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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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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部队驻地外同杨君里告别。大家认为以后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见面。互相握手后,杨君里就逃走了。虽是日本战败的前夕,但当地仍在日军控制之下,不能把婴儿交给杨君里。她也知道婴儿寄养在井崎处安全些。从杨君里逃走的那一夜起,苏军的飞机就不断来侦察,投照明弹,把这个魔鬼的巢穴照得如同白昼,各种设施暴露无遗。我们都感到‘731’的末曰到了。”
   “杨君里死的时候,带着一只柠檬,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井崎在同打算取名‘智惠子’的死婴分别之际,给死婴附上一只柠檬。至所以放柠檬同柠檬悲歌有关。婴儿离开母体后,只活了短暂的瞬间。正象柠檬悲歌上说的——您象过去登上山巅一样吸了口气,生命的机器就这么停止了——,井崎的孩子只在世上作了一次呼吸便夭折了。‘731’里备有许多柠檬,那是当‘解热剂’用的,井崎就从中取了一只放在死婴旁边,在杨君里眼里,死婴是自己女儿的替身,她看到这只同死婴放在一起的柠檬,就会想到自己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太惨了……还是回到奥山问题上来吧,他的死同杨君里访日有什么关系呢?”
   “啊呀,这个问题我就无可奉告了。”
   “杨君里的案件查到奥山身上就会给谁带来麻烦呢?”
   “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井崎还活着,怕暴露智惠子出生的秘密,为了封奥山的嘴才那么干的呢?”
   “这就太离题了,要是怕暴露智惠子的出生秘密,那么,首先应该封我的口,我直接参加了调换婴儿,不是比奥山更危险吗?”
   “有道理,那奥山的死一定是别的原因,但我总觉得原因就出在‘731’身上。”
   “为什么那样想呢?战后已经三十六年了。他的后半生应该同‘731’毫无关系。”
   “不,对奥山来说,一生中的主要经历是在‘731’度过的,战后的日子只不过是残年余生,他是隐形匿迹,默默无闻地生活的。不准他说出来的事情,除了‘731’的秘密,不会有别的。”
   “你似乎太自信了,奥山战后干些什么,好象你都调查过了?”薮下讥嘲地说。
   “现在正在查。”
   “所以说,你不能那样断言。停战后,我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现在,我要彻底同731那段经历决裂,对我来说,那是一场恶梦,是恶梦就应该尽早忘掉。”
   象薮下这样把在“731”取得的经验作为基础,以后又在生活中采取积极姿态的人是有的。但是,被“731”沉重的十字架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也不少,在他们的后半生中,都背着这个包袱,被“731”这个枷锁束缚了手脚。
   奧山属于后一种类型,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把孤老的残身寄托在这块影影绰绰闪现出遥远的青春幻影的土地上呢。以“731”为阶梯飞黄腾达者有之,为“731”所累苟延残生者亦有之,对于不同的队员,“731”具有不同的含义。
   栋居辞别了薮下。在薮下的帮助下,他弄清了杨君里的身分,但对奥山死亡之谜,依旧如坠五里云雾中,而且新谜接踵而来,杨君里托附给井崎良忠的“智惠子”如今在哪里?
   井崎或智惠子同杨君里、奥山之死是否有关系?当年悲痛欲绝的杨君里亲婴儿脸颊时留下的泪水,将在智惠子的心灵上留下怎样的伤痕呢?
   战后三十多年过去了,漫长岁月的流逝,仍不能使“731”这块藏得很深的创疤弥合,栋居万分感慨地伫立着,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第十章 瓦卜吉司之夜①的群魔会
注:瓦卜吉司之夜:出自德国古代神话,瓦卜吉司(Walpurgis)是神话中的保护女神。其祭日为五月一日。四月三十日之夜即称瓦卜吉司之夜,魔女们纷纷上山同男魔相会。歌德的诗剧《浮士德》引用了这个神话,魔鬼靡非斯陀曾邀请浮士德参加瓦卜吉司之夜的群魔会。——译者注
第一节
   奥山谨二郎死亡疑案的侦破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最迫切需要掌握的是奥山的经历,按居民登记单上提供的线索逐一追查他以往的居住地点,发现都是住户搬迁频繁的公寓,有的已被拆除,有的已换了房主。查不到一点可以打开局面的重要线索。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就是几处公寓的人都反映奥山同邻居不交住,独自过着封闭式的生活。
   虽然还查出奥山在横滨的一家私立医院当过总务,在新宿的一所私立高中也当过总务长,但是当时同奥山一起工作的人几乎都不在了,查不出有价值的线索。即使是少得可怜的几个人,同奥山共过事,知道一些情况,但都不了解他的经历,更不知道奥山曾是731部队的队员。
   奥山复員以后的二年中,住在何处,现在还不掌握,但他在昭和二十二年九月八日向东京世田谷区政府申请重编户口时,住的是该区北泽二—三X号(即现在的代泽二段)。这以后,如同户籍登记的附录上记载的,他就不断地更换住所,但都不履行正式居民登记,就象住在前桥那样,是个“幽灵居民”。
   根据居民总名册的规定,居民迁入或搬出都要向所属市、镇、区负责人申报,前者必须在迁入以后的两周内申报,后者要搬出前或搬出当天申报。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恪守这个规定。不少连续搬家的人,为的是最终搬进好房子,过渡的几处住房便不申报。还有的人不断搬家,为的是跳出本籍,寻找理想的归宿。而奥山搬来搬去,为的是不让别人了解自己的生活经历。
   奥山的定期经济收入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所有被调查者一致反映他的生活并不怎么困难。看来从撤回日本开始他就有了那笔定期收入。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定期支付这笔钱呢?这一直是个待解的谜。
   走访薮下后,过了几天,栋居收到邮给他的一封信和一本薄薄的、打字的小册子,信上写着:
   “分手后,您一定整日忙于破案吧。现在寄上一份机关杂志,上面刊登着731部队战友会召开全国大会的程序,我想它可能对破案有帮助,故送上一份。由于这种机关杂志不向非会员发放,故请您不要说出是我给的,祝早日破案。”
   寄信人是“中西惠一”,栋居回忆起他就是在古馆丰明葬仪归途中遇到的四位“731”原少年队员之一,就是他提供了神谷的住址。“731”原队员们都不愿重提过去,相比之下,中西是积极协助的。
   机关杂志的封面上印着“房友”,这是以“731”原少年队员为主的“房友会”编得薄薄的只有二十五页,登着会员的近况、随笔之类的小文章。该小册子的发行人、责任编辑,以及发行人住址等,扉页上都没有印。
   关于全国大会的概况,小册子这样记载的——
   房友会第X届全国大会筹备事项:
   ―、大会宗旨  停战后三十六年过去了,为了让昔日共同在北满度过了火热青春的战友合聚一堂,为的是互祝安康、同思以往、增进友谊、再图荣光。望会员及家属踊跃参加。
   二、开会地点  长野县松本市美原温泉饭店。
   三、开会时间  昭和五十六年十月十日下午六时在饭店聚会。
   四、大会程序
   ①祭慰亡灵。
   ②正式会议(会长、干事长致词、宣读贺电、报告会员近况、审议提案、协商下届大会时间等)。
   ③宴会
   读到此处,栋居领会了中西的意图,他一定是在暗暗地邀请栋居去参加大会。既然是全国大会,一定有许多原“731”队员来参加,或许能搞到一些同杨君里、奥山案子有关的线索。
   “美原”,栋居虽然没去过,但从地名上可以想象出它的美。这次集会也可以说是“731”幽灵的聚会。栋居觉得聚会的那一晚就是瓦卜吉司之夜,而自己就象浮士德,要去参加群魔会一样。
 第二节
   731部队全国大会召开地点——美原温泉,在松本车站东郊六公里处,位于松本盆地东部边缘。它是山边、婆母、藤井三个温泉的总称。该处又称“山边温泉之乡”。但全国许多有名的风景胜地都在更改地名,周围也在赶时髦,于是这里就改称为“美原温泉之乡”。
   十月十日下午,栋居和神谷出现在松本车站。神谷的疗养收到了成效,已经可以步行,他是来出席全国大会的。栋居装成服侍他的随从。即使那四位少年队员同来参加,栋居也不担心被认出来,因为这四人都不愿让别人发觉同栋居的关系。
   当神谷给他看全国大会向导书时,栋居马上觉得他的文字解说同现今的潮流格格不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四十个春秋过去了,当年,我们绝对忠诚,为祖国献出了青春,为正义的实践付出了汗水,今天回想到这些仍然使人百感交集,作为一个名符其实的731部队队员,我们离开家乡,站在满洲的旷野上,守卫着皇家的生命线。当风云险恶时,我们石井部队的精兵,出征诺蒙坎,转战南方,战功卓著。但是,长期征战武运不佳、称雄世界八十年的日本陆海军,已经永远成为历史的一页。今天,耻辱的往日已经一去不返,作为日本人,每个公民都在为重振旗鼓而努力,我们已经成为经济巨人,但是,站在全球的立足点上展望形势,深深感到现在正面临极为重要的时刻……
   这分明是“731”幸存者写的,不合时代潮流的顽固文章。
   “先生,今天美原福泉饭店好象在开什么会呢。”司机的话打断了两人的沉思。
   “今天到这家饭店去的客人多吗?”栋居问。
   “无线调度一直报这家饭店的名字呢。”司机回答,接着他劝说客人明天是否经过维纳斯路到美原去观光。
   二人搪塞司机的邀请,说话间便到了目的地。饭店是幢七层楼的现代化西洋式建筑物。令人吃惊的是,饭店前的向导牌上赫然大书:“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第一届全国大会”,堂堂皇皇地竖在入口处。
   在这以前,房友会的全国大会已在各地开过多次。这次大会是否在房友会组织得到发展的情况下召开的呢,从标着“第一届”来看,731部队已经从停战后的匿声藏迹发展到今天的公开露面了。
   饭店服务员领他们到一个大房间,里而已经来了二十多个男人,年龄起码都在四十以上,有的互相拉着手,有的围坐成一圈,有的彼此搭着肩,都在为重逢而高兴。
   大房间正面的壁龛里张启着一面很大的太阳旗,壁上贴着用毛笔字写的“关东军满洲第七三一部队第一届战友会程序”。由于今日是连休,整幢饭店呈现一片欢乐气氛,而这里却是个气氛迥异的小天地。
   房间入口处放着两张和桌,坐着两位接待人员。其中一位同栋居照了个面,栋居一惊,是中西!中西向栋居使了个眼神,仍然装作不认识似地同神谷打招呼:
   “欢迎您远道而来。今天来了好几位少年队员,大家都很高兴呢。”
   “哎呀,中西君吗,几年不见啦!身体好比什么都要紧啊。这位是陪我来的外甥栋居,请多关照。”神谷一本正经地介绍,中西装着附和了几句,心中暗自发笑,那神情似乎在告诉栋居:另外三人来了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栋居和神谷走进房间,看到先来的一伙人正亲热地聚在一起,他们都是四十朝外的人,但在这间屋子里是最年轻的,都是神谷教过的原少年队员。其中就有四位男子之一的樽崎,、他也同样只和栋居递了个眼神。
   这里是栋居无法加入的怀旧世界,三十多年前的事好象就在昨天,共同的思路都回到了满洲。人人都厚着脸皮、多情善感,呈现出一种与回忆母校的同窗会完全不同的气氛。其中有的人,互相拉着手,眼泪汪汪,显得悲伤至极,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意味着他们的心中无法消除对过去的歉疚之情,也可以说这就是一种共同的犯罪感。
   也有人说,挺起胸、抬起头,我们没有什么值得反悔的事,为了国家,执行国家的命令,我们才那么干的。这种极不自然的姿态似乎就是歉疚心情的另一个极端。
   同案犯相互之间的连带关系是很深的。在黑暗的731部队一起共事产生的连带意识,经过三十六年后,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成了把大家联结在一起的纽带。战争的结束,释放了被同一个罪孽串缚在一起的囚犯,但为什么重新聚在一起呢?没有必要评论共同从事过的部队。看来强烈的、共同的感受把他们连结在一起了。
   时间到了,干事宣布开会。房间里聚集着约五十名与会者。其中有三、四位家眷模样的女人,她们是陪丈夫来的。
   干事起身讲话,吐音朗朗:
   “全体肃立!向军神石井四郞中将阁下、岗关东军满洲第731部队所有已故官兵默哀。”
   进来送酒菜的饭店服务员看到这个场面惊得面面相觑。
   默哀后,按大会议程,正式会议开始了。作工作报告、与会者自我介绍近况。有的队员之间还是初次见面。出席者中,原少年队员最多,有十名。其他都是总务部、第三部(从事滤水器研究)、物资部、教育部、诊疗部、第二部的人。特设监狱(收容马鲁他的七栋和八栋)的特别人员(看守)以及石井四郎身边的人一个也没出席。此外,“731”的核心——第一部细菌研究班和第四部细菌制造班的成员也没有。
   后来栋居才知道,“731”的上层人员组织了精魂会,少年队员组织了房友会,由这两个战友会再将其他分散的原队员组织起来,召开了这次第一届731部队全国大会。
   正式会议结束,宴会开始。会议的气氛更融洽了,不少人醉了。一位与会者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说:
   “过去我们一直隐瞒‘731’的经历,我的妻子和子女始终不知道丈夫及父亲的经历。可是,这次大会上,731部队的名称,堂堂正正地亮出来了。我想,作为干事,敢于这么做,要有相当的勇气和魄力。让我们一起来赞扬干事的英明果敢,并对筹备此次会议的人表示慰问。”
   他的话音未落,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又一个人站起身接着说:
   “我们是‘731’队员,没有必要再隐瞒这个事实,不都是为祖国而战的吗?”席间响起一片“说得对!”“我也同感”的叫喊声。
   又一位男子站起来说:“正象向导书上写的,我们绝对忠诚,为祖国贡献了青春,作为一个名符其实的‘731’队员,站在满洲的旷野上守卫着天皇的生命线。我现在做的是同中国打交道的工作,如果诸君想去‘731’故地重访平房的话,我一定尽力斡旋,争取去旅游,但必须绝对保密,不让人家知道我们是原‘731’队员。”
   酒精在这些人身上发作,大家情绪高涨,都喝醉了,兴奋得唱起军歌。会场里的复古气氛越来越浓厚。
   栋居在这里得不到同奥山死因相关的线索。他身在神谷边,但思想早已飞出会场。在这里,三十多年前的军国主义复苏了。人们都在反对战争,控诉战争的罪恶,而这些从战争中生还的幸存者们却在怀旧、在忘情地美化过去。
   唱了一阵军歌后,有人提议:“为了颂扬石井部队长的遗德,我们竖一块新的纪念碑怎么样?”
   全场为之轰动,秩序有些乱了。
   “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要竖部队长的纪念碑呢?战后三十六年过去了,还打着太阳旗颂扬军神,谁会跟着走呢?战友会还是做些促进队员友谊的事,才是正道。”有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友谊?当年你打了我,耳朵至今还有点背,这怎么说呢?”又有人重提旧恨。
   干事认定纪念碑可竖,并宣布会议还有最后一项摄影留念的内容,请大家上照相馆。
   “听说有个女马鲁他生了孩子。”
   “那种话可不能听。”
   “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件事,在女马鲁他之前,还诱骗了一个少年,活活地解剖了。”
   “有这种事吗?”
   “据说这个少年就是女马鲁他的弟弟。”
   “真的?”
   “不知从什么地方把这个少年骗来后,姐姐就来找失踪的弟弟。其实,抓弟弟是诱饵,逮姐姐才是目的,你看这多恶毒呀!”
   “是啊,这么说来,少年队的三泽解剖时是在场的罗。”
   “今天三泽没有来开会呀。”
   “他一次都没来参加。当年,他参与那次解剖后,好象受了很大的刺激。就在那个晚上,他取出用试验酒精偷偷酿的酒喝得酩酊大醉。从那以后,他就变了,整天一个人愁眉苦脸的。”
   “几年前,房友会开会,我当干事,请他参加。他来了封信,信上说,他对此毫无兴趣,‘731’的往事是他记忆中最避讳的事,这种聚集起来,重提旧事的做法,不体谅别人的心情。不错,那是些避忌重提的往事,但是,我们又不是喜欢那么干,还不是为了袓国吗?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在一起聚集有什么不好,真叫人扫兴。”
   上面这些悄悄话传到栋居耳里。偷偷望去,是三个五十三、四岁的男子。从年龄上看,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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