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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什么？”欧阳倩甩开华瑶的手，脸上写满愤怒。

　　华瑶举起双手示意让她冷静，然后拿起本子和笔开始草草写字。可欧阳倩的忍耐似乎已经到极限了，她眉头紧锁，鼻孔一张一合，等华瑶把本子递到她面前，她咬着牙一把将本子扯了过来。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要坚持下去，没有人会因为你不完美而责怪你。

　　多么感人的语句，简单却充满力量，充满人人都难以抵抗的力量。欧阳倩也不例外，她像之前一样瞪着本子上的话语，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柔软温顺，她别过脸看着华瑶，五官扭在一起，眼眶已经湿润。谁也没有料到这句话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包括华瑶自己也对欧阳倩突如其来变化感到手足无措，她只是写出心里所想的，仅此而已。

　　“你……你真的很善良，真的，谢谢你。”欧阳倩低下头用手背擦眼睛，她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我从来我不认为我是完美的，但我一直都努力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完美，即便这永远都不可能做到，没有人能做到，我也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欧阳倩低声说，眼泪开始往眼眶外涌，她又擦擦眼睛，抬起头盯了华瑶一会儿，接着她突然出乎华瑶意料的往华瑶身边靠，她手撑沙发挪动了三次才坐到华瑶身边，接着她左手握住华瑶的右手，右手伸到华瑶面前，眼睛望向大型落地窗外的天空，一脸陶醉。

　　华瑶被欧阳倩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同时也觉得此时她的动作有点怪异，她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摆在自己脸旁，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盯着窗外，像雕塑一般静默，真的很怪。几秒钟后，华瑶注意到欧阳倩的瞳孔里有一片白光在晃动，她把头稍稍往前伸了一点，这才注意到欧阳倩瞳孔里的光芒是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她的眼里满是泪水泛起的波澜，和月亮映在一起真的是美极了，欧阳倩原本的美貌和这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也可以说多亏了这轮明月，她现在成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欧阳倩把头慢慢低到正常的幅度，她瞳孔里的美景也随之消失了，华瑶心中不免一阵失望，但紧接着她发现此时欧阳倩正深情地盯着自己呢，然后呢，毫无来由地她把停在半空的右手贴在华瑶的脸上，就这么突然贴了上去，一阵凉意瞬间从表皮渗透下来，让华瑶顷刻间傻了眼。

　　“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这么年轻，羡慕你的皮肤，羡慕它的光泽。”欧阳倩边说边用手背在华瑶脸上轻轻摩擦，动作轻柔优雅，“我羡慕你无牵无挂，羡慕你没有束缚的青春，羡慕你的自由，羡慕你不用通过言语来表达那些虚无的东西、撒一些让人无法忍受的谎，是啊……我真是羡慕你啊……”欧阳倩此时的神情极其忘我，她的内心状态也十分复杂，她很想不顾一切在华瑶的脸上留下嘴唇的印记，但她始终没有勇气打破束缚，她的婚姻虽然濒临崩溃，但却没有全部瓦解，她还有机会，她还有资本，她还有顾忌，她在冲突中挣扎，她正站在边缘线的分界点上，点的两边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一个正常却深邃，另一个疯狂却美妙。

　　华瑶轻轻挣脱欧阳倩的左手，把自己的右手抬在半空中，然后和欧阳倩一样把手贴在她的脸上，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把脸伸向前方。

　　“哦，够了！”欧阳倩最终做出了选择，她像弹簧一样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让华瑶差点一头栽进沙发里，她把双手高举在半空中，表示自己不想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局面的意愿。华瑶直起身子后也站了起来，带着满脸的委屈和悲伤望着欧阳倩。

　　“对不起，但我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不想再喝醉了，我要回房睡了。”欧阳倩边说边准备转身，华瑶立即上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就像不久前一样。

　　“哦！我说够了！”欧阳倩大吼一声，用力挣脱掉华瑶的手，她又把双手举到半空，用不容侵犯的坚定目光瞪着华瑶，一边举着手一边向后退去。

　　华瑶又着急又懊恼，她还想往前走，可欧阳倩突然把手作球杆状推向前，示意华瑶别再靠近了，此时她们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向外迸发泪水，只是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映照其中，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华瑶真想一走了之，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就夺门而出离开这座豪宅，不会有任何人阻拦她，尤其是欧阳倩。华瑶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同情那个女人，她想帮助她鼓励她，却换来了无情的拒绝和嘲弄，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她差一点就决定要走了，可是两天过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是犹豫不决，她十分矛盾，可是有什么可矛盾的呢？她和这家人才相处了不到十天，他们对待她也和其他佣人没什么区别，她又十分迫切想要找到白雯，这么多理由还不够吗？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走呢？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在她内心深处想到的只有这家子身陷困境的人，她想拯救他们，她知道这么想很做作很可笑，但她确实这么想。

　　他们不像我，他们还有机会。

　　这就是华瑶每次身体决定离开的时候内心发出的呼唤。

　　
　　晚上八点左右，华瑶从厨师手里接过名为“美容餐”实为龙岚琦的晚餐，她刚走出人声鼎沸的厨房，就听见身后的佣人们一个个匆忙的收拾衣物准备下班，这就意味着宅子里又要变得阴森诡异了。华瑶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盘顺着螺旋楼梯走向三楼，当她在三楼走廊上站定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王妈今天中午吩咐她自己开门给少爷送饭，因为她晚上要回家看望生病的儿子。这无疑让华瑶有了能与龙岚琦交流的机会，华瑶决定把握住这个良机，她要实施她“拯救计划”的第一步，从龙岚琦开始。

　　华瑶一步步朝龙岚琦的房间走去，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走廊拐角处传来，这脚步声轻盈却十分慌张，不免让华瑶起了疑心，平时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能隐约辨认出来往的脚步声属于住在三楼上的哪个人，可这次听到的却十分不顺耳，况且龙赫廉和龙姿莉都不在家，而欧阳倩也绝不会这么鬼鬼祟祟，一定是有人偷偷闯上三楼了。

　　事实证明华瑶的反应确实比常人慢半拍，因为过了好几秒种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立马把餐盘摆到地上，循着刚才的声响转过拐角，寻找这个打破禁忌的人。而与此同时，那个人似乎也听到了华瑶发出的声响，接着那个人迅速找了一间房躲了进去，华瑶听到了刻意压低的关门声，但语言能力的缺失的确让她的听力更敏锐，她能大约分辨出那个人到底躲进了哪扇门，她面对许多间客房中的一间，一脚便把门踹开了，那个人显然很慌张，都忘记锁门了。

　　那个人是张虹。她见华瑶冲了进来并反手把门关上把灯打开后，脸色顿时煞白，她一步步向后退，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可能是因为她注意到此时的华瑶怒不可遏，好像随时都能冲自己扑过来一样。

　　“你别……别激动，我是听说王妈把东西落在这里了，我帮她拿回家去呢。”张虹撒起慌来，还在一步步往后退，幸亏这间客房宽敞，她还有很大的退步空间。

　　华瑶和张虹正相反，她正一步步向前逼近呢。很快张虹就退到墙根了，而华瑶也加快速度冲到了她面前，两个人此时正面对面的共同剧烈颤抖，一个是被吓得，一个是被气得。

　　“好好……好，我承认我是好奇，我想上来看看嘛，可我没想到三楼那么多走廊，我转了一圈就迷糊了，刚想找路下楼呢你就来了，这也不能怪我对吧？”

　　华瑶好久都没这么生气了，她气的不仅仅是张虹，她还气她自己，气自己会对这件事作出这么强烈的反应，看样子她俨然成为了这家主人的守护者了，一个卑微却妄图拯救主人的守护者，可她又能拿自己怎么办呢？能拿张虹怎么办呢？她希望自己要是能说话该多好，这样她就能对张虹说一些威胁的狠话，而不只是干瞪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冷静点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是佣人，没必要火成这样吧？大不了我以后不来了，你别跟其他人说，成不成？”张虹也意识到光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便装出一副坚定的表情嚷道。

　　华瑶虽然不服气，却也只好放了张虹，她抬起手指了指房间门，示意张虹滚出去，永远也别再上来。张虹大松一口气，一溜烟便冲出房门了，留下华瑶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发呆。

　　华瑶回到龙岚琦的房间附近找到晚餐端了起来，她重呼一口气，走到房间门口拿出钥匙把门打开，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电视屏幕是暗着的，阳台也没人，床铺沙发都空荡凌乱，大事不好了——龙岚琦不见了。

　　华瑶疯了似的夺门而出，她把三楼没有上锁的房间统统找了个遍，甚至都到欧阳倩的房里偷听，在确定龙岚琦真的不在三楼后，她完全呆了。她不知所措，只能从口袋里抓出救命稻草——钥匙。她开始观察考试上贴的小标签，这些贴标签的钥匙都是终年上锁的房间，王妈特别叮嘱过没有意外千万不要打开那些房间，现在是时候用它们了，华瑶开始寻找这三个上锁的房间。三个标签上用秀气的小字分别写着——先生的第二书房、三楼储藏室和天台。就从天台找起吧。华瑶的直觉告诉她应该这么做，于是便找到了标有天台门牌的房间，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如果门锁没有被打开过，龙岚琦又怎么上天台呢？华瑶在心里提出了这个问题，过了几秒钟她才迟钝地给了自己答案——龙岚琦是从他房间的阳台上爬上去的。华瑶想到这顿时心脏都要停跳了，她责怪自己的愚蠢，没有事先想到这一点，同时加快攀爬从三楼通向天台的阶梯速度。大约半分钟后，她爬上了天台。

　　夜间的空气冰冷刺骨，把身穿单薄工作服的华瑶冻得瑟瑟发抖，可她顾不上这点了，她开始颤巍巍地行走在宽阔的天台上，寻找可能病发的龙岚琦。可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她一转身便找到他了。此时的龙岚琦正站在远处天台的围栏外面，双臂向后扒住栏杆，只要他一松手就会跌到楼底正在整修的游泳池里。当然，由于正在整修，游泳池里一滴水也没有。

　　这个时侯，华瑶深切感受到了这实施“拯救计划”第一步的不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章　　　抗拒……决裂
第二十章　　　抗拒……决裂

　　白雯不得不承认眼下身处的境况令她十分困扰，她已然完全陷入了张禾的精神世界里，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她确实已经高调介入其中，而张禾的反应却令她大为窘迫，眼下她进退两难，想离开这家小店却总被一些难以名状的细微情感牵住脚，毫无疑问她被困住了。

　　一切又恢复到几天前的原状，张禾又连续两天没有出现过。白雯对此十分无奈，她清楚张禾现在一定呆在某间房子里写小说，他在凭空杜撰小说后半部分的内容，或者说他憧憬在自己后半辈子的幻想里，它可以很美好，也可以很凄惨，这全都取决于他的心理状态。而出乎白雯意料的是薛凤似乎也很担心张禾，虽然她嘴上不说，但从她一天到晚精神恍惚烦躁不安的举止来看，长时间见不到丈夫的事实确实在影响着她。

　　有时候白雯真的打心眼里怨恨为什么人们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她讨厌拐弯抹角扭扭捏捏，这都是缺乏沟通的必然结果，可既然沟通不顺就干脆不要沟通好了，人人都当选择性的聋哑人，这样不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了吗？每每想到这里白雯就特别思念华瑶，虽然她们此时可能相隔甚远，但她却是唯一能和自己畅所欲“言”的人，因为自己尝试过和陌生人交流，尝试着打开那个人的心防，可结果很显然——她失败了。

　　
　　“我问你，张禾前两天晚上回来是不是和你说过话啊？”一大清早薛凤在确认厨房里只有白雯一人之后跑过来对她发问，她似乎提前做过准备，因为她的语速明显放得很慢。

　　白雯冲着她乱蓬蓬的卷发摇了摇头，然后埋头继续用抹布擦灶台。薛凤很明显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碍于面子她也不好继续问下去，毕竟这整件事都是让人扯不清拉不圆的一团糟，夫妻间关系冷淡，丈夫终日不见人影，自己却跑来向一个聋子洗碗工讨要答案，这真是疯了。如果人人都能把心里的话掏出一点，哪怕是一丁点，那该不好啊！

　　“如果你夜里见到他就赶紧告诉我。”薛凤转身走到厨房门口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似乎忘了白雯根本听不见自己这多此一句，叹叹气便回房睡回笼觉去了。

　　风味小苑的员工们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好奇这个新来的聋子洗碗工，她神秘却又无趣，总是板着一张脸好像天花板塌下来都不会吃惊的样子，而且自从她出现以后店老板张禾就天天不着店了，这当然不能归咎于前几天他和老板娘薛凤间的那场打斗，天知道他们以前打过多少次了，所以原因很简单——白雯一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怜的厨师和服务员们，他们无聊的脑袋瓜即使能察觉到白雯有秘密，却也制造不出什么高品位的谎言来装饰他们的谣言，他们私底下造的谣无非就是老板和聋子洗碗工有一腿之类的话题，作为茶余饭后的首选甜点共同聚在一起细心品尝，以酷似专业性侦探的态度来推敲破解这个被编造出来的丑闻，为的只是找点乐子。这就是风味小苑的众生百态。

　　真希望能有什么人来拯救他们！

　　
　　闲下来的时候白雯常常都会想一个问题：如果把她所经历的那一切都换到另一个人身上的话，那个人会是怎么样一个生存状态，也像她自己一样默默无闻的呆在小餐馆里和餐馆老板纠缠不清吗？还是四处亡命天涯过传奇般的逃亡生活？也许华瑶现在就在过这种生活。哎，她心里是多么想见到华瑶啊，天知道自己寻找她多少次了，可没办法，如果在你生命里只有一件东西无法掌控，那就是人生。

　　午夜里，白雯一个人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做，只是干坐着，顺便侧耳聆听挂在身边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我不敢说这是个很有乐趣的消遣活动，但很显然这是个消磨无眠时光的好方法。

　　突然，没来由的一个想法钻进她原本空荡荡的大脑，她有了一个好主意，这个主意很可能会改变她今后的生活，但她顾不得了，处于迷茫状态中的人们哪有什么理智可言啊！她起身走到调料柜前，跷起脚跟把头顶的小柜子打开，拿出了之前服务员小蔡在里面藏的香烟，她怕别人跟她抢于是就趁人不注意藏了起来，没想到被白雯看到，但她似乎根本没把白雯当成威胁，因为白雯根本不抽烟，可现在白雯决定了，她要学习抽烟。

　　白雯翻开烟盒，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打火机，于是打开煤气灶用灶火夸张笨拙地把香烟点着了。她关上煤气，一狠心一跺脚把香烟放进嘴里猛吸了一口。

　　天啊，这是什么该死的味道！

　　两秒种后白雯在心里咒骂道，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到如此糟糕的感受，就像是把辣椒大蒜和烧焦的碳渣混在一起和着开水往嗓子里灌一样，真是恶心到了极点，她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这玩意了，在她开始死命地咳嗽时她就这么决定了。但她不知道的是用不了几个小时她就会开始想念这味道，然后慢慢慢慢爱上它，离不开它，这就是香烟的魔力。它让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感叹烟瘾这玩意儿就像生命里的某些物质一样可怕，至于具体是哪种物质，相信每个人的见解都会不同。

　　就在白雯被她生平第一口香烟呛得喘不过气来的同时，风味小苑的店门突然被打开了，张禾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径直穿过走廊来到厨房，他在厨房门口站定后大约三秒钟左右，当他看到站在右手边手里夹了根烟正呼哧带喘的白雯时，他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用自己右手抓住了她的左手，自己的左手抓住她的右手，让她夹在右手的香烟掉在地上，接着张禾用自己厚实的嘴唇堵住了她正在吞云吐雾的嘴唇，然后自己用身体前倾的力量把她抵到了铺满白色瓷砖的墙上，就这样，他们吻在了一起。

　　白雯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吻，她记得只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和她相互吻过脸颊，那显然不算。而现在呢，她真和一个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的男人吻在一起，全然不顾东方人贯有的含蓄风情和贞洁操守，虽说不上如胶似漆，但也完全可以称之为浪漫至极，而这显然不是张禾想要的全部，他还要更多更多，男人就是这样。

　　张禾的双手准备由白雯抵在墙上的手臂开始向下滑行，白雯哪抵得住这阵仗，抽口烟都能让她紧张不已，更别提和一个结了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