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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雨雨一百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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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有光辉历史的有上千年历史的印度研究又重新恢复起来。现在已经有了几代传人,方兴未艾。要说从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东西,那就是勤奋。我一生不敢懈怠。
总而言之,我就是通过这一些“功业”获得了名声,大都是不虞之誉。政府、人民,以及学校给予我的待遇,同我对人民和学校所做的贡献,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我心里始终感到疚愧不安。现在有了病,又以一个文职的教书匠硬是挤进了部队军长以上的高干疗养的病房,冒充了四十五天的“首长”。政府与人民待我可谓厚矣。扪心自问,我何德何才,获此殊遇!
就在进院以后,专家们都看出了我这一场病的严重性,是一场能致命的不大多见的病。我自己却还糊里糊涂,掉以轻心,溜溜达达,走到阎王爷驾前去报到。大概由于文件上一百多块图章数目不够,或者红包不够丰满,被拒收,我才又走回来,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了,一住就是四十五天,捡了一条命。
我在医院中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病人,一般的情况是,病人住院专治一种病,至多两种。我却一气治了四种病。我的重点是皮肤科,但借住在呼吸道科病房里,于是大夫也把我吸收为他们的病人。一次我偶尔提到,我的牙龈溃疡了。院领导立刻安排到牙科去,由主任亲自动手,把我的牙整治如新。眼科也是很偶然的。我们认识魏主任,他说要给我治眼睛。我的眼睛毛病很多,他作为专家,一眼就看出来了。细致的检查,认真的观察,在十分忙碌的情况下,最后他说了一句铿锵有力的话:“我放心了!”我听了当然也放心了。他又说,今后五六年中没有问题。最后还配了一副我生平最满意的眼镜。
上面讲的主要是医疗方面的情况。我在这里还领略人情之美。我进院时,是病人对医生的关系。虽然受到院长、政委、几位副院长,以及一些科主任和大夫的礼遇,仍然不过是这种关系的表现。
但是,悄没声地这种关系起了变化。我同几位大夫逐渐从病人医生的关系转向朋友的关系,虽然还不能说无话不谈,但却能谈得很深,讲一些蕴藏在心灵中的真话。常言道:“对人只讲三分话,不能闲抛一片心。”讲点真话,也并不容易的。此外,我同本科的护士长、护士,甚至打扫卫生的外地来的小女孩,也都逐渐熟了起来,连给首长陪住的解放军战士也都成了我的忘年交,其乐融融。
我的七十年前的老学生原301副院长牟善初,至今已到了望九之年,仍然每天穿上白大褂,巡视病房。他经常由周大夫陪着到我屋里来闲聊。七十年的漫长的岁月并没有隔断我们的师生之情,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吗? 。。
在 病 中(18)
我的许多老少朋友,包括江牧岳先生在内,亲临医院来看我。如果不是301门禁极为森严,则每天探视的人将挤破大门。我真正感觉到了,人间毕竟是温暖的,生命毕竟是可爱的,生活着毕竟是美丽的(我本来不喜欢某女作家的这一句话,现在姑借用之)。
我初入院时,陌生的感觉相当严重。但是,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了,却产生了浓烈的依依难舍的感情。“客房回看成乐园”,我不禁一步三回首了。
对未来的悬思
我于2002年8月15日入院,9月30日出院回家,带着捡回来的一条命,也可以说是301送给我的一条命,这四十五天并不长,却在我生命历程上划上了一个深深的痕迹。
现在回家来了,怎么办?
记得去年一位泰国哲学家预言我今年将有一场大灾。对这种预言我从来不相信,现在也不相信。但是却不能不承认,他说准了。我在上面已经提到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能有什么后福呢?
那些什么“相期以茶”,什么活一百二十岁的话,是说着玩玩的,像唱歌或作诗,不能当真的。真实的情况是,我已经九十二岁。是古今中外文人中极少见的了,我应该满意了。通过这一场大病,我认识到,过去那种忘乎所以的态度是要不得的,是极其危险的。老了就得服老,老老实实地服老,才是正道。我现在能做到这一步了。
或许有人要问: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生平极多坎坷,你对人生悟出了什么真谛吗?答曰:悟出了一些,就是我上面说的那一些,真谛就寓于日常生活中,不劳远求。那一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我是绝对悟不出来的。
现在身躯上的零件,都已经用了九十多年,老化是必然的。可惜不能像机器—样,拆开来涂上点油。不过,尽管老化,看来还能对付一些日子。而且,不管别的零件怎样,我的脑袋还是难得糊涂的。我就利用这一点优势,努力工作下去,再多写出几篇《新日知录》,多写出一些抒情的短文,歌颂祖国,歌颂人民,歌颂生命,歌颂自然,歌颂一切应该歌颂的美好的东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写到这里,最重要的问题我还没有说。老子是讲辩证法的哲学家。他那有名的关于祸福的话,两千年来,尽人皆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这一次重得新生,当然是福。但是,这个重得并非绝对的,也还并没有完成。医生让我继续服药,至少半年,随时仔细观察。倘若再有湿疹模样的东西出现,那就殆矣。这无疑在我头顶上用一根头发悬上了一把达摩克里斯利剑,随时都有刺下来的可能。其实,每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刹那开始,就有这样的利剑悬在头上,有道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嘛,只是人们不去感觉而已。我被告知,也算是幸运,让我随时警惕,不敢忘乎所以。这不是极大的幸福吗?
我仍然是在病中。
2002年10月3日写毕
我是怎样研究起梵文来的(1)
我是怎样研究起梵文来的?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我过去没有考虑过。我考虑得最多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如果我现在能倒转回去五十年的话,我是否还会走上今天这样一条道路?然而,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答复一直是摇摇摆摆,不太明确。这里就先不谈它了。
我现在只谈我是怎样研究起梵文来的。我在大学念的是西方文学,以英文为主,辅之以德文和法文。当时清华大学虽然规定了一些必修课,但是学生还可以自由选几门外系的课。我大概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杂家,爱好的范围很广。我选了不少外系的课。其中之一就是朱光潜先生的“文艺心理学”。另一门是陈寅恪先生的“佛经翻译文学”。后者以《六祖坛经》为课本。我从来就不相信任何宗教。但是对于佛教却有浓厚的兴趣。因为我知道,中国同印度有千丝万缕的文化关系,很想了解一下,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陈先生的课开扩了我的眼界,增强了我的兴趣。我曾同几个同学拜谒陈先生,请他开梵文课。他明确答复,他不能开。在当时看起来,我在学习梵文方面就算是绝了望。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偶然性有时是会起作用的。大学毕业后,我在故乡里的高中教了一年国文。一方面因为不结合业务;另一方面我初入社会,对有一些现象看不顺眼,那一只已经捏在手里的饭碗大有摇摇欲坠之势,我的心情因而非常沉重。正在这走投无路的关键时刻,天无绝人之路,忽然来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有了到德国去学习的可能。德国对梵文的研究,是颇有一点名气的,历史长,名人多,著作丰富,因此有很大的吸引力。各国的梵文学者很多是德国培养出来的,连印度也不例外。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我那藏在心中很多年的宿愿一旦满足,喜悦之情是无法形容的。
到了德国,入哥廷根(Gttingen)大学从瓦尔德施米特(EWaldschmidt)教授学习梵文和巴利文。他给我出的论文题目是关于印度古代俗语语法变化。从此就打下了我研究佛教混合梵文的基础。苦干了五年,论文通过、口试及格。由于战争,回国有困难,被迫留在那个小城里。瓦尔德施米特教授应召从军。他的前任西克(ESieg)教授年届八旬,早已退休。这时就出来担任教学工作。实际上只有我一个学生。西克教授是闻名全世界的研究吐火罗文的权威。费了几十年的精力把这种语言读通了的就是他。这位老人,虽然年届耄耋,但是待人亲切和蔼,对我这个异邦的青年更是寄托着极大的希望。他再三敦促我跟他学习吐火罗文和吠陀。我却不过他的美意,就开始学习。这时从比利时来了一个青年学者,专门跟西克教授学习吐火罗文。到了冬天,大雪蔽天,上完课以后,往往已到黄昏时分。我怕天寒路滑,老人路上出危险,经常亲自陪西克先生回家。我扶着他走过白雪皑皑的长街,到了他家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薄暗中,然后才回家。此景此情,到现在已相距四十年,每一忆及,温暖还不禁涌上心头。
当时我的处境并不美妙。在自己的祖国,战火纷飞,几年接不到家信,“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没有东西吃,天天饿得晕头转向,头顶上时时有轰炸机飞过,机声震动全城,仿佛在散布着死亡。我看西克先生并不在意,每天仍然坐在窗前苦读不辍,还要到研究所去给我们上课。我真替他捏一把汗。但是他自己却处之泰然。这当然会影响了我。我也在机声嗡嗡、饥肠辘辘中终日伏案,置生死于度外,焚膏油以继晷,同那些别人认为极端枯燥的死文字拼命。时光一转眼就过去了几个年头。 。 想看书来
我是怎样研究起梵文来的(2)
如果有人要问,我这股干劲是从哪里来的?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简单地列出几个条条,也难免有八股之嫌。我觉得,基础是对这门学科的重要性的认识。但是,个人的兴趣与爱好也决不可缺少。我在大学时就已经逐渐认识到,研究中国思想史、佛教史、艺术史、文学史等等,如果不懂印度这些方面的历史,是很难取得成绩的。中印两国人民有着长期的文化交流、友好往来的历史传统。这个传统需要我们继承与发展。至于个人的兴趣与爱好是与这个认识有联系的,但又不是完全决定于认识。一个人如果真正爱上了一门学科,那么,日日夜夜的艰苦劳动,甚至对身体的某一些折磨,都会欣然忍受,不以为意。
此外,我还想通过对这方面的研究把中国古代在这方面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人们大都认为梵文的研究在中国是一门新学问。拿近代的情况来看,这种看法确实是正确的。宋朝以后,我们同印度的来往逐渐减少。以前作为文化交流中心的佛教,从十一二世纪开始,在印度慢慢衰微,甚至消亡。西方殖民主义东来以后,两国的往还更是受到阻拦。往日如火如荼的文化交流早已烟消火灭。两国人民都处在水深火热中,什么梵文研究,当然是谈不上了。
但是,在宋代以前,特别是在唐代,情况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在当时,我们研究梵文的人数是比较多、水平是比较高的。印度以外的国家能够同我们并驾齐驱的还不多。可惜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不但印度朋友对于这一点不清楚,连我们自己也不甚了了了。
解放以后,我曾多次访问印度。印度人民对于中国人民的热情,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很多印度学者也积极地探讨中印两国文化交流的历史,从而从历史上来论证两国人民友好的必要性和必然性。但是,就连这一些学者也不了解中国过去对梵文研究有过光荣的传统。因此,我们还有说明解释的必要。前年春天,我又一次访问印度,德里大学开会欢迎我,我在致词中谈到中印文化交流的历史要比我们现在一般人认为的要早得多。到了海德拉巴,奥思曼大学又开会欢迎我。看来这是一个全校规模的大会,副校长(实际上就是校长)主持并致欢迎词。他在致词中要我讲一讲中国的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问题。我乍听之下大吃一惊:这样一个大题目我没有准备怎么敢乱讲呢?我临时灵机一动,改换了一个题目,就是中国研究梵文的历史。我讲到,在古代,除了印度以外,研究梵文历史最长、成绩最大的是中国。这一点中外人士注意的不多。我举出了很多的例子。在《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里有一段讲梵文语法(声明)的记载。唐智广的《悉昙字记》是讲梵文字母的。唐义净的《梵语千字文》是很有趣的一部书,它用中国的老办法来讲梵文,它只列举了大约千把个单词:天、地、日、月、阴、阳、圆、距、昼、夜、明、暗、雷、电、风、雨等等,让学梵文的学生背诵。义净在序言中说:“不同旧《千字文》。若兼悉昙章读梵本,一两年间,即堪翻译矣。”我们知道,梵文是同汉文完全不同的语言,语法变化异常复杂,只学习一些单词儿,就能胜任翻译吗?但是,义净那种乐观的精神,我是非常欣赏的。此外还有唐全真的《唐梵文字》和唐礼言集的《梵语杂名》,这是两部类似字典的书籍。《唐梵文字》同《梵语千字文》差不多。《梵语杂名》是按照分类先列汉文,后列梵文,不像现在的字典一样按照字母顺序这样查阅方便。但是,用外国文写成的梵文字典这部书恐怕要归入最早的之列了。
我是怎样研究起梵文来的(3)
至于唐代学习梵文的情况,我们知道得并不多。《续高僧传》卷四《玄奘传》说:“(玄奘)顿迹京辇,广就诸蕃,遍学书语,行坐寻授,数日便通。”可见玄奘是跟外国人学习印度语言的。大概到了玄奘逝世后几十年的义净时代,学习条件才好了起来。我们上面已经讲到,义净等人编了一些学习梵语的书籍,这对学习梵语的和尚会有很大的帮助。对于这些情况,义净在他所著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有所叙述。《玄奘传》说:“以贞观年中乃于大兴善寺玄证师处,初学梵语。”《师鞭传》说:“善禁咒,闲梵语。”《大乘灯传》说:“颇闲梵语。”《道琳传》说:“到东印度耽摩立底国,住经三年,学梵语。”《灵运传》说:“极闲梵语。”《大津传》说:“泛舶月余,达尸利佛逝洲。停斯多载,解昆仑语,颇习梵书。”贞固等四人“既而附舶,俱至佛逝,学经三载,梵汉渐通”。义净讲到的这几个和尚,有的是在中国学习梵语,有的是在印度尼西亚学习。总之,他们到印度之前,对梵语已经有所了解了。
上面简略地叙述了中国唐代研究梵文的情况,说明梵文研究在中国源远流长,并不是什么新学问,我们今天的任务是继承和发扬;其中当然也还包含着创新,这是不言自喻的。
我们今天要继承和发扬的,不仅仅在语言研究方面。在其他方面,也有大量工作可做。我们都知道,翻译成中国各族语文的印度著作,主要是佛教经典,车载斗量,汗牛充栋。这里面包括汉文、藏文、蒙文、满文,以及古代的回鹘文、和阗文、焉耆文、龟兹文等等。即使是佛典,其中也不仅仅限于佛教教义,有不少的书是在佛典名义下的自然科学,比如天文学和医学等等。印度人民非常重视这些汉译的佛典,认为这都是自己的极可宝贵的文化遗产。可惜在他们本国早已绝迹,只存在于中国的翻译中。他们在几十年以前就计划从中文再翻译回去,译成梵文。我在解放初访问印度的时候,曾看到过他们努力的成果。前年到印度,知道这工作还在进行。可见印度人民对待这一件工作态度是严肃认真的,精神是令人钦佩的。我们诚挚地希望他们会进一步作出更大的成绩。我们中国人民对于这一个文化宝库也应当作出相应的努力,认真进行探讨与研究。今天世界上许多国家,比如欧美的学术比较发达的国家和东方的日本,在这方面研究工作上无不成绩斐然。相形之下,我们由于种种原因显然有点落后了。如不急起直追,则差距将愈来愈大,到了“礼失而求诸野”的时候,就将追悔莫及了。
此外,在中国浩如烟海的史籍中,有大量的有关中国与南亚、东南亚、西亚、非洲各国贸易往还、文化交流的资料。这是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比不上的,是人类的瑰宝。其中关于印度的资料更是特别丰富、特别珍贵。这些资料也有待于我们的搜罗、整理、分析与研究。有一个非常可喜的现象,这就是,最近一些年以来,印度学者愈来愈重视这一方面的研究,写出了一些水平较高的论文,翻译了不少中国的资料。有人提出来,要写一部完整的中印文化关系史。他们愿意同中国学者协作,为了促进中印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加强两国人民的互相了解而共同努力。我觉得,我们在这方面也应当当仁不让,把这一方面的研究工作开展起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是怎样研究起梵文来的(4)
至于怎样进行梵文和与梵文有关的问题的研究,我的体会和经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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