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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无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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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刘茜
三十年前的一段神奇爱情，造就了一位超级富豪，今天，他用忏悔向灵魂发难……
这是1977年的初春，春寒料峭，满街的人们还缩头缩脑地躲在军大衣里，守候春天的发芽，一声清脆的炮竹声，震醒了人们冬眠的慵懒，预示着一个欢腾的春节来临了。
当了3年工程兵，6年文艺兵的李春平就是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从昆明空指文工团转业到了地方。由于特殊的家庭出身和军人背景，他如愿以偿地被分配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保卫科。
1月8日，北京电影制片厂召开了隆重悼念周恩来总理逝世一周年的纪念大会，大会一结束，李春平登上他那辆红旗牌加重自行车，向北医三院骑了去，他要在那里做一个改变他命运的重要手术，把他的鼻梁垫高。
北医三院整形外科是刚刚恢复不久的科室，为李春平把鼻梁垫高的手术，尽管并不复杂，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病房里的病人和护士都在议论这个即将成为电影明星的英俊小伙子的奇怪举动。为他的未来做着种种的猜测和谋划。
护士刘茜的出现让他准确地捕捉到了身体和价值标准对应的一个新目标。他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到像捕捉猎物之前的猛兽，只等待全力以赴地出击。
本来刘茜的春节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个相好的同事和朋友都安排了不同的时间段来欢度这个不寻常的春节。自从给李春平做护理后，她的心里起了微微的变化，似乎春节是别人的，与自己无关。每天都想满面春风地到病区里投入自己的工作，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兴奋和细心地护理过病人。对于李春平这样一个男人，她的护理越细心，越使她心中的变化微妙而难以言状。
刘茜是那种一出门就容易被胆大妄为的男孩子追逐的女孩，从上中学开始一直就有男孩子在学校门口、公共汽车站拦截她。刚刚上到初二，刘茜就知道漂亮的脸蛋能给她带来许多她这个阶层无法享受到的东西。刘茜和耿建国谈恋爱其实是有一些偶然，在她并不大的年纪里，她已经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优秀男孩。耿建国比她大五岁，那时候他刚刚从部队挑选出来，到北京读大学，他父亲是二炮的副司令员。建国长得像他父亲，不到一米七的个子，敦敦实实。愤怒时他脖子上的青筋和他硕大的脑袋十分协调，五官有棱有角，不知道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横主。先天的优势和部队的军旅生活使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男子汉气概，说话自信、干净利落、尾音短促有力。。
从住院部的三楼下来，医院的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有一个破败的小亭子，北京的冬天花都落了，小亭子孤零零的。刘茜带着李春平来到了亭子里面，刘茜告诉李春平说咱们只能待十五分钟。李春平放下手里的东西没有应声一把就把刘茜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用嘴唇堵住了她的话。
“再亲一下，就一下。”李春平两只手像铁箍一样地缠绕在她身上，并努力地把她的脸扳过来，这一次他刚刚把嘴唇贴到刘茜的鼻尖上，“咚咚咚”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后面传过来，两个人吓得立即分开了。
“孙子，你丫谁呀？你活腻味了？”一个粗壮的小伙子一把抓住了李春平的领口，把他从刘茜的身边拉开，目光恶狠狠地从他的眼睛里喷射了出来。
“我是谁用你管？我还没问你是谁呢？”李春平努力挣开耿建国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他细高的身材帮了自己的忙。
“听清楚了小子，刘茜是我的女人，老子是耿建国。”他一字一顿地从嘴里吐出了这句话，接着一把把刘茜拽了过来。
“好，耿建国，我也告诉你我叫李春平，是刘茜现在的男朋友。”李春平抹了抹被抓皱的衣领，很平静地说。
“男朋友？你丫吃几两干饭你知道吗？今天我非要让你知道大爷我姓什么。”眼里闪着愤怒的耿建国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那样子好像要把眼前的情敌撕成碎片。
刘茜冲过来站在他们中间，拼着全力把耿建国往后推，“干什么呀你，这是医院。”
“医院怎么着，医院也没碍着你小丫在这儿偷情啊。”耿建国扬起胳膊一抡，重重地甩在刘茜了脸上，刘茜趔趔趄趄后退了几步，撞在了亭子的支柱上。
李春平的怒火从胸膛里冲了出来，借着他高大的身躯拼命地向耿建国撞了过去，耿建国被后面的护栏绊了一下，从亭子里仰面摔了出去，那狼狈的样子就像偷吃了农家菜地里的甜菜的野猪一样滚在了地上，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一个漂亮姑娘的打斗引来了病区里护士和病人们的围绕围观，他们幸灾乐祸地围在亭子外面看着热闹。
“别打了，别打了，干什么呢你们这是。”两个戴着红袖箍的人从人群里窜了出来，把李春平和耿建国分了开来。李春平身上的病号服未脱，胸前红红地印着16两个字。
“16床你赶快回去吧，快回病房去，一会儿院里来查房，你别再给我们惹事，你们都回去吧。”一个戴红袖箍的比划着，另一个戴红袖箍的把病人和护士向病区轰去。
“小子，有种的咱们出去单练，今天晚上动物园，不去你丫头养的。”身后耿建国含着怒气的挑战声在医院的上空发出嗡嗡的回响。
“行，你等着，谁不去谁是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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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决斗
“操你妈，开个破车有什么牛庇的……”林子偏头躲过刺眼的灯光狠狠地骂了一句。话音没落一辆大吉姆车就戛然地停在了前方的不远处。
显然耿建国是喝了不少酒，寒冬四九的天气他居然只穿了一件衬衫，而且大敞着领口。看着他从血红的眼里冒出的那股恶狠狠的光，李春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林子右手把那条伤胳膊抱得紧紧的，五个指头握着军刺的柄头，一看这阵势他就知道今天晚上的这场恶战是非打不可了。
“耿建国，有话好好说……”在耿建国就要冲到面前的那一刻，李春平的话出口了。
“好好说，好好说你妈了个庇，大爷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耿建国伸手抓住李春平的胸口。
“小子，敢跟老子叫板，今天我花了你，你信不信……”耿建国话和手是同时出来了，宽厚多肉的手掌冲着李春平的脸上狠狠地甩了去，他身后那几个军人面无表情地直直站着，冷眼旁观。
“嗖”地一声林子的军刺抽出了袖管，李春平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耿建国的衬衣上撕开了一个大血口子，鲜红的血洇了出来。
“我操你妈……”武大郎趔趄地向后退了一步，撕心裂肺地惨叫，在黑暗中像受伤的野兽，他身后那几个当兵的开始一步步逼近，而且每人从背后都掏出了一根两尺多长的白蜡棍。
气氛一下子变得血腥了起来，空气变得凝固了。李春平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打架的阵势，他伸出了双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林子，千万别动手。”他的声音急得变了调，没等他把话说完，他的左肩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记抽打，一个魁梧的小伙子手中抡着一根一米长的自行车钢锁，把他逼退了好几步。恐惧和疼痛立刻不满了他面色苍白的脸颊。
“虾哥，不打就来不及了，哥儿几个，上……”林子从牙根深处挤出了一串命令，四下里突然冒出了几十个小伙子，他们扬起手中的棍棒、武装带和弹簧锁劈头盖脸地冲着耿建国那帮人打了过去。一瞬间乱作了一团，两伙人纠缠在一起，谩骂和喊叫声从不同的地方传来，黑暗中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的声音充斥在这块不大的空间里。
“把丫的车砸了。”林子喊了一声，十几个人操着家伙就冲大吉姆车扑去，那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小伙子们显然知道车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在那个年代里大吉姆车是兵团司令级以上的人才有权力坐的，如果谁不小心磕破一点皮就会受到严厉的处分，更不要说把车给砸坏了。这个突然的变招使得林子他们明显地占了上风。耿建国早已经被另一帮人打扒在了地上，三个军人使出了吃奶的劲，把耿建国从一群狼窝里拽了出来，向着吉姆车奔去。引擎的轰鸣声中大吉姆车风驰电掣般地向白石桥方向窜逃。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前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好像世界颠了个个儿，李春平惊呆了。不远处一束橙红色的礼花映红了天空。李春平发现了呆呆站立在路边的刘茜，他刚要想朝她走去，却被林子一把抓住了。
“别动，虾哥，哥几个快散吧。”黑暗中林子一边安排着李春平，一边布置着弟兄们的撤退。几秒钟的时间，几十条身影就淹没在了黑暗中。
“春平，你听我说。”林子拉着李春平没走几步就被冲上来的刘茜追上了。
“我根本不想来，这是他逼着我来的。”刘茜的哭声特别凄惨，李春平的脚步停了下来。
“快走，虾哥。别理这骚丫头片子”，林子急切地叫着，随手把心爱的军刺甩得远远的。远处联防民兵值班室的小屋已经有人影在晃动，现在跑还来得及。李春平磨蹭着还是不想走。
“林子，我跟她说几句话行吗？”
“说什么呀，再说咱们哥几个都得折进去。”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呀……”刘茜声嘶力竭地喊着，情急之中她抱住了李春平的腿。在两个硬架着李春平往前走的小伙子拖拉下，她也被顺势拖了好几米。
“放手，林子。”李春平扭着身子挣巴着，不断回头怜惜地看着刘茜。作为男人他不能够深更半夜把自己心爱女人独自抛弃在荒郊野外。
林子真急了，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刘茜，你臭丫头放手……”他回转身朝着刘茜的脸上就是一脚，那双紧紧地抓着李春平裤脚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穿着军大衣的联防民兵，个个手里都掂着一根碗口粗的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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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开除
号子里异常昏暗，李春平的叹息声透着凄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农历正月十五，李春平被关在劳改农场已经整整15天了。“好坊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不知怎的，李春平想起《红楼梦》一书中暗示甄英莲命运的谶语，难道自己今后的命运真的会像英莲一样令人悲叹？
李春平翻了个身，肩膀和右腿隐隐作痛，他用手轻轻揉揉肩膀，再搓搓右腿，这样会让自己舒服一些。号子很小，一张地铺就把大部分空间填满了，高大的李春平在这狭小的号子里深感憋屈。北京的冬天寒气逼人，号子里异常阴冷，李春平掖掖背角，小窗透进的天光提醒他又一个白天来临了。
放风的时候，李春平有看见了林子，他很想跟林子聊聊，但这是不允许的。事实上，除了接受审讯时回答管教的问题外，他几乎没有和别人搭过腔。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在睡觉，要不就是扒着门上的铁栅栏，望着窗外发呆。没想到一场争斗会让他今年的整个春节都待在这间破屋子里，过年也没吃到饺子，烂窝头和熬白菜是这儿的主食，非常难吃，快赶上忆苦思甜饭了。
按照惯例，打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顶多拘留15天
五天之后，当李春平被管教干部从小号中叫出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自由了，放眼四周曾经让他厌烦的一切心里无比畅快，自己出去之后一定要努力上进、重新做人，再也不能惹事生非了。仅仅几分钟之后，无情的宣判回应了李春平的天真。
对李春平强劳三年的决定是在审讯室宣读的，刹那间李春平感觉好像世界未日到了，眼前那块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白底黑字大牌子看起来摇摇晃晃的，他转过身踉踉呛呛的回到那间关了他20多天的低矮牢房，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流了下来。
接见室里的人稀稀拉拉的，李春平一眼看到北影厂的两个人，女人自己很熟悉，男人有点陌生，李春平知道他们是来找自己的，就朝他们走去，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他与那一男一女之间隔着一张破桌子。
突然见到厂里的人，确切地说是厂里的领导，李春平觉得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坐着，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
“李春平，今天我们代表厂党委和厂办到这里来。”郑副科长首先打破沉默，她的声音有李春平很讨厌的官腔，使他觉得很陌生。李春平神情紧张，身子朝前倾了倾，放在双腿上的两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谢谢领导关心。”李春平极不自然地说。桌子对面的两个人脸色稍稍有些变化，男人将头左右摆了摆，李春平能听到他脖子的骨节咔咔作响。
“我们来是向你宣布厂里的两个决定。”郑副科长郑重其事地说，“先由郭世嘉同志宣布党委的决定吧。”她看着旁边的中年男人，男人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北京电影制片厂党委通知，党字1977第13号，”男人像在背课本，一字一顿地念，像是害怕李春平听不清楚。
“关于开除强劳分子李春平党籍的决定……”刹那间，李春平觉得世界崩溃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眼里中年男人肥硕的身躯像一座山将他与过去熟知的世界隔开了。李春平的反应中年男人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很小心地把那份文件放回文件夹，似乎这些破纸片比李春平这个大活人更重要。
接下来，郑副科长依猫画虎的又宣布了另一个决定。她读的内容李春平已经听不进去了，恍惚中了他明白自己已经被开除了党籍和厂籍，强劳人员是他目前仅有的身份。
郑副科长用手轻轻假模假式的拢了拢本来就很整齐的短发，郑重地问李春平：“李春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李春平表情木然，声音颤抖，两滴泪珠在眼角挂着，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那好，签字吧。”她递给李春平一张纸，接着又递过来一支钢笔。
四月芳菲尽，春归无处寻。李春平在绝望中心灰意冷，过去的辉煌就此消失，等待着他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命运……。
4 劳改农场
囚车下了国道后，拐向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刚刚下过雨，土路上泛着泥浆。
跳下囚车的李春平一脸倦容，他就要在这里渡过三年的强劳期。等待他的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车上下来的人就被管教驱赶着走进一间空荡荡的像是仓库的大房子。
两个月过下来，李春平还是难以胜任农场繁重的体力劳动。眼下他正抡着镐砸石块，他们的任务是要把巨大的石头敲击成碎块，然后装车，管教说这些碎石头是用来铺马路的。
“
李春平被林子拉着，来到一棵大柳树下，几个小伙子正坐在地下抽烟，嘴里骂骂咧咧的，
从厕所出来时候，大头已经算计好了怎么对付李春平，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带尖的碎石头攥在手里。
“李春平，谁让你丫歇着了？”距离大树还有好几米远，大头就来势汹汹地嚷起来。
“嘿，让人喘两口气行不行，敢情你丫站着说话不腰疼。”李春平正想站起来，被林子一把按住了。
“算了，林子，我也歇够了。”李春平从柳树下站起来，走到石堆跟前弯腰去拿铁钎。
“别动虾哥，我看他敢吃了你。”林子的身段很灵活，他一脚踩住铁椎，又弯腰捡起旁边的铁钎。
“李春平，你丫不服管了是不是？”大头显然被林子激怒了，眼见着那些歇息的小伙子们都站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出手自己就会失去威信。大头冲到李春平身边，攥着粹石的手抡向李春平。血顺着李春平的头血流了出来。
“大头，你丫真够阴的……”林子急眼了，他早就看不惯大头欺负李春平，憋着劲想揍他，每次都是被李春平给劝住了。看李春平挂了彩，林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抄起铁钎照着大头的脸上扎过去，大头一闪，铁钎从大头耳边擦过…
李春平还是头一次来医务室，他手扶着门框有点胆怯地叫道：“大夫——”！
“进来。”金大夫和蔼的招呼着，一脸笑容。来了两个多月，李春平还没有见到如此心平气和地同他讲话的人，这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又打架了？”金大夫问，他手里依旧摆弄着那副听诊器。
“我根本没动手……”李春平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他不知道该怎样向金大夫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金大夫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让李春平先坐下，起身走向一旁的药柜，从里面拿出棉签，蘸上酒精，给李春平的伤口消毒，李春平疼得直咧嘴。
“忍住，一会就好！”金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擦拭伤口。虽然金大夫也是第一次见到李春平，却打心眼里为李春平感到惋惜。
“听说你当过文艺兵？”金大夫看李春平有些紧张，便与他闲聊起来。
“嗯。”
“几年？”
“六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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