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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敌增己减，形势已到岌岌可危的境地。眼看火怪在上，泥土怪、木形怪在下，水怪居侧，上下左右四面合围追击，犹如布下的一只巨口大开的口袋。如此阵势，自己这一干人上天入地也难逃脱。

　　　　劲风扑面，马嘶长鸣，七人逃得快，几怪追得也快，片时之后，前后仅相距一箭之地。

　　　　正狂奔之间，地面巨影一闪，泥土怪巨大身形从地下钻出，双脚踞地，一前一后顶住地面，止住去势，脚下立定生根。两只泥臂昂然扬起，巨大泥手抱拳互握，大喝声中，猛地向下擂击地面，刚猛土劲钻入地下，犹如一柄气形利刃，向前劈击，地面颤动，訇然开裂，泥土陷落，一条半丈来宽的长长沟壑将大道撕为两半。土劲不减，仍向前狂涌，冲塌地面。

　　　　岛津正英等人正催马奔逃，忽然马匹嘶叫，地面晃动，大道中央，一条深沟巨壑从后裂将过来。坐骑踏步不稳，左右摇摆，脚步慢了下来。众人忙拍马快奔，马蹄才过，地下土劲涌到，地面开裂。

　　　　千源真一、长泽经越赶在最前，忽见脚下路面一团泥土拱起，暗叫不妙，身前巨影一闪，木形怪倏然钻出地面，拦在道中，木形身体内传出一个声音，喝道：“小蚂蚁，哪里逃？”坐骑受惊嘶叫，两只前蹄高高提起，人立起来。

　　　　众人眉头皱起，刚才坐骑慌乱一阵，竟让木形怪乘机追赶上来。

　　　　木形怪木劲催动，右臂木质推涌，相互连嵌契合，劲风生寒，一柄巨形木剑由柄至刃，快速聚合而成，生于掌末，身形回转，带起巨剑横扫，狂戾劲道汹涌冲出。千源真一、长泽经越跃身离鞍，蹿上半空，两匹坐骑首当其冲，被戾劲冲的骨断筋折，悲鸣声中，后退数步，倒地而死。

　　　　头顶一黑，两道人影举刀狂怒劈落，木形怪夺步向旁移开。“铮”的一声，两人弯刀劈空，将木形怪所站之地劈开两条地缝。千源真一身形甫落，便即收刀回旋，喝道：“旋风斩！”横身卷转如风，带动手中弯刀，疾旋如钻，刀尖抵住木形怪胸前木甲绞转，磨的火星飞迸，木怪皮甲无损。

　　　　千源真一怔住，他和原野大臧等四名侍大将所配弯刀，乃是镔铁煅铸而成。当日出使明月皇朝时，岛津大名亲手所赐，锋锐坚硬，世所罕匹，断金裂石也是轻而易举。不料以如此神兵之锐，加之他劲道之猛，竟未能破开木怪身上木甲，实在是事理之所无。他前招无用，次招即出，弯刀圈转拖出，冷声道：“罡风斩！”寒光一闪，威猛刀劲横斩而出。长泽经越挥刀从木怪另一侧拦腰斩到，铮铮两响，双刀斩在木怪腰间，震得两人手臂一阵酸麻，木怪仍是分毫无伤。

　　　　木形怪身形巨大，近身搏战，转动颇不灵便，巨剑挥来砍去，划空有声，劲势虽猛，却不如两人变招快捷，旋风般环绕围攻，腾挪闪跃，连连变招，“疾风斩！”、“戾风斩！”、“绝风斩！”一连十余招，攻得他招架不及，几乎将他全身上下斩过一遍。木怪虽连连受击，却是傲然故我，健壮如昔。两人见木怪连受几十刀攻袭，仍安然无恙，微微一怔，举刀又是一式：“劈风斩！”由高而下，弯刀向着木怪当头劈落，火星迸起，木怪依旧无恙。两人正觉诧异，忽然一股劲道沿着刀刃传来，由手臂筋脉钻入体内，闪电般击入脏腑，两人一阵疼痛，慌忙回刀，向旁跃开，默运内功查察脏腑，但觉怪异劲道一现即没，再无踪迹。

　　　　千源真一嘿然道：“这块木材可是硬的很，劈烂了做把椅子，一百年也用不坏！”长泽经越道：“千源，木材是我的了，我要做洗脚盆！”千源真一道：“做便桶更好！”两人奚言笑语，木怪却不为所动。两人无言以对：“果真是木头脑袋不开窍！”喝道：“厉风斩！”举刀向着木怪劈去。两人本想以言语激怒木怪，让他自己露出破绽，没想到木怪竟然无喜无怒。

　　　　道旁河流中，水波皱起，“哗啦”一声大响，水怪冲天窜出，带着湿润水气，连连翻腾，向着大道上冲来。坐骑嘶鸣，慌乱跳动，躲避水怪。垣越胜家被坐骑一颠，体内气血翻涌，头晕目眩，跌落马下，后背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岛津正英忙下马来扶住，只见他面如纸金，身体虚弱已极，问道：“先生伤势怎么样？”垣越胜家在东海中被礁石击中后背，本已伤及脏腑，又接连奔波逃命，以他一副文弱之躯，极力隐忍半日已大为不易，这时伤势恶化严重，再也支持不住，有气无力说道：“少主，我……我伤势越来越重，勿要……顾我，你们快走……一定要见到明月圣君。”岛津正英面色凝重，如此形势，哪还能走得了，只怕都要死在这里，说道：“先生忍一忍，我们能支撑多久是多久。”

　　　　岛津正美挥舞双剑，迎着水怪头部斜劈，带起一溜水花。水怪弓起身子，左右摇晃脑袋。岛津正美将剑拿在嘴边呵气，眉眼弯弯，向水怪灿然笑道：“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剃个光头？”水怪本想伏击众人，攻其不备，没想到一直被人盯梢，大觉无趣，身躯摆动，向着岛津正美连连攻击。

　　　　离开岛津正英半丈外的泥土中，几只泥手悄然伸出，向着他身后抓来。岛津正英七人虽遭强敌攻袭，却不慌乱，战阵有序，千源真一、长泽经越抵住木怪，岛津正美对阵水怪，原野大臧和宫崎阳俊则一直护在岛津正英身侧，警惕泥土怪和火怪动向。两人目光锐利，细微动静亦可察辨，见泥手忽然来袭，原野大臧纵身下马，举刀劈向地面。泥土汇聚耸起，一张巨大泥形脸孔赫然现于面前，泥口大开，土劲喷吐，长声呼啸，雷音滚滚，泥沙飞起，声达云霄。众人被震得心脉鼓动，气息翻涌，垣越胜家忍受不住，又喷出两口血来，双眼白翻，已是出气大，进气小。

　　　　巨大泥形怪脸一声啸毕，收劲回气，泥流涌动，分注各处，聚合为四肢躯体，泥土怪昂然而立。众人被泥土怪一阵喧天震地的啸声震的头脑昏昏，脚步发软，险些便要摔倒。

　　　　红光耀眼，热浪奔涌，火怪自半空中一冲而下，火球带起一片火海，水浪般贴地铺卷。原野大臧脚步踉跄，抢过去抱住津正英，宫崎阳俊抱起垣越胜家，众人忙拔身窜起，向旁跃开闪避。地面火海席卷，草木植物连带两匹坐骑尸体，尽遭火焚，化为灰烬。几匹活马颇为机灵，见火烧来，狂奔逃开，幸免于焚。火形人双足立地，周身火势收敛，渐烧渐小，化为身形焦黑的火焰人。

　　　　火浪卷过，众人衣服上起火，慌忙拍打，火势却不熄灭，所烧之处，寸缕化为灰烬。岛津正美脚步急转，从众人之间一穿而过，剑光闪动，众人燃着的衣袖被尽数斩断，还未跌落地上，已焚化为灰，随风飘散。众人衣衫褴褛，被烧得狼狈不堪。

　　　　火怪、水怪、泥土怪、木形怪，东西南北，各占一方，将七人四面围住。原野大臧等四名侍大将分守四方，防御众怪，将岛津正英三人护在中心。众怪各负异能，身手玄乎怪诞，超乎常人，众人早知不敌，但出使明月皇朝未成功之前，总不愿甘心就死，还欲作最后拼死一搏。

　　　　岛津正英一念成谶，眼看众人伤疲交加，困陷四怪垓心，再想寻路逃脱，已绝无可能，这一次必然都得葬身于此，不由得脸色黯然。

　　　　岛津正美转目看向四怪，心念一动，暗叫：“不对！还少了一怪！”她分明记得从港口登岸时，总共五怪追击，时至如今，出手的才只有四怪，另一怪一直未见踪影，他去了哪里？一念未毕，忽觉头顶锐风生寒，抬头便见一柄巨大白气剑刃向着众人头顶刺落，脱口叫道：“头顶有怪偷袭，快躲！”

　　　　众人身形急转，分向四面夺步移开。白气巨剑落下，“铮”的一声大响，插入泥土中。众人仰望，巨剑从柄至尖足有一丈之高，立在当地，寒气森森，足具巍然。剑气飚出，“嗤！”“嗤！”声响，几人猝不及防，被划破衣服，割伤皮肉，流出血来。剑气环绕，如利剑攻袭，几人忙挥刀剑格挡。

　　　　火焰人焦炭般的脸孔上瞧不见丝毫变化，冒着丝丝火焰的身躯内缓缓传出来几个字：“杀了他们！”声音沉闷，混沌不清，说的却是东瀛话，岛津正英等人都能听得懂。火焰人掌心几丝火焰汇聚，烧出几个拳头大小的火点，上下跳动。水怪化为水形人，掌心水劲催涌，汇聚两颗水球，蓄势待发。木形怪和泥土怪巨剑举起，嘿笑声中踏步向前。四怪攻势一触即发。

　　　　原野大臧和岛津正美等人抵御剑气攻袭，本就无暇他顾，再遭四怪同时攻击，绝无生还之望。

　　　　岛津正美看着木形怪巨剑高高举起，正对着自己身上劈落，无奈与惧怕之中，又隐有一种释然，终于不必嫁给明月皇朝圣君了，自从踏上出使明月皇朝使船的一刻起，就已埋在心底的一丝牵挂，也涌上心间：“母亲，美子好生想念你，灵魂终于可以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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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怪之怪（1）
　　　　忽听銮铃声响，蹄声雷动，一队人马沿着大道飞奔而来，马上乘者连声呼喝，马蹄踏地疾响。

　　　　火焰人微微侧头，斜睨来骑，哼了一声，似乎大为不悦。泥土怪催动土劲，钻入脚下地面，延伸开去，来者马蹄得得，踏地有声，传入地下，土劲细微可辨，泥土怪立时感觉，身躯内传音道：“来者五十三骑，是明月皇朝中人，其中十几人内力不凡。”火焰人体内传音道：“不必引起麻烦，暂且避开他们！”火足挪动，从大道中央退步到路旁，身上火焰收敛偃息。白气巨剑收拢剑气，倏然消弭于无形，水形人怪异形体化为水渍，浮散在空中藏匿。泥土怪、木形怪收回巨剑，倒插拄地，双手搭在剑柄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

　　　　剑气一撤，原野大臧等人全身陡然松懈，运气调理内息。岛津正美侧目见三怪不声不响立在道路两旁，虽然暂不攻击，但仍是紧紧围困，心想：“这几个怪人暂不动手，是怕怪形异能被人看到，引起麻烦。须当从此处着手，寻机脱身。”

　　　　泥尘翻滚，众骑转眼奔到近前，乘者见路面裂开一条长长巨缝，颇为奇怪，勒马止步。当先一名紫袍男子四十岁左右年纪，面带威严，瞧着面前景象。他左侧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凝目观望四周，说道：“刚才的啸声当是从这一带发出。”蹙眉瞧向岛津正英等人，见几人服饰发型怪异，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什么事？”

　　　　岛津正英还没答话，忽听对方一名女子声音说道：“你们是东夷人？”岛津正英循声望去，说话的女子三十岁左右年纪，衣饰华丽，姿容俏美，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娇俏可爱，一双漆墨大眼忽闪忽闪，看着众人，忽然伸手拉一拉美妇衣襟，说道：“妈妈，他们流血了。”美妇伸手挡住小女孩视线，女孩两只小手向下拉母亲手掌，丝毫未动，只得探身向前，小脑袋贴着手掌，从指缝间向外探望。

　　　　美妇身后一名十五六岁的紫衣少女手持一副画像，催马走到她旁侧，说道：“师娘，你看像不像？”美妇向画像看一眼，又转头向岛津正英等人看看，说道：“不是！”少女道：“看他们衣服、发型和胡须都很像。”旁侧一名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年说道：“东夷人外形都差不多，看着很相像。”少女转脸白他一眼，说道：“你跟他们长得也差不多，看着很相像。”少年被少女抢白一句，脸上微红，不再说话。

　　　　岛津正英向众人说道：“我们是东夷国使者，奉本国天皇之命前来出使明月皇朝，求见明月圣君。”他一句话说完，众人脸现不解神色。岛津正英等人平素以东夷话交谈，这时到了明月皇朝，无意间还是说出东夷话，众人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美妇怀中的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妈妈，他在学鸟儿叫吗？”小女孩虽然听不懂东夷话，但听声调婉转，抑扬顿挫，倒有几分像经常听到的鸟儿叫声，忍不住好奇，瞪大了眼睛从母亲指缝间瞧着。

　　　　岛津正英见众人神色，料知是语言不通，用生硬汉话说道：“我们的，东夷国使者，奉命出使明月皇朝。”九州岛之南便是琉璃岛，东夷人和琉璃人贸易时，琉璃人说的便是汉话和琉璃话，是以他能听得懂汉话，也能夹生夹硬说汉话。他这句话一说完，众人脸上都露出异样神色，向几人上下打量，似乎颇为奇怪怎会有如此狼狈的东夷使者。

　　　　那紫袍人淡淡问道：“有几名东夷人叫作吉平秋川、毛利奈良，阁下认得么？”

　　　　岛津正英微微一怔，点一点头，说道：“我们的，被他们，追杀。”心想：“他们怎么知道吉平秋川的名字？”随即便想到，他和吉平秋川同为东夷使者，各为其主出使明月皇朝，原本就是看谁能先见到明月圣君，求得帮助。吉平秋川不仅早于自己一日登陆，还对自己照顾有加，派遣几名怪人一路上阴魂不散地追杀，使他举步维艰，吉平秋川却是顺风顺水。如此算来，两人之间何止差了一日路程，明月皇朝的人认识吉平秋川，倒也不奇了。他现在并不如何关心这些人怎么知道吉平秋川，而是焦心于如何逃脱几怪追杀，赶在吉平秋川前面见到明月圣君。

　　　　紫袍人见岛津正英等人泥尘满面，身上殷红血迹赫然，说道：“你和吉平秋川之间谁杀谁，我们不管，只要不祸害我明月皇朝百姓便成，否则，我必取你等首级！”转头向众人说道：“我们走！”催马向前。美妇身侧的少女向岛津正英等人看一眼，轻蔑眼神中闪出一丝嘲讽，冷笑道：“哼，几个狡诈的东夷人，还不知道已经去鬼门关转了一圈！”

　　　　岛津正美忽向前一步，朗声说道：“先生请慢走！”说的是流利顺畅的汉话。紫袍人一奇，勒马问道：“姑娘是汉人？”岛津正美道：“不，我是东夷人。先生是把我们当作东夷流寇，见我们受伤，才不屑为难，多谢先生仁义。但我哥哥所言不假，我们确实是东夷使者，受几个怪人追杀，地上这条裂缝，便是怪人击开，先生刚才听到的啸声，也是怪人所发。”

　　　　“嗯？”那人脸上神色不变，语气中却颇有些难以置信。他旁侧的白袍人道：“姑娘句句不离‘怪人’两字，一直拿怪人推诿，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让我们如何证实姑娘言语真假？”

　　　　岛津正美转身，伸剑指向两丈外的泥土怪和木形怪。白袍汉子一跃下马，负手走到两怪身前打量一阵，嘿笑道：“姑娘是在消遣我们么，这分明是乡间小儿堆起的泥人，哪是什么怪物了？”岛津正英和原野大臧等人瞧去，只见泥土怪身上不知何时已完全变了样儿，泥土横搭斜堆，左一块，右一堆，身形臃肿，四肢错位，果然像小儿顽劣之作。木形怪则如一座雕像，木质枯朽，身上覆满泥尘，也无先前的霸气模样。再看大道对面的火焰人，则如烧焦过的半截树身，还冒着丝丝火星，所站之处恰又刚刚烧过，更无让人怀疑之处。

　　　　白袍人嘿笑道：“姑娘若找理由推唐，也当找些让人信得过的，这些由头也太幼稚可笑。”岛津正美无言以对，心想：“这三个怪人狡猾的很，什么时候改变了模样？我须想办法让他们活起来。”

　　　　众人之中，一名短袖褐衣的粗壮大汉忽然瞧见远处几匹坐骑，脸色微微一变，向身侧一人说道：“师兄你看，那是我门下弟子坐骑。”那人转头瞧去，淡淡问道：“没看错么？”那粗壮汉子不再说话，撮唇成哨，清亮啸音传出，马嘶长鸣，几匹坐骑溜着小步，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众人都瞪目瞧着。

　　　　粗壮大汉眯起眼睛向岛津正美七人打量一阵，突然喝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门下弟子坐骑，为何在你们手中？”他这一声暴喝，如半空中霹雳炸响，美妇怀中的小女孩打个激灵，说道：“妈妈，我怕！”缩进母亲怀里，美妇向着大汉瞪一眼，脸上闪过一阵怒色。

　　　　那大汉又道：“我刚接到门下弟子传书，半道上遇怪人偷袭，死伤数名弟子，坐骑也被抢去，是不是你们干的？”他连番质问，声势夺人，岛津正英无话可答。大汉冷笑道：“邓兄，这几人鬼话连篇，奸猾得紧，多半是东夷派来的奸细，当擒住了好好审问审问。”

　　　　那紫袍人邓九川蹙眉不答，他旁边的白袍人白空哲微笑道：“许兄，那就有劳你施展烈焰门的高招，将他们拿下。”

　　　　那大汉许朝风听他意带嘲讽，哼了一声，心想：“你神鹰堡、七绝门向来瞧不起我烈焰门，今日我就捉住这人。哼，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