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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他强自定了定心神，怒喝道：“我说了，只要把那个小王八蛋交出来，我郑家保证不会再找这家客栈的麻烦。”

　　　　沐小鱼看着他咬了咬牙，不屑笑道：“就凭你这句话，辱了萧玄哥哥，再来十个郑家我也照样打回去。”

　　　　胡九在一旁听得汗颜不已，暗自心想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知不知道郑家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来十个？来半个都把这间客栈夷为平地了。

　　　　郑行鹤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宣阳城到底是个什么去处，我堂堂天海郑氏，居然也不被人放在眼里。”

　　　　“天海郑氏，那是个什么东西？”

　　　　郑行鹤闻言一惊，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这声音来自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不等他说话，马车上便跳下一人，正是己方要找的那个少年。

　　　　人群一阵骚动，郑行鹤目光一寒，就要开口说话。

　　　　萧玄却抢先开口，只是并不是对着郑家人或者客栈里面的人说的，而是对着身后的马车大声说道：“这个麻烦，能不能帮我接了？”

　　　　郑行鹤惊疑不定，胡九面色一松接着再次紧张起来，只有沐小鱼看到萧玄出现，所有的怒气便在一瞬间消失，小脸上满是笑意。

　　　　胡九的紧张，源自于他不知道这个胡作非为习惯了的少年，又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车厢里没有回话。

　　　　萧玄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沉默代表着默许。

　　　　郑行鹤气得浑身哆嗦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谁，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为什么在天海郡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郑氏招牌到了宣阳就毫无用处？

　　　　他想不通，所以他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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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左一刀、右一刀（下）
　　　　郑家今夜足足来了十八个人，除了被沐小鱼打断肋骨而倒地不起的郑容海，还有十七个人。

　　　　这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炼体境下品的修行者。

　　　　然而没有一个人在那少年走进走出时有所动作。

　　　　直到那少年再次从客栈中走出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刀，那把刀刃上有着许多豁口的柴刀，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

　　　　胡九往后退了一步，面露痛苦之色。

　　　　沐小鱼兴奋地小脸通红，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过那套刀法被用在人的身上。

　　　　不知道是谁最先大叫了一声，十几个人就这样朝着孤零零的少年冲了过去。

　　　　萧玄动了，在那些人抢先对他完成包围前，他欺身向前，挥舞着柴刀冲进了人群。

　　　　马车上的布帘被掀开一角，柯子墨看着那在人群中不停闪动着的道道刀光，仿佛要把客栈门前的夜色搅动，眼神变得愈发明亮起来。

　　　　很快，很准，很硬。

　　　　少年的脚步很快，在十数人中间闪转腾挪，因为够快，所以避开了所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刀光剑影，已经够快，所以在对手的剑辟下来之前，他的刀已经斩到了对方的身上。

　　　　少年的刀法很准，朴素得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仿佛每一次挥动，都已经经历过了事先精确的计算，不会耗费太大力气，却能保证斩得足够深。

　　　　最重要的是，少年的心很硬，在他的眼里，那些豪门士族的子弟，他们的身体就像是一截又一截腐朽的枯木，每一次刀光亮起，都不会从中看到丝毫犹豫。

　　　　柯子墨意识到萧玄可能是想要发泄什么，但当少年握起手里的刀柄挥下去的时候，他开始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忘记了身外所有的事情。

　　　　他砍倒了一个人，又砍倒了一个人。

　　　　左一刀挥去，有谁的骨头断了。

　　　　右一刀挥去，又有谁的腿被穿了个通透。

　　　　看着那些在夜色中溅起的血，柯子墨不惊反喜，然后又轻轻一叹，倘若这少年要是能修行，有朝一日，必成刀道大家！

　　　　即便是入得行伍，也定能在大夏军队之中有自己一席之地。

　　　　只是按着他的性子，想来若是愿意从军，也不会沦落到一个小客栈来当伙计罢？

　　　　下一刻，他眉头一皱，心有戚戚焉。

　　　　可别闹出人命来才好。

　　　　事实上，萧玄每一分用在刀柄上的力气都掐得很准确，那些被他砍中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死，甚至连残疾都不会落下。他需要做的，只是出气。

　　　　在小楼里听到的那件事，终究还是让他有些气愤难平。

　　　　他一边像砍树一般连连挥刀砍去，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道：“老天，你，他娘的，怎，么就是，这么，爱跟我开玩笑呢？”

　　　　待到地上躺下了十七人，只剩下一个身子抖如筛糠的郑行鹤之后，萧玄总算觉得神清气爽，心想道，砍人终究是比砍柴来得痛快。

　　　　也不知道那偌大的郑家怎么会就养了这么一帮酒囊饭袋，一个个的身子骨这么弱，难怪一直都被谢家比了下去。

　　　　他有些累，出了不少汗，砍人固然痛快，但若只是把人砍伤，那可要比砍死费劲得多。萧玄拎着刀，冷笑着对那郑行鹤说道：“真要说起来，郑少爷你来的很是时候，若不是今夜你出现在这里，我恐怕会难过的睡不着。”

　　　　郑行鹤早已面色惨白无人色，他不知道萧玄没有对他动手，只是为了这件事情留下个余地。

　　　　他只知道，今夜伤了这么多郑家子弟，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

　　　　沐小鱼见场间事了，欢喜地蹦蹦跳跳着走了过去，一把挽住萧玄得胳膊说道：“萧玄哥哥，你好厉害！”

　　　　虽然只是一个少年，虽然这少女穿着挺厚的皮袄，感受着臂膀上传来的一丝丝异样，萧玄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他尴尬地笑了笑，却不好挣脱，只是用手在那小脑袋上揉了揉，说道：“厉害是应该的。”

　　　　看着少女因为欢喜的表情，萧玄心里却是在感叹，连这么个小姑娘都成了京城大书院哭着喊着都要抢进门的人，这个世道还真是不公平。

　　　　两人在那说着话，把郑家某位公子和猥琐的客栈老板直接当成了空气，他俩在那里说了好半天，才有一声咳嗽响起。

　　　　“我说，这次你的麻烦可大了，打伤了这么多郑家人，打算怎么收场？”

　　　　说话的是胡九，他表面上忧心忡忡，是在担心可能会来的更大规模的报复，实际上心里早就骂开了。

　　　　萧玄你个混蛋，不知道组织上是怎么交代的吗？你他娘到底有没有半点做杀手的觉悟，整天不是惹了这家，就是打了那家，早晚整个宣阳城都要给你捅翻了！你个小王八羔子，自己胡搞瞎搞也就算了，要是连累了老子，不等别人收拾你，我第一个剁了你。

　　　　萧玄正和沐小鱼说着话，冷不防地便打了个喷嚏，往旁边一瞧，自家老板却是看向了别处，根本不正眼瞧自己。

　　　　他瞪了胡九一眼，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算啦，胡大爷收起你的臭脾气吧，麻烦事专有收拾麻烦的人，用不着您老人家操心。”

　　　　这是一个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晚上，对于沐小鱼来说，当那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站到自己面前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她所有的欢喜都化成了惊讶。

　　　　客栈老板十分知趣的留了他们三人在后院说话，自己去了外面收拾残局。

　　　　沐小鱼一脸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是说要收我做青云书院院长的弟子？”

　　　　经过之前萧玄一番解说之后，虽不是完全理解，她也隐约感觉到了青云书院在京都乃至整个大夏王朝的地位，所以她很吃惊。

　　　　但她却不是特别高兴。

　　　　“我爷爷经常告诉我，馅饼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无缘无故地，为什么你们要这么着急呢？”

　　　　萧玄心说这小姑娘看着有几分懵懂，倒不是真的完全不通世事，不然也没办法一个人从千雪郡北境那么远的地方走到了京都。

　　　　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可能就此便消失在了路上。

　　　　沐小鱼的问题，他也想过过一些可能，此时正好可以得到验证。

　　　　柯子墨看着小姑娘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轻声细语道：“说起来可能有些太过功利，十日之后，我需要你代表我们书院去参加诸院演武，十天的时间当然太短，书院不可能找一张白纸从头教起，而姑娘你的修为境界应付此次的演武已经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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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问道于天地之间
　　　　听着从客栈前方传来的嘈杂声音，隐约好像是方才的一番打斗已经惊动了周围的邻居甚至是官府，沐小鱼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萧玄。

　　　　她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可不想因为任何缘故被赶出城去。

　　　　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显然不知道，如果在大夏王朝境内触犯了律法，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因为在她的部族，若是犯了相当严重的错误，大多数时候都只会有一种处理方式，那就是流放。

　　　　萧玄又看向柯子墨，后者轻轻笑了笑，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他的笑容里隐约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让萧玄放下心来，所以萧玄捏了捏那只挽住自己胳膊的小手，说道：“有青云书院的大师兄给我们撑着，横行宣阳城谈不上，横行城南这条街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柯子墨并没有介意某个没心没肺的少年强行绑架了书院，而是继续向沐小鱼说道：“我知道我的请求有些唐突，所以不会强求你此刻就给出答复，但希望姑娘你能认真考虑一下，青云书院千年历史，教习上百人，精通各类修行法门，我的师父云鹤先生更是化虚上品的大修行者，虽然我并不能保证你可以成为他老人家的弟子，但即便是学院里最普通的学生，相信姑娘也会受益匪浅的。”

　　　　沐小鱼睁着大大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不能去。”

　　　　此言一出，就连萧玄都吃了一惊，倒是柯子墨依然平静说道：“为什么呢，是我哪里做的没有令姑娘满意么？”

　　　　沐小鱼犹豫说道：“没有，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这我能看得出来，只是家里人让我来这里，是为了参加无锋院的入门试。”

　　　　萧玄这个时候看向沐小鱼的神色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心道无锋院真的就有那么好？好像一夜之间全天下的人都打破了头想要挤进去似的。

　　　　萧玄并不笨，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了沐小鱼定然不会是来自普通乡下的普通少女。但他完全不会对这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少女有任何的嫉妒心理，纯粹只是想发发牢骚罢了。

　　　　他经历过生死之间的大苦大难，所看重的东西也和常人不一样，但终究不是圣人。

　　　　柯子墨没有想到这小姑娘存志不小，但也没有过分惊奇，而是耐心解释道：“成为青云书院的学生和参加无锋院的入门试之间并没有矛盾，相反的，三大宗每一次招收新一批的弟子，各大书院都会有学生去参加，甚至在这些年隐隐形成了以考入三大宗的学生为书院实力衡量的标准。”

　　　　沐小鱼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萧玄，好像在期待对方能给自己拿个主意。

　　　　萧玄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心思，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犹豫，但还是看向柯子墨说道：“给她一些时间考虑。”

　　　　柯子墨理所当然地回应道：“这个自然。”

　　　　没有更多的闲聊，客栈外的吵闹声也渐渐平息，来自北方的小姑娘觉得有些困了遍先行回访歇息，剩下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在院子里静静地站在那里。

　　　　按理说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青云书院的大先生也该离去了才是，只是他没有挪动步子，萧玄也没有去催。

　　　　沉默了一会，萧玄问道：“你好像有话要说？”

　　　　柯子墨看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微笑说道“我确实是有话要说，不过你也应该有一些想问的问题。”

　　　　少年被揭破了心思，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不知从哪里搬来两把椅子放到槐树下，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指着其中的一把说道：“坐吧，原来是客，没有一直站着的道理。”

　　　　于是二人相对而坐。

　　　　没有矫情，也没有任何必须要的拐弯抹角，萧玄很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知道，我真的没有可能去修行吗？哪怕一丝一毫？”

　　　　柯子墨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神魂吗？”

　　　　萧玄摇了摇头。

　　　　“神魂不等同于人的灵魂，但它其实是灵魂中玄而又玄的一种存在，神魂不属于灵魂，但在其觉醒之后，却可以让我们的灵魂和天地之间的万物存在产生一些联系，所谓的修行其实是人和万物之间一次又一次的沟通。”

　　　　“说到底，人也不过是万物存在的一部分，无论是哪一种修行法门或者功法神通，都不可能做到无中生有，它们的本质不过都是借力。”

　　　　“水是一种力量，风是一种力量，光和热都是一种力量，而修行者所做的，就是通过自身的存在，以神魂为桥梁去感知万物，了解天地之间万物存在之间的联系，如果修行者不把自己视为万物中的一部分，于修行一途便不会有存进。”

　　　　“基于这些理由，神魂的力量是最重要的，没有它，你没有办法去深入地感知天地之间的元气流动，那样就没有办法借力，更谈不上修行。没有神魂作为倚靠，你和天地元气之间就会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永远到达不了光明的彼岸。”

　　　　“你的识海里什么也没有，说明你没有天生神魂，这个世上任何的天才地宝或者大神通都没有办法弥补这种与生俱来的缺陷……其实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算不上缺陷，只是会导致无法修行而已。”

　　　　萧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在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之后，继续问道：“那之前那位，那位……”

　　　　“那位是我的师叔，萧忘书副院长。”

　　　　“喔，那位老人家说我的魂魄残缺又是怎么回事？”

　　　　柯子墨看向萧玄的眼神更加地柔和，还多了几分类似悲伤的情绪，因为即便是他这个局外人也觉得这个少年的命真的很不好。

　　　　“你应该知道，人有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先前萧师叔便是感知到你的三魂里缺了一道地魂，换言之，你的灵魂是不完整的。”

　　　　说到这里，柯子墨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灵魂不完整者，即便是有天生神魂，即便神魂能够觉醒，也绝对不能去修行，因为本身你的三魂六魄不全就已经会导致寿元缩短，若是强行让神魂和自身魂魄之间产生融合，轻则早夭，重则暴毙而亡。”

　　　　“所以，你不仅原本就不能修行，而是即便你有再好的天赋和资质，也不能去修行。你一定要记住，一定不要尝试往修行这条路上走，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一条通天的捷径，对于你来说，这是一条没有回头选择的不归路。”

　　　　这话听起来真的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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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夜来风雨声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皎月在云间穿行，以至于地上的光影在不停地变幻。少年的脸时而沐浴在一片光亮之中，时而陷入黑暗。

　　　　想了想，萧玄还是问道：“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柯子墨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待变化，脚下响起极为细微的噼啪一声，萧玄寻声看去，却是白天劈剩的一根木柴棒子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定睛一看，那木柴的截面十分光滑，萧玄可以确定，寻常的铁匠打造出来的普通刀剑，绝对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他认识的人当中，大约只有鱼十娘一人可以办到。

　　　　劈柴固然只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但普通人绝对无法做到一念之间便可以做得如此完美。

　　　　普通人能做到的，修行者没有做不到的；而修行者能做到的，普通人可能费上百倍千倍的力气或者穷极一生也做不到。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和那些大师圣人境界的修行者比起来，普通人的寿命真的就像蝼蚁之于苍天巨木。

　　　　萧玄笑了笑，有几分无奈，但没有绝望。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