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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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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千名守护军士外,五万妖卒便自行其事,分别把守城墙四门,各处要冲,其余的散入民家歇息。此时还留在长安的百姓皆是平民,无亲可依,无友可靠,在刀斧拍门下,他们只得战战兢兢地打开家门,将北军兵将迎入家中。好在这些军爷虽然一个个生得凶神恶煞,除了饭量大了些,倒还没其它的恶习。自家的闺女媳妇,就是生得清秀了些,这些军爷们也视而不见,一个个吃过饭后倒头便睡。

在长安城中十余万百姓战战兢兢中,原本天昏地暗、不见星月的异常天象渐渐消隐,后半夜终见铅灰色天幕重开,半弯残月无精打采地高挂夜空,惊扰了整天的西京终于平静地睡去。

明皇被外面的喧哗声惊醒时,张眼处是黑沉沉一片,似乎仍是中夜。明皇双眼眼皮重如缀铅,又想昏昏睡去。然而外面隐约传来的兵戈相击声恰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惊得他全身白肉一颤,登时翻身坐起!可是这么一动,明皇立时全身酸痛,每块筋肉都在打着转,他禁不得一声叫,重又躺倒。

他毕竟年纪大了,自潼关陷落便没有一日安宁,白天登殿议事,免不得惊怒交加,生些闲气,夜晚老人本就睡得轻,这些天来更是无一日好眠。仓惶出京舟车劳顿不说,还受了不小惊吓,此时睡沉了实是身体疲乏再也坚持不住,不料忽被惊醒,便有些吃不住力了。

旁边一双丰腴白晰的手伸来,恰好扶住了明皇的头,令他不致撞在床头。明皇身子沉重,这么一摔,有了垫底的,虽然自己是无事,却将这双玉手重重地撞向床头。身边隐隐传来声轻哼,明皇这才算完全醒了。他忙撑起自己身子,将这双玉手捧在眼前,借着房内暗淡光芒,依稀看到玉手手背上已有了几片青紫。明皇痛惜地心尖都颤了,将这双手仔细捧在手心,连连呵着气。

身旁杨妃柔声道:“陛下顾惜自己身子要紧,不用管我。”

明皇更加心痛了,放眼四顾,所见尽是阴暗寒酸,不觉眼睛有些发酸,险些落下泪来,叹道:“都是朕识人不明,没有看破安禄山那胡儿的狼子野心,才沦落至此,还连累了太真跟着我受苦,让朕于心何忍!”

杨妃温柔笑道:“陛下是真龙天子,何须担心小小反贼?时机到了,宵小自然授首。莫说此刻只是小小磨难,就算前途尽是刀山火海,玉环也会永世相陪。”

明皇心下更是唏嘘,握着她的双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明皇此刻身处之地,不过是个小小庙宇,供了个山神土地之类的。小庙无甚香火,颇显破败。这间正殿还是禁军兵卒们昨晚临时收拾出来的。将从宫中匆忙间带出来的几桌锦褥丝被铺在香案上,权作龙床。昨晚人困马乏,几个内侍收拾得也不是十分仔细,就连房梁上的蛛网也忘记了打扫。

不过明皇正心思澎湃,这里越是破败,越显他与杨妃患难情思之坚。

殿外吵闹声突然大了起来,听得分明有好多人正分作两边,激烈争吵,更有许多人在旁鼓噪不休。又听刀剑敲击盾牌声响个不休,显是禁军军士闹起来了。

明皇惊出一身冷汗,恍惚间觉得定是纪若尘妖军追上来了,急忙坐起披衣。杨玉环也跟着下床,略略整理了一番仪容。

此时传来数声敲门声,门外传来高力士略显张皇的声音:“陛下,起身了没有?”

高力士自明皇二十九时起就追随左右,至今已有三十年。高力士处事沉稳,顾全大局,再危难的事都能处理得四平八稳,因此才得了明皇多年宠信,独掌内宫大权数十年。明皇平生也没见过几次高力士真正惊慌失措的模样,这次只听声音,也知高力士有些失了方寸,不消说,事情必是十万火急。

在杨妃的帮助下,明皇飞快地结好衣袍,先端然坐定,轻轻清清嗓子,笼在袖中的手握紧一块温玉,方才缓缓地道:“力士啊,进来吧。不过这天色还早着呢,什么事这么急啊?”

殿门刚打开一道细缝,高力士就闪身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殿门掩好。借着那短短功夫,明皇已瞥见殿门外尽是内侍和侍卫的背影,挤得密密麻麻地,将小庙团团护卫起来。

明皇袖中的手一下子抓紧了温玉,直捏得指节生疼也不觉得。看外面那架势,正与内侍和侍卫对峙的是何人,不问可知。不过只要不是北军妖卒,明皇的心悄悄地放下了一小半。

“陛下……”高力士显得极是为难,几次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明皇好歹年轻时也算个明君,治国平天下很有几下散手不说,囚禁父皇,斩杀皇姑这些血腥事也干过不少。眼下危难当头,倒令他找回三分年轻时的霸气,当下双目一瞪,冷笑道:“陈玄礼是不是想造反了?”

高力士全身一震,低头回道:“陈大将军对陛下是忠心耿耿,无须置疑。不过……”

明皇一挥手,道:“有事但说无妨。”

高力士目光只盯着脚尖前三寸之地,字斟句酌地道:“今晨起来,禁军士卒都不肯再走了,说是要……清君侧,诛国忠。”

“果然是禁军!”明皇重重一拍床头,喝道:“若不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这些大兵哪里想得出什么清君侧,诛国忠来!只怕想清君侧的不是禁军士卒,而是杨玄礼吧!”

“这个……杨大将军的确也说过要清君侧,诛国忠。”高力士额上已隐约见汗,续道:“不过据老奴所知,的确是禁军士卒鼓噪在先,玄礼公弹压不住,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明皇眼角余光中,见到了杨妃略显苍白的面色,于是哼了一声,冷笑道:“好一个迫不得已!他推得倒是一干二净!哼,清君侧,诛国忠。朕看他不止是想诛国忠,是想连朕也给清了吧?想杀国忠,你去告诉陈玄礼,先把朕给杀了吧!”

见明皇动怒,高力士头垂得更低了,连身体都弯了下去,不住称罪。此刻虽是寒冬,可是他身上汗水连棉袍都浸得透了。然而未等明皇怒意稍歇,高力士就硬着头皮奏道:“陛下,恕老奴直言,今日晨起时分,哗变的禁军士卒就已……就已将相国杀了!”

明皇面上怒容登时凝住,整个人若泥塑木雕,再也不动。那块时时把玩的温玉悄然自袖中滑出,掉落在青砖地上,啪的碎成七八块。

被玉碎声惊得一下,明皇面上才浮起点血色,旋即又褪得干干净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道:“这…。。这如何是好?力士,他们果然……果然杀了国忠?陈玄礼他……还想弑君不成?”

高力士轻轻三击掌,殿门又开了一线,一个面目清秀、精明能干的内侍疾步走进,先将殿门在身后小心关好,才跪在起上,将怀中木匣高高举过头顶。

明皇依稀记得这内侍名叫李辅国,因为颇为得心,因此赏了给太子李亨随身伺候的。李辅国手中木匣虽未打开,但浓浓的血腥气已散了出来,刺得明皇胸口阵阵烦闷,险些呕了出来。他一手扶着胸口,另一手颤抖着指向木匣,口唇张合,可是一口痰堵在喉头,却说不出话来。

杨玉环虽已泫然欲滴,仍急忙站起,轻轻替明皇拍着后背。高力士随侍明皇三十年,自然明白圣意,抖了几抖,将长袖抖起,伸出双手,轻轻揭开木匣匣盖。

匣中盛着一颗披头散发人头,双目大张,面上尽是惊恐万状。不是杨国忠,却又是谁?

明皇胸口腥气猛然上涌,哈地一声吐出口血痰,气息顺了,登觉全身无力,软软跌坐在床上,挥手道:“盖起来,盖起来!”

高力士盖好木匣,李辅国便捧着木匣退出殿外。殿门开闭之间,明皇分明看见外面刀剑林立,不觉又出了一身汗。

明皇喘了一会气,方有了点力气,道:“力士,他们说的是清君侧,诛国忠。现下国忠已死,这些军士怎地还围了朕不放?”

“这个……”高力士显得极是为难,跪伏在地,完全不敢抬头,吞吞吐吐地道:“禁军说,相国乃是外戚。杀了国忠,那个……贵妃也是留不得的。如若不答应,他们就要……就要……”

明皇颤声道:“就要弑君?”

高力士只是磕头,给他来了个默认。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明皇最后一丝气力也失,只喃喃地道。

杨玉环幽幽一叹,道:“妾身本是蒲柳之姿,却得陛下多年恩宠,人生如此,复又何求?今日臣妾若能以一身换得陛下圣安,心愿已足。惟愿来生,再得相伴。”

说罢,她盈盈跪倒,向明皇拜了三拜,再起身向高力士道:“还需公公相助。”

高力士始终垂头,轻声道:“娘娘如有吩咐,老奴莫敢不从。”

杨玉环一咬牙,拉开殿门,步出殿外。高力士小步疾趋,紧随而去。荒凉破败殿中,就此只剩了明皇一个。他早泪流满面,手伸向杨妃背影,似是要将她唤回来,可是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未能出口。

杨妃昂首出殿,一双凤目左右扫过,庙外本是鼓噪不休的千余名禁军士卒登时鸦雀无声。千对目光,刹那间全落在她那泪痕隐现、凄婉无双的脸上。

似乎瞬间,天色也暗了几分。

杨玉环看过千名禁军,最后望定龙虎大将军杨玄礼,轻声道:“玉环今日就死,并无怨言。只是不知玄礼公可否看在陛下面上,给玉环留个全尸?”

杨玄礼见她和高力士这般出殿,自是知道先前的谋划有了预想的结果,但未料这深宫弱女竟是脚步不乱,声音镇定,在杨玉环莹莹眼波注视下,竟是不由自主移开了眼睛,退后一步,沉声道:“这点小事玄礼还可办到。”

杨玉环点了点头,轻叹一声,便向东侧偏殿行去。她艳名曾冠天下,这十余步行来,亦是端庄凄婉,恰若海棠经霜,梨花带雨。前路上的禁军士卒,均自行退后,给她让了条路出来。这些士卒本是恨不能生啖杨妃血肉,可是真见到这个玉人引颈就死时,他们却忽然发觉,竟再也恨不起她来。

杨玉环入偏殿后,高力士也跟了进来,将殿门仔细掩好。杨玉环一边慢慢将头上金钗解下,青丝散开,一边道:“有劳公公准备了。”

高力士应了一声,寻个凳子,登了上去,将三尺白绫搭在梁上,结了个死结。然后下来,仔仔细细地将凳子擦得干干净净,就侍立一旁,默不作声。

玉环跪坐于地,将身上明皇所赐佩玉、发钿一一,最后玉手摸到那支顶端四蝶纷飞,下垂琳琅珠玉串饰的紫磨金步摇,不由停了一刻,方才取下来与其他饰物摆在一起。她解去沉重的外氅,只着纯白素衣,在高力士搀扶下,登上木凳,将一颗臻首探入白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原来,这就是帝王之情呀……”

高力士始终低头垂目,也不知是否听到了。

咣当一声,木凳翻侧,滚了几滚,撞到了殿角的墙壁,这才停下。

飘飘荡荡之际,她只觉得自已身体越来越轻,眼前也渐渐模糊,有如缓缓没入华清池中温泉滑水般,此乃魂魄即将离体的先兆。杨玉环确是毫不慌张,她早有定计,抱元守识,任顶心处玄窍徐徐打开。一缕灵气飘荡而出,倏忽间投向远方,而三魂七魄也随之而动,向顶心玄窍处行去,欲随那缕灵气离体而出,还归灵墟。

杨玉环身怀道行,岂同常人?禁军骚动、国忠伏诛时,她早一一听在耳中。只是大势已至此,非一人之力可挽回。接下来禁军将矛头指向她也是意料中事,于情于理,均是要斩草除根的。她思前想后已有决定,如若现出本身杀了这些武夫,又于事何补?

事至今日,她已有些心灰意冷,不若就此抛却这具皮囊,将魂识回归灵墟,再和本师徐图后计。只要魂魄安然脱走,以灵墟的洞天传承秘法,再寻一具好皮囊,复生也好,转世也罢,都不是太难之事。

然而那缕魂魂魄一到顶心玄窍,如同撞上厚重墙壁,竟然悉数弹了回来!杨玉环吃了一惊,再次催运魂魄,却仍在大开着的顶心玄窍住弹回!此刻她的本体已气息息奄奄,不过仍是心识守一并不慌张,依师门秘法连开眉心、下颌、后脑、檀中、丹田、会阴、足心诸道玄窍,一一试过。可是她全身上下就如同被裹上一层无形桎梏,任魂魄如何辗转冲突,就是不能脱出这副皮囊!

此时杨玉环方才开始骇然,她体内元气迅速消散,魂魄也越来越是无力,然而灵觉神识却较以往成倍地清晰起来,也就觉察到项中白绫上那隐隐约约、苍苍茫茫的一点天地灵气。这点灵气若有还无,更难得的是与天地实为一体,任你道行通天,若非有心察探,也休想能够发觉这条白绫的与众不同之处。然而被这白绫套上,绫中气息即刻与她本身真元融为一体,不光锁住她全身上下玄窍,还镇锁住她体内残余真元,令得她全身乏力,直比一个普通弱女子还要不如。如此一来,她一缕魂识便要被封在这具皮囊之内,俱化尘土。

于这回光返照的刹那,杨玉环心头忽然一片明亮,她用尽余力,竭力叫道:“原来……是你……”

高力士终于抬起头来,道:“娘娘休怪,老奴三十年前,已入了道德门墙。”

杨玉环本体已到生死极限,本能地开始最后的挣扎,而魂魄却没有半丝脱体迹象,她心知大势已去恨道:“你瞒得真好。竟然……没有半点道行……”

高力士叹道:“老奴若非对修道一窍不通,又怎能瞒得过娘娘法眼?帝王家虽然无情,可娘娘也算是性情中人,既然已对陛下许了以死相报,怎好仅留个皮囊在此?老奴擅自作主,帮一帮娘娘。您……安心上路吧!”

杨玉环樱唇开合,似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提不上气息来,满头青丝,渐渐垂寂。

山神庙正殿中,明皇呆呆坐着,目光游移不定,也不知在这破败的小庙中看些什么。当目光落至脚前青砖地时,明皇忽然宛如回了魂般,大叫一声,站起身来!

那片青砖地上其实除了数点水渍,再无其它。可明皇分明记得,片刻前杨妃方在这里跪过,那数点水渍,除却了她的临别清泪,能是何物?

明皇踉跄奔向殿门,叫道:“人呢?来人呀!力士,力士?”

明皇用尽力气,一把拉开殿门,恰见高力士疾步赶来,刚好奔到门口,见到明皇忽然出殿,赶紧跪下。

明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拎起了高力士,道:“朕的玉环在哪里?快带朕去见她,朕要与她同生共死!哪个想杀她的,连朕一起杀了便是!”

旁边的龙虎大将军杨玄礼听了,面色阵青阵白,悄悄退了下去。

高力士苦笑道:“陛下,娘娘她……已经葬了。”

明皇胸口如被大锤猛击,面上血色尽去。他顺着高力士的目光望去,却只见到东首那座已经坍塌的偏殿。

想必那一缕芳魂,正在这断壁残垣下,宛转低吟。

明皇须发尽白,形容枯槁,刹那间若老了十岁。许久,他方挥了挥手,也不回殿,也不乘车,独自向西蹒跚行去。高力士急忙跟上扶好,却不敢劝明皇披衣登车。杨玄礼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不敢登车骑马,俱都跟在后面步行。千名禁军,纷纷收拾营帐辎重,护驾西去,再也无人喧哗。

昼去夜来,马嵬坡上,千树万树梨花忽然一夕花开,漫山遍野,尽作槁素。更有风吹残花无数,恰如雪落霜飞、星坠胜雨。

章十七 上穷碧落下黄泉 终

卷三 碧落黄泉 终

卷四 忽闻海上有仙山 章一 奈何途 一

卷四 忽闻海外有仙山

章一 奈何途

长安四门大开,数万妖卒滚滚而出,一路西进,一日功夫,已进百余里,抵达马嵬坡下。

马嵬坡前,此时千树梨花早谢,万朵碎玉飞琼,尽化浮尘泥土。

“停!”

纪若尘军令一出,数万妖卒便齐齐停住脚步,如臂使指。随后软轿轿帘掀开,纪若尘自轿中步出,先环顾四野,再向随行将军们吩咐几句,各将军便率领部众,守住了各处交通要道,将马嵬坡围了个水泄不通。

纪若尘则不动真元神通,一步步慢慢向坡顶山神庙行去。道路两旁,尽是有些年月的梨木,一棵棵生得枝杆盘虬,根枝间尽是岁月风尘。当此隆冬时节,梨木本该生机俱寂,潜藏深眠,以待来年开春时节才是。可是这山间的梨树却是刚刚勃发,随即凋然零落、委顿成泥,转瞬间繁花落尽、生机消逝,充满了怨怼愤恨。

纪若尘信步上山之时,神识早覆盖了整个马嵬坡,此地之事,已大略猜出十之六七。只是他即不知道为何自己当日心中会忽然悸动,也不知为何这满山梨木,看上去如此怨戾。

当他进入山神庙,站在庭院中时,神识已如水银泄地,布满了整座小庙,将点滴气息一一汇聚,重行在识海中映出。于是纪若尘便看到千名禁军鼓噪叫嚷,挥刀抢枪,要冲进庙中。众内侍和侍卫用身躯死死护住庙门,将军卒据之于门外。正殿中,明皇面色苍白如纸,正向伏地不起的高力士说着什么。接下来,便见杨妃与高力士出了正殿,向东首偏房行去。再下一刻,则是杨玉环悬于三尺白绫,然后高力士指挥众军士将偏殿推倒,权做掩埋。

看到杨玉环将三尺白绫绕在颈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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