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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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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时也是吓懵了,没想到黑尾这么狡猾,它们若是搭好了树枝的浮桥,我也就是它们腹中之物了。但我可不能等死,我又没办法阻止它们,于是我急中生智躺在雪地里装死。浮桥搭通了之后,狡猾的黑尾没有第一个冲过来,那头母狼倒是第一个冲了过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胳膊。我一动不动,任由它撕扯开我的衣服,咬破我的皮肉。母狼以为我真的死了,于是来咬我的喉咙,我趁机用匕首刺中它的肚子,把它的肠子都拉出来了。黑尾见母狼被我刺伤,冲上来要咬我,我一翻身滚进了泥潭里,用全身的气力往泥潭里爬。黑尾狂吼乱叫,但是他不敢下泥潭咬我。我的身子直往泥潭里陷进去,但是最后关头,我的手抓住了两只狼搭的树枝浮桥,让我借力止住了下沉。”

    “天可怜见。”严庄吁了口气插话道:“吉人自有天相,安帅怎会葬身恶狼之口。”

    安禄山哈哈大笑道:“我爬上树枝浮桥,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将浮桥前边的树枝蹬开蹬散,这样黑尾便无法攻击我了。于是我一路逃往洼地边的干地,一边将浮桥拆毁,黑尾和那受伤的母狼便被困在污泥之中的一小块干地上了。哈哈哈,黑尾气急败坏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我虽然全身都是泥水,冷的站都站不住,但是我还是大笑了一场。”

    “啪啪啪。”众人热烈的鼓起掌来,谀词如潮,赞叹不已,纷纷表示安帅神勇过人,智计过人,十岁孩童堪比天下大英雄云云。

    安禄山摆手笑道:“莫慌,诸位,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众人一愣,侧耳静听还有什么精彩的事情发生。

    “我虽然很冷,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没做,这件事是我一开始便想好要做的。于是我裹好伤口,往黄草岭上走。到了黄草岭上,我找到了狼窝,钻进狼窝里,找到了十几只毛茸茸的狼崽子,把它们用草绳拴着,一路拖到泥洼地边上。狼崽子们哇哇的乱叫,黑尾和那母狼在污泥中间看着过不来,急的嗷嗷大叫。我将一只只的狼崽子在它们的面前高高抛到天上,狼崽子摔在雪地里的声音太好听了,叫的那叫一个惨。每摔死一只狼崽子,黑尾就哀嚎一声,好像求我别杀这些狼崽子一样。哈哈哈,看着真过瘾。”

    王源眉头紧皱,倒不是替这些狼崽子可怜,而是对安禄山的手段甚是动容,这不仅是斩草除根,还要在其父母面前虐杀其儿女,想想那时安禄山才十岁,足见其心狠手辣,心理扭曲了。

    “我摔死了十几只狼崽子,黑尾和那母狼也都像是要死了一般,那母狼受了重伤血流的很多,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黑尾虽然无恙,但困在污泥中间也无法脱身,肯定会活活的饿死,到此时,我才算是真正的替父报了仇。哈哈哈。恶狼又如何?还不是全部死在我手里?虽然我全身都懂得僵硬了,差点便死在那里,要不是我娘发现我不在帐篷里,带着族人找到我,我恐怕便也回不去了。但那又算什么?我到底是为父报了大仇。你们说精彩不精彩?”

    “精彩绝伦。田某从未听过大帅小时候的事情,今日一听,惊为天人。似安帅这等英雄人物,怕是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我等能跟随安帅麾下,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诸位说是不是?”田承嗣高声叫道。

    “是,是,跟随安帅是我等的荣幸。”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安禄山哈哈大笑,举起酒碗道:“来,干了。有你们这般兄弟,也是我安禄山的荣幸。”

    众人齐声应和,纷纷举碗干了酒,王源也默默举起碗来,咕咚咚喝完了今晚的第六碗酒。

第三二三章 恩怨

    安禄山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王源其实也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了解安禄山。后世的史书和电影电视上的安禄山大多被描绘的极为脸谱化,而眼前的安禄山才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安禄山。而若历史不会改变的话,正是眼前此人酿成了大唐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叛乱,深刻的了解安禄山,对自己而言意义很大。

    安禄山满不在乎的伸袖子抹去胡子上的淋漓酒水,伸手抓过一只热腾腾的烤羊腿咬了一口大嚼。口中含糊不清的继续道:“十一岁那年,突厥人袭击了我们的部落,我和娘被突厥王当做奴仆送给了突厥将军安波注。安波注的兄长安延偃见我娘有几分姿色,便要了我娘去当妾。我娘死活带着我一起走,安延偃便也同意了,于是我便改了安姓,取名为禄山。安延偃对我很不好,并不将我当继子看待,当然,我也从未当他是我的父亲,我心中的父亲只有一个,那是谁也不能替代的。”

    安禄山放下羊腿,擦了擦手,面带沉思状,竭力回忆过往之事。

    “安延偃让我和奴仆们住在一起,晚上睡在牛羊圈棚里,给我吃的都是残羹剩饭,稍有不开心便鞭打我出气。他的亲儿子安道海安平庄两个狗东西也跟着欺负我,骂我是奚族的野种,我都一一的记在心里。”

    “这帮狗东西,竟然如此对待父帅,父帅,他们现在在何处?儿子带人去割了他们的狗头来让父帅消气。”安庆绪怒道。

    “对,我等也愿意去替安帅报仇,割了他们的狗头来交给安帅,让安帅拿他们的头当尿壶。”众人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叫嚷道。

    安禄山呵呵一笑道:“我的事情倒要你们来替我办?我的仇我自己当然会报。开元初年,那年我二十一岁,大唐和突厥开战,安波注的部落被大唐兵马击溃,安延偃带着全家人往北逃,我和娘亲也跟着他们往北逃。在北上的一天夜里,我偷偷在他们喝的酒里下了毒药,那一晚连安延偃和他的两个儿子,连同他的几名手下一起一锅炖了,全部被我毒死。我将他们的头统统砍了下来挂在身上,抱着娘亲上马往南逃。可是我娘亲怪我毒杀了安延偃竟然不肯跟我走,抱着安延偃的尸身大哭,趁我稍不注意,她居然偷喝了剩下的毒酒自尽了。哎,教我猝不及防。”

    安禄山满脸的懊悔之色,额头上的发梢低垂下来,遮挡住阴郁的双目,呼吸有些急促。座上众人无一敢接话,安禄山这是变相的杀了自己的母亲,但谁也不敢说一句,生恐得咎。

    “令堂真是有情有义之人。既对安帅先父有个交代,又对安延偃有了交代,为安帅所想,思虑良多。”有人静静开口道。

    众人齐齐循声看去,但见王源举着酒碗在唇边不动,脸上带着笑意。众人怒目而视,有人当即就要斥责王源道:“你懂什么?胡乱插话。”

    安禄山却呵呵笑了起来,叹道:“你们都没王钦使看的明白,王钦使说的甚是,这个道理我竟然过了数年才想通。起初我以为我娘的自尽是一时糊涂,但后来我才理解了我娘确实是重情重义,也了解了我娘的心思。那时我已经长大成人,娘亲忍辱负重终于保存了我父的骨血,而安延偃再对我不好,毕竟也是把我养成人了。若那时不是安延偃的收留,我和娘是否能活下去都很难说。娘的死一方面是因为安延偃于我们母子有恩,另一方面也是对我父的一个交代。这正是既有情又有义之举。她知道我要往南去大唐,她也不想成为我的累赘,所以她选择了自尽。王钦使,你很厉害,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王源微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按照常理揣度罢了。令堂舔犊情深,为了你能活下来定然不惜一切,但人非草木,岂会无情,安延偃对安帅虽然不好,但对令堂定是极好的。令堂也不能不感念其恩,但又会觉得对不住安帅的生父,令堂心中定然备受煎熬。”

    安禄山抬手锤了一下桌案,震得桌案上的东西哗啦啦作响,叹道:“要是那是我能如王钦使这般善解人意知道我娘的心便好了。”

    王源一笑,不愿再说这个话题,于是问道:“然则安帅便带着安延偃他们的人头投奔大唐了?”

    安禄山呵呵笑道:“正是,埋了我娘之后,我便携安延偃他们的人头前往大唐军营之中。有了这几个人头做见面礼,我便有栖身的本钱了。先是被授予了火长,之后慢慢的熬,慢慢的奋斗,终于有了如今的局面。本来我来到大唐之后打算恢复原来的姓氏的,但正如王钦使所言,安延偃毕竟于我有养育之恩,我又杀了他的儿子们,那么我便依旧姓安,也算是替他留下些香火之续吧。恩是恩,仇是仇,仇我要报,恩也不能不理,这便是我安禄山的处世之道。”

    众人嗡然鼓掌,赞颂之声不绝于耳。安禄山呵呵笑着往大椅上一靠,叹道:“本帅今晚高兴的很,又多喝了几碗酒,所以话有些多,王钦使怕是都听的厌烦了吧。”

    王源摆手道:“本使听的津津有味,哪有什么厌烦,没想到安帅的经历如此坎坷,正应了那句话,一个人的成功绝非是轻易所得。轻易所得的成功不算是真正的成功。”

    安禄山点头大笑道:“果然文人说出的话就是好听,这两句总结的不错。本来本帅还想跟你聊一聊边境上打仗的事情,但今日天色太晚了,反正王钦使就在我范阳,随时可以把酒言欢,今日且不谈了吧。”

    王源点头道:“好,我也不想过多的打搅安帅。安帅才从崇州边镇归来,身子定然乏累,再多要求,岂非不恭。”

    安禄山微微点头道:“多谢关心。未知王钦使的公务何时开始,我让严先生和安庆绪配合你便是。”

    王源道:“其实我也不太急,但年前我想赶回长安,又听说这里过不了十月半便会下雪,所以我还是想早些完事儿为好。我的想法是,随便的走一圈看一看,回到京城时陛下问起来,我也有话好说也好交差。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明日动身前往在建的雄武城一趟,然后顺着雄武城北边的边境往平卢崇州一带绕一圈回来,那时怕也快到月底了。再在这幽州和安帅畅聊数日,我便该回京城了。安帅你认为如何?”

    安禄山呵呵笑道:“这么急么?也罢,便听你的安排,明日严先生和安庆绪跟你去雄武城。不过,请恕本帅不能同行了。”

    王源起身拱手道:“岂敢岂敢,有严先生和二公子陪同,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安禄山站起身来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严庄,安庆绪,明日你们将行程准备妥当,边境不宁,钦使的安危极为重要,若有闪失,你二人提头来见。”

    严庄和安庆绪忙拱手道:“遵大帅之命。”

    安禄山回过头来朝王源笑道:“那么今日便到此为止了。”

    王源躬身笑道:“叨扰了,告辞了,多谢安帅款待。”

    安禄山呵呵大笑,拱手而立。王源团团行礼,带着公孙兰和柳熏直在众人的目视下出门而去。

    出了安府大门外,冷风一吹,王源酒意顿醒。但见前方街道上火把通明,数百人马齐齐伫立在街口,见到王源等三人,数骑飞驰而来,有人高声说话。

    “老师,老师,你没事吧。”那是柳钧的声音。跟着柳钧旁边的是刘德海和青云儿紫云儿两人,几人都关切的看着王源。

    王源皱眉指着街口那些举着火把的士兵问道:“怎么回事?”

    安德海道:“卑职和柳小公子担心您的安危,所以带了弟兄们在安府外接应。”

    王源怒骂道:“胡闹,谁让你们来接应的?接应个什么鬼?我只是来安府赴宴,要你们瞎操什么心?我说的话你们都当放屁是么?”

    “……”刘德海和柳钧吓得不敢开口。

    紫云儿道:“大家还不是担心你么?”

    王源斥道:“担心什么?这里是幽州城,难道还会有性命之忧么?回去在找你们算账。刘德海,立刻带人滚回军营。”

    王源怒斥连声,策马冲出,自顾飞驰而去。

    紫云儿气的直翻白眼,青云儿轻声安慰了她几句,众人急忙追着王源的身后去了。

第三二四章 防范

    安府大堂上,王源离去之后,酒宴却未立刻就散。安禄山攥着酒碗坐在座上作沉思状,座上众人都静静等着安禄山说话,没人起身告辞。

    良久之后,安禄山身子一动,仰头喝干了碗中的烈酒,伸手将酒碗丢到宽大的桌案上,沉声道:“诸位认为这个王源如何?”

    座上众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或者说不知大帅心意,担心说的不在点子上,所以保持沉默为佳。

    片刻的沉默后,严庄缓缓起身咳嗽一声道:“大帅,据属下观察,这个王源颇不简单,应该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安禄山长眉微挑,点头道:“说下去。”

    严庄道:“王源今日的言行虽然得体,言语中也对大帅甚是恭敬,但属下总觉得,王源似乎刻意如此。想此人连李适之都敢背叛,显然不是什么一味逢迎拍马之人,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身在大帅地盘之中,刻意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他的真正目的,属下认为还需再待观察。”

    安禄山面沈似水没有回答,只皱眉不语。座上站起另一人,那是武卫将军田承嗣,他今晚频频发言,那是因为他是安禄山的心腹爱将。武卫将军一职是负责保卫安禄山的嫡系亲军官长,可见安禄山对他的信任。

    “严先生之言,卑职觉得颇有道理。这王源市井出身,能如此快的升迁到如今的职位,显然是有些手段的。卑职认为,今晚他只是在演戏给我们看。不过,卑职倒不认为他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是聪明人,知道在大帅地盘上生死掌握在大帅手中,所以卑躬屈膝才是最聪明的作法,所以卑职觉得不用多虑。”

    严庄皱眉道:“田将军,你要搞清楚一点,这王源可是河北道黜陟使,他的职责可是要来查勘大帅的账目和政务的。光是陛下任命倒也罢了,关键是此人是杨国忠举荐的人,又是杨国忠的心腹,若说他没带着目的前来,我是不信的。有人说他和杨国忠反目了,我却并不这么认为。长安传来的消息说,此子和秦国夫人之间有一腿,上了秦国夫人的床。杨国忠和他翻脸,对杨家有何好处?秦国夫人难道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禄山呵呵笑道:“严先生知道的比本帅还多,这王源上了秦国夫人的床了?”

    严庄躬身道:“启禀大帅,这只是些谣言,未经证实的消息,属下是不会告诉大帅的。但据说那秦国夫人对这王源极好,有几个月的时间,每日午后王源都去秦国夫人府中教授夫人府的少公子柳钧。往往毫不避讳的出入秦国夫人府的后堂,所以便有传言流出。但属下认为,这事儿没准就是真的。”

    “杨家那几个臭婊子什么事干不出来?”一名大胡子将军哈哈笑道。

    安禄山脸色一沉,喝道:“你这是连贵妃娘娘都骂进去了,谁都能骂,但不许骂贵妃娘娘。”

    那人赶忙道歉,安帅对贵妃娘娘的心思大家都懂,虽然据说安帅拜贵妃娘娘为母,但自从见到贵妃娘娘之后,安帅的帐下多了几名美貌女子,据说长相和打扮都是按照贵妃娘娘的样子挑选的,可见安帅的心思了。

    “你们说的都各自有道理,本帅的看法是,这个王源确实不简单。今晚我故意说些以前的旧事给他听,便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一个人内心之中若是有事,便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本帅见他听我说话的时候眼神坚定神情专注,显然不是敷衍我,而是在认真的倾听。若非是他真的对本帅感兴趣的话,他不会有那样的神情。而且他插话的点很巧妙。本帅说到母亲自尽的时候,你们都不敢说话,但他却敢大胆插话,而且一语中的,这说明他不但在听,而且在思考。”

    严庄点头道:“大帅观察的确实仔细。我也一直在观察他,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大,但他来者不拒,喝了那么多碗酒,说明他是要示好的。但他不吃生肉,以巧妙的理由拒绝大帅的逼迫,又说明其实这个人是不畏惧大帅的。我完全同意大帅说的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审时度势何时说话说什么样的话,但同时他又不愿受人逼迫,这说明他心中其实是有主张的。也许只要不去逼迫他干些他不愿干的事情,他还是会尽量和我们和谐相处的。”

    安禄山抚掌笑道:“严先生不亏是我的首席谋士,看的仔细,分析的也有条理。这个王源是个有心机的人,这一点是肯定的了。至于他来此的目的究竟是要找我们的麻烦,还是只是如他所言来走走过场,一时难以确定。但无论如何,对他要严加防范。严庄,庆绪,明日你二人陪同他左右,要严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若只是乖乖的走个过场那还罢了。若是想找麻烦的话,嘿嘿,那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我范阳之地可不是他想玩花样的地方,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月余之后让他从哪来到哪去,否则,我倒也不介意再宰了一个黜陟使。”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安庆绪道:“父帅,严先生其实不必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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