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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撞得向旁斜斜偏开，击中一名烈焰门弟子，那弟子大叫一声，片刻间全身水化，尸骨无存。许朝风大怒，叫道：“褚呈凤，你伤我弟子……”

　　　　褚呈凤救护弟子，急切间震开怪水，反而误伤烈焰门弟子，被许朝风一声叫嚷，心神略微一分，水怪又是一条细流卷来。程静娴疾忙抢身前来，一把扯住曾师秦手臂，右足撑地一顿，借势带着她向旁侧斜斜窜开，细流恰于此时扑到，猛然卷了个空，毫不停当，凌空折转，一冲而至，又向着两人腰间卷来。

　　　　褚呈凤双掌连挥，掌劲连连击中细流，碎为水花，点点滴滴，将要溅到两人后背之际，一股掌劲斜刺里击来，将水花尽数震得偏了出去，正是邓九川返身赶来，发掌远远来救。

　　　　这一下师徒两人都是死里逃生，程静娴横眉怒目，向着许朝风喝道：“你失心疯么，刚才鬼叫什么？”随即转头对着徒弟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臭骂：“你活得不耐烦了么？你没看到水怪杀人无形，你小命还要不要？”

　　　　许朝风满脸不悦，程静娴训斥他和训斥弟子的口气一模一样，分明没把他堂堂烈焰门门主师弟的身份放在眼里，而更像是一个可打可捏的小角色，他忍不住就要驳斥，他师兄安朝侠脸色一沉，冷眼看来，他怕惹得师兄不高兴，只得负气忍住。

　　　　曾师秦被骂的满脸通红，眼圈儿一红，落下泪来，说道：“媛儿又被水怪抢走了，我着急抢她回来！”程静娴白她一眼，说道：“到后面去！有你师父呢！”她女儿被擒，心情焦躁，不再理会曾师秦抽抽泣泣。

　　　　邓九川、白空哲等正欲联合众人之力，一鼓作气歼灭泥土怪，不料变起仓促，少去褚呈凤、程静娴之力，几人再无十足把握，贸然上前，只怕反受泥土怪攻袭，都暗暗叹息。良机一纵即逝，泥土怪全身化为泥土，融入地下不见影踪。

　　　　几人赶来围住水怪，却不敢贸然上前。水怪带着褚媛缓缓后退，众人跟着步步进逼，程静娴脸色煞白，一双凤眼满含焦急，紧盯着褚媛一眨不眨，生怕水怪以怪水侵蚀，将女儿化为一滩白水。再向后退便是院墙，水怪尾部倏然腾起，将院墙击得垮塌。众人眼看水怪便要逃出院墙，却又不敢上前抢夺，若由着水怪带褚媛逃出这里，天大地大，以后可极难找寻他追踪。

　　　　正焦急万状，柴草后面忽然扑出一个矮小身影，抱住褚媛向旁滚开。这一下突变太快，不仅众人一愣，水怪也是一愕。众人没料到柴草之中有人突然抢出，千钧一发之际夺下褚媛。水怪惊愕的是，人质不仅被夺，他还猛然瞧见躲在柴草中的岛津正美。

　　　　当此之际，正是间不容发之时，褚呈凤冒行险招，趁着水怪发愣的空档，威猛掌劲疾劈卷住褚媛的细流，将之碎为水花。掌百峻、是千峰两股掌劲疾运，极大吸力将两个小孩扯出，从水怪一侧向院内飞落，褚呈凤、程静娴忙纵身拦截，抱住两人。

　　　　水怪人质既失，再无可恃，众人不把他撕成碎片才怪，疾忙反身钻出院墙，向着几丈外的一条水渠游去，躬身扎入水渠中，溅起水花。邓九川、白空哲追出院墙，抢到近前，只见水渠中流水潺潺，水怪已无踪迹。白空哲满脸悻悻，双手叉腰，嘿然道：“奶奶的，真是邪门，又让他逃得无影无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嘿嘿，看来并不尽然，水做的不一定都是女人，还有可能是水怪！”

　　　　两人回到院中，程静娴正抱着女儿安抚，那救人的小孩正是裴裴，救人时不知撞在什么地方，额头左侧鲜血直流，褚呈凤和曾师秦正为他止血，血迹擦拭干净，一条长约两三分、深约半分的伤口，从额角斜向后延伸，直挂到太阳穴旁。两人连续敷了三条雪白丝巾，都被殷红血液浸透，敷上第四条时，流血稍缓，曾师秦给他轻轻涂上金疮药，再用丝巾环头缠绕包扎，小孩疼的龇牙咧嘴，却是一声没哭。曾师秦叹息一声，这么长的伤口，日后肯定是要落疤的。

　　　　是千峰赞道：“这小家伙性格很坚强，不错，是个好孩子！”向他问道：“小家伙，你为什么要救人？”裴裴伸手在小脸蛋上抓一抓，回答不出来。褚呈凤问他道：“你刚才不怕么？”裴裴脸上显出恐惧神色，显然此时已很后怕，说道：“怕，我看她在哭，就想帮她。”

　　　　是千峰对他颇为喜爱，夸赞之辞不吝于口，说道：“济人之难，勇而无畏，这小家伙颇有些侠义之风啊！”

　　　　褚呈凤解下随身所配暖玉，交在小裴裴手里，说道：“孩子，日后你长大了，可以带着此玉，随时到北疆七绝门来找我。”众人无不惊奇，他此举分明是要收这孩子为徒。裴裴拿着玉翻来覆去看看，暖玉通身碧绿，晶莹华润，乃是上好玉石所制，拿在手里还暖融融的，很是舒服，问道：“这是什么？”褚呈凤道：“这是水石玲珑玉，你好生收着，日后对你有益。”他每说一句，小孩便“噢”的一声答应。褚呈凤看他答应的这么快，只是小孩子随声应答的天性，知道他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所说，轻轻叹一口气，心想：“这孩子终究年龄太小，等过十年八年，我再来看他质资如何。”

　　　　许朝风对褚呈凤误杀自己门下弟子一直耿耿于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烈焰门无形之中受到七绝门的压制，虽然两门派并未明显冲突，但一直锋芒不露的褚呈凤和七绝门，似乎总是似有意似无意的打压他师兄弟俩和烈焰门。围捕几个怪物，烈焰门死伤大批弟子，他七绝门却一个未伤；同是一派掌门宗师，自己说话毫无分量，却由着他们指派吩咐；弟子同样处于危境，他救护弟子便可误杀自己的弟子……那名弟子是不是被误杀，只怕也得另说。如此种种，烈焰门被他七绝门对比反衬的一无用处，自己师兄弟俩还要忍气吞声，看们他脸色行事。他越想越是气结，这无形的逼迫让他感到极大的愤怒。

　　　　这时见褚呈凤有意收徒，小孩却傻傻的不知领情，只觉这一大一小说不出的滑稽，忍不住笑道：“哈，褚兄收徒还真是不拘一格，连这七八岁、光着屁股玩泥巴的小屁孩也要！”程静娴听他嘲讽丈夫，立时柳眉倒竖，她刚才危急之中抢救弟子，此人却大呼小叫，扰乱丈夫心神，险些害得她和曾师秦丧命，这笔帐还没找他算，他倒先来挑衅，冷笑说道：“兵贵精不贵多，门下收罗一大批弟子，却个个草包，有个屁用！一个小屁孩也比一帮大草包强多了！”许朝风恼怒道：“你伤我门下弟子，我还没跟你算账……”程静娴满腔火气正无处可发，冷冷道：“你有本事，那就来算算！”

　　　　许朝风的武功和程静娴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两个档次，和她动手，只会自取其辱，但被她一通讽刺连带挤兑，僵在台上下不来，大不甘心，脸上片刻变了好几种颜色。他师兄安朝侠阴沉着脸又向他瞪目瞧来。

　　　　邓九川皱眉道：“好了，大家别再争执了，围捕几个怪物，各派门下弟子都有损伤，这几个怪物滥伤无辜，须得尽快除去。趁着两怪受伤，我们赶去追踪。”他一言既出，众人登时平息下来。

　　　　褚呈凤瞧着损毁院墙，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交在裴裴手里，说道：“把这个给你爹娘，修一修院墙。”小孩“噢”的一声接过，五十两银子别说修造院墙，就是新建几间房屋也足够了。

　　　　岛津正美关切小孩裴裴，忍不住从柴草中探头瞧来。褚呈凤耳力聪灵，听到动静，转头看去，正瞥见藏在柴草中的岛津正美。他微微一怔，便又转过头去，将裴裴头上纱布紧一紧，伸手把他脸蛋上的泥污拭去，这才起身，向众人说道：“我们走！”

　　　　许朝风瞧着他一举一动，只觉十分的不顺眼：“真做作！”见众人鱼贯走出，也跟在师兄后面，又转头看向那小孩裴裴和那堆柴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褚呈凤，待会定让你好看，拆穿你的虚伪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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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险中求生（4）
　　　　众人一走，岛津正美忙从柴草后抢出来，拉住裴裴询问伤势，看他头上丝巾包扎细致，放下心来。那男子和车夫也赶过来看那小女孩有没受伤。小女孩看着裴裴，忽然目光定在他手臂上，说道：“哎呀！你手臂上也流血了！”裴裴抬起左臂，果见小臂上有一处擦伤，正冒出血丝，若非小女孩瞧见，他还不知道。

　　　　小女孩拿出金疮药，将药粉细细撒在他手臂上，问道：“疼不疼？”裴裴道：“不疼！”小女孩向着他一笑，细白牙齿齐如编贝，说道：“你救人真勇敢！”裴裴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伸右手挠一挠头，这一挠，正抓在丝巾伤口上，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小女孩的父亲抬头看天色渐晚，皱一皱眉，本来女儿口渴，只是来讨一碗水喝，想不到竟耽搁了这么久，说道：“雪儿，我们该走了！”小女孩看着裴裴手臂伤口，到衣袖内摸手帕，却摸了个空，想起手帕已给岛津正美包扎伤口，微一犹豫，向父亲说道：“爹爹，再等一会。”向着院墙废墟外的大道跑去，钻进破烂马车，拿了一块雪白绸缎回来，捏住两角展开，绸缎四四方方，七八寸大小，上面绣着一株雪梅，枝条疏朗，粗细分明，朵朵梅花傲然绽开，宛如白雪压枝，远景近物处理得当，用线颜色深浅不一，虚实相错，颇有层次。树枝顶梢左上角又绣了一轮太阳，浅黄色丝线寥寥勾勒绚丽日光，另有白丝线混搭灰丝线织绣片片雪花，下得纷纷扬扬。

　　　　小女孩笑道：“这是我绣的，好看吗？”裴裴点一点头，说道：“真好看！”小女孩笑的灿烂如花。裴裴指着绣画中的太阳，问道：“晴天了，为什么会下雪？”小女孩笑道：“晴天了下着雪，才叫‘晴雪’呀。我的名字就叫晴雪。”指着绸缎左下角用绿色丝线绣着的“顾晴雪”三个小字。裴裴跟着念道：“顾……晴……雪，嗯，我记住了！”小女孩顾晴雪笑一笑，用绸缎包扎他手臂伤口，向他摆一摆手，说道：“我走啦！”拉住父亲的手，跟着向外走去。

　　　　裴裴愣愣的看着，见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向着几人笑一笑，挥一挥手。走到大道上，马车损毁不能乘坐，马夫拽起拉车的黑马，让顾氏父女乘马而行。

　　　　裴裴看着三人，直到转过墙角，被房屋挡住视线，才转过头来，见岛津正美秀眉紧蹙，神情奇怪，叫道：“美子姑姑！”

　　　　岛津正美回过神来，向两个小孩说道：“裴裴，阿宝，我得走了，你们千万不可向旁人提起见过我，知道么？你们父母也不可说，否则会惹祸上身。”两个小孩茫然应道：“噢！”岛津正美微一犹豫，将一块写满字迹的手帕塞在裴裴手里，正是小女孩顾晴雪给她包扎伤口用的，说道：“裴裴，以后你如果遇到一个叫岛津正英的东夷人，就把这个交给他。记住，他的名字叫岛津正英，我叫岛津正美，和我只差一个字。”裴裴点点头，说道：“记住了！”岛津正美心下凄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当然记住不住这些，但除此之外，已再无办法联络岛津正英，她刚才被水怪发现踪迹，料想几怪必定很快追来，自己只怕没几日好活，想要藏身在这里，也绝不可能，她可保不准几怪为了追杀她，会否再来屠灭这个小镇。

　　　　裴裴问道：“美子姑姑，你走了还会回来么？”岛津正美向着他一笑，说道：“只要姑姑不死，就来看你们。”摸一摸两小孩脸蛋。

　　　　忽听断墙之外有人嘿嘿一笑，一个粗糙刺耳的声音说道：“黄毛丫头，你果然在这里！”残垣断壁之外，负手走进一名大汉，正是烈焰门许朝风。岛津正美秀眉蹙起：“是他？”她没想到此人会折而复返，耳听墙外四处脚步声响，显然来者并非他一人。

　　　　岛津正美之前曾和此人动过手，用双剑将他衣服划得稀烂，打得他极为狼狈，他于此时忽然出现，必是来者不善。她听院外脚步响了一阵，便无声息，料想都已埋伏起来，心想：“埋伏在外面的不是邓九川、褚呈凤一干人，他们武功都不在此人之下，若是跟着来了，便没必要躲在外面，嗯，在外面的大约都是他的门人弟子。”她虽然猝遇险境，但临危不乱，略一思索，便洞察形势，思索对策。

　　　　裴裴问道：“美子姑姑，他是谁啊？”岛津正美道：“他是坏人。”许朝风嘿笑道：“小妮子，你冒充东夷使者，勾结几个怪物杀我门下弟子，这笔账该怎么算？”岛津正美知道他此来便无善意，也懒得跟他多说废话，淡淡地道：“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那就来算一算！”许朝风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微一犹豫，他之前曾败在这小妮子手中，若再动手，并无必胜把握。

　　　　裴裴和阿宝叫道：“坏人！坏人！”许朝风瞪眼看来，喝道：“小崽子闭嘴！再叫一句，老子一把捏死你！”岛津正美低声对两小孩道：“快进屋里去！”两小孩应一声，撒开小腿向屋里跑去。许朝风脚步一动，向着两人扑去。白影一晃，岛津正美夺步来拦。

　　　　两个小孩一快一慢，裴裴在前，阿宝在后，许朝风几步赶到，劈手抓向阿宝。掌未到，寒光闪动，岛津正美长剑刺来，已先阻在他手掌之前。许朝风本意便是声东击西，右掌上并无几分力道，全都蓄积在左掌，待她出手来救，前招势尽、次招未出的空档，左掌猛然突击。岛津正美想不到他如此狡诈，于电光石火一瞬抢过阿宝，忽然体内脏腑疼痛，脚尖在地上一顿，勉力借势折身跃开。许朝风左掌十成掌劲迅猛如电，正中她后背，岛津正美带着阿宝跌了出去。许朝风没想到这一掌竟能轻而易举得手，长笑声中右臂长伸，揽住裴裴腰间，将他掳了回来，向后退开。

　　　　岛津正美中他一掌，内息岔乱，“哇”的一声，一口鲜血都吐在阿宝身上。许朝风内力并不如何高深，自知一掌打中她，并不足以致她重伤，这时忽然见她吐血，神态模样不似作伪，微微一怔：“原来她早就受了很重的内伤，捉她便容易多了，可真是老天助我！”

　　　　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黄毛丫头，还不束手就擒？”笑声粗嘎震耳，极为得意。

　　　　小孩裴裴转头看着他，忽然说道：“你是公鸭嗓。”许朝风笑声戛然而止，双眼圆瞪，右手捏住他脖颈，将他提在半空，喝道：“小崽子，你说什么！”他声音难听，路人皆知，只是从无人敢当面说出来，这小孩毫无机心，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裴裴被他捏住脖子，喘不过气来，蹬着两腿，小脸涨得通红，两只小手拍打他粗大手臂，小嘴里舌头也伸了出来，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是……坏……人，公……鸭……嗓……”许朝风平时自大自尊惯了，门人弟子无不对他敬畏，此时被一个小孩辱骂，而且说得都是实话，哪里忍受得了，脸色阴鸷，冷声说道：“小畜生，你自己找死！哼，褚呈凤想收你为徒，老子偏不让他如愿！”手上加劲，便欲一把捏死他。

　　　　岛津正美叫道：“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着你弟子门人的面，却来欺负一个小孩，要不要脸？他们瞧得起你么？以后传扬出去，也不怕人耻笑？”她此言一出，许朝风果然犹豫，他残杀无知孩童，日后为人传出，可再没脸见人，手上力道松减，冷冷说道：“白衣小女，你乖乖的束手就擒，老子便放了这小孩。”

　　　　岛津正美沉吟不决，不论她束手就擒与否，许朝风都是志在必得，只要捉住了这东夷丫头，用点手段逼迫她承认与几个怪物是一伙，在七星阁开阁之礼上便能当众炫耀一番，褚呈凤、邓九川焦头烂额也没弄清楚几个怪物是什么来路，自己单枪匹马便捉住了几怪同伙，还不好好打压他们一番，让烈焰门大出风头。想象邓九川、褚呈凤灰头土脸的模样，便觉得意。至于几怪来路，这东夷丫头必然知道，再慢慢拷问她不迟。

　　　　他美梦般的臆想正织绘的精彩绝伦，忽觉手背上一阵疼痛，却是裴裴乘他手劲一松，张口咬在他手背上。“臭小鬼，你作死！”他急忙甩动手臂，小孩紧紧抱住，竟没能抖下来。许朝风盛怒之下，左掌蓄劲便向他头顶拍落，这一掌下去，还不将小孩拍的脑浆迸裂。

　　　　手掌落到一半，一条白色丝带忽地划空疾至，将他手腕缠住，向旁带开，他脚下一个趔趄。岛津正美扯住丝带另一端，纤身拧起，凌空翻来，双掌连环拍出。许朝风本想她受极重内伤，只由任其宰割的份儿，想不到竟还能拼力一搏。他右手抓住小孩裴裴本来当作人质，但变故猝起，这时却成了一个甩不脱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