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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咒-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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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中莫名出现的涟漪并没有让百福惊异,反而如同催眠一样让她深陷其中。她眨着困乏的双眼,只感到强烈睡意来袭时,自己连抵抗之力都没有的无助与懦弱。眼皮越来越沉了,百福眨眼的频率也在下降,只是与之前相比,现在是合上眼睛的时间居多。

    然而,百福用最后的一点意识看到的,却是邓欣向自己伸出的一双手和阴恻恻的话语:“进去吧,永远不要再出来”

    就这样,百福坠落了,连挣扎都没挣扎。尽管耳边一再有人提醒她:“不要睡,千万不要睡!”但百福还是很快就被卷入了银白色的涟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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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意识后,百福发现来到了一个陌生却也熟悉的地方:宽阔的大院、几棵含苞待放的、院子角落散乱的扔着两匹小瓷马,像是刚刚才被孩子们玩过不久,但又急匆匆丢下的。

    前面就是典致整齐的大屋了,红墙黑瓦的煞是气派。穿过数个迂回曲折的回廊和大屋,百福蓦地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个古时家家都有的祖先灵堂。这个灵堂非常宽敞,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祭台上摆放着一排排的灵位,密密麻麻的大概能有上百个。在极其寂静的空间里,看到这些东西,百福不由得感到一阵阴冷。

    这里太静了,静到一点动静都没有,什么鸟啼虫鸣就算连点微风抚过的声音都没有。记得那次穿过绿翠时,百福就领教过一次寂静的可怕。但上次至少还有三个伙伴陪在身旁,这次只有她自己。

    吞了口口水,百福在心里拼命为自己鼓劲。百福清了清嗓子,干脆轻轻哼起歌来,然而直到歌声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虽然明明在唱着,耳边却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百福一怔,用力剁了剁脚,依旧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回事?”

    百福喃喃自语着,但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差点百福就自己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聋子,惊恐不已。茫然失措地想了许久,百福用力拧了拧自己的胳膊。不疼!真的不疼!难不成这是在梦中吗?

    看来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百福这会倒是安心了不少。但是想起失去意识前,邓欣阴郁的笑脸,百福总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曾经她们两个那么亲密,才一转脸就变得如同仇人一样,而且居然还是为了一个荒谬可笑的理由,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让邓欣误会也就罢了吧,可她明明离那宁逍有八丈远,这都吃醋算怎么回事啊?

    百福长长出了口气,希望把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可这口气才出到一半,突然在脑海中冒出的问题把她的思路引向了一边:“如果这是在梦中,那现在我身体在哪里?我还能醒过来吗?而且如果说是梦的话”百福向周围扫视一圈,然后满腹狐疑,她踱着步子不自觉地走到角落。

    再次抬走头时,眼前的景像让百福彻底惊呆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足球场大小的祠堂中居然密密麻麻地跪满了人!这些人中有的粗壮结实,有的精明强干,有的诚恳老实,还有的颇为儒雅斯文只是,他们都是男人!清一色的男人!他们好像在祭祀祖上,但更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百福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他们。这群男人们跪倒在地、闭目昂首,表情无一不是严肃而恭敬,似乎面对的正是主宰万物的神明。尤其是最前面那位灰衣男子,虽然脸长得黑了些,灰白的短须也显得老相了些,但一脸肃穆与庄重之色,让百福记忆尤为深刻。

    然而,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打断了这虔诚无比的祭祀

 274。第一四二章   怨母(二)

    这一声尖叫把兀自发呆的百福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听不到声音了,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悲愤哀怨至此,让百福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啰嗦。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一个青白衣衫、长发及腰的女子发疯一样地想冲进祠堂,却被后面追来的人拉扯住,只得在门槛处拼命挣扎。

    正在祭祀的人群中,为首的灰衣短须男子马上拧着眉头站起身来,用冷漠至极的声音对身旁那个瘦弱憔悴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男人讲道:“老三,快点去看看!这窖神祠堂岂是女人能进的?!她要闹也得有点分寸!”

    这冷酷得没有一丝人情的语言似乎惊醒了正暗自失神的老三,他慌忙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到门口,用并不结实的身体拦住努力冲进祠堂的女人:“莲儿,不要再闹了,没用的。”

    女人仰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哀恸不已地叫道:“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意儿是我们的儿子啊,你是他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莲儿”

    “青,意儿只是个孩子,不可以拿他去祭窖他会怕,会痛请你就让我代他去吧,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小时候相士也说过,我的命格与八字都很奇特,或许,或许用我会得到国师想要的东西也不一定!求求你,青,只要放过意儿”

    女人语无伦次的一席话让男人即刻红了眼圈,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作声,眼中的悲伤却骗不了人。是啊,他是一个爹,但是一个不称职的爹。

    百福和那个男人几乎在同时深抽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把她的胸口充得满满的,头脑也立即清醒了许多。现在她已经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眼前这一幕与她之前的一次鬼历是相附相关的(见《窖祭》)。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发疯一样的女人就是意儿的娘——宋雁莲,而男人则是意儿的爹,好像叫史青。

    这段故事百福曾经听意儿自己讲述过,也亲身体会过为亲戚抛弃的绝望与烈焰灼烧的痛苦。百福曾经为意儿不平过,甚至鄙视过那对懦弱的父母。原来,在意儿并不知情的背后,还有这样的心酸与悲苦。百福虽然没有孩子,不懂得为人母的苦心与无私,但宋雁莲哭声中的绝望凄楚却也让百福为之震撼。

    然而,这哭声震撼得了百福,却没能震撼住史青的大哥,那个冷酷强硬的灰衣男子。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向两人走来,脚步稳健而笃定。走到这对可怜的夫妻面前时,他没说一句话,只是高高扬起手来,一巴掌凶狠地打在了弟弟史青的脸上。

    “无用的东西,真不知道史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家伙来!”灰衣男子极其冷漠地斜了宋雁莲一看,几乎不带一丝人情味地说道,“老三,还不快送弟妹回屋去,不要再在窖神和祖宗们面前丢人现眼了!”

    “大哥”史青并没有如意料中的听话,而是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大哥”

    虽然只是两个并不完整的句子,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灰衣男子还是心如明镜。他终于放下了冷漠的伪装,长叹一口气,满面疲惫地轻声说道:“意儿他虽不是我的骨肉,但作为伯父,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送他祭窖,我何尝不心疼?但此事相关整个史家,我作为当家绝不能因为一个孩子而断送整个家族,断送这窖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性命!你们还是回去吧,反正还年轻,可以再多生几个。不行的话,就把我的权儿过继给你们,反正是不会让你们老时无所依的。”

    “不可以!”宋雁莲撕心裂肺地大声叫道,“大哥,您是意儿的亲大伯,意儿那么乖,那么听话身为意儿的娘,我怎么能够放弃自己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惨死窖中?!如果意儿真是您的骨肉,难道您就真的会送他去祭窖吗?!”

    灰衣人身体一僵,缓慢地背过身去,合上双眼道:“弟妹,我也同样为人父,你与三弟的痛苦我如何会不知?但事关史家老小,但身为子女,我又岂可让自己年迈的双亲身陷牢狱,受尽苦难?”

    宋雁莲冲过来紧紧抱着灰衣男子的腿,苦苦哀求道:“大哥,我知道你身为当家确实不易。如果要交出一个人来,就交我吧,让我代替意儿。我与意儿血脉相连,而且同样八字罕有,都附合国师大人的要求”

    百福心中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宋雁莲居然甘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孩子的生命,而且毫不畏惧祭窖的痛苦,那可是让人一想就胆战心惊啊。如果换做是自己有了一个孩子,自己有勇气这么做吗?百福问自己,却没有得到答案。毕竟父母对儿女的爱,不是凭空想像就能体会得到的。

    灰衣男子也是目光一软,但随即又呵斥道:“不要再胡说了!意儿仍是国师亲自选中的,这就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弟妹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趁这两天多陪陪他。”说罢,他轻轻摆了摆手,马上有几个等候在一边的下人走过来,将摊倒在地的宋雁莲拖了出去。

    而史青仍旧呆呆地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灰衣男子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弟弟,柔声道:“去吧,好好看着她。”

    宋雁莲绝望的叫喊依然断断续续地传到百福耳中,那种肝肠寸断是百福原先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出来的。这让百福突然想起了那只纠缠宁振华的小鬼——意儿,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娘曾经想用生命去换回他,那他应该不会躺在窖里受烈火吞噬时,依然心怀绝望吧?

 275。第一四三章   怨母(三)

    史青有气无力地从地面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后院走去。百福低头想了想,也连忙跟了上去。看着眼前这个高瘦憔悴背影,百福心里不禁一阵同情。

    他不心疼吗?怎么可能,他是意儿的亲生父亲,是宋雁莲的夫君,是史家的子嗣,更是一个想救儿子的能力都没有的可怜男人。或者,他的痛苦比宋雁莲还要深吧?史青压抑着痛苦,安抚悲伤欲绝的妻子。虽然在妻子清醒时,他总是坐在桌男家沉默不语,看似冷酷无情。但妻子睡着时,他依旧会红了眼圈,心疼自己苦命的儿子与妻子。

    已经入夜了,史青也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然而宋雁莲却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随意动弹,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史青的反应,在确定他的确睡着了以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大概是害怕弄出什么动静来,她连鞋子都没穿。

    百福跟在宋雁莲身后,也并不惧怕自己会闯什么祸,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空间,只能做一个无奈的旁观者。跟着宋雁莲,百福穿过了几条回廊,几个小花园,然后迷迷糊糊的来到了一座孤伶伶的小屋前。

    宋雁莲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确实有个人轻声应了,百福没听清楚,但想来也不可能会是别人,一定是可怜的意儿了。听到里面人的回答,宋雁莲似是欣喜若狂,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从花园角落的隐蔽之处捡出来了一个包袱,还有一根长长的铁棍用力撬着。

    看来她已经准备好了,想必白天的大闹只是在做最后一次努力吧?而且就算不成功,也可以转移一下视线。只可惜她确实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心里终究应该还是失望的。百福在心里念叨着。这位可怜的母亲很快就累得满头大汗,连手上也不知怎地划满了血口,大概是铁棍上并不光滑吧。百福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咬牙切齿地把两只握紧的拳头端在胸口像是在用力,如果百福能帮上忙的话,只怕早就过去和宋雁莲一起去了。

    幸好,门锁虽然结实但还是被撬断了。宋雁莲背着包袱,抱着一个小小的身躯,向木屋的右侧跑去。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她就被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相公史青。

    宋雁莲满面惊恐,只怕遇到夺命利鬼她也不会怕成这样。原先颇为秀美的双眼瞪得圆圆的,娇艳的脸庞也拧成了一团。她蓦地跪在了地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任凭泪水肆虐。

    “对不起莲儿,我不能让你们走,”看着妻子蜿蜒曲折的泪水,史青轻轻地说道,百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低沉得有些阴郁。他接着说道,“大哥说的对,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就牺牲史家连同窖里几百口人。”

    宋雁莲一边流着泪,一边紧紧把意儿抱在胸前:“我们是为自己吗?我们是为了意儿。我们是他的爹娘,如果我们都不为他,那还能指望谁来为他呢?”

    史青没有作声,也没有动弹,只是在黑暗中望着自己挚爱的妻子。

    不舍地吻了一下怀中人,宋雁莲继续讲道:“你们都是自私的家伙,害怕惹祸上身,便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孩童,简直不是人!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必定不会嫁给你,省得过得如此窝囊,连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宋雁莲的声音清冷了很多,既不像白日那样疯狂,也不像方才那般可怜。

    黑暗中的史青轻轻垂下了头,大概是被戳到了痛处吧?然后,最痛的并不是这些语言,而是随之而来猛插在自己肩头的一根银簪!

    “放心吧,它只会让你暂时麻痹而已,不会死的。”宋雁莲的声音冷如冷霜,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拼死也要保护孩子的母亲,“我已经经历过太多生死,也亲见所有的亲人惨死。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即使我死!”最后的四个字,是她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算是并不了解她的百福,也深深地感觉到了她的坚决。

    然而,又一个声音从她的传了过来:“对不起弟妹,你们走不了的。”当看到灰衣短须的史家大哥出现并带着一众下人时,宋雁莲彻底绝望了,她尖啸了一声,然后昏死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宋雁莲居然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她不断说着胡话,而史青则一直牵着她的手坐在一旁。他轻轻撩拨着宋雁莲的长发,低声说道:“就这样睡吧,睡起来以后,我们再重新生活。你如果不想在这里,我就带你离开,反正这里只要有大哥就足够了”他的虽然口中这样讲着,但眼中却黯淡无光,似乎所有的神采都随着什么东西一声灰飞烟灭了。

    听着史青梦呓般的喃喃低语,百福心头一阵难过。她听到周围的议论了,今天早上意儿就已经被祭了窖,现在已经过了点火的吉时,只怕已经被烧成灰烬了。百福没有去看,虽然她平时好奇心也挺强,但拿活人祭祀这种恐怖的事情,她并不愿意看到,当然也害怕看到。只是宋雁莲一醒,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惨死,能够接受得了吗?

 276。第一四四章   怨母(四)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了,而窖应该是在黄昏时间被开启。百福就这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还在想着意儿口中外表美丽却也狠辣无比的国师。他应该是缪离吧?百福悲伤地想道,如何真的如明环所讲,自己、凌浩的容貌都与前世差不多,那缪离就定是那个国师无疑了。可百福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能让缪离这样不惜任何代价的诅咒自己?甚至残害这些可怜的天真孩子。他真的恨自己吗?

    想到这里,百福突然很悲伤,心里也在隐隐作痛,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缪离是她的朋友,是个诚心助她,但又不思回报的朋友。她曾以有这个朋友自傲,也曾以有这个朋友为幸运。但突然之间,朋友就变成了敌人,而且还以如此残暴的方式来诅咒自己,连遭天谴也不怕,这让百福情何以堪呢?

    百福突然觉得心中很憋闷,很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原来伤心难过到极点的表现并不是哭,而是想哭却都哭不出来。

    宋雁莲醒了,而且还是在开窖的那一瞬间醒的。百福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史家开窖前敲响的那口大钟。她不知道别的窖是不是有这种习惯,但史家是有这种古怪的规定的。当然,这还是刚才从下人们小声的议论才知道的。

    而且不出百福的所料,宋雁莲疯了,彻底的疯了。那不断在空间里回荡的嗡嗡声,已经昭示了她意儿的悲惨结局。她没着外衣,没着布鞋,就这样像疯婆子一样向外面冲了出去,一面跑还一面喊:“意儿,我的意儿,娘来了。”史青虽然力气比她大上多少倍,可还是没能抓到她。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尖利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脚,但她仍像没有知觉似的跑着,不时地在干燥的地面留下一块血迹。她跑得那么快,好似不知疲倦似的。所幸窖离院子不远,不然的话,百福可能被她甩掉了。

    宋雁莲到来的时刻,也刚好正是散尽浓烟,把瓷器从窖里拿出来的时候。而迎向她的,也正是用意儿祭出的那只白色白瓷。它在黄昏下,几乎变成了与残阳一样的桔红色,宛如意儿的血都流到了上面似的。宋雁莲张着干涸得布满血口的双唇,呆愣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随其后的史青也是一样的木然,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然而,周围的人都不如这对夫妻一般悲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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