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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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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黑夜啊,何时才能破晓重见光明?

蒙眬中真像是看见了一幅图,那是一栋别墅式的房子,门外开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鲜花丛中有一个美丽的女孩笑逐颜开。就在这似梦非梦中她突然感到腹部一阵抽搐,一阵疼痛,把她惊醒。她便赶紧披上衣服去厕所,只感到一股热流从下身排出。仔细一看便池里有一团殷红。坏了,是要早产吗?她连忙把白刚叫醒。家里人也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了。夜已深,那个年代还没有出租汽车,娘说十字路口上有时有三轮车。白刚连忙披上棉大衣跑了出去。一个多小时以后才找到了一辆三轮车,拉着白刚和吴玉萍驶向医院。

长街冷寂无声,几盏昏黄的街灯照出三轮车拖长的影子。都说女人生孩子和阎王爷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这半生中的第一次能够顺利闯过去吗?两个人都忧心忡忡,但谁也不愿点破。医院的铁门紧闭像是一副冰冷的面孔,门旁的两盏白炽灯,仿佛是半睁着的眼睛。

吴玉萍留在妇产科内检查,白刚焦急地在门外等候,奇怪的是听不到产妇应该发出的呻吟声。穿白大褂的大夫终于走出来了,白刚连忙迎上前去,还没等他说话,大夫便冷冷地说:“产妇需要做剖腹手术!”

六十年代剖腹产还很少,人们认为这是个开膛破肚的大手术凶多吉少,白刚只觉得头上“轰”的一下,响了一个炸雷。白刚近乎哀求地说:“不做不行吗?”大夫说:“不行!产妇已经三十多岁属高龄初产,又是早‘破水’,胎儿头部太大宫缩无力,不做手术孩子会有生命危险。”白刚精神十分紧张地说:“做手术,大人会不会有危险?”大夫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这很难说。谁也不能作没问题的保证。一般来说危险不大。但也不能排除万一……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吴玉萍的母亲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保大人!”

白刚却说:“大人我要,孩子我也要!”。电子书下载

大夫愣怔了一下,觉得和这个倔人也说不清道理,便回身到医务室拿来了一张动手术的协议书,扔给了白刚说:“签字吧!”

吴玉萍痛苦地在铺着白单子的床上躺着,对外面的谈话一无所知,但从医生进进出出的行动中,从大夫护士的神情中,她发觉是出了什么事情。吴玉萍还没意识到是做手术,因为她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这种思想准备。她只是担心孩子是否健康,是否出了什么毛病。

大夫又重新回来了,从门后拉出一把椅子坐在吴玉萍的面前,缓缓说道:“你的孩子头太大,现在还没正常进入骨盆,需要做手术,不然会有危险的。”吴玉萍说:“那就快做吧!”她听到做手术也感到很突然,但她很快清醒过来,觉得要来的事情就快点来吧!她结婚十几年才盼来了这一个孩子,无论如何要保住他。

无影灯银白色的光辉,照射在雪亮的刀子、剪子上,更显出这些器械的冰冷无情。两位大夫,一男一女分别站立在手术台的两旁。吴玉萍躺在手术台上,面前垂下一道白色布幔,正好遮住了手术现场。她只能看到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巨大的葵花似的无影灯,听到清脆的刀子剪子的碰撞声,别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夫告诉她,为了安全是半身麻醉,如果疼痛,就忍着点儿别紧张。此时此刻,她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愉悦。她也想到手术会不会出问题,甚至会不会突然在手术的过程中意外地死去。但她不怕,那些过去的日子,比死还可怕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活着也并不比死幸福多少。只要这个小生命能够给白刚留下来,如果需要她以死来交换,她也心甘情愿。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但她没有办法偿还。悔恨没有用,她没法将在运动中违心说过的假话纠正过来。她的假话也是因为别人的假话引起的。当时她想反正几个人都说了假话,先承认了避过了运动的锋芒再说,运动过后是会弄清的。但白刚嫉恶如仇,面对那些假话义愤填膺,坚决不承认,而且痛斥这些假话的导演者、运动的主持人,这样他就作为省直机关对抗政治运动的典型,受到了最严厉的惩处。比他们每一个人的处理都严重得多。正是他们那些假话把白刚这个敢于坚持真理的人拖入了可怕的深渊。

虽然她说完就后悔了,立即向组织上说明真相,但回报是更严厉的批斗。以后她又多次向上级领导机关申诉,但所有的申诉都石沉大海。看到白刚的巨大劫难,她内心中经受着最大的折磨。不过白刚并不怨恨她,或者说他已经原谅了她那一时的软弱。他深知要顶住那种追逼、批斗、污辱和折磨,是多么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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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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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谅了她,她却总也没法原谅自己。为了摆脱内心的痛苦,她曾经用自杀来解脱。算她命大因为被人及时察觉紧急抢救而没能命归黄泉。这以后的十几年,她的生命是在外界歧视和自我谴责中经受着双重的煎熬度过的。这样活着真是太苦、太累了。她渴望解脱,甚至不惜长眠……

痛心的往事在一瞬间凝缩成两行晶莹的泪水,这泪水成了涓涓细流,无声地坠落在雪白的枕巾上。恰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布幔那边传了过来。一位护士举着赤裸裸、湿漉漉的婴儿走了过来给她看一眼,告诉她:“是个八斤重的男孩!”她马上破涕为笑,喜悦像晨光驱散了暗夜的阴霾:“啊!是个儿子,我们有儿子了。”

吴玉萍眼巴巴地看着护士把孩子推向婴儿室,她仍然躺在床上经受着痛苦。这时麻药的劲已经不大了,每缝一针她都感到刺心的疼痛。“什么时候才能缝完啊!”吴玉萍焦急地问道。大夫说:“快完了,忍耐一点吧!”让护士给吴玉萍打针安定剂好好休息。护士拿着针管过来时,吴玉萍抬腕看表,多事而又好心的护士,上前一把把表给摘了下来:“把表给我,越看越着急,给你打一针好好睡一觉。”

这时在过道里的白刚和吴玉萍的母亲还不知道一点消息,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回音。小护士走过来顺手将手表递给了白刚就匆匆离去了,因为她手上还端着白瓷盘子急着去换药取药。白刚追过去想问问情况,那护士却已经轻盈地转身进了一个房间,房门上贴着“非本院人员不准入内”,他只有扫兴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白刚手里拿着吴玉萍的手表,心里却塞着一团迷雾。难道是吴玉萍出了意外?护士不肯马上说明?先把遗物送出来?想到这里,白刚的眼泪忽地涌上眼眶。但因吴玉萍母亲在一旁,又怕引起老人的疑虑,只好轻轻擦了眼泪。吴玉萍的母亲见这半天没有动静心中也很不安。嘴里叨念着:“千万保佑大人啊!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大人可别出差错啊!”

白刚明白岳母的话是针对他说的。因为大夫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曾向大夫吼叫大人、孩子我全要。

嘭的一声响,手术室的门被撞开了,接着出现的是一张白色被单蒙罩着的铁床,上面躺着无声的吴玉萍,由于手术失血过多她的脸蜡黄蜡黄像死人一样。母亲一看以为她去世了,猛地扑上去哭了起来。护士用手一挡喊道:“老太太,你干什么?她睡着了让她好好休息。”

像做了一场噩梦,昏睡了半天的吴玉萍终于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吊着玻璃瓶的白色铁架子,药水一滴滴进入体内,她感到生命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娘!生了个男孩,丑极了。”她用微弱的声音向母亲也是向白刚报告。娘笑了:“傻孩子!刚生下来的孩子哪有好看的?用奶一催,满月就是一个又白又胖的俊小子。”吴玉萍笑了,深情地望了望白刚,她没有向他说什么,但那眼神已经告诉了他:“我把一个新的生命给你了,我们有了儿子,是你的也是我的。”她好像由此还了一笔债,长期以来存在内心深处的那种歉意、遗憾都一起消失了。

白刚在吴玉萍出院后的第二天就回劳教所了。临行前恋恋不舍,几次吻别小儿子,弄得孩子哇哇哭叫。婴儿啼哭无泪,泪水却在两个大人的心中暗暗流淌。

虽然剖腹产给了72天的产假,但日月匆匆,一晃而过,返回机关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前面等待他们母子的又是什么呢?她想也不敢想,只有硬着头皮回去,回到那个阶级斗争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现实中去,每想到此松弛的神经便立即紧张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奶水当然不够吃,只好喂奶粉,可是哪里有钱去买?就是有了钱市面上也很难买到奶粉。母亲没办法便到处去借刚生下孩子人家的户口本,用户口本买那一点点可怜的供应奶粉。孩子半饥半饱地活着,吴玉萍的身体恢复得也很慢。

终于到了该走的那一天。临走的前夜,母亲在厨房里背着妹妹妹夫悄悄掖给吴玉萍5元钱,她知道这是母亲节省下的零花钱推辞着不要,但母亲还是把钱塞到吴玉萍的手里。并用眼睛示意不要再争执了以免被别人看见。吴玉萍想到自己工作这么多年,不但不能减轻母亲一点负担,还要拿母亲的钱,心里很不好过。

母亲已经生活无着,父亲劳动改造生活费很少,她只靠变卖旧衣物和妹妹的少量工资维持着。虽然只有5元钱,可这是她一分一分,一毛一毛积攒下来的,她要积攒多少日子啊!她心里一酸几乎哭了出来。她把母亲的钱收下了,可是心里有多少内疚啊!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白刚在苦难中,她每月只有40元的工资,回去要雇保姆要抚养孩子。她默默地收下了5元钱。

她身上背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袱(里面有衣服、婴儿的被褥、尿垫子,还有母亲千方百计让人买来的奶粉等等),怀里抱着裹着棉被的婴儿,胳臂上还挎着一个网篮(里面装满了路上用的东西),没有人送,自己咬着牙上路了。上火车时因为人多拥挤你推我搡,吴玉萍险些摔倒。她一条腿跨到车门里,另一条腿还在车门外的梯子上,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差一点连孩子带大人被人踩在脚底下,幸亏前面有一位老大爷拉了她一把她才上了车。

车厢里人们拥挤着抢占着座位,没有人理睬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吴玉萍抱着孩子痴痴呆呆地站在那里,她行动不便也抢不过人家便站在那里发愁。世上还是好人多,那位在车门拉了她一把的老大爷,这时已经抢先占了一个座位,在前面喊她:“那位大姐到这里来先把孩子放下。”她这才勉强从人缝里挤过去把孩子放在座位上,一面说谢谢大爷一面解下包袱。虽是隆冬季节车厢里却像蒸笼,里面的衣服已是汗渍渍的了。只有一个座位她让大爷坐,大爷却让她坐说旁边有一个人下站就下车。她就千谢万谢地领情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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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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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在她怀里熟睡着,当车开启时哐当一声响车猛一晃荡把孩子惊醒了,他睁开小眼睛茫然地看着这陌生嘈杂的世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吴玉萍只好解开衣襟用奶头堵住孩子的嘴。老大爷看着心里很纳闷,一个妇女带着这么多东西还抱着孩子,怎么一个人出门。便说:“你怎么一个人抱着个孩子出门?他爸呢?”吴玉萍说:“他爸忙,送不了。”她本想把问题支开。老大爷却仍然关心这个问题:“在部队上吗?”她学着老大爷的口音,含含糊糊地说:“嗯哪!离不开呢!”这类的问题一直苦恼着她。在路上在下乡的农民家里,经常有人以这种问题当话题,她既没法如实回答,又不愿意编造假情况欺骗对方,所以只好顺着对方的猜测糊里糊涂地应付。

孩子又哭醒了。因为她的奶水稀薄,孩子一泡尿就消化完了。于是她又忙着给孩子换上干净的尿布裤子。拿出奶瓶子放好奶粉托老大爷给看着孩子、东西,自己去找开水。过道里全是人她需要从许多大腿的缝隙里跨过去,稍一不慎还要招来责骂。就这样艰难地穿过几个车厢才能找到一杯还不知开不开的温水。

人生苦旅,孩子跟妈妈踏上了第一程,何处是个头呢?他生不逢时又有这样一双父母,他将怎样走完他这一生呢?吴玉萍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这亲爱的儿子,为儿子的将来担忧,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遇到什么狂风骤雨,一定要保护他走过这艰难的人生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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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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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探望妻子回来不久,秦大队长便找他给他一个人——贾龙。说这个人可是反动出了名,不许他出问题不能让他放毒。白刚一听心里就腻了,贾龙他早就知道,是个地道的政治上的反对派,经常冒“毒气”而且软硬不吃。这样的人放在班里永远不会安宁。有了问题不管不行,管吧那还有完?便说:“我们班已经够复杂了,这样的人还放我们班那受得了吗?”秦队长高声说:“有什么受不了的,他反动无非就是斗嘛!”队长声音很大,显然是给全院的人听的。然后又悄悄对白刚说:“小事不用管他,个别做做工作不用整天瞎折腾。老棺材瓤子立场改不了啦!这人放你们班合适,省了别人瞎捅咕惹出许多是非来。”领导把话说到这种程度,白刚也就明白了,无非是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一种善意。可是文化大革命一来不行了,贾龙的问题再也包不住了。其实他要“明智”点文化大革命是找不上他的,可是他却硬要往枪口上碰。这还得从这里的文化大革命说起。

1966年“文革”初期,全国“破四旧”的高潮如火如荼,这里因为地处偏僻的盐碱滩,又是与外界隔绝的劳改机关,所以还是风平浪静一潭死水。只是传说各地砸庙宇摔古董烧古书古画,揪风流女人,哪个专家上吊,哪个作家跳楼,尤其是城里一些人被扫地出门强迫还乡,连家属都不能幸免。这里许多人家在城市,都属于被揪斗的范围,听了以后都感到惊心动魄。这里的人们对外边文化大革命的感受是从惊恐开始的。

人们都在惶惑不安中等待着本场的文化大革命。但是谁也想不到,这里的文化大革命却在兴奋、刺激、狂欢中来临了。这里的文化大革命是从揪斗风流女人开始的。

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基本上是男人的国度,几千人的劳改队只有一百多个女劳改犯,而且又被密封在一个小小的院落,男人成年累月也难得和她们见上一面。长年见不到女人,对女人的思念向往便会与日俱增,产生一种强烈的性饥渴。一听到让风流女人游街示众,有人还是半裸着身子任人指点笑骂,有些人便像过节一样欣喜若狂。

尤其是这支队伍里每个人都有一串儿风流故事,其中有几个人还属于有名的几大美人之列。而且管理这支队伍的又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惟一到过北京受伟大领袖检阅过的红卫兵,现在掌握大权的党委贾副书记的女儿,原来叫什么人们不知道,从北京回来改名贾卫红。不过因为她长得很黑,人们背地里都叫她黑丫头。

由于这几方面的原因,所以这次游街成了人们注视的热点,男男女女都像看大戏一样紧追不舍。在总场游街以后又到分场去游,许多人还一直追到分场。这几年有大批人解除了劳动教养,行动相对自由,有的人想女人都想疯了,岂肯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一时人山人海观者如潮。

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母女俩,这是一个刑满就业人员的家属。妈妈是四十大几岁的人了,可能是生活所迫吧,只要有人给上几斤粮票或两三块钱,就会跟人来一回。在这样一个人家偏偏有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相貌端庄,身材苗条,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平时就吸引了许多年轻人。她家姓马,人们都叫她小马。往往她在前面走,后面便跟上几个年轻人,高声唱当时流行的那一首歌:“马儿哟,你慢些走喂,慢些走喂!我要把你看个够看个够哟,看个够……”但她和她妈不同,就是有人想花大价钱也难以得到她的垂青。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些艳事流传,传得最多的是这么一件事:大白天有人去找她妈,她妈嫌她屋里经常有人来,便带来人到隔壁女儿屋里,女儿床上被子还没叠,她妈便说咱就就着我闺女这热被窝吧!言外之意好像是她女儿刚才在这里和人来过。这事一流传人们便把她们母女俩看成了一路货色一锅煮了。

这在平时只能当作人们的笑谈,是真是假没人琢磨也没人较真。可是到了中学生可以随意揪斗拷打教授的年代,她妈这句话便成了铁证使她在劫难逃了。把她编入了风流女人的队伍,而且由于她的美丽成了人们戏弄凌辱的头号重点。她穿的花衬衫,从领口一直撕到了胸前,两只乳房颤颤悠悠地半裸露着,乳房两边是两串又脏又重的破棉鞋破皮鞋。裤腿撕开了,多一半大腿露在外面。一些半大小子轮番地向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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