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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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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大狗千恩万谢的退下,柳熏直这才转头对王源作揖,脸上半是疑惑半是埋怨的道:“二郎啊,你怎地不打个招呼便出府了?你知道么?阖府上下的人都快给急死了,左相昨夜懊恼了一晚上,命府中人手出去找你,担心的了不得。”

    王源讶异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非三岁孩童,还怕被人贩子拐走不成?”

    柳熏直跺脚道:“你倒是轻描淡写,昨晚南边几条坊街闹翻了天,武侯们整晚都在街上抓人,我们都担心是你出了事呢。”

    王源心中一动,微笑道:“为何武侯抓人,左相和柳先生倒担心起我来了,难道说你们认为我就是武侯们缉拿的对象么?我却不知道我犯了何罪,竟然需要你们替我担心被武侯抓走。”

    柳熏直干咳数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了,支吾掩饰道:“二郎你想多了,我们是担心那些当兵的不分青红皂白,再说你如今在长安城中名气响亮,我们也担心你被认出来脱不了身。长安城的治安虽好,但是作恶的人也是不少的,无非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

    王源知道柳熏直是不可能告诉自己真正的原因的,心中暗叹一声,微笑道:“原来如此,教左相和诸位先生费心了。我因数日请求出府,左相都没空给予答复,故而不得不自己出府办些私事。这不,内人去表姐家中盘桓近一月,我若再不去接,岂非让人侧目?知道的说我是无法脱身,不知道的还当我富贵发达忘了糟糠之妻呢,哈哈哈。”

    柳熏直恍然大笑道:“原来是因为此事?倒是老朽等疏忽了,早就该替二郎接了家眷来,那么这两位娘子便是二郎的家眷了?”

    柳熏直朝站在一旁悄无声息的两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微笑拱手见礼。

    王源微笑点头道:“正是,左边那位是我的内人,这一位是我的……表姐。”

    王源看到公孙兰的双眼就像两柄利刃仿佛要将自己切割,不免打了个寒战。

    柳熏直朝两女拱手作揖,李欣儿欠身还礼,公孙兰哼了一声却是动也没动。柳熏直略有些尴尬,拿眼看着王源,王源俯身在他耳边道:“我这个表姐有点不高兴,刚才被拒之门外,天气又冷,故而心情不佳。”

    柳熏直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源笑道:“柳先生,可否容我带着她们先去住处安顿?现在辰时未到,你又说左相彻夜未眠,我这时候去打搅不太好,莫若稍后等左相休息好了,我再去告罪吧。”

    柳熏直忙道:“好好,二郎先去安顿。左相那里我去禀报一声,让他安心。话说左相也是刚刚才睡下,此刻确实也不便打搅他休息。本来左相昨夜确实有些恼怒,但现在二郎无恙归来,又是为了接家眷而出府,相信左相不会怪罪的。说起来这都是我们的过错,早就该替二郎接来家眷。”

    王源不愿听他虚情假意的啰嗦,微笑拱拱手带着李欣儿公孙兰两人径自前往自己的住处安顿。

    柳熏直站在门内台阶上看着王源等人的身影离去之后,这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伸手招呼两名看门的奴仆过来低声问道:“王公子来时后面可跟有可疑之人?”

    “没……没见到。”刚才都在打瞌睡,自然是没见到什么可疑人了。

    柳熏直点点头道:“你二人去京兆府找梁思归梁管事,告诉他带着人回府吧,不用在京兆府大堂守着了,就说王公子已然安全回府了。”

    两名仆役忙答应了出府门而去,柳熏直松了口气。站在空旷的院子心中寻思:“昨晚动静那么大,难道竟然不是为了他?这不可能啊,打听的明明白白的,确实金吾卫是守住了左近周围几坊之地的路口,不是奉了李林甫的命令又是谁的?居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倒也是运气忒好。罢了,我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去禀报左相,一切由左相定夺便是,总而言之,能回来便是福大命大,总是好事一件。”

    ……

    回到左相府西侧自己的宅院中,王源总算是松了一口长气,暂时无需担心其他,三人从昨夜折腾到现在,几乎都没合过眼,三人都很疲惫。王源本想坐等时间去拜见李适之解释一番,但心中现在对李适之很是厌恶,根本不想主动见他,决定从现在起,若李适之不主动叫自己去见他,自己便一直装傻,免得听他满口虚假之辞倒了胃口。

    住处的婢女青豆儿已经不见了踪迹,估计是没能完成‘伺候’王源的政治任务之后,便被调离了岗位。她本就不是干粗活的真正使女,王源又对她没兴趣,留在这里也是没什么用处。所以青豆儿换成了两个老的咬不动的老蚕豆,屋子里多了两个五十多岁的伺候婆子。

    虽然是两个老婆子,但做事倒还伶俐的很,看得出来是经过挑选的两个下人,三人回来之后,两名婆子不待吩咐便一个煮粥烧水,一个铺床打扫。待三人开始吃热腾腾的粥饭之时,两处房中的床铺也都整理好了。

    热乎乎的粥饭喝下肚子甚是舒坦,王源喝的十分香甜,偶尔一抬头却发现公孙兰正瞪视着自己,于是笑问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么?”

    公孙兰冷声道:“你刚才说我是你何人?”

    王源咂嘴道:“别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掩藏身份罢了,难道我要说你是大唐第一剑器舞,天下人闻之如雷贯耳的公孙大娘么?”

    公孙兰啐道:“油嘴滑舌,你是欣儿的夫君,我便是你的长辈,你这般掩饰,岂非乱了辈分?”

    王源道:“你叫欣儿说,以你的面貌,看上去不过年长我们几岁,叫姐姐更为贴切。以我心中对你的敬仰,叫你婆婆也是可以的,但那样一来,反倒让人觉得怀疑。”

    李欣儿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将一口热粥喷的到处都是。公孙兰横眉冷对王源半晌,终于无可奈何道:“还以为你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说出来的都是歪理。”

    王源指指两名在院子里忙碌的婆子道:“这些事就不要纠结了,免得被她们察觉,这些人都是李适之的人,焉知不是眼线?再说我已经说了你是我表姐了,难道再改口么?”

    公孙兰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王源兀自交代李欣儿道:“十二娘要记着,你人前要叫姐姐,不要叫漏了嘴叫成师傅了,否则岂不穿帮了。”

    李欣儿更是乐的不行,对着公孙兰一句姐姐尚未出口,便被公孙兰满脸的怒气给吓了回去。

    王源心中暗自得意,虽不知公孙兰的具体岁数,但明显不是很大,天天叫着前辈前辈的实在是吃亏,现在终于将这辈分强行拉下来了,今后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公孙兰姐弟相称了,心理上得到了小小满足。

    “一夜未合眼,咱们还是各自去休息一会为好,我先去睡一会,也许一会儿李适之便要找我说话,我要养点精神应付他。十二娘……表……姐……你们也该去睡一觉,这是自己家,咱们都是自己人,家中常礼,也不必多客套,咱们各自自便吧。”

第七十三章 访客

    (二合一大章节,今日就这一更了。)

    王源打着啊欠起身来,揉着酸痛的臂膀往屋里走,回到自己屋里,简单的脱了外衣往床上一倒,此刻心神放松,又吃了热粥,倦意上涌,很快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源醒了过来,身上懒洋洋的舒服的很。看窗外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几缕光线,更将几树树影投在房内地上,一切显得静谧而安详。看角度,应该是中午时分,这一觉也没睡多少时间。

    不过好的睡眠无需时间长短,王源张开手脚伸了个舒服的大大的懒腰,却忽然间弹簧般的坐起身子来,直直的朝床里一边看去,只见一个蠕动着的身体也正慢慢醒来,满头纷乱青丝之下,一张睡眼惺忪的俏脸正抬头朝自己看。

    “你踹我作甚?”李欣儿不满的嘟囔道。

    “你睡在我床上作甚?”王源惊讶道。

    李欣儿缓缓起身,撩了撩头上的乱发道:“我不和你睡又睡在何处?”

    “你可以跟你师父睡一起啊,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笑话,我和你是夫妻,不睡在一起难道让人发现我们是假夫妻么?再说了我师傅从不和别人同睡,我小时候跟着她学艺的时候也都会各自单独睡的。”

    王源揉揉眉头道:“我倒忘了这一节了,你我现在是夫妻,自然是要睡在一起,我倒是忘了这茬了,幸亏你知道。”

    李欣儿冷笑道:“倒像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刚才把人一顿训斥,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同床么,传出去今后我真的嫁不了人了。”

    王源赔笑道:“罢了罢了,我的错好了么?我刚才也是困得慌,否则该打个地铺的才是。”

    李欣儿默然,见王源要起身的样子,忙道:“你要起来了么?我帮你结好发髻吧。”

    此言正合王源之意,于是立刻下床拿了梳子坐在床沿上,李欣儿接过梳子轻轻帮王源梳头。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明晃晃的春阳从窗棱中照进来,暖黄的光线中有许多细小的颗粒在跳舞,王源静静的看着那些光,耳边听着梳子刷刷滤过头发的声响,还有李欣儿微微的喘息声以及她身上飘来的淡淡香味,心中像是被鹅毛轻轻撩拨起来,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二郎。”李欣儿的声音轻轻传来。

    “嗯。”王源迷迷糊糊的答道。

    “你现在还恨我么?”李欣儿道。

    “不恨了,没什么好恨的,都是天意。”王源道。

    李欣儿沉默不语,手掌从头发上轻抚而下,慢慢落到王源的脖子上,抖了一抖,轻轻的揉动起来。

    “也许就是天意,奴十分感谢你救了我,也感谢你帮我回到师傅身边,虽然现在危机重重,但我的誓言不会变,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你要信我。”

    王源回转身子,李欣儿美丽的面孔上一片至诚,王源心中感动,缓缓点头道:“我信你,真的信你。”

    李欣儿微微点头道:“二郎,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享受过家的感觉了么?那日与你虽然是假成亲,但我心头曾想,若是我真的有个丈夫,有个家的话,那该多好。这么多年,我天天担惊受怕,无一日能安稳熟睡,但现在我好开心,和你和师傅在一起,我开心的要死。”

    李欣儿眼中湿润,似乎要落下泪来,王源缓缓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明白你的感觉。”

    李欣儿猛扑过来,双臂紧紧搂住王源,泪水瞬间将王源的脖颈之中弄的湿哒哒黏糊糊。王源心中升腾起怜爱之情,用衣袖帮她擦泪,只见一对湿润的红唇就在眼前,脑子一热俯身下去,李欣儿宛然而就,四片嘴唇眼看就要黏在一起,猛听得外边有人一声叫喊:“王公子,左相有请。”

    ……

    内宅小花厅中,李适之穿着宽大的便服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眼圈有些发黑,面容有些憔悴。旁边柳熏直和梁思归静静的站着,眼睛看着小厅外的阳光,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王源的身影出现在小厅门口,柳熏直眼睛一亮,俯身在低头喝茶的李适之耳边轻声道:“左相,王源到了。”

    李适之哼了一声,竟然看也没看一样,低着头继续喝茶。王源脸上带着微笑,不动声色的上前拱手行礼。

    “左相好,王源有礼了。”

    李适之放下茶盅,慢慢抬起头来,双目灼灼看着王源道:“王源你来了啊,坐吧。”

    王源躬身道:“不敢。”

    李适之嘴角露出一丝嘲笑,缓缓点头道:“那你便站着说话吧,老夫正好有事要问你,听说昨日你出府接夫人和家眷去了?”

    王源平静道:“是的,事前没有知会一声,教左相和诸位担心了,告罪告罪。”

    李适之言语冷淡道:“本来倒也没什么,你接家眷进府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觉得出府之前应该禀告老夫一声么?”

    王源笑道:“我是想禀告左相应允,可是左相这几日不是忙的很么?我一想,这么小的私事,也不必麻烦左相了,所以便自己抽空出府了。”

    李适之皱眉道:“我让熏直传话与你,但凡出入府外都要经过我的允许,难道熏直没传达老夫的话给你听?”

    王源皱眉诧异道:“柳先生确实说了,不过我却以为是说笑的,难道左相是说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得到左相您的准许么?”

    李适之盯着王源的眼睛道:“你觉得不需要么?你如今虽在长安大名鼎鼎,但你可莫忘了,你是我左相府的幕宾,本相是否有权知道你的行踪?”

    王源脸色阴沉了下来,站在一旁的柳熏直和梁思归顿时紧张起来,生恐王源说出什么不当之语,看得出来王源并不认为私自出府是一件不合规矩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处在危险境地之中。

    “左相,我明白您的意思,常言道:端人碗受人管,我既然是左相府中的幕宾,左相自然有权知道我的行踪。但有一件事我要跟左相说清楚,我非您府中的奴仆,我的行至是自由的,在下不明白的事,左相为何会因为这一件小事而责备我,是否背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呢?”

    李适之脸色愠怒,王源这明显是在套自己的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风言风语?另外王源的态度也极不尊敬,不提自己提携之恩,却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归结为纯粹的雇佣关系,这是有意疏远之意。

    “王源,老夫并不是因为你私自出府之事斥责你,老夫是为你好;像你这种从坊间上来的人,身上缺少约束,不太理会规矩;在市井之间固然没什么,但现在你既扬名长安,老夫又将要把你举荐给朝廷,再没有分寸规矩那可就不成了。故而我是斥责你不守老夫定下的规矩,将来你入朝为官,更有许多规矩要遵守,连老夫这里的规矩你都不愿意守,将来如何守朝廷得规矩?”

    王源暗暗佩服李适之是真能瞎掰,瞬间将这件事变成了为自己着想,倒是一片苦口婆心了。

    王源明白,李适之是铁定不会告诉自己实话了,但现在自己还没打算跟他翻脸,索性就坡下驴拱手道:“在下不知左相一片苦心,真是该死,请左相责罚,在下定无怨言。”

    李适之见王源服软,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叹了口气道:“王源,你需知道,不是老夫规矩多,而是你是我栽培出来的人,老夫对你寄予厚望。老夫不希望你将来被人诟病,故而老夫要训练你将来在官场上的言行,告诉你有些规矩必须要遵守。况且,不论将来你官居何职,总归是老夫左相府的人,不仅是现在,将来我们之间也需时刻保持一致,相互之间也要有呼应,而非我行我素。明白了么?”

    王源暗叹一声,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只是多次求见左相未果,心中焦急,故而没有遵照左相之言,恕罪恕罪。”

    李适之缓缓点头道:“罢了,此事过去了,我没见你,是因为最近朝中又起波澜,我实在是没什么空闲。李林甫这老东西不给我喘一口气的机会,我哪里有精力去见你,管你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王源,你安分的在府里呆着,老夫答应你的事情必会兑现,待老夫处理好最近的事情之后,便会竭力举荐你参与今年的选科。有了老夫的举荐,再加上你如今的名气,科举必中。”

    王源道:“多谢左相提携之恩。”

    李适之心情好了很多,起身来拍拍王源的肩膀道:“王源啊,最长安城中你也算是名声大振,本相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聊,你要知道‘成名难,污名易。’,当今长安城,多少人奋斗争先,便是要成为上流之人,但一旦他们达到目的便会得意忘形,却不知一件小事便足以跌下云端,沦为笑谈。特别是想你这种出身市井之中的少年,最容易犯下错误,迷失方向,这正是本相所担忧的一点。”

    王源道:“多谢左相告诫,在下必引以为戒,将这些金玉良言记在心里。”

    李适之点头道:“你能这么说,老夫很是欣慰,你虽然满腹经纶,但你毕竟是民间出道,不知仕途坎坷官道崎岖,你得意之时,很多人来与你结交,巴结于你,于同你称兄道弟共叙伯仲,但又有几人发自真心?似你这般心思单纯之人,很容易便沦为他人的工具。老夫是怕你迷惑其中,不懂人心险恶啊。”

    王源微笑道:“左相对在下一片至诚,王源万分感谢。王源会记住左相的告诫的。”

    李适之微笑道:“很好,你能理解到老夫的苦心便好。老夫本打算晚间再见你,刚才听说你们都在休息,老夫也不想打搅你。但是有个访客非要见你,从晌午时一直呆在府中不肯离去,老夫也是无可奈何,所以不得不叫你来见一见他。”

    王源有些诧异,谁敢赖在左相府不走,李适之居然也无可奈何,这个要见自己的人定然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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