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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西风紧-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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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六一瞧顿时脸色煞白,很显然刚才的话都被薛崇训听去了……薛六急忙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薛崇训的腿道:“郎君,老奴年纪大了,没把事儿管好,您就看在老奴服侍薛家两代的份上……”
“行了。”薛崇训扶住他,“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着。”
孙氏脸上的怒气还没消,冷冷道:“既然年纪大办不好事,就该告老还乡了。”
薛崇训反倒给他求情道:“薛六也不是什么都乱来,有的事他还是办得很好的。”他一面说一面心道:他们搞小动作我能不知道么,但有什么办法?天下哪有要想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好事儿。我又管不过来,还得依靠这些人办事,反正能维持就算了,老子只要还是皇亲国戚,还能饿着我不成?
这帮从河东带来的家奴,虽然日子久了恶习积累,但好处是靠得住,就像上回绑架萧衡并将其饿死的脏事,硬是一点风声都没泄漏出去。所以要薛崇训换人,他还真舍不得。
薛六听他说好话,大为感动,急忙叩首道:“求郎君开恩。”
“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弄钱置办那么多私产干甚?只要我在,还能亏待了你们么?”薛崇训和气地说道。
没想到薛崇训得了个多管闲事的丈母娘,薛六自然是郁闷到了极点,黑着脸埋着头道:“老奴立马把那几处产业充公。”
“算了,都让你吃到了嘴里,再吐出来是多难受的事儿,我也理解。”薛崇训一挥手道,“但以后你得注意着点,账上不多少存点,等要用大笔钱款的时候,哪里去弄?如果每次都强取豪夺,我的名声没两年就得彻底坏|掉。”
孙氏没好气地说道:“当郎的穷得叮当响,家奴个个倒肥得流油,成什么样子!”
薛崇训用余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孙氏,心道没看出来这王妃还有俩手段,过来没住多长时间,把薛六这样的老油条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人的精力时间有限,所以什么事都有不同的分工,不可能凡事躬亲,按常规便是男的主外、女的主内。可惜薛崇训娶那媳妇完全不懂事,靠不上,倒是丈母娘有点能耐,即是亲戚又管得住内事,瞧把薛六敲打得服服帖帖的。
另外岳母那边没人了,薛家成了李妍儿娘家最亲近的关系,这么一想更靠得住。薛崇训当即决定要抓住这个人才,便当机立断道:“我不善经营内事,以后府上的经济还请大人多多过问才是。”
薛六一听,顿时品出味儿来,这是明白授权给孙氏啊,以后他们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了!他那张白脸顿时涨得通红。
孙氏倒不客气,直接便认了:“妍儿年纪还小,我是替她操|心……不会有越俎代庖之嫌吧?”
薛崇训笑道:“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我视大人如亲娘,以后您就把薛府当自个家行了。”
孙氏的气儿好像消得差不多了,听罢不禁露出了笑意:“改日我告诉殿下去,看你怎么交代。”
她一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妩|媚。薛崇训不禁多看了几眼,孙氏的颧骨比常人要高一些,但面相仍很协调,别具风味,一双眼睛笑起来和李妍儿一般可爱,犹如弯弯的月亮一般。身段也是凹凸有致,线条更加成熟流畅。
孙氏发现薛崇训的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薛崇训忙转头把视线移开,对薛六道:“以后内事帐目不必给我看了(以前他就根本没看),交给大人便是。”
“是。”
薛崇训又抱拳道:“大人劳心了。”
孙氏笑了笑,摆手道:“没有,本来就该妍儿打理的事。”
就在这时,屋檐下走来了个奴婢,她收了伞走到门口躬身道:“郎君,刚刚门子进来说,宫里来人叫您马上进宫去,说是殿下传的旨。”
薛崇训看着门外的大雨,偶尔天空中还会雷声阵阵,不禁问道:“这么大的雨,确定是叫我马上去?”
奴婢想了想道:“门子是这么说的,奴儿也没见着宫里来的人,那公公还在客厅里等回话,要不郎君亲自问问他。”
薛崇训便转身向孙氏执礼道:“这样的天气母亲传唤定有要事,恕我不能多陪。”
“去吧。”孙氏带着笑意看着他,“我在教妍儿做菜,要不晚上忙完了到这边来,咱们一家人用膳?”
薛崇训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应了:“如此甚好。”
他走出门去,沿着宽大的屋檐走到头,那传话的奴婢急忙撑开伞来遮在薛崇训的头上,可惜丫头太矮脑袋只到薛崇训的肩膀,撑伞十分吃力,只能高举着手才够得着。薛崇训便将伞夺了过来:“你去我岳母那儿帮忙,看能做点什么家务,我自个过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试验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7…15 9:28:36 本章字数:3224
雨仍旧下个不停,琼楼玉宇的庑顶上鳩尾翘上天际,犹如随时将要腾飞一般,在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的自然威力中愈发壮观。每当薛崇训走进大明宫,无论是在天晴还是下雨的时候,都会隐隐感觉到一种威压,在这一望无际的烟波庙宇之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纵着世间的一切。
薛崇训乘车来到承香殿后,宦官将他带上了星楼。在此之前他就觉得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否则母亲不会叫他冒着大雨进宫,待他上了星楼后一瞧见宰相李守一居然也在这儿,他顿时明白是什么事了。
薛崇训快步上前,正欲跪倒请安,太平公主立刻制止了他说道:“咱们先看完李相公表演的戏耍,再说不迟。”
见太平公主的脸色不太好,薛崇训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明目张胆地和她做对,不惜杀人,她能有好脸色就奇怪了。
太平公主回头对一旁的女道士玉清说道:“本不该打搅你清修,但这地方最高,咱们看完表演便走。”
玉清淡然道:“天下都凭殿下作主,您不必理会贫道。”
薛崇训听她们说话,也随意看了一眼,很久没见,只见玉清的一张瓜子脸好像愈发清瘦了。她身边还站着白七妹,白七妹见到薛崇训看向这边,趁人不注意便转了转眼珠子,将手指放到嘴边作了个鬼脸,直叫人哭笑不得。
这时一个宫女挑开幔纬,薛崇训跟着太平公主走到了外面的栏杆上。只见李守一正在那儿忙乎,他撑起一跟长竹竿,那竹竿几丈长,恐怕是好几根竹子绑在一起做成的。撑上去之后,他又用绳子将竹竿固定住,这才用另一根竹竿把一条带钩的银丝撑上去挂在了半腰的银丝上。
而银丝的一头正栓在一只小白羊的脖子上。
玉清走出来观看,她不知道大伙在搞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白七妹倒是心知肚明。
李守一把东西准备妥当之后,便转身执礼道:“臣在现场发现的蛛丝马迹便与此类似,雷电是否能因此引导下来,臣也不敢断定。如今仿照现场试验,如若白羊披雷而亡,那便证明臣的猜测无误,崔莫死于谋……”
“喀嘣!”李守一话还没说完突然就一声巨响,众人的眼前一闪,皆尽失色。待大家回过神来时,只见那只羊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连叫都没叫唤一声。
李守一见状,啥也不解释了,事实就摆在面前。
太平公主看了薛崇训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回敞殿中,后面的薛崇训纳闷地看着地上四仰八叉死瞧瞧的绵羊,心道:真是立竿见影,见效也太快了,李守一那老小子还聪明,知道用绝缘的竹竿接线,不然连他一块儿劈|死岂不是少了个麻烦东西!
他看罢也忙跟着进去,只见太平已坐到了软塌上双目微闭养神,真有点清修的气质,看来是这段时间受玉清的影响。
不知她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唤道:“李相公。”
李守一急忙抱拳道:“臣在。”太平问道:“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京兆府王少尹当时和臣一起勘劾现场。”李守一沉声道,“臣已晓之厉害,嘱其守口,王少尹是臣共事多年的好友,值得信赖,他答应了不说出去定然不会有差错,殿下且放心。”
太平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守一说道:“晓之利害?什么利害你说说看。”
李守一用不经意的眼神瞟了一旁的薛崇训一眼,将那日薛崇训的一番道理复述了出来,保密自然是为了国家稳定。
太平公主听罢十分满意,赞道:“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李相公胸怀大局,真乃国家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李守一忙道:“在其职谋其政,为相之分内事耳。”
太平公主将目光移到薛崇训身上,面有怒气:“不成器的逆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薛崇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儿臣无话可说,请母亲降罪责罚。”
太平公主冷冷道:“你这郡王早当得腻烦,从今天起就别称王了!明日我便叫有司给你下正式公文,给我滚出京师,去陇右自省罪孽!”
王位没了他心里确实挺郁闷的,王爷那是多得劲的名号……不过去陇右正合他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不过他看了一眼李守一,便故作伤感地说道:“儿臣甘愿受罚,只是舍不得母亲大人……”
太平公主依旧冷言:“我意已决,休要求情。不给你点惩戒,你便恃宠而骄不知好歹。”
杀了人只是降爵,李守一也没什么好说的,更没有假惺惺地为薛崇训求情,只是一言不发。过得一会,他好像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行礼告退先走了。
太平公主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道:“还杵这儿作甚,跟我来,我有话要给你说。”
“是。”薛崇训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正待要走时,忽见白无常在旁边作手势……薛崇训又不懂哑语,哪知道她什么意思,这时候心里还挂念着要被一顿训斥,也没心思管她,便点了点头应付了事,急忙跟在太平公主后面向敞殿外面走。
一行人通过弧形飞桥,走到了另一间宫室内,这宫殿比方才的星楼要矮一层,但更加宽敞。东面有间楼台,上面是亭顶遮盖,要是早上坐到这处楼台上看日出,坐得高看得远,定然意境非常。
这里没有外人了,太平公主依然没有好脸色:“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连李守一都比不上,人家还知道大局为重,而你成日都胡闹些什么?”
薛崇训道:“当天李守一发现了现场的疑点后原本打算嚷嚷出去的,是我劝说之后他才愿意保密。”
“哦?”太平公主疑惑地看着他。
薛崇训继续说道:“我并不是成心要和母亲作对,可金城已经是我的人了,无论如何我也无法遵从母亲的意思,这是做人起码的尊严!”
太平怒道:“你们四个兄弟,我最宠的就是你,还没给你尊严?金城已经是你的人,是什么意思?你瞒着我都做了些什么事!”
母子俩又吵将起来,太平公主的性子便是如此霸道,她想所有人的人都听她的,所有的事都按照她的意思来办,但薛崇训却老是要自作主张,怎叫她不生气?如果是别人这样和她对着干,肯定要极力打压,可对薛崇训却下不起手。
吵了许久,太平公主有些累了,挥了挥衣袖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不必再扯你那些歪理……过几日你去鄯州做鄯州刺史,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吵了那么久,薛崇训自个倒没动气,这时露出一丝笑意:“过些日子母亲见不到我,一定会念叨。”
太平公主没好气地说道:“没人气我都得多活几岁,念叨你作甚……你到鄯州之后,刺史怎么当都行,别忘了正事,多和京师联系,明白?”
薛崇训忙道:“母亲交代的事我自然会办好,可您别背着我又把金城往外送……不行,我想带着她跟我一起去。”
“你带她做什么?”太平公主皱眉道,“崔家的人都死了,我送给谁去,谁敢要?你别再挂念这事了,要带女人可以,带程婷。”
“程婷……”薛崇训沉吟不已。
太平公主正色道:“你一定要多看着程千里,一有什么不好的征兆,提早报知长安……我也不信程千里有问题,但十几万甲兵在他手里,就怕被歹人煽动,不得不防。”
薛崇训点了点头以示了然:在陇右边境和吐蕃作战,鄯州一向是唐朝的大本营和根据地,让薛崇训这样背景的人控鄯州,等于是掐住了兵马的粮草补给线,也能就近监控掌兵者的动向,这便是太平公主安排他做鄯州刺史的主要原因。
这么一想,薛崇训发现自己的娘对下边的人是恩威并济,|搞|政|治确实有点手段。
薛崇训无奈地说道:“如此说来,我就算不想带女人也不成了?”
太平道:“你又不是去带兵,是去当地方官,带个女人有什么关系?随时带着程婷在身边,不仅能表明宠爱,到时候在程千里那里你还能通过她密切关系不是。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懂吧?”
薛崇训转头看着楼台外的大雨,一时默然无语。
太平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就留下来吃完饭,晚上在我宫里歇了吧,叫程婷陪你。”
“哦……“薛崇训苦笑道,“幸好母亲的气儿总算消了,不然我还得冒着雨再赶回去。”
其实让程婷和他好,程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他没什么不情愿的,可是这男欢女爱之事都要被人指定,总觉得有点别扭。
薛崇训想了想又说:“边关烽火之地安危瞬息万变,就算是重镇鄯州也曾被攻破,我想带飞虎团一并去,也好多些帮手。”他一面说一面心道:万一程千里作战不力,我有飞虎团骑兵保护,跑路的时候也方便啊。
正文 第一章 使君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7…15 9:28:36 本章字数:3239
唐代交通不便,地方官的职权一直就很大,刺史是一州的最高军政长官,治下郡县的军政财全权集于一身,并有直接任免甚至杀罚中下级官吏将领的专权。其权力相当于明代的布政使、按察使、指挥使三司使的集合,不过刺史的权力仅限于一州。
薛崇训封鄯州刺史,在鄯州范围内他就是老大,无论是文事武事,还是提刑按察,他都有权节制。除此之外,太平公主又封了他个御史的头衔,对陇右道的各级官吏都有监察上报之权。
这么一来,他的爵位虽然降级到卫国公,但实权比在长安时大多了。以前在长安基本没啥自主权力;一去鄯州,不仅掌一州大权还能影响整个陇右道。
但如今战争临近鄯州的情况有点复杂,薛崇训在那里算不上老大,因为逻些道行军大总管、陇右节度使程千里驻在鄯州,城内外布置的十万大军也在程千里的手里。
鄯州各地原本有驻军二十个团四千余人,这股军队本该薛崇训掌管,但为了在战争中军令协调,节度使程千里除了掌十万健儿,还节制陇右各州驻军三万余,其中就包括鄯州二十个团的府兵。于是在军权上薛崇训在鄯州还算不上老大。
薛崇训从来没见过程千里,本来以为是个身高九尺威|猛不可一世的猛将,但当他在鄯州见到程千里的时候,发现完全不是想象中那样,颇感意外。
……
他们到达鄯州的时候已近黄昏,夕阳西下的场面让天地都仿佛害羞得犯上一片红晕。地方官是迎出十里长亭外接到薛崇训一行人的,但程千里比薛崇训的官大,按礼仪不能迎出城。好像他也不是为了巴结权贵做恶心事的人,硬是没来迎接,只等在城里,让薛崇训自己去见他。
薛崇训进城之后发现鄯州变化非常大,上回送金城的时候鄯州刚被战火洗劫,一片萧条悲惨,可不到一年时间这里就恢复了繁华似锦……鄯州这处河湟谷地不仅水草丰富适合农牧生产,且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冲,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各种各样的人到这里来,恢复人口数自然十分容易。
从东门入城,沿着东西延伸的横大街走了一阵,迎面便走来一队人马,前头一文一武俩人,一个穿官袍一个穿盔甲,走到薛崇训跟前后都从马上翻下来,抱拳为礼。薛崇训见那文官的衣服颜色是青色,便大咧咧地坐在马上没有下来。
文官说道:“程使君在箭楼上等卫国公,您要不要先回府歇歇再说?”
薛崇训也很想看看程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心情有些迫不及待,便说道:“带我的随从先回府安顿,我自去见程使君……婷儿和我一起去,你也好见见你的叔父。”
侧后的张五郎说道:“初来乍到,让飞虎团与郎君一并过去。”
薛崇训想想让一支装备精良的卫队随从挺有排场的,便点头同意。他骑马,程婷乘车,在众军前呼后拥中继续向西行。鄯州有两条宽约两丈的主道,分别以东西、南北延伸,横平竖直贯通四城,这两条大街中间没有任何障碍,正说明了这座城池作为军事要塞的功能,一旦打起仗来,能够十分快速地通过大道分调军队。薛崇训等人便是沿着东西大街直走,程千里在西城箭楼上。
沿途的官民认得刺史的旄牛尾旌节,都提前让到道旁,并躬身侍立不敢喧哗。薛崇训见此情形,倒有些洋洋自得起来,有种当上土皇帝的快|感,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因为封建**的残暴,要是官僚心情不爽,随便就可以安个不敬之罪云云砍几个人,百姓敬畏是没办法的。
来到西城城下,只见城楼上下五步一岗戒备森严,那些军士虽然穿得破旧,盔甲下面多是麻布,但站得笔直如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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