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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唐-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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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治偏偏又好鬼神,越是后来病重,越信。还好,不爱方术,否则整天吃小丸子,估计早就熬不过去了。信的神灵还很多,如来佛祖信,三清老祖也信,这是东罗马帝国路途遥远,没有波及过来,否则上帝他恐怕也会相信。不但他信,武则天也信。这一对夫妻聪明过人,可凡事往鬼神上引,这个灾情就让他们纠葛了。

武则天忍了忍,说道:“陛下,鸡肋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大雩祭取消了吧。”

求来雨那是千好万好,如求不来雨,丈夫会非常尴尬。到时候对弘儿,不是美名,有可能种下祸根。不仅仅如此,弘儿还好一点,真正不利的是自己。

还是以前好啊,丈夫没有生病前,自己千娇万宠,也不需要这么操神。现在既要协助丈夫处理庞大的朝政,还要处处小心,否则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丈夫都开始对自己时不时打打小算盘。这种生活,如覆薄冰哪!

丈夫的病象儿子一样痊愈就好了,一切回到从前。

可真回到从前,她会开心么?已经尝到权利甘甜与没有尝到权利滋味,是截然不同的。

但现在的武则天对李治确实很好,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好妻子。包括李治更衣沐浴,有时候武则天都亲手服侍。特别是病症发作时,更是衣不解带,伏在床边照料。

李治也无奈,说道:“皇后,这个暂且不提,你还是读奏折吧。”

读了一会儿奏折,就读到了许敬宗的奏折。不是贺兰敏之,长安城中群情汹汹,需要紧急处理。这是普通的奏折,于是也不是加急送到东都的,到了东都按照程序,又压了压。所以现在才到了皇宫。

武则天念着奏折,心中不由想起了王彩年那天说过的话。但立即否认了,如果许敬宗对弘儿不利,不是退亲,可做的文章很多,比如会当凌绝顶,比如新犁,再比如陛下大雩祭前的恶兆。再说了,杨敏总归是自己的侄女,尽管沾得很远,裴家却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这些年,为了自己与丈夫,许敬宗做了近二十年的恶狗,忠心倒是群臣中第一位的。

再看儿子,也只是虐待了一下许彦伯,并没有动杀心。如果动了杀心,早在去嵩山途中,许彦伯就莫明奇妙死了。犯不着开罪皇太子。

说起来,杨思俭夫妇是没有管教好。自从订下了这门亲事,一路提拨杨家父子,可他们对女儿放任不管。贺兰敏之那么多丑行,难道杨思俭不知道吗?后来看到儿子病好了,态度却是转变了。比起当初自己的几位异母同父的哥哥还要势利。

想到此节,已经对许敬宗的奏折默认了八分。

至于李治,则是默认了十分。贺兰敏之与儿子的恩怨,正是杨家这个女儿造成的。

因此,扭过头,问道:“皇后,你意下如何?”

“杨家过错并不大,可是大婚在即,卫尉卿居然与夫人坐看女儿抛头露面,家教不严,却是推卸不过去的。”

“正是,朕也听闻了一些风传,以前这个小女子对弘儿态度恶劣。后来病好了,态度才改观的。只是弘儿贪恋她的绝色,没有放在心上。这样的女子为太子妃,非弘儿之福,非社稷之福。”

都定到社稷的份上!

“陛下,话虽如此,大雩祭不知道该不该举行,又是大旱,又是大风。这时候太子亲事有变动,恐天下非议。”这是从政局上来说的,并无半点私心。

正是这种公心,与能力,让李治依赖度一天比一天强烈,好象吃鸦片烟一样,最后摆脱不了了。

“但弘儿亲事即将到来。”

“这样吧,既然许卿说裴居道的女儿品行贤淑,不如召入宫中一见,看看倒底如何。”

“也是,来人啊,传朕口旨。”

“陛下,且慢。”武则天又将李治拦住。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武后困窘 雨荷进宫(下)

武则天又说道:“不急,先派人去问一下裴家这个小娘子的品行究竟如何。如果真是有许少师说的好,让妾身见她一见。一旦召入宫中,外面必然会有言论。再说,婚期还有一些日子,须是稳妥一些为妙。”

李治沉吟了一下,道:“就依皇后之言。”

天家嘛,毕竟不是平民之家,又是太子的亲事,退掉一次都会轰动天下。如果以后不满,再退上那么一回,贻笑大方了。

武则天放下奏折,又问道:“那个狄仁杰如何处理?”

狄仁杰回到洛阳,立即被召入宫中。

开始交谈,还是很欢心的。有学问,言语又是风趣。其实武则天也在反思进士科的问题。都以进士为贵,可是录取率却是低了,每次就那么几个或者十几个人,即便是有才学,也多半考不中。就是这样,还不是每年都开科举的。因此,去年在她授意下,人员略略放宽。

但后来李治将话锋一转,问道:“朕召你回东都,为何你不见朕,而是去了嵩山?”

狄仁杰答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臣官小人微,见了圣上,也没有多大的事务。但去了嵩山,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家和万兴事,圣上之家,乃天下之家。圣上是国家的人君,太子是国家的将来。圣上三思。”

“如果你不去,朕这个家家就不和了?”李治刻意曲解,这一问有些诛心。

武则天倒明白丈夫的心思,将这几个人弹压弹压,让他们就是相帮儿子时,也要注意分寸。

狄仁杰却从容答道:“这个倒不是,臣力量很小,不能替圣上锦上添花,所能做的,只能使太子与圣上更加和美耳。”

李治说了一句:“如果不是你们,朕与太子,倒是更加和美。”

然后将狄仁杰打发出去,留在东都,就象奏折一样,扣中不发,没有任何处置。但时间一晃就是好几天过去了,毕竟他是太子的幕僚,朝廷对他的任何处理,都会让人往太子身上联想。因此武则天有此一问。

“让朕想一想,皇后,他是并州法曹,不如让他担任大理寺丞,如何?”

大理寺首先是正卿,然后是少卿,再就是寺正,然后才是从六品的六名大理寺丞。不过掌管具体事务的,却是这六名寺丞。这样的升迁与魏元忠那次十分相似,是升迁了,但不是显赫的升迁,不会让人想入非非。

“这个任职倒是不错。”

“不过先让他挂职到弘儿身边吧。”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与太子不能相比的,现在狄仁杰最重要的身份是太子的幕僚,其次才是大理丞,这是给天下做个样子的。朕对太子很好!

武则天又开始念着奏折。

这样的速度就慢了,于是奏折一天天地堆高。

其实最后李治也无奈,只好嘱咐小事让武则天批阅。然何谓大事,何谓小事,呈到皇宫的奏折再小,也不会是小事。权利一天天地随着这些奏折的批阅,在逐步转移。但眼下,这个权利,对武则天来说,同样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

端午节就要到了。

月亮还不大,只有一道弯眉,隐隐地挂在天空。可夜空却不黑,繁星赛雪,于是洛阳大大小小的建筑,影影幢幢。

“李首成,本宫有点不妙啊。”武则天拿着团扇说道。

就是李治取消了大雩祭,她自己也不大妙。为什么要取消?百姓还是联想翩翩的,就会想到大风的警告。当然,比举行要好,一旦举行了,那就成了一场豪赌了。赌赢了,大家欢喜,赌输了,就有无数个变数。

加上朝中许多大臣,或者看不惯她一个女子协助皇上处理政务,或者当年王皇后与萧淑妃、以及上官仪等人的死,让他们不满,总之,很多原因,让某些臣子,狠不能将自己废去,最好是处死,一劳永逸。这样的灾害,却成了最好的理由。

还有,丈夫对自己猜疑心,这些年不但没有去掉,反而在增加……

以及其他许多意想不到的原因,甚至武则天怀疑,丈夫没有处理贺兰敏之,让事态扩大化,是不是刻意让民间百姓认为自己在纵容侄子侮辱自己的儿子女儿,抹黑自己。

“皇后,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西京太子沤的那些竹子,全部开始腐烂了,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后面见到竹子真烂了,每天都有许多百姓前去观看。”

如果是其他的作坊,百姓大半不会注意的。可这是太子授意的,又有许多奇怪的说法,说是太宗显灵让太子造的,又说是皇上与皇后想出来的主意,询问了太子,于是太子在此试验的。很多说法。

还有一点,就是纸会很薄很便宜,纸薄了就会便宜,再加上材料只有竹子与石灰等常见的材料,倒不似剡溪藤纸等纸张,因为过度开采,材料开始匮乏了,能不贵吗?这样,说不定天下百姓都能用得起纸。

这个意义,就是碧儿的母亲,也知道的。

李首成又说道:“奴婢又听说,还有一个月,新纸就能出来了。”

“哦,你说会不会成功?”武则天眉毛跳了跳。本来以为是一个笑话的,可是局面如此的艰难,如果成功了,能将她,或者丈夫的困窘,至少能化解一大半!于是心中就隐隐抱着一丝期盼了。

“奴婢也不敢说,可竹子真沤烂了,说不定会成功的。”

“你去安排一些人手,协助东宫的人,并且派侍卫日夜监视,不让任何人破坏。”

“喏!”

武则天是害怕郝处俊这些对她有敌意大臣破坏的。其实这些大臣都是君子,不会屑于做这种卑鄙的事。不过却是无心插柳,如果不派人看守,最后看到成功的希望,长安某一个人,却是很不安份的。

李首成应了一声,又问道:“如果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那就当是一场笑话吧,反正笑话够多了。”

“喏!”

其实竹纸李威当时只想用此讨好一下武则天,不然怎么办,还没有穿过来,这个病太子就狠狠的扇了武则天一个大耳瓜子。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一张小小的竹纸,居然上升到这个战略性的高度……

………………………………

“你今年多大啦?”

裴雨荷还在蒙蒙不清,好好的,自己却召到了皇宫,面对这个伟大的皇后,心中惴惴不安。不过她出身名门大家,教养很好,而且性格沉稳,因此小心地答道:“十三岁。”

“十三岁了,那也合适。”

合适什么?裴雨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本宫听闻你自幼读了很多诗书。”

“读了一些,《论语》、《诗经》、《礼记》,不过九经尚未读完,还有其他的一些书。”

“可会女红?”

“也会一些。”

武则天拿出一块方帕,说道:“能不能照着它,绣出来?”

方帕上图案不复杂,两只蝴蝶,下面几朵小花,裴雨荷答道:“这个臣妾倒是可的,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你就要这里绣吧,本宫不急。”

皇后之命,裴雨荷虽然一肚子狐疑,却是不敢拒绝的,于是拿出丝线与绣花针,认真刺绣起来。

模样是不及杨敏,但长得倒也清秀,最难得这么小,见了自己虽然侷促,可没有失态。从见面起,到现在,礼仪端庄。倒底是大家名门,想到这里,武则天有些酸溜溜的。但与当年王皇后不同,王皇后出自天下最有教养的家族,然而霸气凌人,目空一切。这个小女子却是性格安静柔和。

看着她在绣花,模样娴雅,又与杨敏反复地比较,武则天心中又满意了几分。

太子妃嘛,长相都不要紧的,就是长相,这个裴家的小娘子,也不差的。但品德却是很重要的,杨思俭的那个女儿恰好反过来了。长得绝色无比,长相都让自己感到惊讶,所以才选定了这门亲事。可后来的种种,早就让她不满了。

方帕绣完了,武则天拿出一张黄麻纸,道:“写一些字,给本宫看看。”

“遵命,”裴雨荷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首《云汉》。诗有些长,讲的是周宣王忧旱的事。

周宣王姬静就是西周国人暴动后,被大臣推上来的皇帝,很有作为,史称宣王中兴,可执政时,也遇到了一场大旱,所以诗中说“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山川河流全部旱成枯槁了,水涤的一样。旱魃猖獗,遍地就象大火在烧。于是周宣王“忧心如薰”,祈求上苍宽恕。

“能选这首诗,倒有意思了,”武则天看着一行行秀丽的小字落在纸上,心中在想……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彦伯偷嘴 半年之约

“殿下,鸳鸯如飞,毕之罗之,何谓毕?”

“毕嘛,原来指田猎时用的长柄小网,看到这一句没有?雁鹄集于会稽……来遭民田之毕。因为进了网,猎物命运结束了,所以后来引为结束、完毕,”李威捧着一本书,随口答道。

本来对古文就有一定的造诣,现在专心用功,上官婉儿在进步,他也在进步。

“也就是遭到了小网与罗网了?”

“嗯。”

“既然都进了网了,为什么下面一句说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唉,这个小丫头,问的问题越来越难了。李威不得不将手中的书放下来,想了一会儿答道:“这是一对鸳鸯儿,在飞,遇到了罗网,然而鸳鸯即使是面临生死,也没有丢下同伴。这种坚贞的感情,可以为君子带来福禄。下面也有,乘马在厩,摧之秣之,摧秣乘马,暗示准备结婚亲迎之礼。所以呢,说毕之罗之,也不分离。第一句说心愿,第二句又是戢其左翼,将嘴插在相互的左翅膀中,和美的生活。这是新郎在遥想。因为简洁,这一切没有说出来,却能让人想到。”

但是不是这样呢?李威也不敢肯定,反正这一句毕之罗之,很突兀。不管怎么说,进了罗网了,与即将到来的大婚喜悦心境很不符合的。

“鸳鸯只是一对儿?”

“是啊,”李威又是随口答道。其实是错的,鸳鸯关系很乱,成双成对只是一种假像。但这时候人们就这么认为了,抬这个杠做嘛?

“那为什么人不是一双一对?”

“呃,”李威噎住了。当然,也可以解释,现在男子生活重,寿命不长。再加上战争,死的士兵多,男女比例不协调。一度为了鼓励生育人口,李世民曾在唐律中规定,男二十,女十五岁必须结婚,否则依法处执,如果没有钱结婚,政府资助之。不结也得结,什么剩男剩女的神马,全得关起来。当然,这时候法律嘛,不较真,不然宣城两个公主都不会到二十多岁,还是太子上书成得以成亲的。难道去抓李治与武则天?或者诏书规定七家十姓不得通亲,人家照样通,又怎的?但这一来,这个时代结婚很早。一男除了一妻外,多媵妾,很正常。

可来解释,也说不通,光棍彼彼皆是,也未见多少政府资助之。

恩,应当来说,进步的是另一条规定,寡妇鳏夫必须成亲,守节也是犯法的。不象明清那么不人道。

碧儿敲了一下上官婉儿的小脑袋,道:“婉儿,有的你不能问的。懂不懂?”

一夫一妻,你上官婉儿也不要等太子以后宠幸了,连碧儿都受牵连!

“是的,人与禽兽是有不同的,”上官婉儿省悟过来。

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或者人不如禽兽?

正在这时候,侍卫走了进来,禀报道:“许舍人在偷吃肉,让我们发现了。”

祈福的法事结束了,但斋戒没有结束。李威又说了,再替父皇斋戒一月,这样诚意总足了吧。反正也是拖时间,到广成泽是拖,在嵩山也是拖。论风景,嵩山并不比广成泽与崆峒山差。每天看看书,或者游玩一番,特别是空气,真的很好,就象进了氧吧里一样。这个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侍卫有的嘴馋,可是仁太子孝顺,倒没有什么怨言的。其他数位臣子,虽然官职不高,可都是李治特地挑选过来的,说起品德,李威恐怕未必能赶得上,更没有怨言了。

最苦的是许彦伯。

倒底是宠惯了的,一下子吃不了这个苦,于是下山偷买了一块烤熟的肉带到寺中,然后跑到林里偷吃,却不成想,被侍卫看到了。

李威走了过去,看到许彦伯正瑟缩地靠在一株松树上,脚下面还有一块荷叶包的熟牛肉,脸色苍白。这事儿说大也不大,如果遮掩一下,也就过去了。说小也不小,如果不遮掩。这可是在替皇上祈福。

但太子会替他遮隐么?

果然李威第一句话说来了一个:“人面兽心哪!”

“殿下,你是故意折磨臣,臣要回东都。”

一路上受李威的气不提,连小公主也参与进来,时不时整他一顿,这段时间过得苦不堪言。

“孤何时折磨你,这一次祈福之旅,孤不愿意扰民,大家过得有些苦了,可是不吃苦中之苦,怎么知甜中之甜。对孤,对各位,都是一次难得的成长。”

“正是,”几位大臣正色道。正是便装,听到了看到了许多东西。或者整治许彦伯,也不过小公主讥笑了他几句,太子没有优待他,与大家一样,不过他身体娇惯了,所以感到很吃力。可论出身,论尊贵,你还有皇太子尊贵吗?人家皇太子也没有破例享受什么,这还有什么怨言的?

或者他与太子有过节,如果这次机会抓好了,何尝不是将这个过节弥偿的最佳时机?

不但大臣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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