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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旅店-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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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就躺在这陌生的复古风格的大床上了。
这些黑衣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被人绑架了?
这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清脆的叫卖声,“号外,号外!南京政府新官上任……百乐门红星陈丽莎飞上枝头,嫁入郁家!上海第一名媛郁心咏不满后母,负气出走!”
我耳朵一动,啥?郁心咏?我的名字怎么会上报了?还有南京政府?百乐门?……这不是民国时期的“专有名词”吗?
这时,门锁处传来“咔吧”一声。房门被打开,只听那群黑衣人恭敬且整齐地叫了一声:“金爷,辰哥。”
我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地板上传来皮鞋踏在上面的笃笃声,只觉那两个人走到床边,似是在低下头来看我。半晌,只听一个沧桑的声音轻轻地叹息,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额头,说,“其实我知道,心咏也不是真的喜欢那戏子。上海第一名媛,我青云帮郁青笙的女儿,如何能看上那样低贱的人?……她只是不满我娶丽莎过门罢了。”
丽莎?有点耳熟啊,岂不就是刚才报童口中所念的那个名字?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年轻而磁性,带着某种冰凉的味道,他说:“大小姐涉世未深,日后总会明白金爷您的苦心。”
“……那个戏子呢?”
“帮里兄弟在江边抓到了他,现在关在赌坊地下室里。”
“留他一条性命,派人送他去南洋吧。”长者微微一叹,说,“心咏生性倔强,那戏子要死在我们青云帮手上,只怕心咏会更气。”
“是,金爷。”
我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还得呼吸均匀,装出正在熟睡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
南京政府,上海第一名媛,戏子,青云帮?
我脑中飞快地联系着这些前因后果——相士说我活不过十七岁,却会有大富大贵波澜起伏的一生。这本是个前后矛盾的说法,可是如今似乎却都应验了。
难道我死不成,便穿越到民国了么?并且还穿到所谓的上海第一名媛身上?
半晌,凝滞的空气里又传来那个长者的一声叹息。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是往门口去了。我忍不住偷偷地睁开眼睛,只见两个人影正一前一后地走向门口,前面的中年男子身穿暗金色缎子长衫,侧脸看起来精明且矍铄。后面的比较年轻,一袭深蓝色西装,身型颀长,背影看起来丰神俊朗。
就在这时,走在后面的年轻男子忽然转过身来,竟是极为英俊的一张脸孔。剑眉,薄唇,鼻梁出奇的直挺,一双黑眸本是似如寒星闪烁,却在与我四目相对的瞬间绽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我怔怔地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一双眼睛竟是弯弯如月。那目光也如月光一般,仿佛可以长驱直入,直直照到旁人最隐秘的内心。
我急忙又闭上眼睛。直到他们关门离开,心还是兀自“砰砰”跳个不停。

二.{武生尹玉堂}

长夜漫漫。
华丽的病房里一灯孤悬。
我颓然地放下手中的报纸。那种纸张很粗糙,上面印着黑色的繁体大字——上海日报。
果然是穿越到了民国呢。
我躺在床上,无奈地抬头望着天花板,自嘲地想,好歹这个时代已经有电,有车,还有电话,比那些靠蜡烛照明的古代强多了吧。这样想来,老天爷还不算亏待我。
正在这样安慰自己,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守在我房里的两个保镖走出门去查看。我有些困了,把身子缩到被窝里,向后摸索伸着想关掉台灯……
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宽大厚实,像是男人的手掌。我一愣,还来不及回头,那人动作极快,瞬间已将我的胳膊反扣在手里,一手捂住我的嘴巴,将我整个人夹起,顺着窗户就跳进了出去。
清冷夜风中,他把我抱在怀里,一手握着绳索,沿着三层小楼的窗户,一级一级地跳向地面,身手轻盈而矫健。我本能地抱住他,因为恐高而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这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味,混合着夜风里的凉意,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跳落到地面的时候,我有些害怕,说:“这位大哥,有话好商量,千万不要冲动哦。”
那人似是有些诧异,带着重新审视地目光低下头来看我,一双眸子格外清澈。
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瞳仁黑白分明,漾漾地像是盈着水,只是下面的脸被一块黑布蒙住,看不到全景。我愣了一下,许是觉得他不是坏人,许是一时犯了花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地说道:“好好一个美男子,干嘛要跑来当劫匪呢?你劫持我无非是想要钱,我给你就是了。大半夜的,别扛着我到处乱跑啦,好危险的。”
那人一愣,挑眉看我一眼,睫毛自然上卷,一双秀目更是顾盼生辉。对于美好的事物我一向喜欢欣赏,正傻呆呆地看着他,只见他眼中的微惊很快散去,浮现一种不屑和冷漠,说:“郁心咏,你的口气还是这么狂妄。”
我歪头看他,有些狐疑,问道:“你认识我?”果然,绑架这种事都是熟人做的。我现代的好友凌秋月是排名前十的富豪的私生女,在认识我之前,她从来不跟人过多交往,想必也是因为要提防坏人的缘故。想到凌秋月,我正有些伤感,这时前方暗处忽然传来一阵人声响动,像是方才被调虎离山了的那群保镖。
“救命!我在这儿啊……”我扯着嗓子就喊,虽然这劫匪是个美男子,但是他也未必就不心狠手辣,还是尽快脱离他的魔掌比较安全。可是尾音还没有完全爆破,那人已经抬手击向我的后脑,我眼前一黑,恍惚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复杂,又有些不耐烦,“郁心咏,你好像比以前更麻烦了。”
我挣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整洁的小房间里,身下是一张很硬的木床,硌得我浑身生疼。旁边摆着一个大衣架,上面挂着许多五彩斑斓的衣裳,像是京剧中武生的戏服。
方才打昏我的那个男子正坐在案前写字,蒙在脸上的面巾已经拿掉了。意料之中,他的侧脸很是好看。我以为他并没有注意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偷偷地把书架上的西洋烫金座钟拿在手里,正妄想着一会儿走过去把他砸昏……
只听那人头也不抬地说:“回到床上坐好,我不想跟你动手。”
虽然很不爽他这种命令的口吻,可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瞪了他一眼,也只好乖乖按他的话坐回床上。
刚坐下又站起来,灰溜溜地把拿在手里的座钟放了回去。
“小蝶在哪里?”他转过头看我,似是有些好笑,可是表情很快转冷。逼视着我问,眼中有道凉意一闪而过。
我一头雾水,问:“小蝶是谁?”
那人盯住我足有十秒,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说:“郁心咏,几日不见,你倒是更会演戏了。”他把案上的纸放入信封,十指灵巧修长,在我面前晃了晃,说:“这封信是写给你父亲的。三天之内他若不交出小蝶,我便让你一命偿一命。”
我委屈地看着他,什么小蝶的我根本不认识,凭什么要我偿命?因为在现代看多了电视剧的缘故,我脑中灵光一闪,立时把他联想成那种被富豪抢走青梅竹马恋人的贫苦少年,忙说:“难道你口中说的小蝶,是我爹新娶的姨太太?——这个你放心,我也不愿意有个后妈,你赶紧把我放了,我好回去给他们搅黄啊!”
他一愣,有些诧异地看我。看不明白似的,又起身走到我身边,低下身仔细地看。一双秀目盈盈,近距离看去脸上也没有任何瑕疵,真真是个美男子。那人用审视地神情端详我片刻,忽然狠狠地拍一下我的头。
我吃痛地捂着脑袋跳了起来,吼道:“你打我干吗?”
那人斜眼看我,说:“你难道真的被车撞傻了?”说罢他把脸凑近了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一愣,不由有些心虚,生怕露出什么破绽,索性就装失忆,说:“很奇怪,这几年的事我都没印象了,很久以前的却都还记得……可是刚醒过来,就听说爹爹再娶的消息,这个病又不敢跟他说……”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不免真的有些伤感。
他审视我片刻,似是将信将疑,颇有些自嘲地笑笑,说:“前几天还逼我跟你私奔呢,居然转眼就不记得我了。”
我这才恍然,“啊,原来你就是那个戏子!”可是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戏子这个词在那个时代似乎有些贬义,急忙岔开话题,指着旁边的戏服,说:“你是唱武生的吗?从你绑架我时的身手看来,功夫真的很不错呢。”
绑架我时的身手……我这是在夸他吗?
——他看起来似乎也跟我有同样的疑惑,一副看不透我的表情。我端端正正回到床上坐好,小声嘟囔说:“你把我当成不会说话的大婶了吧?那我不说了。”
他歪着头看我,似是有些好笑,又似是有些头疼,深吸一口气,说:“小蝶是我戏班的师妹。你那时为了逼我跟你私奔,派人把她掳走藏起来了。”
原来他跟我不是自愿私奔,还是强买强卖的。我终于明白他对我为什么会有敌意,只听他又说:“我已依言跟你走了,是你爹派人把我们劫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你被送进医院,我则被关进赌坊的地下室里……于情于理,你都该放了小蝶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又有些疲惫,“可是你现在……也不知道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胡搅蛮缠的技巧又更胜一筹。”
从强逼小美男私奔这事看来,从前的郁心咏也不是好惹的主,估计也做了不少坏事吧。我叹了一声,说:“我真的不知道小蝶在哪里。不过,我可以让我父亲的人帮你找找。你放心,我……”
话还没说完,忽听“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击碎了玻璃窗,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愣在原地,窗外随即又有一阵流弹射进来,那男子冲过来将我压在身下,护着我躲到床头后面。
这一切来的这样突然,我在他怀里瑟瑟地抖着,抬眼只见我方才站过的地板上印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小洞。
若不是他方才扑倒我,恐怕我已经被打成淋浴头了。我倒吸一口气,有些被吓傻了,说:“难道你还得罪了比我爹更狠的人物吗?枪击民宅,也太嚣张了吧!”
这时,枪声忽然停了下来。
一阵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后,有人自外推门进来。身材颀长,穿一袭深蓝色的西装。与这戏子的美丽不同,那是极为英俊硬朗的一张脸孔。剑眉,薄唇,鼻梁出奇的直挺,手里随意地勾着一把枪。
竟是我在病房里见过的那个男人。
他的目光扫过我,缓缓地落在我身边的人身上,说:“尹玉堂,能从几十人看守的赌坊里逃出来,你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原来戏子美男名叫尹玉堂。我抬头看他,只见他眸子里笼着一层寒意,将我从怀里轻轻地拉了出来,神色有些讽刺,说:“现在你知道了?比你爹更狠的人物,就是他这个手下,杜辰徵了。”
杜辰徵脸色一闪,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寒意,似是被触碰了某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我细细地观察杜辰徵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了尹玉堂话里的意思。

三.{熟悉的陌生人}

华丽的贵宾车厢,壁上包着暖色调的雕花墙纸。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我坐在由上海前往南京的火车上,手里握着一块冰凉的玉牌,不由有些失神。
窗外的风景疾速倒退。我脑海中浮现起杜辰徵那种眼如弯月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笑容,心中泛起一丝凉意。
昨夜我与尹玉堂被他抓到之后,被礼貌地带到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中间的空场很大,四周堆满了大木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木制品的味道。
青云帮的手下押着尹玉堂走在前头,杜辰徵陪着我走在后面。昏暗中,忽有个纤细的人影朝我们飞奔过来,一下子扑进尹玉堂怀里,哭道:“玉堂,太好了,你没事!”
尹玉堂面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是难以言说的感动,他拥住她,说:“小蝶,我一直在找你。”
那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刘海齐齐地垂在额前,秀丽中透着清纯,眼中似是有泪,抬头狠狠地瞪我一眼,咬牙道:“若不是郁心咏出了车祸,恐怕我也不能活着见到你了。”
我一愣,心想一醒过来就有这么多仇家,我还真是冤枉啊。不过,被尹玉堂和小蝶这对小情侣恨一下其实也无所谓,最让我拿不准的是杜辰徵对我的态度。表面上像是礼遇有加,可是实际上我完全是被他掌控在手里的。我侧头看他,试探着说:“之前可能有些误会,现在我也想通了。其实我也未必真喜欢尹玉堂,亦不想再为难这对有情人。不如你替我放了他们吧?”
杜辰徵微微一怔,睨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大小姐,你可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他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也直觉情势不妙,我压住心中的怒火和恐慌,说:“那,你想怎么样?”
杜辰徵微一抬手,立时有一群手下举枪指向尹玉堂,他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想大家互相帮个忙罢了。”
我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也不回话,只是定定看住他。
他悠悠地坐到沙发中间,说:“金爷曾经有意将你许配给一位姓段的南京高官之子。可是那时你正跟他赌气,说什么也不答应。——现在我们的生意遇到点麻烦,在上海树敌太多,国内政局又不稳定。总之,与段家联姻,是解决这些麻烦的最好方法。”
我听出个大概,心中暗觉不好。因为他虽然是我爹爹的手下,可是根本没有一点把我当大小姐尊敬的意思,反倒一副本末倒置的模样,口气里几分命令的语气。我扬了扬唇角,说:“可不可以说得再直白一些?——你想怎样?”
他用重新审视我的目光看了看我,笑了笑,说:“大小姐,你好像比从前机灵了。我也很喜欢你的爽快。——简单来说,只要你答应嫁入段家,我就放了尹玉堂,杀了白小蝶。那么以后总有一天,你可以跟他双宿双栖的。”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平淡,仿佛再跟我讨论早市里的白菜价。我一愣,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爹知道你现在对我做的这些事吗?”
杜辰徵端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抬头看我,说:“金爷跟丽莎去国外度蜜月了。我想你的事,短时间内他不会有时间管。——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替他做这个决定。段家是许多有才华有出身的名门闺秀抢着要嫁进去的,你唯有真的肯争取,才能有一丝胜算。金爷他太溺爱你了,你说不嫁就不嫁,怎可事事依着你的性子?”
我笑着说:“如果我不答应呢?你以为单凭一个戏子,就可以让我郁家大小姐为你卖命?他跟白小蝶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越听越生气,挑眉刺道,“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替我爹管教我?”
“哦?那就当我看错你好了。”杜辰徵淡淡地说,飞快抬手开了一枪。我一愣,以为他是射向尹玉堂,心猛地一沉。却听白小蝶尖叫一声,一条腿已被穿了个洞,鲜血汩汩而出,整个人软软地瘫倒下去。尹玉堂将她抱在怀里,双眼血红地看向杜辰徵,怒道:“杜辰徵,有种你冲着我来。是男人就不要欺负女人!”
杜辰徵看也不看他,只是对我说:“你不是一直想杀了白小蝶吗?好吧,尹玉堂的死活我先不跟你算。只要你肯帮我摆平段家,我现在就帮你杀了她。”
我心砰砰跳着,已知他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可是现在我若服输,以后也只能受制于他了,我咬牙说:“你杀了她又怎样?我也未必会领你的情。你最好把他们两个都杀了,看你以后再能用什么来威胁我?”
杜辰徵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举枪对准尹玉堂,说:“好吧,那我也只好如此了。”
我重重一愣,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地谈判高手,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留给我。想想适才若不是尹玉堂救我一命,如今我还如何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我只好认输,闪身挡住杜辰徵的枪口,冷冷地说:“我答应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杜辰徵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平淡高贵,他说:“哦?你说说看吧。”
“你现在马上派人给白小蝶治伤,倘若她的腿日后落下什么病根,你休想我会再帮你做事。”我看一眼血泊中的白小蝶,暗暗胆战心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事成之后,你放他们两个一起走。倘若其中任何一个有事,我答应你的事就不必再算数。”
杜辰徵玩味地看着我,说:“大小姐,你何时变得这么伟大了?——他们两个双宿双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白小蝶躺在尹玉堂怀里,想是对从前的郁心咏积怨已深,倔强地瞪我一眼,说:“我才不要你这贱人假好心!”
我想起尹玉堂抱着我时那种暖暖的温度,心头微微一酸,回头看他一眼,说:“随你们怎么想都好。尹玉堂救过我的命。我不愿意他再伤心而已。”
尹玉堂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看我,目光里含义未明,说:“郁心咏,虽然这一切因你而起,可我也知道这一次不是你的过错。——你不必这样为我。”他声音里竟似隐隐有些舍不得我,说:“何况即使你真的做到了,以杜辰徵的性格,他也未必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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