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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不好吧啊。”弗莱娅皱着眉，这样说：“说实话，威廉，你想的很不错。但是我觉得想要办到这两件事情怎的很困难。

　　　　现在已经不是几百年前，那个可以为了信仰和理想而奋战，甚至牺牲生命的时代了。同时，现在的这个时代，领主们的富裕程度，以及见识程度，也不像是以前那么低了。

　　　　第一，他们不会为了理想和信仰而奋斗。或者说很难鼓动他们为了信仰和理想而奋斗。

　　　　第二，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见识的提高。领主们已经不太想要冒险，去开辟新的领地。或者说他们只喜欢打一些与他们的利益切实相关的。而且能有实实在在的好处的战争。而不是那些充满了宗教神话味道的，所谓留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

　　　　“那么危机感呢。”威廉并没有因为弗莱娅的话而生气，或者气馁。同时他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陷入沉思，或者觉得不好办：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了，是的，您说的困难的确都是存在的。但您说的困难也并不算是困难。因为我们有别的，另外的，更好的理由。”

　　　　“更好的理由？”听威廉这么说，弗莱娅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因为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能让威廉实现他的愿望，从人类世界那里骗到足够的钱财和炮灰，去和半人马死磕。

　　　　“那就是哥特骑士们的野心。”威廉微笑着说道：“他们难道不想要恢复当年纵横波洛茨克海沿岸，强盛的，无可匹敌的骑士团国的风采吗？他们难道不想要彻底摆脱帝国附庸的身份，摆脱掉自己不伦不类，半黑不白的身份约束，独霸一地，割据一方吗？那么现在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你……”听威廉这么说，弗莱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威廉给出的答案与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的答案并不是针对整个人类世界的，而是针对哥特骑士团的。而且除此之外，这个答案也不一定：

　　　　“不。”弗莱娅摇摇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哥特骑士团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力量，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在帝国境内过的很不错。绝大多数人都满意于现在的地位，力量与财富。我们并不想要——”

　　　　“——您刚才说的是‘绝大多数人’对么？”威廉有点儿不太礼貌的打断了弗莱娅的话，微笑着这样问道：“也就是说，您们中的确还有‘一小部分人’像我所想的那样，想要将哥特骑士团恢复成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是这样没错吧？”

　　　　“……嗯。”弗莱娅点了点头。在这一会儿，她已经完全不敢把威廉当成是孩子，甚至是后辈来看了。

　　　　“这个男人，很可怕。”弗莱娅心里面这么想着。同时对于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威廉产生了强烈的忌惮与不安。

　　　　不过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抗拒。当然更没有直接站起来离开，以中断这场谈话。她继续安安静静的看着威廉，一言不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威廉说了一个开头。之后笑着摇了摇头：“非常抱歉，姑姑。真的，非常抱歉。”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摇了摇头之后抬起头，露出满面的愁容：“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对。但是您要知道，我没有办法。”威廉叹气：“是的，我没有办法……姑姑。”

　　　　不知道是威廉的可怜的样子，还是他的那声“姑姑”产生了作用。弗莱娅对他的反感与忌惮在一瞬间消失了。她被威廉的情绪感染。一瞬间只觉得他是个非常可怜，非常值得同情的人。

　　　　“是的，我没有办法。如果我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个危机的话，那么我绝对会去做的。但是我没有办法。

　　　　这个世界总有数不胜数的愚蠢的家伙，还有大量的疯子。我想要做的仅仅是在这些蠢货和疯子之间保存自己的家族。您应该知道的吧，我们的家族。赫里福德家族。

　　　　父亲是上一次战争中的英雄。同时，我们赫里福德家族的领地正处在对抗半人马汗国的第一线上。

　　　　我们没办法逃跑，没办法逃避，也没有办法妥协——好吧，事实上在这之前我曾经想过妥协来着。我甚至用了一个很荒唐可笑的借口，说动了我的父亲将一个王八蛋放走。

　　　　那个王八蛋想要杀了我。而且真的差一点儿就要了我的命！

　　　　您要知道，如果父亲再晚来一点的话，我就死了——但是我必须要放他走。我不想要我的家族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受到伤害。在半人马汗国看起来是那么强，那么不可阻挡的情况下。我的第一反应是屈服。

　　　　就算成为父亲口中的，人类世界的叛徒也无所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赫里福德家族能够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最容易，也最有成功可能的一条路。

　　　　如果父亲能同意我选择这一条路的话，我们根本就不用这么辛苦。甚至单单用外交手段，赫里福德家族就能吞并整个马佐维亚。成为独立于塔尔塔里亚与东哥特帝国之间的第三方！

　　　　我们左右逢源，茁壮成长。我甚至设计了一整套的方案，能让赫里福德家族在未来的几百年时间里吞并整个兀鲁思与库曼——钦查草原。我们甚至可以成为皇帝！那再简单不过了！！”

　　　　威廉说着说着，就伸出了手，按在了弗莱娅的肩膀上。用有些神经质的目光看着她，然后说道：“你相信的，相信我有这个能力的对不对，姑姑？”

　　　　弗莱娅除了不断地点头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或者说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来才好。威廉所说的一切让她觉得难以置信。但她的心里隐约的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威廉说的有可能是真的。至少有几分的可能，是真的。

　　　　得到承认的威廉露出了笑容。再之后，笑容被阴霾所取代。他松开了按在弗莱娅肩膀上的手，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的父亲不同。父亲他是个英雄。他觉得英雄就应该有英雄的样子。所以他拒绝妥协。同时他也是赫里福德家族的族长，他的意志等于赫里福德家族的意志。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竭尽全力的去对抗半人马汗国。一个拥有数以十万计的半人马与游牧骑兵的恐怖草原帝国！”说到这里，威廉的声音几乎变得有些悲愤了：

　　　　“所以，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或者说，我只有是出浑身解数，将我的所有能想到，能做到的方法全都做出来。这样一来，在面对塔尔塔里亚汗国的时候，我们才能有几分胜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听威廉这么说，弗莱娅对他的那一点点责备的感觉，已经完全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怜悯与爱惜。怜悯威廉以不足二十岁的年纪，竟然要在这么重大的事件上，用他仅有不多的一点点本钱与一个真正的“人类之敌”对赌。

　　　　而她爱惜的，自然是威廉的人才。能在这个年龄做出这样的事业，并且有这样的胸怀……像这样的人，弗莱娅不要说见过，就算听也没有听说过。

　　　　或者在某些历史书籍，人物传记上曾经提到过，某些成功人物的志向是从小建立的。或者说他们从小就有与众不同的表现——但那只是志向与一些小细节的表现而已。像是威廉这样真正上手，真正去做。而且做得有条不紊，颇有章法，甚至有一定的可行性与成功的可能性的。弗莱娅真的从没有听说过。
第133章　大战略（二）
　　　　这两种感情混杂交织在一起，让弗莱娅对威廉既爱且怜。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抱入怀中，然后好好地安慰一番。

　　　　但是她知道这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因为她的身份不允许——这让弗莱娅觉得格外难过。因为，她不能像是威廉一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她最爱的家族——她除了是身为赫里福德家族的一份子之外，还是哥特骑士团的成员之一。甚至说，后一个身份的烙印在她的身上更为明显。至少世人们在提到她的时候，第一想到的是哥特骑士团的骑士导师，而并不是赫里福德家族的成员之一。

　　　　所以，尽管她能够理解威廉的苦心，甚至为自己的不作为而感到羞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赞同威廉，以折损哥特骑士团的力量为代价，换取赫里福德家族的利益。更不代表她会成为威廉的“帮凶”。

　　　　好吧，这个词稍微重了一点。但是暂时的，弗莱娅除了这个词之外，就想不到别的更合适的了。

　　　　“所以说，威廉。”于是，弗莱娅强压下了对于威廉的爱怜与对家族未来的不安与愧疚。斟酌措辞，准备要拒绝掉威廉的提议。

　　　　不过在这之前，威廉就接着说了下去：“但是，这实际上对于哥特骑士团本身也有好处。无论是对于想要重建骑士团国的那部分人，还是对于想要继续维持现状的那部分人来说都是这样——

　　　　对于想要重建骑士团国的骑士们来说，现在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您应该知道的，在这之前塔尔塔里亚汗国刚刚结束与南方鄂图曼帝国之间的一场大战。从阿美尼亚到钦查草原，再到塔尔塔内海，山区，草原，水域。他们都进行了规模巨大的战争。

　　　　如果您稍微打听一下，您就应该知道，半人马们因为这场战争而损失颇大。他们的牛羊死伤无数。牧民与半人马战士们伤亡惨重。数不尽的财富在战争中被消耗殆尽——在这种情况下，汗国最应该做的并不是继续发动第二场战争。而是休养生息，以弥补损失。即使进行战争，也绝不应该是像这样的大规模的侵略，而是将战争规模维持在小规模的摩擦上面。

　　　　——但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您应该知道，这对于一个汗国，对于一个几乎没有多少战争储备的游牧国家来说，是多么冒险的一件事。

　　　　只要我们能够撑住，能够击败他们。那么主持这场战争的人——也就是哥特骑士团的威望将会成为人类世界的一个传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鲁塞尼亚，对皮尔姆，对更北方的霍尔姆嘉德与诺夫哥罗德下手，吞并这些孱弱的斯拉维人的国家，就是板上钉钉的。

　　　　背靠着哥特人的母国，手持着击败塔尔塔里亚的半人马的功勋，在衰落的斯拉维人国家的尸体之上。一个新的，更强大，更富饶并且土地更为辽阔的新骑士团国将会建立！这份功业能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达到不朽！”

　　　　“但，但是……”

　　　　威廉的话，让弗莱娅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被他所描绘的宏伟蓝图弄得眩晕——她本能的觉得威廉说的是错误的，是痴心妄想。但是她却完全找不到威廉的话语中的漏洞。而且从本能来说，作为一名哥特骑士团的成员——即使是一名不太认同重建骑士团国的，希望维持现状的成员。她也本能的希望威廉说的是真的。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就好像你在街上看到一个算卦的骗子，对着你说你今天能发财。就算你知道他说话不靠谱，没根据。但也会本能的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而反过来，在假定玄学存在的基础上，一个算命的先生告诉你你今天要倒霉被车撞。就算他将三六九说的很清楚，他也会心里面犯嘀咕。本能的觉得这个不对。

　　　　这个属于人类天性，没有办法改的。

　　　　“那么，你说的仅仅是对于‘想要重建骑士团国’的那部分人的好处。那么对于想要维持现状的那些人呢？”弗莱娅强忍着激动的心情，这样问道。

　　　　“很简单啊。他们的政治对手都走了，接下来哥特骑士团的一切，不就都是他们说了算了吗？

　　　　有一大群与自己的意见相左。固守着骑士团已经消失的荣光，和自己处处作对，同时还有不切实际的做梦，想要恢复骑士团国的人们在自己身边掣肘。做什么事情不都麻烦？想要杀了他们，想要除掉他们。一个是害怕伤到骑士团本身的根基。另外名声也不好听。

　　　　与其这样两两相厌，还不如好聚好散。想要出来打天下的就出来打天下。想要继续维持现状的就维持现状。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了那些讨人厌的反对派之后，想要维持现状的那一派人，对于骑士团的控制不会加强么？

　　　　他们出走留下的位置，留下的空缺，不都是他们的了么？他们付出的，最多只是一点点小钱，一点点资源。去帮助那些反对派打仗而已。与控制整个骑士团这种大买卖相比。这一点儿小小的投入又算得了什么？

　　　　而出走的那一派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对他们来说都有好处。

　　　　失败的话，让那些人死在半人马们的铁蹄下，永除后患多好。而且还能显得他们是那么的有先见之明。那些留下来的人就可以逢人便说：我说什么来着。我当初就说过，他们就不听，你看看，死了吧。然后获得先见之明的优越感。

　　　　而如果那些人成功了的话，那么更好啊。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骑士团一脉的不是么？以后双方开展合作，或者说留下来的那一派追加投资，也参与到骑士团国的建设中去。

　　　　先期最困难，最苦最累的活都有别人帮他们做了。再之后投资风险大大降低。收获与回报则非常丰厚。他们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威廉的话，让弗莱娅无话可说。一股“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威廉。

　　　　尽管在这之前，弗莱娅对于威廉的评价已经很高了。但是在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弗莱娅发现还是差了。而且是差了不少——是的，威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而且厉害了许多。

　　　　这种对于人性的理解，这种对于世故的掌握，让弗莱娅只觉得她这二十几年白活了。竟然还不如一个晚辈强。但是同时，威廉在话语中对人性黑暗面的掌握，各种的负面信息以及对于人的恶意的揣摩，也让弗莱娅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就像是之前所讲的一样，她本能的抗拒威廉所说的话，本能的认为这些话是错误的或者至少有部分是错误的。尽管威廉说的头头是道。整个理念完完全全的都能解释清楚。

　　　　所以，在发觉自己没有办法抗拒，至少以她自己的能力来说无法辩过威廉之后，弗莱娅感觉到了挫败感，以及对于威廉的未来的担心。

　　　　尽管知道现在这个乱世，多一些心眼，比单纯善良要好。但是本能的，弗莱娅还是希望是个好人——是个“一般意义上”的好人。

　　　　这不单单是因为威廉是她侄子，也不完全是出于长辈对于晚辈的爱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不好说出来的原因。

　　　　就是这样。弗莱娅垂下了头，不说话。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这样与威廉僵持着——只不过，威廉完全没有给她与自己僵持下去的理由。在弗莱娅刚刚出现这种兆头的情况下，威廉就已经开口了：

　　　　“我知道，这样不太好。”威廉对弗莱娅说：“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而这种手段听起来虽然卑鄙，却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的办法与最佳途径。于公于私，我全都问心无愧。”威廉的语气非常平静。这反而让弗莱娅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她还是不说话——如果说之前的不说话是“于公”的话，那么这一会儿的不说话，就是“于私”了。

　　　　当然，威廉并没有停止，而是接着说了下去：

　　　　“是的，我知道您听了这些话之后觉得不好受。”威廉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是这么说了。

　　　　或者说，我当然也可以隐瞒一些关键的地方。或者说干脆的欺骗你，用一些花言巧语，一些漂亮话来达到我的目的。我有这个能力，是的。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不想要这么做。我不这么做，不是因为这么做是不对的。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做过的不对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并不差这一两件。”

　　　　“那么是为什么？”听威廉这么说，弗莱娅有些好奇，所以她这样问道：“为什么不这么做，理由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不想要欺骗您。”威廉稍稍有些害羞的，微微垂下了头，然后这样说道：“毕竟，您是我的家人。我觉得对您，我不应该有所隐瞒。”
第134章　期待感
　　　　就是这样，威廉终于说服了弗莱娅。后者在全心全意的赞同了他的计划后，马上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带着威廉代笔的自己的信件，以及威廉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件返回哥特帝国内部。将这两封信，以及威廉的全套计划给予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