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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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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奥山同宪兵队总部没有什么关系。同他关系密切的只有特设监狱的特别班。”
“奥山同特别班怎么啦?”
“特别班是‘731’的黑牢笼。‘731’是绝密部队,而特别班又是绝密部队中的绝密部门。刚才我已说了,它由石井部队长的同乡组成,同其他部门不发生任何关系。”
井上的介绍,使栋居得知了哈尔滨宪兵队总部有个“单手鬼”。但不知道单手鬼同山本记者、杨君里、杨君里弟弟、奥山老人之间是否有关系。“731”外遮着重重防护层,它的罪恶隐藏得很深。
秋季日短,夕照也比夏天短,栋居辞别井上时天已全黑。杨君里死后快半年了,但是案子还毫无眉目。难道从“731”追溯她的死因错了吗?难道奥山老人也是老死的吗?
来时是坐公共汽车的,回去就不方便了,栋居认好了方向,背着手向车站踱去。秋风萧瑟,吹着他的背脊,钻进他的衣服,冷飕飕的使他战栗。
走过一段幽暗的道路,总算来到商店较多的地段,这里人多,灯火通明,嗬!栋居发现灯火群中有家饮食店,饥肠咕咕的肚子该进些热汤水了。
栋居眼前色彩缤纷,前面是两家相邻的水果店和花店,水果店里柑桔澄黃,花店里蔷薇和美人蕉嫣红。在栋居的脑海中,澄黄色化为杨君里尸首边的柠檬;嫣红色成了奥山喜欢的大岩桐。不一会花果丛中仿佛出现了脸颊上淌着母亲泪水的小脸蛋和被解剖的少年那张惊惶的脸。
为了挽救孩子,母亲的泪水落在婴儿的脸上,沁入了婴儿的心田,婴儿长大成人后,不管她生活航程中有什么样的经历,这沁入心底的泪水,一辈子都不会干。那位被解剖的少年麻醉后睡着了,他梦见了什么呢?他一定梦见自己活着,见到许多亲人,梦见自己将进入爱情的蜜河,梦见繁花似锦的未来。但是魔鬼掏空了他的内脏,无情地毁灭了他的美好未来。那掏出的内脏,浸在福尔马林中仍然颤动不止,似乎在用最后的搏力控诉凶手!婴儿脸上的母泪和被挖出的少年内脏使栋居震颤不安。但是栋居心想,不仅我作为一个侦察员有责任,而且全体日本国民都有责任。想到这里,又从恐怯中恢复过来。
第二节
“731”的贪污事件以及它同哈尔滨宪兵队之间的勾当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但还不能把这些事同破案联系起来。反复调查了“单手鬼”,但听到传说的人不少,了解真面目的人却没有。
看来那须建议的突破口都攻不进。侦破指挥部中,主张剔除“731”找作案动机的人越来越多。731部队全盛时虽有三千人,但现在这些人都已老死,同中国女译员死亡案件挂不上号,联系起来只会乱自己阵脚。——这种几经讨论、早就被否定的观点卷土重来,又占了上风。
侦察指挥部的全体人员都气馁了。以往遇到社会影响大的恶性案件,指挥部就成了宣传舆论报道的对象,受到众人瞩目,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就很活跃。但是对老人奇怪地死在公寓里这种案子却提不起劲来。侦察员不断被抽去查另一个矿井堵塞案件,侦察部里冷冷清清。
侦察员也是人,也想借查出案子的机会,成为舆论机器宣传的对象,出出风头。但是奥山之死即使破案也不会轰动社会。不可否认,有了这种思想查奥山案子就不会积极。而且,在驹人署里,知道杨君里身旁柠檬含义的只有栋居一人,那须班的侦察员又不能调遣。栋居感到侦察工作已濒临孤立无援的境地。
栋居仍然坚持在“731”中寻找线索。栋居认为:杨君里死时身旁的柠檬,同特设监狱中她看作自己骨肉化身的那只柠檬无疑是一个意思。在一只柠檬上,寄托了母亲的凄楚,体现了战争的残酷。含有这种寓意的柠檬应该只有一个。
然而这柠檬的黄色同大岩桐的红色是什么关系呢?
栋居重新分析了已掌握的“731”资料,看看里面是否有疏漏的线索。迄今为止,走访“731”原队员获得的资料都是孤立的,把它综合起来重新作一番全面分析,或许会发现新的线索。
首先,四位少年队员里的中西提供了“731”时期奥山的同事神谷胜文。从神谷那儿又了解到奥山曾一度居住于前桥、有一位女马鲁他幸存、还说出了奥山女儿的未婚夫——薮下清秀。
访问薮下后,明确了杨君里的身份,搞清了柠檬的含义。出席731部队全国大会后,从原少年队员的交谈中了解到杨君里的弟弟被活活地解剖,还了解到解剖时在场的三泽。又从三泽那儿听到了活人解剖的可怕场面,还了解到同奥山关系密切的“画图兵”——桥爪。
访问桥爪后,弄清了奧山遗诗的出典。在桥爪的启示下,重访薮下,了解到杨君里腹中胎儿的父亲是山本新闻记者,他在追查“731”贪污案以及“731”同哈尔滨宪兵队之间的马鲁他买卖时奇怪地死于街口,杨君里的弟弟因为知道一些山本之死的秘密而惨遭解剖。
经侦破会议讨论,认为杨君里和奥山之死同“731”有关联,于是,再访薮下,查到“731”原财务人员井上泰一,由井上提供了哈尔滨宪兵队中有专门抓马鲁他的组织,还了解到其中有个“单手鬼”。
以上就是侦察的经过和掌握的所有资料。栋居把它综合起来仔细分析着,期望从中得到新线索。一遍,二遍,三遍,开始还不觉得什么,越分析越感到有问题。
问题在哪里呢?栋居再次仔细看资料,终于抓住了漏洞。这就是薮下所说的——“夜晚、薮下借口试验需要,从特设监狱抱来杨君里的婴儿。然后将山本的死婴象活着似地抱还给杨君里。翌晨,看守发现婴儿死了。”
但是,要知道特设监狱是731部队的黑牢笼,是由石井同乡把持的。井崎们的换婴行动布置得很周密,但似乎叫人感到干得太漂亮了。看一下“731”略图就知道:薮下所在的野口班是离开口字楼的单独楼房,每次进出当然要受守卫人员检查。除非是看管马鲁他的特别班班员,卫兵面熟得不用辨别。
栋居想起了薮下的话,他说他曾二次躲过了特别班班员——可以说是地狱的狱卒——的眼睛。薮下曾说;“翌晨,监狱看守发现婴儿死了,杨君里按事先定好的口径说了一遍,看守毫不怀疑地报告了上司,结果野口班借口了解试验结果要回了死婴。”
“毫不怀疑。”——作为特务班班员,这不是太蠢了吗?栋居觉得这是一个大漏洞。杨君里的孩子叫“智惠子”,这是按井崎夫人的意思取名的,但井崎夫人生下的死婴性别薮下没有说,要换婴儿,双方应该都是女的,但薮下没有说死婴的性别。
如果井崎夫人生了男婴,那么婴儿替换术就荒唐了。杨君里的婴儿死后,看守当然要检查尸体,一夜之间变了性别岂不马上露馅吗?
薮下的话不涉及井崎死婴性别,当然是为了使人相信换婴的说法。但是,万一薮下编了一套谎话岂不……栋居心中的疑窦刹时间象浸了水的海绵一样膨胀起来。
第十四章 换婴参与者
第一节
薮下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栋居的访问,面对新提出的问题,薮下先是一愣,然后似乎回忆起来了:“对啦,这么说,当时是同冈本班的技术员一同去的哪。”
“冈本班的技术员?他为什么一起去?”
“杨君里已经确定为野口班的连续试验用体,但女马鲁他的胎儿却归病理研究班所用。奥山同冈本班的技师关系很好,他去商量了一下,于是技师叫自己的部下——某技术员参加了换婴行动。特别班班员的检查确实很严,但遇上死马鲁他,不马上解剖不行,特别班员对担任解剖主刀的技术员很客气,检查起来也只是形式上应付一下。”
“同奧山关系密切的这位技师,以及那位参加换婴行动的技术员叫什么?”
“技师的名字我不知道,技术员叫‘那芨卡泽’。”
“那芨卡泽?少见的名字。字怎么写?”
“写‘驯鹿’,读‘那芨卡’,我也觉得很稀罕,所以至今没有忘。”
“知道他的下落吗?”
“不知道。我同他不是一个部门,换婴后一直没有碰到他。‘731’里面常工作的人有二千多,但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彼此是干什么的。不在同一个部门,就象隔着一个世界。”
“那么奥山怎么会认识另外一个世界的技师呢?”
“不清楚。”
“这件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我忘了,你一提起,我才想起来。”
“这位冈本班的技师出入特设监狱自由,奧山同这样的技师关系密切,这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要是奥山不认识这个技师的话换婴行动能成功吗?”栋居似乎在责咎对方。
“真对不起,不知道技师的名字,又不知道这位技术员的下落,所以印象比较淡薄。”
“那么井崎君的胎儿是男还是女?”
“男婴。”
“这么说,换婴行动非冈本班帮助不可。”
“是这样。”
“调换马鲁他的婴儿,万一暴露就是弥天大罪。但是冈本班的技师和技术员肯帮助,这全靠奧山的面子。奥山是少年队员的教官,为什么在冈本有这么大的影响呢?”
“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理解您不愿提‘731’的心情。我们感兴趣的只是奥山死亡的原因,怎么样?请您协助一下吧。”在这之前,薮下是在四次受访中零零星星地提供情况的,栋居估计薮下还有线索可挖。
“实在不知道别的事情了。”薮下为难地扭过脸去。
奥山同冈本班的技师关系密切这是新出现的情况。光是关系好,有交情,就敢加入换婴这种冒险的行动吗?冈本班的这位技师和奥山的关系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抓住这个关系深究下去,说不定会发现奧山死亡的原因。
但遗憾的是这个技师的姓名以及现在的下落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冈本班的那位技术员叫“驯鹿泽”,这是唯一的线索。驯鹿泽现在究竟在哪里呢?按理说驯鹿泽应该知道技师的名字,而且也可以说他介入了技师同奥山之间的关系。因为尽管上级技师有命令,但他也是有意识参加那次危险行动的。
回到警署后,栋居查阅了美原“731”全国大会上得到的战友会姓名册。那次栋居是假扮神谷随从参加会的,作为列席者,也发了一本给他。但是,名册中没有冈本班的人。不仅冈本班,“731”的核心——部队长直接控制的特别班、属于第一部的各个研究班的成员都没有。
栋居再次求助于桥爪和三泽,他们是冈本、石川两个班的成员,许多活人试验和解剖都在场,说不定认识驯鹿泽技术员。
栋居打电话询问桥爪,桥爪同冻伤研究班的交清很深,但桥爪回答说不知道。三泽只回答说冈本班确实有叫“驯鹿泽”的人。
“因为这名字很少见,所以我没有忘记。驯鹿泽技术高明,冈本班的病理解剖主要由他执刀。曾听他吹嘘说,他出身的家庭有些来历,一直可以追溯到德川时代,他的祖先向将军缴纳鹿角,受到赏识,得到过‘称姓带刀’①的荣誉。”
注:日本江户时代授与有功的商人,农民、匠人的荣誉。——译者注
“所以名字叫驯鹿呢,您知道这位驯鹿泽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
“那么知道那位同驯鹿泽关系密切的技师吗?他是驯鹿泽的顶头上司,驯鹿泽不得不执行他的命令。”
“冈本班的头头是一个名叫‘冈本’的医学学者,现在某国立大学执教。我是从昭和十八年三月初开始在冈本班任职的,那时候这位技师还没有回国。技师里,由于厌恶活人解剖而中途回国的人是不少的。到了昭和十九年年末,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于是冈本和石川两个班就合并了。”
调换婴儿是昭和二十年一月上旬进行的,因此,当时冈木班长已经不在“731”了,
“那么冈本班的最高负责人是谁呢?”
“不清楚。技师是不断更替的。而且少年队员是分配到各班来实习的,不算正式班员,各班人员配备是重要军事秘密,我们少年队员是不知道的。又没给我们正式介绍班员,我们只是凭名字推测是否同班的班员,平时我们怕影响研究正常进行,学习时都是缩手缩脚的。技师都是日本国内有名的学者,我们少年队员是不敢同他们搭话的。”
结果,三泽不知道技师的名字和技术员的下落,他觉察到栋居十分失望,就自言自语地嘟哝道:“说不定园池先生知道。”
“这位‘衣开’①先生是什么人?”栋居立即抓住对方的话追问。
注:“园池”的读音。——译者注
三泽告诉栋居,为了培养优秀的“731”队员,少年队员早在同亲人撒娇的年龄就被送到遥远的满洲异乡,进行严苛的教育和军事训练。这引起了一些军宫的怜悯,他们象自己孩子似地同情少年队员。课余或假日,一些教官轮流请少年队员到官舍吃饭。教官妻女做的家常菜在当时算是最好的佳肴。放上许多红豆和砂糖的糯米饭,吃在嘴里,使人感受到女性的温暖和家庭的欢乐,激起我们心中的思乡眷情。通过这样的接融交流,教官和少年当然会建立起感情。
“有位叫‘园池’的数学教授非常喜欢我,常常邀请我到他家吃饭。某一个星期日,园池又邀请我上他家。偶然看到驯鹿泽从隔壁官舍出去,正同自己的妻子亲热地道别。因此,园池先生有可能了解驯鹿泽的情况。”
“知道园池先生的住址吗?”栋居满怀期望地问。既然三泽特意提出园池,一定了解他的情况。果然,三泽回答说:
“回国后我同‘731’的人早就断绝来往,但只同园池一人在过年时互寄贺年片。他现在住东京大田区。以前他在一家生产电子计算机的大公司工作,五、六年前退休了,同老伴一起过着安乐的晚年。”
对栋居来说,到大田区容易得很。全部线索都断了,只有这一条还细细地连接着。
第二节
园池的家在大田区南部的久原之内。栋居取道池上线,在久原车站下车,走进了僻静的住宅街。靠数电线杆和查街头路牌边走边找。在一座平房的入口处看到了写着“园池”的门牌。这是一个篱笆围着的院子,整个住宅小而整齐,篱笆两侧开着山茶花和日本水仙等。房子虽旧,看上去却很舒适、整洁。睹物思人,房主一定很勤劳。
栋居站在门口按了门铃,屋内似乎有人走来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个长脸、白发的老年妇女。今天的来访事先曾打电话约定过。栋居一报姓名,老年妇女微微一笑:“丈夫正等着您呢。”
门开大了,栋居被请进屋里带到会客间,园池已经在里面等着。栋居上前问侯,园池连忙起身回礼,只见他高高的个子,鞣草似的皮肤晒得黝黑,显得非常健康。根据三泽说的情况推算,园池现在应该七十出头,但眼前的园池看上去还很年轻。会客室的墙壁上装饰着五彩纸,室内一角有两个放着高尔夫球杆的运动包。老人的皮肤一定是长期打高尔夫球晒黑的。
园池老伴端来茶水和水果。园池端起老伴递来的茶水,颇有滋味地呷了一口:“您见到三泽君了吧。”口气中充满了怀念。
“他让我向您问好呢。”
“回国后,三十多年了,他每年总是按时寄贺年片来。”
“三泽说,太太做的饭菜香味至今还没有忘记。”
“还记着那些事情吗?”
初次见面的寒暄告一段落后,栋居向园池介绍了杨君里死后的一连串侦察经过。
“噢,奥山先生死了?”园池对奥山的名字很敏感。
“我们认为,驯鹿泽可能掌握着解开死因的关键钥匙,所以我们在寻找他的下落。”
“奥山先生和我虽在同一个教育部,但我和他交往并不多。不过,他死得那么惨,我作为以前在同一个锅里吃饭的朋友,心里不是滋味。驯鹿泽确实是住在官舍的邻居,平时我们关系不错,他常来我家串门,同我下几步围棋。休息天往往是整天在一起度过的。”
“听说驯鹿泽是冈本班的技术员。”
“我不能肯定,但他属于病理班,这是毫无疑问的。”
“自己家的邻居还不能肯定吗?”
“在‘731’官舍里,不管关系怎么密切,互相之间都是禁止打听对方工作的。因此,住在同一个官舍,往往不知道邻居是干什么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知道他属于病理班呢?”
“他身上那股消毒气味太厉害了。”园池看了看在一旁照顾的老伴。
“消毒的气味?”
“驯鹿泽浑身散发的一种冲鼻气味——象是医院里的气味或者甲酚气味。”园池老伴小心翼翼地插嘴说。接着园池又补充道;
“驯鹿泽的夫人当时二十七、八岁,生得娇小玲珑,惹人喜爱。可是由于丈夫身上有了那股气味,妻子竟不肯同房。为此,驯鹿泽常常暗暗地发牢骚。”
“单凭这消息气味就能断定是冈本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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