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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旅行家的妻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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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故意的。其实你开车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挺安全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小时候出过车祸,我不太爱坐车。”
“噢——真对不起。”
“没问题。嗨,现在几点了?”
“天啊!”克莱尔打开灯,12∶12。“太晚了。我血淋淋的怎么进门呢?”看到她那狂躁的表情,我不由笑出声来。
“这样,”我把左手掌在她鼻子下方揉了揉,“你流鼻血了。”
“好极了,”她发动汽车,打开前灯,缓缓地回到路上,“埃塔看见我这样,一定会发疯的。”
“埃塔?你父母会怎么说?”
“妈妈可能已经睡了,爸爸今天晚上出去打牌。”克莱尔打开大门,我们开了进去。
“如果我的小孩拿到驾照第二天就开车出去的话,我会攥着秒表坐在门口等她回来的。”克莱尔把车停在屋子里的人看不到的地方。
“我们会有孩子吗?”
“对不起,那是机密。”
“我要申请《信息自由法》的保护。”
“欢迎啊,”我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生怕把她伪造的鼻血弄掉,“请别忘了告诉我你查到的结果。”我打开车门,“祝你顺利过埃塔的关。”
“晚安。”
“晚安。”我下了车,尽可能轻轻地关上车门。汽车轻盈地滑下车道,转了个弯便消逝在夜幕中。我沿着它消失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在星光下,朝着草坪上的那张床走去。
一九八七年九月二十七日,星期日(亨利三十二岁,克莱尔十六岁)
亨利:我在草坪上现身,距离那块空地以西大约两百多米远的地方。我觉得很糟糕,晕眩,直想呕吐,于是我坐了几分钟,好让自己镇定下来。寒冷,阴沉,整个人被遮掩在一片高高的枯草中,草叶割破了我的皮肤。过了一会,我好些了,四周雅雀无声,我便起身,来到空地上。
克莱尔正坐在那儿,倚着那块岩石,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我,脸上的神色,除了愤怒,我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哦,不,我暗想,我究竟做错什么了?她穿着蓝色羊毛外套和红色的裙子,正处在格蕾丝·凯丽①格蕾丝·凯丽(Grace Kelly; 1929—1982),好莱坞女星,曾为奥斯卡影后,后嫁给摩纳哥王子,成为摩纳哥王妃,1982年在车祸中遇难。那样的年龄段。我嗦嗦着,急于找衣物盒子。我找到了,穿上黑色牛仔裤、黑色毛衣、黑色羊毛袜、黑色大衣、黑色靴子,戴上黑皮手套,真像文德森②文德森(Wim Wenders);德国新电影的导演之一,他的作品主要呈现孤独、优柔、不安的意识,探究二战后德国人对其生活中无法抹灭的美国文化的矛盾、冲突情结。电影中的明星了。我来到克莱尔身边坐下。
“嗨,克莱尔,你没事吧?”
“你好,亨利,拿着。”她递给我一只保温瓶和两块三明治。
“谢谢。我有些不舒服,等会儿再吃。”我把食物放在石头上。保温瓶里装的是咖啡,我深吸了一口,咖啡的味道让我恢复了不少。“你真的没事吧?”她一直不看我,我仔细打量着克莱尔,原来她在哭。
“亨利,你肯为我去打一个人吗?”
“什么?”
“我想教训一个人,但我还不够壮,我也不会打架。你肯帮我这个忙吗?”
“哇,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呀?是谁?为什么?”
克莱尔一直盯着自己的腿,“我不想说,你就不能按我说的做吗?他完全活该的。”
我想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听过类似的故事。我叹了口气,朝克莱尔挪近了些,搂住她。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和一个男生出去约会时发生的事情,对么?”
“嗯。”
“他是个混蛋,所以你想让我狠狠地揍扁他?”
“嗯。”
“克莱尔,很多男人都很混蛋的。我过去也很混蛋——”
克莱尔笑了,“我打赌,你根本不会像杰森·艾维利那样混蛋到极点。”
“他好像是个橄榄球运动员,对吧?”
“是的。”
“克莱尔,你怎么会觉得我能打得过一个比我年轻一半的大块头呢?你怎么会和那样的人出去约会?”
克莱尔耸耸肩,“学校里,大家没事就笑话我从来不约会,我是说鲁思、梅格和南茜她们,大家都谣传我是女同性恋,居然连妈妈也问我为什么不和男孩子们一起去玩。很多男生约我出去,我都拒绝了。然后贝翠斯·迪尔伏德,她本身就是个‘假男人’,还来问我是不是,我告诉她不是,她说她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大家都这么传。我想来想去,觉得有时还是有必要和少数几个男孩出去约约会。我做好决定后,杰森就来约我了,他是个运动型的男生,看上去确实很帅气,我想如果和他单独出去,每个人都会知道,也许他们就能闭嘴了。”
“这是第一次约会?”
“是的,我们去了家意大利餐厅,正巧劳拉和麦克他们一对也在,还有戏剧表演班的一帮人。我提议我和他各付各的,他说不,他从没让女孩子付过钱,那就算了吧。我们谈了学校、乱七八糟的事,还有橄榄球,然后我们一起看了《黑色星期五7》,对了,如果你想去看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部电影真的很傻。”
“我看过。”
“哦,是么?这好像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片子。”
“和你一样的原因,我约会的女朋友要去看。”
“你的女朋友是谁?”
“一个叫爱丽克斯的女孩。”
“她长什么样?”
“一个大胸脯的银行出纳员,喜欢我打她的屁股。”这句话刚出口,我才意识到我正在和十几岁的克莱尔说话,不是我的妻子克莱尔。我在脑海里打了自己一巴掌。
“打屁股?”克莱尔看着我,笑了,她的眉毛高高地抬到离发际一半的地方。
“别管她了。接着说,你们去看了电影,然后呢?”
“哦,然后他提议去崔弗家。”
“崔弗家在哪里?”
“北面的一个农场,”克莱尔的声音沉下来,我几乎都听不清她说什么了,“那是大伙都喜欢去做……做那事的地方。”我什么也没说。“所以我对他说我累了,我想回家,然后他就,嗯,疯了。”克莱尔停下来,我们静静地坐着,听着小鸟、飞机,还有风的声音。突然,克莱尔接着说,“他真的疯了。”
“接下来究竟怎么了?”
“他不肯送我回家。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只知道是十二号公路上的某个地方。他没有目的地开,开下了小路。哦,上帝,我记不得了。他沿着那条泥巴路开下去,那里有一间小农舍,旁边有一片湖,我听出来的。他有这间小屋的钥匙。”
我紧张起来。克莱尔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她只说曾经和一个叫杰森的橄榄球队员有过一次非常恐怖的约会。克莱尔又沉默了。
“克莱尔,他强暴你了?”
“没。他说我太……次了,他还说——不,他没有强暴我。他只是——捉弄我。他让我……”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等着。克莱尔解下她外衣的纽扣,脱掉衣服,然后又褪去衬衣,我看到她的背上布满伤痕,青紫色的淤血和她洁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克莱尔转过身,她右边的乳房上有一处被香烟烧过的印记,起着水泡,很丑。我曾问过她那疤是怎么回事,但她总是不肯说。我要宰了那小子!我要打断他的腿!克莱尔坐在我对面,挺着胸,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我把衬衫递给她,她穿了起来。
“够了,”我轻声对她说,“去哪儿找这个家伙?”
“我开车带你去。”她说。
屋子里的人看不见车道的尽头,克莱尔让我上了她的菲亚特。尽管是个阴暗的下午,她还是戴了副墨镜。她涂了口红,头发扎在脑袋后面,看上去比十六岁成熟得多,像是从《后窗》里走出来的女主角,如果再是一头金发,那就更加神似了。我们飞速驶过秋天的树林,谁也没有心思留意那缤纷的色彩。克莱尔在那间小屋里遭受的一切,像永远循环的录像带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回放。
“他块头有多大?”
克莱尔想了想,“大概比你高几厘米,但比你重多了,重二十几公斤吧。”
“天啊!”
“我带了这个。”克莱尔在包里摸了一阵,掏出一把手枪。
“克莱尔!”
“这是爸爸的。”
我迅速地思索,“克莱尔,这个主意很不好。我现在非常生气,真的会开枪的,但这样做太蠢了。哦,你等着,”我把枪从她手中取过来,推开弹膛,把卸下的子弹一一放进她包里,“放着,这样更好。这个主意棒极了,克莱尔。”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把枪放进大衣口袋里,“你是希望我匿名修理他,还是希望让他知道是你的主意?”
“我希望我能在旁边看。”
“噢!”
她把车开进一处私家车道,停下。“我希望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然后你尽情地整他,我就在一旁看着。我要让他吓得屁滚尿流。”
我叹了口气,“克莱尔,我很少干这种事情。我打架通常是出于,比如说,自卫。”
“求你了。”她的语气十分干脆。
“没问题。”我们沿着车道往下开,停在一座崭新的仿殖民建筑风格的大房子前,四周没有别的车,二楼打开的窗户中传出范·海伦③范·海伦(Van Halen);1973年成立,世界著名的重金属乐队,它的每一张专辑几乎都是白金唱片。的吉他曲。我们走到前门,克莱尔按响了门铃,我则闪到一旁。不一会音乐声戛然而止,然后是沉重的下楼脚步声。门开了,过了一会儿,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什么?你回来还想再来?”这正是我要的,我拔出枪,踏近一步,站在克莱尔身边,枪口正对这个家伙的胸膛。
“嗨,杰森。我想,你现在也许有兴趣跟我们出去走一趟。”
如果是我,也会和他有一样的反应,蹲下,翻身滚到射程之外。不过他显然动作不够快,我堵在门口,飞身一跃扑到他身上,狠揍了他一顿。我站起身,一脚把靴子踩在他胸口,枪口顶住他的脑袋。真精彩,可惜不是战斗。④这是一句著名的法文,引自克里米亚战争时法军司令在联军败仗后对联军司令说的一句话。他看上去有点像汤姆·克鲁斯,很帅,典型的美国人。“他在球队是踢什么位置的?”我问克莱尔。
“中位。”
“嗯,倒真看不出来啊。起来,手举到我能看见的地方。”我用愉快的口吻命令他。他服从了,我押着他出了门。我们三人站在车道上,我有了主意,便叫克莱尔进屋去找根绳子,几分钟后,她出来了,还拿着剪刀和胶带。
“你想去哪儿弄?”
“树林。”
我们押着他进了树林,杰森开始大口喘气。走了大约五分钟,我看到前面有块空地,角落里还有一棵小榆树。“克莱尔,这里怎么样?”
“好!”
我看着她,她完全无动于衷,冷漠得犹如雷蒙德·钱德勒⑤雷蒙德·钱德勒(Raymand Chandler; 1888—1959),美国推理小说家,他的叙述乍看起来像质朴的通俗小说,却又藏着艺术小说的深刻。笔下的女杀手。“吩咐吧,克莱尔。”
“把他绑到树上去。”我把枪递给她,将杰森的双手硬拉到树后,然后用胶带绑住它们。那几乎是一整卷的胶带,我打算全部用完。杰森开始艰难地喘着粗气,我绕他转了一圈,看了看克莱尔。她盯着他,像是看一件拙劣的观念艺术品⑥观念艺术强调艺术的目的在于观众直接参与创作活动,因此艺术家会将未完成的作品展览出来,让观众在欣赏的过程中,在自我的脑海中把作品创作完成。,“你有哮喘病?”
他点点头,瞳孔缩小成两个微小的黑点。“我去拿吸入器,”克莱尔说着,把枪重新交给了我,然后缓缓地沿我们来时的小路往回走。杰森缓慢小心地呼吸着,试图和我说话。
“你……是谁?”他哑哑地问。
“我是克莱尔的男朋友,我来这儿要教你一些做人的礼貌,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我放下此前伪装的腔调,走近他,轻声说:“你怎么能那样对她呢?她那么小。她懂什么啊,事情搞到这一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很恶心地……捉弄我。”
“她什么都不懂。要是小猫咬了你一口,难道你也给它用酷刑么?”
杰森没有回答,他的喘息变得很长,颤悠悠的像马嘶一样。我开始有些担心,这时克莱尔回来了,手里举着吸入器,看着我,“亲爱的,你知道怎么用这个玩意吗?”
“我想,你得先摇摇瓶子,把它放进他嘴里,然后按下按钮。”她照做了,问杰森是否还想再来点。他点点头,深深呼吸了四下,我们远远地观望,看他逐渐平静下来,恢复到呼吸的常态。
“准备好了吗?”我问克莱尔。
她举起剪刀,在空中剪了几下。杰森畏畏缩缩的,克莱尔走过去,蹲下,开始剪他的衣服。杰森大叫:“喂!”
“安静点,”我说,“没人伤害你,起码现在还没到时候。”克莱尔剪完他的牛仔裤,再拿他的T恤下手。我忙着用那卷胶带把他裹在树干上,从他的脚踝处开始,干净利落地绕过他的小腿和大腿,“到这为止。”克莱尔说着,指了指他的腿根,她剪断他的内裤。我开始绑他的腰,他的皮肤又冷又湿,黝黑的身体上明显有一个白嫩的鲨鱼牌游泳裤的轮廓。他已是大汗淋漓了,我开始缠他的肩膀,不过又停了下来,好让他维持呼吸。我们退后,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杰森此刻成了一大块下身勃起的胶带木乃伊,克莱尔忍俊不禁,她的笑声在树林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克莱尔的笑里有了某种世故和残忍。这个时刻恰似一道分水岭,是一段没有男性入侵的童年和开始成为一个女人之间的临界线。
“接下来干什么?”我问。我突然想把他打成汉堡肉饼,可转念又不愿折磨这样一个被胶带绑在树干上的人。杰森全身红得发艳,与灰色的胶带相得益彰。
“噢,”克莱尔说,“你觉得呢?我想这就够了。”
我松了口气,于是我故意说:“你确定?我还有很多招数没使出来呢。打破他的耳膜?鼻梁呢?哦,等会,他好像已经自己弄断过一次了。我们可以把他的跟腱挑断,这样一来,他最近就没办法打橄榄球了。”
“不要!”杰森被绑在胶带里的身体挣扎起来。
“赶快道歉!”我对他说。
杰森犹豫了会儿,“对不起。”
“听上去够惨的——”
“我知道,”克莱尔说着,从包里翻出一支记号笔,走到杰森跟前,仿佛他是只动物园里的危险动物。她开始往绕在他胸口的胶带上写字,完成以后,她退了回去,套上记号笔的盖子。她写下了约会那天发生的事情,再把记号笔放回包里,说:“咱们走吧。”
“先别走,我们总不能这样把他一个人丢下。万一他哮喘病又发了呢?”
“嗯,好吧,我知道了,我去叫些人来。”
“等一等。”杰森说。
“什么?”克莱尔问。
“你打算叫谁来?叫罗勃吧。”
克莱尔大笑不已,“啊哈,我打算去叫所有我认识的女孩。”
我走近杰森,用枪口顶住他的下巴,“如果你敢向任何人提到我,让我知道了,我会回来好好收拾你的,到那个时候,你就永远不能走路、说话、吃饭或者打炮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克莱尔是个好姑娘,只是有些无法说明的原因,她不和男生约会,对吗?”
杰森愤怒地看着我,“对。”
“我们对你真的很仁慈了,这儿,听着,要是你再敢用任何方式骚扰克莱尔的话,你会后悔的。”
“好吧。”
“很好,”我把枪收回口袋里,“我觉得很开心。”
“听着,你这个鸡巴脸——”
哦,该死的。我倒退一步,使上全身力气朝他下腹来了个腾空侧踹。杰森尖叫起来,我转身看了看克莱尔,她施过粉的脸庞无比苍白。杰森的眼泪簌簌落下,我怀疑他就要晕过去了。“我们走吧。”我说,克莱尔点头同意,我们默默不语地走回汽车边,杰森仍在朝我们嘶吼。我俩上了车,克莱尔发动引擎,转过弯,一路驶出车道,回到街上。
我看着她开车。天空开始下雨了。她的嘴角始终有一丝满意的微笑。“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问。
“是的,”克莱尔说,“很完美。谢谢你。”
“我很乐意,”我觉得有些晕眩,“我想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克莱尔把车停到一个岔路边。车身被雨水敲击着,就像开过一个自动洗车间。“吻我。”她命令道。我照办了,然后就消失了。
一九八七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一(克莱尔十六岁)
克莱尔:星期一在学校里,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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