被我的兄弟请去喝酒了,今晚村丁营进行喝酒比赛。”他的另一只手拍着茂松的肩膀,“快去,迟了就领不到大奖了。”
茂松把猎物往墙边猎物架上一扔,笑嘻嘻地往门外跑去。我急忙吆喝一声:“茂松回来!”
茂松并没有回转过身来,车森土也早已进入厅堂了,操演场只剩下我和格林逊两人。他说:“师爷管得太宽了,他们去喝酒,是首领老爷批准的。怎么,师爷不放心?村丁营的酒里莫非有蒙汗药?”
我才不怕酒里有蒙汗药,就怕中了调虎离山计。我迈开步,要追出门去。表面上我是去追茂松,实际上我是想离开此地,要召集人马,回府护驾。格林逊抓我手肘的手变得强有力,尽管他被我的走动而拖了两步,我挪不动身子。此时,门外拥进了六个肩背冲锋枪的格林逊的卫兵,他们迅速地关上了首领府大门。天已经黑了,从柴房背后走出四条人影,我喜出望外,朝着四人喊:“快冲出去叫弟兄们回来,首领府有变!”
“喊什么?”格林逊使劲地拽着我的手肘,痛得我大汗冒出,“那是我的兵,我的天兵天将。”
原来格林逊带回的不止六个卫兵,而且早已潜入首领府。不知他们还有多少人马?是否对首领府形成包围之势?看来格林逊布置周密,只是不知意欲如何。他松开我的手肘,说:“师爷文韬武略,在本地无人可比。我愿与师爷同谋大计,共享荣华富贵,是友是敌,全在师爷一念之间。天堂地狱一步之距,何去何从,师爷绝顶聪明,就用不着我指点了。”
形势危急,但不可逞匹夫之勇,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默默地跟随格林逊走进厅堂。厅堂里空无一人,我往后厅走去,格林逊拉住了我:“师爷请坐,首领老爷一定在餐厅狼吞虎咽,丢不了的。首领府已布下天罗地网,连鸟都无法飞出去。”
我无可奈何地坐下了,格林逊也在我旁边椅子上坐下。他大大咧咧地吆喝一声:“上茶。”
他仿佛成了这里的主人!说来也怪,婢女们居然送上茶来了。格林逊客气地说:“师爷,喝茶。我摆的这步棋师爷没见过吧,要学啊,活到老学到老,这叫兵贵神速,这叫出其不意,这叫出奇制胜。师爷精研《孙子兵法》,没这一招吧?”
不知是惊讶还是受吓,我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婢女退下后,厅堂里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间过得真慢,一秒仿佛长过往日的一分钟,我如坐针毡。
车森土终于出来了,打着饱嗝,伸展胳膊,走进厅堂。这个草包还蒙在鼓里!
“不好意思,让兄弟久等了。”车森土朝太师椅坐下。
“我等待多年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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