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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旅行家的妻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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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草坪又是哪儿呢?”我已经非常激动了。我从来没有遇见来自我未来的人,更何况是这个见过我一百五十二次、从油画中走下来的波提切利的维纳斯。
“我父母在密歇根那儿的一块地,一边是树林,另一边是房屋。当中有块直径三米的空地,空地上有块很大的石头。如果你到那块空地上去,屋子里没人能看到你,因为整个地势是隆起的,中间却陷在下面。我常常在那一个人玩,总觉得没有人能知道我在那儿。一年级时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后,又去了那个空地,然后就看到了你。”
“一丝不挂的,可能还在呕吐?”
“事实上,当时你倒挺镇静的。我记得你那时就知道我的名字,我也记得你消失时的情景,让人叹为观止。现在回头想想,很明显你曾经去过那个地方。我想你第一次去应该是在一九八一年,当时我十岁。你那会不停地说:‘噢,天哪!’还直直地看着我,当然,你似乎因为裸体而无地自容,而我则认定,这个裸体老家伙是变了魔术从未来世界里跑来向我要衣服的。”克莱尔笑着说,“还有吃的。”
“有什么好笑的?”
“那些日子,我曾做过一些相当古怪的食物送给你,花生酱凤尾鱼三明治、乐事脆饼夹甜菜鹅肝酱什么的。我当时准备这些食物,一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不吃的,另一个原因也是想让你加深对我的魔幻厨艺的印象。”
“那时我多大?”
“我记得我见过你最老的时候是四十多岁,最年轻的,我说不准,可能三十吧。你现在多大?”
“二十八。”
“你现在看上去真的非常年轻。最后几次我见到你时,你大概四十出头,看上去活得挺不容易的。不过也很难说,在小孩子看来,所有的成年人都是又大又老的。”
“那么,我们当时都做了些什么呢?在那个什么草坪上?我们应该有很多时间待在一起的。”
克莱尔笑了:“我们做了很多事情,具体取决于我的年龄和天气。你帮我做功课,一起玩游戏,但大多数时间我们只是胡乱聊天。我非常小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天使,问了你很多关于上帝的问题;十几岁时,我尝试着让你爱上我,而你总是不肯,而我更加强了让你就范的决心。我曾担心你想在性的问题上误导我,不过,某些方面你非常像我的父母。”
“哦,那是好事。不过现在,请你不要把我当作你的爸爸。”我们的目光相遇了,彼此会心一笑,好像都是权谋家。“冬天是怎么样的?密歇根的冬天非常冷吧?”
“那时我常把你偷偷带进我们家,我们的房子有个很大的地下室,有好多小间,其中一间是储藏室,墙的另一面就是火炉。我们称它为阅览室,因为所有过期没人看的图书和杂志都堆在那里。有一次你躲在里面时,我们遇到了大风雪,没人上学,也没人上班,家里没多少食物了,我到处找东西给你吃,当时都要急疯了。暴风雪来的时候,埃塔本该出去采购的,可她没有去,这样一来,整整三天,你都被困在里面看《读者文摘》,仅靠我留给你的沙丁鱼拌拉面维持生活。”
“听上去真咸,我倒挺想早点吃到。”这时,菜上齐了,“你学过烹饪么?”
“我想我不能算学过。除了给自己倒可乐之外,只要我在厨房动手,尼尔和埃塔总是紧张万分。自从搬到芝加哥,没人需要我做饭,我也就没有动力了。很多时候,学业本来就很忙,所以我在学校吃。”克莱尔咽了一口她的咖喱,“这个味道真好。”
“尼尔和埃塔是谁?”
“尼尔是我们家的厨师,”克莱尔微微一笑,“她融法国蓝带大厨师和底特律人 于一身。如果她是朱莉亚·蔡尔德 的话,你就知道阿丽莎·弗兰克林 为什么这么胖了。
埃塔是我们的女管家,样样在行,几乎就是我们的妈妈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妈妈么……总之埃塔永远都在,她是德国人,很严格,但也很会安慰别人,而妈妈却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满嘴是汤,只能点点头。
“对了,还有彼得,”克莱尔补充道,“他是我们的园丁。”
“哇,你们用了不少仆人,听起来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我是否,呃,见过你家里人呢?”
“我外婆密格朗过世前,你曾见过她。你的事,我就跟她一个人讲过。那时她几乎已经完全失明了。她知道我们会结婚,她想见见你。”
我停止咀嚼,看着克莱尔。她回望着我,平静地,如天使般,自然放松。“我们会结婚么?”
“我想会的,”她回答我,“这么多年来,不论你何时出现,你都说你已经娶我在先了。”
够了,这足够了。我闭上双眼,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此时此地,是我最不情愿离开的时空。
“亨利?亨利,你没事吧?”我感到克莱尔坐到我这边的沙发椅上来了。我睁开眼睛,她将我的手紧紧握在她手中,那竟是一双工匠的手,粗糙,开裂。“亨利,真对不起,我不习惯看见你这样。和你以前完全不同。我是说,我长到这么大,你在我面前都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今晚我也许真不该一下子给你讲这么多。”她露出微笑,“实际上,你离开我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手下留情啊,克莱尔’,你的语调显然是在模仿一个人。现在我想起来了,你当时一定是在模仿我。”她带着渴望和爱意看着我,可我又是何德何能呢?
“克莱尔?”
“什么事?”
“我们能从头来过么?假装成一对普通男女普通的初次约会那样?”
“好呀。”克莱尔起身,坐回到她那边去。她直直地坐着,忍着不笑出来。
“嗯,对,就这样。呃,克莱尔,呃,谈谈你吧,有什么爱好?养什么宠物?有没有特别的性倾向?”
“你自己提问发掘啊。”
“好吧。让我想想……你在哪儿读书?学什么专业?”
“我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主修雕塑,最近开始学造纸。”
“真酷。有什么样的作品呢?”
克莱尔第一次露出坐立不安的神情,“就像……很大的……是关于鸟的。”她盯着桌子,低头呷了口茶。
“鸟?”
“呃,其实是关于,呃,向往。”她依旧没看我,我决定换个话题。
“多说说你家里人吧。”
“好的,”克莱尔放松了,又笑了,“我的家,在密歇根州,在一个叫南黑文的湖边小镇上。我们家的房子,实际上,在小镇的外围,它最早是属于我外公和密格朗外婆的,外公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后来外婆一直和我们过,她去世那年我十七岁。我的外公是个律师,我爸爸也是律师,我爸爸到我外公那儿工作时,认识了我妈妈。”
“他娶了老板的女儿。”
“是的。我妈妈是独生女,事实上我有时会想,他真正娶到手的是否是他老板的房子。这幢房子很漂亮,很多有关工艺美术运动的书上都记载着它。”
“这房子有名字吗?谁建造的呢?”
“他们都管它叫草坪云雀屋,是彼得·文斯在一八九六年时建造的。”
“哦!我见过那幢房子的照片,它是为亨德森的某个家族分支建造的,对么?”
“是的。那是送给玛丽·亨德森和戴尔特·巴斯康伯的结婚礼物,可他们俩搬进去住了两年就离婚了,然后变卖了房子。”
“豪宅啊。”
“我们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了,但他们也觉得这房子很不一般。”
“你的兄弟姐妹呢?”
“马克二十二岁,就要读完哈佛法学院的预修课程了。爱丽西亚今年十七岁,在读高三,她是个大提琴手。”我察觉到她对妹妹很有感情,对哥哥则是一般。“你不是特别喜欢你哥哥?”
“马克就像爸爸,他们两人都很争强好胜,常常要说到你认输为止。”
“知道么,我一直很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哪怕关系不怎么好。”
“你是独生子么?”
“是呀,我以为你对我什么都知道呢!”
“其实我知道你的一切,也对你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可是直到今天下午,我都不知道你的姓。我知道你住在芝加哥,可是除了知道你妈妈在你六岁时因为一场车祸而过世外,我对你们家的其他情况完全不了解。我知道你很懂艺术,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和德语,可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图书馆工作。你让我很难在现实的世界中找到你,你只说事情在该发生的时候就会发生,然后我们就相遇了。”
“是,我们相遇了,”我同意她的说法,“我么,我们家不是名门望族。他们是音乐家。我爸爸叫理查·德坦布尔,我妈妈叫安尼特·林·罗宾逊。”
“哦,那个歌唱家!”
“是的。我爸爸在芝加哥交响乐团里拉小提琴,可他一直没能像我妈妈那么出名,但他确实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小提琴家,挺遗憾的。我母亲去世后,他只是偶尔参加了些表演。”这时,账单来了。我们两人吃得都不多,不过我已经对食物没什么兴趣了。克莱尔取出钱包,我朝她直摇头,我付了钱。离开餐馆,我们俩站立在秋夜晴爽的克拉克街上。克莱尔穿了一件精美的蓝色针织衫,戴了一条毛皮围巾;我出门时忘了带大衣,冷得直哆嗦。
“你住在哪?”克莱尔问我。
哦,别。“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两条马路,不过那儿很小,现在那里乱七八糟的。你呢?”
“罗斯科小区,就在侯因大街上。但我还有个室友。”
“如果你来我住的地方,你得闭着眼睛数到一千。也许你的室友对周围情况毫不关心、充耳不闻?”
“才没那么走运呢,我从不带任何人回家的。否则,查丽丝不对你拳打脚踢、指甲里插竹签,直到拷问出全部情况才怪呢。”
“我也盼望着有机会被某个叫查丽丝的女孩蹂躏盘问,可你大概没有我这种雅兴。到我这儿来吧。”我们沿着克拉克大街往北漫步。中途,我进了克拉克酒屋买了瓶葡萄酒,出来后,克莱尔一副迷惑的样子。
“我以为你不喝酒。”
“我不喝酒?”
“肯德里克医生可是非常严格的。”
“他是谁?”我们走得很慢,克莱尔笨拙地踩着高跟鞋。
“他是你的医生,他可是时间混乱症方面的大专家。”
“讲给我听听。”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肯德里克医生是个分子基因学家,他发现了……将要发现,时间混乱症的病因,是基因出了问题,他将会在二六年得出这个结论。”她叹了口气,“我想,现在和你谈这个为时过早了。你曾告诉过我,今后十年里将出现很多患时间混乱症的人。”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还有其他人会得这种——病。”
“我想就算你现在找到肯德里克医生的话,他也没办法帮你。要是他能帮你,我们就永远不会见面了。”
“还是别想这件事了。”我们已经来到公寓楼的大厅。克莱尔比我先进了那狭小的电梯,我关上门,按下十一楼,她的身上似乎混合着旧衣服、香皂、汗水和皮毛的味道,我深深吸了口气。电梯在我家的楼层“”的一声停下,我们先后挤出电梯厢,沿着狭窄的过道往里走。我用满手的钥匙,打开一百零七把锁,“咔嚓”一下推开了门。“我们刚才吃饭那会,这里可是更乱。现在,我得把你的眼睛蒙上。”我放下红酒,解开领带,克莱尔“咯咯”地笑出声来。我把领带绕过她的眼睛,在她后脑勺上打了个结,推开门,引她进来,像个魔术师一样请她坐上扶手椅。“好了,开始数数吧!”
克莱尔开始数了,我跑来跑去,捡起地上的内衣和袜子,从各种台面上收拢汤勺和咖啡杯,再统统扔进厨房水池里。当她数到“九百六十七”时,我揭开她的“眼罩”,沙发床已经还原成它日常的状态,我正坐在上面。“你要美酒?音乐?还是烛光?”
“都要,谢谢。”
我起身点亮了几支蜡烛,关上头顶的灯,整个房间在微小摇曳的烛光下起舞,每件东西都漂亮多了。我把玫瑰插进花瓶,摸出开瓶器,拔掉软木塞,给我们各自斟了一杯酒。想了一会,我又把百代唱片公司为我母亲录制的舒伯特抒情曲CD放进了唱机,把音量调小。
我家基本上就是一张沙发,一把扶手椅,和四千多本书。
“真漂亮!”克莱尔站起来,走到沙发旁重新坐下,我便坐在她一边。这是个令人心满意足的时刻,我们只是坐着,彼此凝望。烛光舔动着克莱尔的头发,她伸手触摸我的脸颊, “见到你真愉快。我一直都很孤单。”
我把她拉过来,我们接吻了。这是一个非常……和谐的吻,是那种久别重逢的亲吻,我不由地想,我和克莱尔在她家的草坪上究竟做过什么,但又很快放下了这个念头。我们的唇缓缓分开,通常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会开始琢磨如何突破对方层层的衣物壁垒。可是,此刻我身体后靠,舒展地躺在沙发上,直到触到她的双肘时,才拖着她与我一起倒下;天鹅绒的裙子很滑,她就像条天鹅绒质的鳗鱼一样,蜿蜒游入我身体和沙发靠背之间的空处。她面对着我,我用手臂支住沙发撑起身体,透过薄薄的织物,我能感受到她的躯体正贴压着我。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拼命想要弹起、舔动、深深地进入。可是我已精疲力竭。
“可怜的亨利。”
“为什么是‘可怜的亨利’?我都幸福死了。”这是实话。
“哦,我把所有这些突然的惊讶像岩石一样压在了你的心上。”克莱尔一条腿跨上我的身子,刚好坐在我的鸡鸡上,我的意志立刻完美地集中在那里。
“别动。”我说。
“听你的。今晚真是令人愉快。我是说,知识就是力量,这话一点都没错。我也一直非常非常想知道你住在哪儿,穿什么衣服,靠什么生活。”
“就那儿 。”我的双手探到她裙子里,停在她的大腿上。她穿着吊带长筒袜,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克莱尔?”
“嗯 。”
“这样一下子贪吃掉你的全部不是很好吧。我说,来点小小的期待,好像也不错。”
克莱尔倒有些窘了。“对不起!可是,你知道,我期待这一天已经有好多年了。再说,又不是蛋糕……被你吃一次就没了。”
“你也来尽情品尝我这块蛋糕吧。”
“那是我的名言。”她邪邪地笑着,来回摆弄着她的臀部。我惊讶自己挺起的高度,如果一个孩子能长到那么高,他就可以不必由家长陪同,独自去享受游乐园里各类刺激的游戏了。
“你真是霸道,不是么?”
“就是这样的人。我很可怕哦,除非你对我的哄骗刀枪不入。你以前那些法语单词和国际象棋不是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吗?”
“我想我以后得留几手对付你的暴政,这样还能有些安慰。你对其他男孩子都是这样的么?”
克莱尔生气了,我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我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对其他男孩做这些事情。你怎么会有这么下流的想法!”她解开我衬衫上的纽扣,狠狠地捏着我的乳头说,“天哪,你可真……嫩啊。”什么仁义道德,见鬼去吧!我已经琢磨出如何解开她裙子的办法啦!
第二天早晨:
克莱尔:醒来时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陌生的天花板,遥远处汽车的嘈杂,几个书橱,蓝色扶手椅上挂着我的天鹅绒裙,上面还搭着一根男人的领带。然后我想起来了,我转过头,看到了亨利。这么简单的状态,好像是我一辈子习以为常的事情。他放肆地睡着,身体扭曲成奇特的造型,像是刚被海水冲上岸似的。他一个胳膊盖住眼睛遮挡早晨的阳光,又长又黑的头发自然披散在枕头上。这一刻,这么简单的状态,我们,此时此地,终于到达了这一刻。
我小心地起床,亨利的床就是他的沙发。我站起来,弹簧“吱吱嘎嘎”地响。从床到书橱之间没有多少空间,我只能侧着身子挪到走廊上。浴室是袖珍的,仿佛我是在仙境漫游的爱丽斯,突然变大,不得不把手臂伸到窗外才能转过身来。装饰华丽的电暖器正运转着,叮当作响地挥发出热流。我小便,洗了手和脸。然后我注意到白瓷的牙刷架上,并排放着两把牙刷。
我打开医药橱,隔板上层是剃须刀、润须霜、口腔消毒水、感冒药、须后水、一块蓝色大理石、牙签、除臭剂;隔板下层是护手霜、卫生棉、避孕用子宫帽、体香剂、唇膏、一瓶复合维生素,还有一管杀精软膏。唇膏是那种深深的红色。
我站在那儿,手里握着唇膏,觉得有些恶心。我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想他们在一起多久了,我猜,应该足够久了。我把唇膏放回原处,关上医药橱的门。我在镜子里看着自己,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朝向四面八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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