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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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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又见灞桥,崔破心中有感,遂轻轻吟出李太白《忆秦娥》中的这一名句后,再不驻足,拨马直入长安。

    饶是静风性子粗豪,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壮丽的雄城,也忍不住愕然驻马呆立,良久之后,方才长吁出一口气道:“师弟,好家伙,这大一个城!”

    崔破微微一笑,引领师兄验了过所,入长安崇玄坊府邸而去。这房宅本是当日大婚时,升平公主所赠,自崔破举家离京,幸有郭府常派家人照拂,倒也干净爽利。

    安顿好师兄,崔破洗过脸,换了件衫子,便直奔道政坊而去。

    入了郭宅,不及见公主夫妇,崔破直入郭老令公独居院落,轻扣朱门道:“孙婿崔破求见”

    开门的依然是淡淡的小顺子,对崔破微微一笑后,便领着他向正堂行去。

    见着矍铄如昔的郭子仪端坐堂中,崔破纳头便拜,随后,便将菁若家书小心呈上。

    老令公接过信来,并不就看,挥挥手让崔破起身就坐后道:“近日河东五州一十三座寺庙遭劫之事是你做的?”

    虽是淡淡一句问语,其中的肯定之意却是不容置疑,听在崔破耳中直如洪钟大吕一般,心下不急思索,也只能老老实实答道:“是”

    “年轻人总是爱自作聪明,你莫非以为就那一点小手脚,就真的是天衣无缝了?”老令公依然是淡淡的问道。

    “孙儿不敢,实在是军资匮乏,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行此下策了”

    “观你到晋州之后所为,果断狠决有余,隐忍退步不足,须知刚锋易折,世间之事也并不是一味逞勇斗狠可得的,异日,若果有战事发生,依你之作为,又如何与友军相处?这且不说,佛教潜势力之大,远远不是你能想得到的,如今你羽翼未丰,就敢悍然向他们动手,此事实在是办得莽撞了,此来京师,若有机会,且好好弥补一番才是”老令公看向崔破的眼神中有慈爱,也有淡淡的担忧。

    “祖父教训的是”想想近日所为,崔破也是暗叫侥幸。

    “你一文士出身,能有如此进取,也实在难得,再看你行事,也不是全然莽撞之辈,异日统军或是为官,须切记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的道理才是”说完这句话后,老令公双眼微闭,崔破但知今日会见已毕,当下恭恭敬敬又是三叩首后,悄然辞出。

    出门之后,崔破吁出一口气后,向郭暧所居宅院行去,刚到门口,早有家人飞奔入内通报。

    “好你个崔十一,不错不错,做事爽快的很哪!”刚进院几步,就见郭暧迎了出来,哈哈笑道。

    “好什么!”崔破想想适才老令公所言,再看郭暧这模样,也只能苦笑连连。

    “没看出来呀!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这才上任几个月,这杀星状元的名号竟然都传到京中来了!老浑来信了,说你亲自领军诱敌,更是在以少敌多的两军阵前,坚不退步。老爷子收到信后,高兴的很哪!那天中午还破例饮了一盏酒,只是我就惨了,少不得又被拎去教训了一番”郭暧一边拍着崔破的肩膀,一边打趣道,只是崔破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丝丝不甘之意。

    “谁让你娶了一个公主呢?享受荣华亲贵的同时,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的”素知他心意的崔破,心底也只能无奈叹道。

    “走,喝酒去!”随着郭暧的一声大叫,就要拉崔破入堂狂饮。

    “且慢!随我同来的师兄还在我宅中,还请驸马爷派几个人去我府上安排照应着,另外,菁若给公主的也要送到才是”

    “你还有师兄?你入的什么教门?还派什么人,我这就吩咐人请了来,大家同饮共饮便是”说完,不等崔破拒绝,郭暧已挥手召过两个下人,一个给公主送了信去,另一个出门去请静风来府。

    “当年在定州崇玄观读书的时候,多蒙观主照顾,我也就拜他为师,做了个香瓶弟子,今次同来的,就是我的二师兄静风”崔破顺嘴解释道。

    闻听此言,郭暧猛然顿住身形,眼睛睁的老大道:“你还有个道门师傅?如此说来,这洗劫和尚的大案,果然是你做的?”

    崔破闻言,更是一阵苦笑,此等他自以为机密绝伦的事情,如今竟然是闹的尽人皆知了,口中却不正面答话,只反问了一句道:“驸马爷为何会以为是我做的?”

    “河东,那可真是百战之地,朝廷平定安史叛乱的时候,那里可是主战场,那该有多乱了!可即便如此,那些寺庙也是个个安然无恙,偏偏就是你去了晋州不久,可可的它就遭劫了!还都是晋州边上的四州,三夜之间,一十三座大寺,这倒是与你之前的行事风格相仿。如今,你更蹦出个道门师傅来,这佛道两门的不和,就更不用我说了吧!你个崔十一呀!还真是胆大妄为,叫你一声杀星状元也不算错”郭暧的一段分析只让崔破无言以对,只能心下自责道:“自作聪明了,真是自作聪明了”

    见到崔破一张苦脸,郭暧嘿嘿一笑,也不再问,只将他拉入堂中,手掌轻拍,瞬时之间,酒蔬、歌舞齐备,二人轮番对邀,举盏狂饮。

    崔破心下郁闷,来者不拒,开席未久,已有醺然之意。

    “十一郎也莫太过于忧心,此次事中,既然一个人都没死,那万事也就还有转圆儿的余地,那些贼和尚都是些势力鬼,未必就肯一下撕破脸来,和尚们有的是钱,还在乎你这点小数,若他们还真敢鱼死网破的干,咱就跟他干,一群假模三道的东西,怕他个鸟!”有了三分酒意的郭暧,便是劝人也是如此的火气十足。

    二人正在这边说话,却见一个下人领着一个道装打扮,四处张望的壮汉进得堂来,却是静风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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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师兄,这位就是当朝驸马都尉,也是菁若的叔父,你快……”见是师兄来到,崔破忙忙起身,为他介绍道。

    “这是你家的房子,可真是大呀!”静风一见郭暧,也不上前见礼,先自开口道出胸中惊讶。

    “好好,十一郎,我喜欢你这师兄,是个直爽汉子!”郭暧微微一愣后,抚掌笑道。

    唤人再整盏盘,三人同坐共饮,刚刚两盏,就听静风叫道:“驸马爷,把这些跳舞的都撤了吧!让人看着软绵绵的,好不憋气”

    这句话一出,郭暧大起知音之感,挥挥手遣散了舞伎,饶有兴趣道:“静风道长这性子我实在喜欢,你又是十一郎的师兄,大家也不是外人,若是道长有兴趣,我跟玄都观的华玄道长说一声,就长住京城如何?那可是长安有名的大观,素以桃花之盛闻名天下,岂不比定州那僻远之地要好!”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的玄都观,这个观里的道士可是以‘势利眼’而名传青史的”崔破心下讶异道,下一刻,又是自嘲一笑,那个“刘郎”,此时只怕还是一个刚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孩子吧!

    “又是道观,都住了这么多年了,冷冷清清的我可不去,还是师弟那军营中住着有劲,热闹的很”静风闻言,连连摇头道。

    “哦!那我就不勉强了”彻底无语的郭暧苦笑说道。

    这一番饮宴直到日影西斜时分,方才结束。崔破师兄弟摇摇晃晃的告辞回府,略一梳洗,也就早早睡下。

    第二天,崔破起了个大早,本待与师兄打个招呼,但是见他呼呼睡的正香,也就一笑作罢,独自策马往通义房崔宅而去。

    因着当今陛下龙体欠安,早朝也就无法正常举行,大多政事也都是在监国太子的东宫中处理,崔破去的早,中书大人并未动身,见是他,也不说话,只是黑着脸将他带到书房叙话。

    “胆大妄为,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让你去晋州本就是权宜之计,你就看不出来?老老实实做你的录事参军,过得两年,自然是要将你调回京师的,介时,或进六部、或入值翰林,清闲尊贵,升迁又速,你这仕途走得就是平步青云,岂不是好!可是,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赴任不到五月,晋州已被你杀得血流成河,杀星状元的名号都传到长安来了。这便也还罢了,打劫寺庙这等勾当,你都干出来了,你可真是给我们崔门涨脸了,咳咳咳!”刚进书房,不等上茶,对这个族侄不满已久的冷面中书崔大人就开始了一阵排山倒海的怒骂,说道最后,由于语速过快,一时间竟是被呛住了。

    眼见这位以风仪严谨,不苟言笑而闻名朝野的伯父失态至此,虽然被骂,崔破心中依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他心中自然明白“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若非是对他的关心,中书大人定然不至于此。

    一念至此,崔破也即上前,为正弯腰咳喘的族伯轻轻拍打背心,以为顺气。这一动作倒也让崔佑甫心中一热,感叹自己这个侄子虽然行事莽撞,到底还是孝心可嘉。

    “你且坐吧!四书,上茶”缓过气来的崔佑甫不再大发雷霆,又恢复了往日模样,招呼崔破坐下后,一并吩咐在外面侍侯的崔四书送上茶来。

    “若非你如此锋芒毕露,也不至于让常相找了借口,给你这样一个差事,至于这差事如何做,这段时间你要多花费心思好好思量才是?”中书大人端起茶来,轻轻的呷了一口后说道。

    “侄儿领会得”崔破恭谨答道。

    “即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稍后你便到吏部考功司去,六品以下的官员升迁都由他们执行,这些‘天官’们也都是得罪不得的人物,你莫要再生是非,都记住了?”吩咐完毕后,见天时不早,崔佑甫起身向外行去,崔破在后相随。

    目送族伯的马车远去,崔破长吁了一口气,抹掉一头汗水,上马催鞭,赶往设于皇城内的吏部衙门。

    承着吏部官员对他这位“杀星状元”的好奇目光,一脸和煦笑容的崔破只花了个多时辰,就走完了一应程序,领到了“正七品上阶晋州中镇将”的左迁状,随后,复又前往一墙之隔的兵部兵部司作了报备,至此,他此来京师的公事已经全部办完,剩余的也就是静侯出使吐蕃的圣旨到达了。

    走出兵部,崔破上马正欲回府,方才走出两步,猛然看到礼部的牌匾,猛然想起,自己此番回京还没有拜访自己的座师、当今的礼部侍郎大人,这可是大大的失礼了。

    择日不如撞日,马头一偏,崔破往礼部行去,入了礼部衙门,只见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全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冷衙门”的萧条。

    废了好大周折,只花出了数百文赏钱,崔破方才得以排号、通传。着着实实让他领略了一回什么是衙门作风,又等了两柱香的时辰,才听到一个礼部小吏的传唤声:“晋州中镇将崔大人入见侍郎大人”

    等的焦躁不堪的崔破进了杨炎那阔大,却又显得阴沉的公事房中,行了谒见礼、看座后,微微一笑道:“想见座师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呀!”

    杨炎自然听出了这话语之中,隐隐含有的抱怨之意,执掌礼部多年,深知其中原委的他也只能无言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近来,本部事物繁忙,求见的人也就多了,让状元公受委屈了”

    “噢!莫非有大事发生?”崔破惊讶问道

    “状元郎入仕以来第一次回京,今晚便由我做东,邀上郭驸马,大家畅饮一番如何?”回避了崔破的问题,杨炎如此说道。

    见他如此,崔破已知自己问了一个实在不该在此地问出的问题,当即也一转口风,应下了这个宴请,随后又说了一些无干紧要的话后,也便告辞回府而去。

    当晚的宴饮设在昔日崔破初来长安时的那一家“三勒浆”酒坊中,在这烈烈冬日,唯有暴烈的三勒浆才更适合温暖冰冷的肠胃。郭暧及杨公南都是轻车简从,孤身而来,毫不显眼。

    选了一个雅间坐下,待熊熊的火笼将身子烤热成暖洋洋的舒适,三人方才开始唤酒畅饮,饮了一盏,崔破依然不习惯这三勒浆的味道,无奈之下,唤过送酒的胡姬,重新送上葡萄美酒,看着水晶盏中那闪亮变幻的光泽,感受着如丝绸滑过喉咙的清腻,崔破方才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十一郎行事果决,只是这饮酒吗!也太过于没有男儿的气概”杨炎见到崔破如此模样,忍不住的调笑了一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崔破微微一笑,也不接话反驳,只悠悠吟出这一盛唐绝唱做不辩之辩后,更接话道:“杨大人,此番能否告诉我等礼部缘何突然忙碌起来的理由了吧?”

    “月前,太常寺太医署的两位太医令联名会诊,言陛下龙奴宾天之期当在数月之间,我礼部也不得不预做准备,更要准备新皇登基的诸般事宜,所以这素日的冷衙门也就突然之间喧闹、忙碌起来,倒叫崔状元受委屈了!”杨炎以仅有三人可闻的声音低低报出这一天大的内幕消息。

    闻言,郭暧面色黯然的沉默许久,方才举盏一饮而尽,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悲伤之意。

    见他如此,崔破略一寻思,也便明白其中原委,当今天子虽禀性柔弱,但最是一个忠厚长者,当日郭暧醉打金枝,更口吐:“汝依乃父为天子吗?我父不屑为天子,是以不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公主一怒登车,往告其父。郭老令公闻报勃然大怒,绑子入朝,恳请天子治罪,谁知当今陛下也只一句:“不痴不聋,不做姑翁,儿女子闺房琐语,又何足计较?”便将此事轻轻揭过,更是对郭暧温言抚慰。此等厚恩,也难怪他闻知这一消息后会如此伤悲。

    “陛下宽仁为政,太子却是力图英发。这天下大变之气,为时不远了”一句话说完,杨言也是将盏中酒酿一饮而尽后,如此叹道。

    “听说十一郎在晋州募练新军?未知成效如何?”见郭暧脸上悲戚之色不减,杨炎忙岔开话题问道。

    “不历战事,此事我也吃不准,目前来看,军纪倒是大有改观。”崔破含蓄说道。

    “那十一郎今晨前往兵部,有没有去库部司走动走动?”

    “我只去了兵部司,报备公文。为什么要去库部司?”崔破诧异问道。

    “若说你不聪明吧!又是少年才子的名头;若说你聪明吧!却是连此等事情都想不到,又如何带兵。”将崔破调笑了一番后,杨炎方才解释道:“这兵部库部司是职掌天下各军州戎器的,如此,十一郎可明白了?”

    “军器生产之事不是由少府监负责的吗?”素来将连军之事全然托付给高崇文的崔破不解问道。

    “不错,那位‘多情卢少府’负责的正是军器的制造,但是这些制好的军器入库之后,却是要由库部司来统一调派的,而本朝之军器,仅盔甲就有一十三种形制,弩也有七种之多,其他如抛车、彭排等物,莫不如是,这中间又有多少的机巧,十一郎该不用我再来说了吧!”杨炎对崔破高深莫测的一笑道。

第二十一章

    “还有这等事?多谢杨大人提醒,明日,我再往兵部一行”一愣过后,崔破如此说道,心下窃喜:“此行不虚”

    “你去又有何用?这都是一群老油子了,一年之中找他们的州府多了去了,未必都有用处!此事少不得要借重驸马爷才能真个办的好”杨炎以目光示意犹自情绪低沉的郭暧说道。

    ……………………

    随后数日,崔破便是整日里揪住郭驸马,陪着兵部库部司的两位郎中及其他员外郎、主事等人,流连于长安城中诸多花街柳巷。银钱水一般的流出,莺声燕语、觥筹交错之间建立起深厚无比的“感情”,当诸位位卑权大的兵部司官拍着胸膛与状元郎开始称兄道弟的时候,崔破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就等着来年自吐蕃回转后,将自己麾下人马来个从头到脚的大换装了。

    忙完此事,因为连日应酬而疲累不堪的崔破好生休息了几日,方才缓过劲来,这日闲了下来正欲出城往乐游园赏梅。谁知刚刚行至府门,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正与门子搭话,探问自己行止。

    崔破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还是来了”,径直迎上前去道:“我便是本府主人,小师傅有何事?”

    闻听此言,小沙弥略一打量崔破一眼,双手合十、揖首为礼后,自怀中掏出一张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素净拜帖,恭敬呈上。

    展开拜帖,入目处却是一笔瘦硬的楷法:“深冬时节,干福寺自有红梅数株临风绽放,极尽研媸;更有清茶数盏,淡香萦怀,以此二物诚邀状元公共品”题款处却仅有“澄观”二字。

    “澄观大德见召,幸甚何之,只是不知约期何时?”崔破小心收了拜帖,向那小沙弥问道。

    “师祖烹茶以待公子,不拘时辰”

    “哦!那容我换过衣衫,这便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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