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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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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娘身后的顾弱衣许是同怜身世,悄悄的将目光投向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及至崔破想他看去,微微一笑,只吓得急忙将头低了下去,再也不肯抬起。这一番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五娘的眼角,引得她一阵暗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笑起来真是好看。蓦然心头一动,此子如此俊逸不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那苦命的弱衣可不要钟情于他,否则,结局堪忧呀!

    扰攘许久,今日文会最终结束,崔破与众寒暄毕,领了赏金,以回家探母心切为由,坚拒了主人共膳的邀请,辞出园田居,自然又是引得一片啧啧赞叹之声。

    敬请关注外篇〈〈是否顶住〉〉

第十二章 礼物

    出得别业,崔破一路询问着,来到了设于城西的坊市街,只见整个街市布局严整,想来皆是仿照长安而设,售卖同类货物的诸多店铺集中一起,颇是便捷。先于一家小铺中买了两只炊饼吃过,崔破也随意闲逛起来。只见街市上人流熙攘,更有许多衣着、发市怪异不类唐人的外族之人或开店或交易,倒也别是一番风情。不久口渴,崔破于街旁推小车卖茶水的老者口中方才得知,这定州北方之地,从此向北过了幽州、檀州便是奚族、契丹、室韦等族聚集之地,故此地多有异族之人。

    与那老者闲聊许久,崔破方才辞出,按照老者的指引在“牵机坊”为母亲及石榴、枇杷各买了一件细绫衫子,复又到“簌玉斋”买了四只乌木簪子,随后再到“同和堂”买了诸多贵重补品,顺手买了三盒松仁糖后,崔破见天色渐晚,不再耽搁,朝城门行去。

    出得城来,见有几个车家正挽了车招徕客人,崔破上前询问后,缴了二十文钱,上得一辆。不多时即已到家,颇是方便。不免苦笑暗悔以前无知,来回族学只是凭两腿奔忙。

    入了庄,来到自家小院前,伸手叩门,只得两次,就听到石榴脆脆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夫人,必是少爷回来了!”语声未完,门早吱呀一声打开了,闪出石榴那明媚的笑脸,崔破见她可爱,忍不住腾出手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吓的她惊叫着闪开一旁。

    崔破进屋,只朝正堂行去,见母亲正手扶堂门慈祥的看着自己,枇杷在一旁扶住了。崔破只觉鼻中一酸,心中更有一种前所未经历的滚烫的感动,急跑两步,叫了一声“娘”一把将崔卢氏抱住,再也忍不住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在这一刻,崔破只觉得自后世一直飘零至今的一颗心今天终于落在了实处。“我也有家了,我也有亲人依门盼归了!让这些爱我的人过的更好,就是我生命最大的意义……崔破心中自语道。

    他一如此,吓着了石榴、枇杷,也让崔卢氏一阵心酸,只觉儿子小小年纪就弃学养家,实在是委屈了他,也忍不住珠泪涟涟,真是好一副母慈子孝图。

    倒是旁边石榴伶俐,虽然自伤身世也红了双眼,却插话道:“少爷,都多大了,也不知羞!”崔破此时心情渐渐平复,闻听此话好不尴尬,忙拭了泪,一并帮母亲擦了,将她扶到胡凳上坐了,开口道:“石榴,你敢这样说我,你的礼物可就没有了”

    “什么礼物?还有我的吗?好少爷,快给我看看,待会儿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雕胡饭’好吗?石榴急急说道

    她这一番作态引得一阵大笑,取出礼物一一展示,崔卢氏见这些事物颇不平常,实在不是自己家中可以享用的,急问缘由,崔破知她心思,将今日之事细细解释了,又取出一只乌木簪子给她簪上,崔卢氏至此心中方定,只觉心中欢喜无限。

    崔破又取过另两件衫子,唤过石榴、枇杷:“你二人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本就如同兄妹一般,平日里全仗你们代我尽孝,家中清贫,平日里你们也吃了不少苦,今日就借这两件衫子略表谢意”

    石榴见这衫子式样新奇,颜色淡雅,微闪光泽,竟是用细绫所制,她在缝穷婆刘婶那儿见过,自然知道价值不菲,一时不敢相信,指指自己道:“这是给我的吗?

    崔破只觉好笑,又是心酸:“正是,你与枇杷各一件,另外还有这簪子,你们快去内室换过了,让我和娘亲看看”

    二人怔怔的看着那衫子,又看看夫人,见夫人点头后,才肯相信这是真的了,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惊喜,偏又挡不住这爱美之心,抱了衣衫跑进内室去了。崔破又跑到崔卢氏身前,也央她换过让自己看看,崔卢氏感觉今日儿子更有不同,又见他高兴,不忍逆了他的心思,也去内堂换过了。

    半柱香过后,三人走了出来,崔破见母亲穿上那浅底梅花的宝蓝色新衣,显得端庄而美丽,更有一份世家气度,眼神中藏着许多慈祥,直如观音大士一般,当下脱口而出道:“娘,你真美”说的崔卢氏脸一阵微红:“这孩子,讨打”崔破嬉笑着扶母亲坐下,又转眼去看那一对孪生姐妹。

    一模一样的小脸,一模一样的新衫,使得本就靓丽的二女相互辉映下更添了几分丽色,只是枇杷的唇上多了一颗美人痔,却比石榴娴静许多,不象石榴那样定眼看着自己,只是偷偷的瞥上几眼。崔卢氏见到二人的丽色,也忍不住叹道:“好一对美人坯子”说的枇杷的脸更红了,就是石榴也害羞的低着头,口中喃喃道:“夫人……”小儿女情状惹的母子莞尔而笑。

    崔破随后将那松仁糖分递给了二人,石榴接到手中一看,叫了起来:“少爷,这糖我见过的,是‘老八味’的!要三十二文一盒,少爷你不是乱花钱吗?”

    “今日我赢了这一笔彩金,才能大方一回,让你吃,你吃就是,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崔破说完,见到枇杷走上前来小声道:“谢谢少爷”

    “一家人,客气个什么?”这一刻,崔破心中实在是无比欢欣,有孤苦之身到今天有了三个至亲之人,这一种温馨的滋味如饮醇酒,厚重的醉人。

    当晚,这个简陋的小院欢声笑语不绝,别添了一份温馨。虽有一日假期,次日清晨,崔破依然早早起床,换上粗衣,将补药煎上后开始收拾院中旧日杂物,后来二女听得动静,也起身梳洗罢前来帮忙,花了大半个时辰,整个院落已是焕然一新。

    二女又去服侍着崔卢氏起身、梳洗。见药火候已到,崔破端上前去,让母亲服用,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有叩门之声,石榴跑去开了院门,见来人气派不凡,却是不认识,倒是后边跟着的那个少女正是当日来过的思容,遂朝内喊了一声:“少爷”

    崔破走过来,见是族长领着思容站在门口,不觉心下诧异,脚下却不耽搁,疾步上前行礼道:“不知族长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却听到崔知礼身后一声轻笑,忙低头打量,见自己刚才因干活而高挽的衣袖依然如故,这行礼也就显得不伦不类。

    “贤侄无须多礼”崔知节回头瞪了一眼思容后说道

    不理会思容做的鬼脸,崔破忙将崔知礼迎近正堂,又是一番见礼后众人坐定,崔破端了一碗白水道;“寒舍简陋,慢待贵客了”旁边的石榴拿出昨日的松仁糖用来招待思容。崔破立身于崔卢氏之后,心中暗暗寻思族长缘何而来

    原来崔知礼昨日见这个侄子大放异彩,才力之高简直匪夷所思,更兼气度过人,昨日州中诸贤公认此子将来成就非凡。崔知礼归家后,一直不能释怀的便是此人,多番思量,只觉不能再以等闲视之,等到将来此子有成,不为自己也为子孙预先结个恩义,即便此子无成,也能得个奖掖后进,爱惜宗族的好名声,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心下计议一定,故一早由思容带路领上门来。

    崔知礼不愧是一族之长,端起粗陶碗长饮了一口,叹道:“弟妹,说起来,实在是我这当族长的怠慢了,自弟妹携子扶灵而归已经十年了,仆整日里瞎忙,竟也不及前来探望,还请弟妹勿要责怪才是”崔卢氏少不得将感激的话说了一遍,她本是书香门第出身,这一番话说的也是甚合情理。

    崔知礼客气了几句后续道:“昨日使君刘大人举办的文会之中,贤侄才思过人,远胜侪辈,很得州中诸贤赏识,推为少年第一,恐怕贤侄的大名这定州城中的读书人家是没有不知道的了,缓以时日,贤侄的诗作得教坊传唱开去,说一声名满天下倒也不是虚妄之语。昨日使君大人问我贤侄是否参加州中拔解,若是,依贤侄的才情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两月以后就该动身赴京参试了,今日此来即为征询此事”

    崔卢氏听得族长夸赞,心下极是欢喜,儿子能得这许多人推崇,更使族长亲来,委实为自己争气,连带石榴、枇杷也是兴奋的小脸微红,只有思容昨日听表姐说过,更与她议论此人到深夜,所以此时倒并不过于吃惊,

    崔卢氏心中一喜后,忧愁也随即浮了上来:“崔破虽已成年,但是毕竟年幼。更何况这千里之行,不要说必备的健马,书童,便是那盘费也是没有,如何可以去得?”口中却缓缓接了一句:“这么快?”

    “科考定于每年十一月举行,这千里行程,只是路上怕也要月半时光,到京后还需投刺各名家之门,行卷更是必不可少,要依照常情,贤侄更要早行,也好漫游一番,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好长些识见,会会各地才俊,交流切磋一番。只是贤侄年幼,这项也就作罢了。”崔知礼细细解释道

    崔破听了这许久,早已知细故,不欲母亲为难,更兼他自也知道这科考项目众多,此时上京实在难与其余学子一争短长,遂上前一步说道:“感激族长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只是如今家慈身体孱弱,实不忍离;再则自知学问功底尚浅,不足于天下士子争雄,等得几年后再上京应考不迟”

    他这话说得其母一阵心酸,但是也只能如此,所幸破儿还小,倒也不为耽搁。

    崔知礼略一沉吟,如此结果也早在他意料之中,是已并不意外。

    :“如此也好,贤侄虽然文采斐然,但毕竟年龄太小,在这基础之上未免欠缺,进士科本身录取人数也太少,除了诗赋还有帖经、时务策等科目,贤侄也需多用苦功,细细准备,再读两年书再去,更有把握些,也不至于挫折了锐气”

    说道此处,崔知礼缓缓起身,冲思容使了一个眼色,思容跑了出去,他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出来放在桌上,崔破看去,约有五两左右,忙疾步上前道:“族长,万万不可,我母子承你照顾实多,万不敢再受此银”

    摆摆手,崔知礼缓缓道:“节俭些,加上族中支给的那份钱粮,这也够的两三年的使费,藏书楼那边我已有交代,你不用常住那里,每月去得几次,整理干净也就够了。平日就多在家中温习课业吧!你也不要多话,将来还我一个进士及第,也就算承情了,你若实在感激,今后就不要再叫我族长了,就喊我一声“大伯”吧,我也就不再“贤侄、贤侄”的叫了,径自唤你一声“十一郎”便是,一家人也显得亲密些,你说如何?”

    崔破生性洒脱,更知崔知礼这也是一种投资,却对自己及家人大有好处,再者能得别人如此重视,也是高兴,当下不再推辞,再施一礼,躬身叫了一声:“大伯“引得崔知礼哈哈大笑。这时却听院门一响,片刻后思容引了一个车夫模样的人进来,那人手中捧着两匹缎子,手指上更挂着一些名贵药材。

    “这些是给弟妹补补身子的,你多用心将你娘照顾好了,这么多年她也委实不易呀!”

    “谨尊大伯教诲”随后崔卢氏也是上前感谢,又是一阵礼让后,崔知礼带着恋恋不舍的思容去了。

    送走马车,回到厅中,石榴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围着崔破转了两圈,只将崔破看的浑身不自在:“你这丫头,又在神神怪怪的做什么?”

    “我再看少爷怎么了,突然之见变的这么厉害,连族长都来给咱们送礼,上次我听高叔说,这族长可是个大人物,连州中的官儿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石榴皱着鼻子说道

    “他是族长,我们是族人,他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对的?”

    “关心有送五两银子的吗?有送绸缎、名贵药材的吗?再说早怎么不关心?”

    “石榴…”扭头见是夫人说话,石榴冲着少爷吐了吐舌头,站到一边,不敢再说。

    这些人情世故,崔破那里会不明白,也不多言,瞩她们收了礼物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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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道门〈一〉

    自此,崔破每五日去那藏书楼一次,打扫收拾。另三人当日见族长亲来交代这些许小事,加之这几日学堂里传遍了当日文会之事,那两首曲词听的他们耳朵都起茧子了,也知这少年不凡,再者平日里崔破温文有礼,他们也很是喜欢,那里还会聒噪。平日崔破只在书楼里拿了书回家温习。

    崔母见石榴好动,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谴了枇杷在儿子书房照顾,虽不是大户人家,崔破也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

    而负责照顾他的枇杷却感觉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位少爷了,往日里那个惫赖的少爷不见了,有好吃的除了夫人全都给了自己姐妹,挑水,劈柴的重活更是抢着做了,待自己二人真如妹妹一般。以前他那里坐的住,不像现在一坐两个时辰竟能不动分毫,那一笔字也比以前好到了天边,犹自勤练不辍。往日里总喜欢拉自己的小辫,扯自己的衫角,现在可是沉稳的多了,偶尔抚向自己小辫的手也是那么温柔。尤其那一双眼,看向自己时有宠爱,有温情,亮亮的只映进人的心里。

    这样平静的日子似水流过,不觉已是一年过去了,其间崔母的身体大大好转,强健了许多。崔破的身高也猛蹿了一大截儿,往日的衣衫大多都穿不得了,崔氏张罗着要去找刘婶儿,儿子只是不肯,只是要穿家织粗布的衣衫。说什么纯棉的穿着好。反倒是元正节的时候,崔破拿了那两匹缎子给母亲,石榴姐妹各置了一件新衣,引得那婆子摸着那缎子“啧啧”赞叹,大夸石榴、枇杷命好,又惹的二女红了眼睛。每日晚间,崔母与儿女纺纱之时,崔破也不念书,只是陪在母亲身边聊天、逗趣,引得她哈哈大笑,只觉得这日子比蜜还甜。

    这一年,家中生活大有改善,又新置了衣衫,石榴姐妹也出落的愈发的漂亮,引得几个庄中、镇上的婆子上门打问,崔母与二女商量后,只对人说:“还小,不急”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一天,又是仲春时节,崔破匆匆赶到藏书楼,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方才坐下来歇的一歇。却见缓缓走上一个葛袍道冠的道士,雅量高致,飘飘然有出尘之姿。正是去年在崔知节家见过的叶法持道长。其人风采宛然,只是脸上隐有风尘之色。

    崔破趋步上前见礼、延坐看茶后道:“久已不见道长,未知道长仙游于何处!”

    缓缓押了一口白水,道长并不回答,却反问道:“小友可知我教中有几大名山?”不待崔破回答,续又言到:“嵩山、王屋、茅山、天台贫道一年之中走了个遍,打听得许多道友,全无小友所言之白须白眉之人,随后贫道又去了长安、洛阳各坊书肆,也全无《道德经》新注本行世,但小友当日所释之经,玄理通微,这又是为何,还请小友为我解惑。”说完,定睛看向崔破

    崔破原本也知他定然不会轻易相信当日自己所言,却也万万料想不到他会花费这偌大的功夫,见他脸上的风霜之色,不免心下一阵歉意,只是事已至此,改口已是不能,只能虚晃一枪道:“天下之多,奇人异士岂能尽数,道家一脉传承千载,此类异人更如恒河沙数,这些高人也不会尽在那名山大川、人声鼎沸之处,当如闲云野鹤一般,不为虚名所缚。于那自然山川之中,看花开花落之相,悟求大道,又那里去寻?道长,你着像了”

    “哦!”那道长也不反驳,只深望崔破一眼,续又言道:“我自四山以还,往游长安时,其间正值上元佳节”

    “高,实在是高!”崔破心下想到,只看道长说话就尽显高人风范,话题之变幻如同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既然不知其意,也就愈发的恭谨细听。

    “当今天子发内币三百万令重开上元灯会,是夜朱雀大街两旁的榆、槐树上遍挂宫灯,流光溢彩。京师长安、万年两县无数百姓纷涌而出,当真是摩肩擦踵,挥汗如雨。自天宝末安史乱起至今,再未有如此盛况”

    “这道长好口舌,说的如此动听,只是他到底要说什么呢”崔破心下暗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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