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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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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杨玉环将三尺白绫绕在颈上时,纪若尘脑中猛然炸起一记无声霹雳,刹那间被震得一片空白!

这一刻,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觉得周身肌肤如炙,似乎身旁尽是熊熊凶焰,随时可将他烧成一堆焦骨!

虽然纪若尘修为早已今非昔比,然在这烈焰焚城中,却始终难辩真幻。他勉强张目四望,但见视线所及处尽是熊熊烈焰,透过吞吐的火焰,扭曲的烟气,勉强可看清些燃烧着的楼宇亭台、倾颓中的参天古木。他在烈焰中强自张目,刚看得短短片刻,眼中即是一阵刺痛,这烈焰焚城旋即暗了下去,一切复归黑暗。原来他的双眼,竟被灼得一时不能视物。

只是虽然世间尽墨,可那渐行渐远的背景却清晰起来,于是那浮自心底的痛,也便再也掩盖不住。

纪若尘一声大叫,猛然自黑暗中挣脱出来。他双膝跪地,全靠双手撑着,才没有倒下去,身上冷汗阵阵涌出,早将他单薄衣衫浸透。汗水涔涔而下,在他身下汇成一汪小水。

好不容易,纪若尘才喘息稍定,全身上下如欲虚脱,不仅真元空空如也,就连体力也所余无几。山河鼎内,一片冰冷,冥莲尽失灵气光泽,只莲心最深处还残留着一星湛蓝,那是最后的溟炎。

纪若尘挣扎着站起,环顾四周。周围仍是那座破败小庙,院中可见两处残留篝火灰烬,早已冰冷。正殿殿门半开,里面隐约可见拼在一起的香案。西偏殿尚是完好,东殿则已是一片瓦砾。空中早是铅云密布,寒风吹过,洒下纷纷扬扬的雪片。

纪若尘运起仅余真元,右手一挥,东侧偏殿瓦砾纷纷四散,落出下面的殿面来。在这废墟下面,仅压着一袭华裙,却无杨玉环尸身!纪若尘似早已料想到了这结果,只是暗叹一声。自在苍野生死博命之时,支撑着他坚持下来的理由之一便是复仇,可此时真见过杨妃自缢,满腔怒火,忽如春雪化了,渐渐逝去。明皇仓皇西遁后,也不过走了百余里,妖卒发力,最迟一日夜功夫就可追上。

只是明皇虽在,可纪若尘已生不起杀心。

立在这座凄清冷僻的小庙中央,纪若尘心底也如这朔风飘雪的天,渐渐落寞。他神识归于冥莲莲心,与最后那星点溟炎融为一体,归于孤寂。在太极殿温养大成的人间帝王气,至此渐渐消淡。

一张一伏,合乎天道。对纪若尘来说,借太极殿修成的帝王之气,已是气势之巅,此刻归于沉寂,正暗合了大道。

不过于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些想不明白,这次的气势消沉,是潮生潮落的顺势而为,抑或又会是掺着些别的什么。

待纪若尘步出山神庙时,天色已晚,鹅毛片大小的雪花纷纷洋洋地落下,早将远近群山装点成一片银白。大军来时的官道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行路艰难。在这大雪朔风的天气,又近黄昏,别说是荒山野岭,就是官路大道上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妖卒虽不若常人那般畏冷,但在寒风大雪里站了半天,也冻得嘴唇青灰。方圆几十里内,惟一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坡顶的山神庙。可是有军令在,就无人踏上坡顶一步。

纪若尘径自穿过一众妖卒,回到软轿,淡淡吩咐道:“回长安。”

轿旁将军们俱是一怔,不禁问道:“大将军,明皇最多就跑出了百余里地,虽然下了雪,可是我等若轻装疾进,最多天明时分就可追上他们。属下已验过周围痕迹,那明皇身边最多也就一两千的军马啊!”

软轿中沉默片刻,纪若尘方道:“回长安。”

自成军以来,纪若尘军令最多只下到第二遍,而且从不解释。诸将军也知违逆不得,各自散开,收拢部队。依着济天下传下的法门,各部掉头,依序而行,片刻功夫又是一只严整大军踏雪夜行,向着西京滚滚而去。

软轿之中,纪若尘双眼平视,瞳孔中隐约浮现一丝蓝色。虽然软轿封得密不透风,他亦不再神游,全部神识尽守在冥莲莲心处一点虚无之中,可是轿外百丈之地一花一木,一雪一尘,皆在他心底清晰映出。

黑沉沉的天空中,雪片纷纷落下,如同永无止歇。

于纪若尘来说,这场争战,至此已然结束。余下的,就是安禄山自己的事了。至于这只妖军,也不会遵奉除他之外任何人的命令。这只军队青墟战时还有用处,青墟战罢,也就到了一切该结束的时候了吧。

不过半载年余之后,这些妖卒身上阴气灵力耗尽,便会与普通人无异。虽然许多人折了十余载二十来年的阳寿,不过身材力气都大了许多,灵活迅捷也远超常人。特别是这些妖卒都是经历过无数杀阵的,本朝这场仗还有得好打,无论是郭子仪还是安禄山,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兵丁。他们阵前浴血,家人便能多得几年温饱,甚至还能添一两亩薄田。乱世当中,人命本贱,芸芸众生其实也不过这么几个选择而已。

好在除纪若尘外,妖军中还另有一个主事的,名为济天下。此人在河北道刮地三尺,中饱私囊之余,总算尚有一分公心,给军中留了不少钱粮。占据西京后,济天下更不可能放过这座千年古都。如若等西京也被济天下犁过,那为纪若尘效死数月的妖卒也就能有足够丰厚的饷银,战死的也该有一份抚恤。

也不知是济天下真对天地存了几分敬畏之心,还是为了掩饰自己对银钱的喜爱,他总是号称要在绝境中留一线生机,以体上天好生之德。于是凡是被他治理过的地方,家家户户皆有余粮,可以勉强撑过青黄不接的时节。无论原本是富商大贾,抑或只是贫苦佃农,只消在济天下治下过得足月,便会变得一模一样。济天下逢人便说,众生平等,本该如此。

半边神州,皆是瑞雪飘飘。如此寒夜,本该是一家老小煨在温热炕头,喝一杯老酒,议邻家短长的时节,只可惜自安禄山起兵至今,几乎淮河以北皆被卷入战火。神州大地,处处烽火,抓丁的抓丁,征粮的征粮,千千万万百姓,少有不饥寒交迫、游离失所的。更多人家,则在如此寒夜,无米可充饥,无柴可取暖,还要伤悲刚刚被征入军中的父子兄弟。不管是否已传来噩耗,乱世之中,被征入军中,能够生还者十中无一。

安禄山乃是北地胡蛮,性喜悍卒猛将,麾下十万大军,尽都是本朝一等一的精锐。他又颇知军事,深谙兵贵精而不贵多,因此虽然攻城掠地,却只抢粮,并不急着征丁。安禄山、史思明、安庆绪三路大军合计征的兵,与纪若尘一路相差无已。相较之下,封常清自到洛阳后,前前后后合计征丁二十万,又调民夫三十余万,有敢不从者,尽斩全家,连坐坊里。封常清连场大败下来,五六十万男丁能够侥幸留得性命的只余数万。然而这些男丁多丧于安禄山大军之手,这笔生灵涂炭、百姓疾苦的糊涂帐,也不知该算到谁头上去。

修道凡俗,虽共生在天地之间,却实在天渊之别。神州大地虽是战火连天,然而对于修士们来说,这场战乱,正离他们渐行渐远。

天台山终年云雾隐隐,细雨若丝,山秀而不软,气清而不妖,虽是隆冬季节,幽谷深山处却仍是碧树葱郁,溪水潺潺。

在一处清幽雅致,妙趣天成的山谷中,有垂瀑数道。瀑后隐着天然洞府,深幽曲折,洞壁上覆满了青苔。如若有识货的修士在此,当会认得这片片青苔色作藏青,厚而软,韧且坚,更隐隐透着红纹,构成朵朵若隐若现的奇花。这便是于天下至阴至湿处方会生长的天下奇药六阳花。休看洞壁广阔、遍布青苔,可是苔上大大小小的六阳花合共也就是四五十朵,大小不一。

洞中有数道清泉,蜿蜒而流。清泉汇聚处,是一口不知深浅的寒潭,潭中石上生着株晶莹剔透的小树,树高仅尽半,生九片叶,结三颗红果,鲜艳欲滴。潭水中波纹隐隐,可见有数条指头大小、通体银白的小鱼在穿棱来去。

潭水边,立着一张石床,两方石案,又有石几玉凳,洞壁上凿着几排书架,架上尽是古书。也不知是如何在这阴暗潮湿的石穴中不腐不坏。

石洞中虽然阴寒潮湿,却冷得极是纯净。哪怕是个凡人,在这里呆得久了,也不会觉得寒冷,只会感到神清气爽。

如此福地,便是天下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灵墟,前代白云先生曾于此修炼百年,终成道果。

石洞中隐雾忽散,一个灰袍女子行了进来。她着一身素淡灰袍,满头青丝简简单单地挽了个发髻,用根粗麻布条束在头顶,腰上插着根拂尘,木柄粗糙,完全是由根未去皮的树枝制成。通体上下,也就腰间悬着的一块玉佩翠得青翠欲滴,看上去不是凡物。

这女子看不出年纪,也不施粉黛,蓦然一见也就是面目清秀而已,但越看便越是耐看,似乎天下钟灵之气,尽集于她一身。

她怀中横抱着一个女子,行到石案前,将怀中人轻轻放置在石案上,注目凝视。

案上女子不着华服,不佩金饰,青丝散乱,只着了一身素白内裳。她面容安详,似是在深深沉睡之中,脸色苍白无血色,眉间还有一丝丝微蹙,却不掩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正是殁在马嵬坡的杨妃玉环。

案前女子良久良久,方伸手替杨玉环理了理散乱青丝,又将那条白绫从她颈中轻轻解下。她如兰五指,虚虚抚过杨玉环身上各处关窍。只是她再是神通广大,奈何杨玉环魂魄早已烟消云散,又如何寻得回来?那灰衣女子其实早知这结果,可是无论如何有些不甘,仍是忍不住试了一试。

终于,灰衣女子收了回手,轻轻叹息一声。她左手握着白绫,右手掐诀默算片刻,忽然冷笑,自语道:“我灵墟一脉本代仅太真可传衣钵,竟然遭此绝手。罢了,罢了,我就拼却误了修为,却又能如何!青墟之上,再见生死吧!”

灰衣女子素手一招,寒潭中玉树上便有一枚朱果自行脱落,落在她掌心。她将朱果收于怀中,也不取其它器物法宝,便自向灵墟外行去。

章一 奈何途 二

青城峰顶,飞来石畔,吟风缓缓立起,遥望茫茫云海,面上微有不悦之意。

远方云海中微现波澜,一个灰衣女子踏云而来。她来得极快,几乎是刚自云海中步出,便已到了吟风面前三丈。她足下踏着朵白云,将手中拂尘一抖,插入腰后,施礼道:“贫道云霓,见过上仙。”

吟风剑眉微锁,淡淡地道:“云道友多礼了。你已跳出生死门,不在轮回中,既然选了这条路,却又何必来见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道相去甚远,即便你有心重向大道,业已无回头可能。你走吧,莫要再让我看见了。”

吟风此话说的极是无礼,然云霓也不恼怒,反而淡淡笑笑,道:“上仙无须动怒。我此来求的非是重归大道,羽化飞升。既然云霓当年畏惧轮回艰难,选择了尸解之道,便再没存过如此妄想。我此来,只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徒儿玉环而已。若贫道所算无差,对贫道徒儿下手的恶徒应会来青墟生事,到那时我即可给上仙助一把力,又能顺便给他们一个教训。”

吟风眉头更锁,冷笑道:“我乃堂堂上界真仙,见了尔等尸解散仙不发雷轰杀已是手下留情,岂会需要尔等帮手?真是笑话!”

云霓仍不着恼,道:“上仙此言差了。这些恶徒非同一般,里面很有几个妖孽人物,神通非小,上仙怕是比贫道更为清楚。虽然上仙有天雷正法在身,若无贫道分忧,恐怕此役也难免会有些闪失。”

吟风嘿的一声,森然道:“纵是真将这万年道果断送在人间,我也不会与尔等为伍。你走吧,若再罗嗦,休怪我手下无情,将你这五百年不生不死之躯用天雷炼了!”

云霓终是叹了口气,宛转道:“上仙如此就更是错了,我等尸解散仙虽与真仙不同道,可说起神通法威来,较寻常修士还是强了不少。若与上仙生死相斗,纵不能胜,也当能给上仙找些小小麻烦。可是如此一来,岂不就是令亲者痛,仇者快?上仙不欲联手也罢,可否念在我师徒情重的份上,容我在青城山上,到时候恶徒登山,你打你的,我斗我的便是。如此可好?”

云霓师承前代异人白云先生,白云先生飞仙而去后,她独自苦修,仗着天资绝伦,不到百年便迫近了飞升大关。然而在天劫行将临头之际,云霓道心不够坚定,在或则升仙、或则湮灭的大关头起了波澜,退缩下来,尸解而成散仙,脱了生死,不入轮回。数百年来,她虽绝了重返大道的可能,然慢慢修行,道行也非寻常真人可比。

吟风已是半仙之躯,灵觉感应与凡人大相径庭。云霓虽非祸国殃民的容貌,但在寻常人看来,也自气清而华,卓然而不群,恰若绝峰雪莲,傲视人间尘俗。可是在吟风灵觉中,只感到阵阵恶臭扑鼻而来,不觉对云霓更是厌恶。这倒非是云霓体生异味,而是她修行尸解之道,在真仙灵觉中,便是种种难当的恶味。

云霓离吟风不过三丈,恶臭就分外浓烈。关键是顾清随吟风,修的是紫气化莲的天仙大道,此刻已到了关键时候,最后关头久久不破。云霓的气息吟风感觉得到,顾清便也感觉得到,一旦将顾清从死关中惊动,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云风皱了皱眉,袍袖一挥,云霓立时如受惊云雀,瞬间后移百丈!但见吟风身周百丈之内,不住噼啪作响,无数细小紫雷纷纷扬扬的炸开,将丝丝缕缕的天火抛洒得到处都是。云霓面色微变,她极受这些天火克制,哪怕沾上一点也是难当的苦楚。

吟风淡道:“你当我是寻常仙人,还敢在此妄言!我不欲大开杀戒,却非是有慈悲心。随便你在哪里,但不准踏入飞来石千丈之地,不然的话,我袖中九天雷发,若你能接下三道,白云先生怕就要偷笑了。”

云霓面上掠过一丝阴冷神色,然而一闪便逝,恭敬施礼道:“多谢上仙成全。”

看着云霓的背影,吟风冷笑道:“畏首畏尾,不敢走坦荡正途,净想些阴险龌龊事,也想成大事、得大道?”

他声音不大不小,根本就不怕云霓听见。云霓去势登时一顿,而后加速离去。那缕怨愤之意虽然微弱,却如何瞒得过吟风去。不过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也根本不在乎日后决战时会否多一个尸解散仙相助。这等道心不坚之人,修为再深湛,又哪堪托负重任?

西京大明宫,朝元殿内,此际可谓风云汇聚,人中龙凤、妖孽魁首,济济一堂。若是个初入上清境界的,都不好意思在殿中站着。

大殿中央,放着一个丈许方圆的桌案,案上便是具体而微的青城山、青墟宫。桌案东首立着苏姀,娉娉婷婷,清幽淡静,若夜昙静放。可是如此清灵婉约的一个佳人,却无人愿意站在她一丈之内。直把这柔弱得似是阵稍大的风就能吹倒的苏姐姐,惹得似嗔似喜眼波四下流转。可是那盈盈眼波落在哪里,哪里的人就会立时神情肃穆,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案上青城,绝无分毫旁顾。

于是案上青城,悄然飘起雪花。于是苏姀周围,变得更加空旷。

案上青城正面,并排立着太隐、紫云及顾守真三位真人。苏姀乃是从莫干峰上逃出去的,当然这个逃字,只有道德宗较低的弟子才会用,而且也只敢在心里用用。三真人可是知道镇锁苏姀的镇心殿是何等所在,苏姀既能脱困而出,若紫微真人不出关,那道德宗全宗上下,恐怕无人能够拦得下她。此刻与苏姀见了,虽在青墟事上联成一气,可毕竟尴尬,于是道德宗一群老道人人盯着案上青城猛瞧,目不转睛。

紫阳、玉虚及太微真人则留在道德宗本山守山,以防为人乘虚而入。三名真人也是全面发动西玄无崖阵的下限。

三真人身后,又立着五名道士,皆是宗内好手,道行均在上清神仙境之上,均不言不动。尽管道行修至这等地步后,道心必是坚毅如一,可是苏姀目光落在身上,这五名道士均莫名的有些心惊肉跳,很有些想出殿远遁的冲动。

云风道长站在案上青城西首,在他身旁,立着个清秀俊逸的青年,装扮似道似俗。他面上隐隐有些玩世不恭的微笑,目光偶尔会在殿中众人身上扫过,对三真人也没多少敬意。不过他惟一避开的,就是苏姀。此人正是与云风同辈的沈伯阳,不知他答应了紫阳什么条件,才得被允许参与青墟之役。

姬冰仙也立在云风身边,她虽然道行尚不如同门五位上清道人,却在苏姀的眼波扫视下立得尚稳,可见道心之坚毅纯净,显然已远为过之。

大殿角落里,还立着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婆,拄着根盘曲如虬的木杖,佝偻着身子,双眼似开似闭,昏昏欲睡。除了苏姀外,殿中倒是无人敢于小觑了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太婆,毕竟云中雾岚虽不为寻常修士所熟悉,殿中众人还是很清楚这名字的份量的。

纪若尘立在案上青城的北首,距离苏姀不远不近,正好一丈。或许是因为殷殷的关系,或许是因为炼妖鼎的关系,总而言之,苏姀对他是格外关照些,特意多分了些注视。然则结果却很是落这位十尾姐姐的面子,她的眼波如同清风过石,全无分毫回应。由是,苏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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