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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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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姐姊妹便起身;对着郑氏重新见礼;连“二”都省了;直接叫“娘”。张三姐叫的心甘情愿;面上也多了孺慕之sè;张四姐却是心里直犯膈应;不过因晓得姐姐与自己的嫁妆要落在郑氏身上;便也甜甜糯糯地唤了两声“娘”。



    沈举人虽顺了郑氏的意;没有再反对此事;可面上依旧有些不痛快。



    张老舅爷正惦记银子;便道:“既是说妥了;那银子……”



    郑氏一手拉着张三姐;一手把着张四姐;笑道:“舅太爷勿急;等过契手续得了;自然将庄票与了舅太爷。我们老爷的人品;舅爷还信不过。”



    张老舅爷见沈举人神sè;恐怕他反悔;便催着早些去衙门过契。



    郑氏则是看着先前拿来的那两副头面;则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副头面是银鎏金的;戴着鲜亮;却不禁使。你们姊妹收起来;留着赏人。金宝楼这些rì子刚进了新鲜样式的嵌宝钗、珍珠手钏丨一会娘带你们去挑。一人先添两套头面戴;衣裳也要添置些;家里并无鲜亮料子;咱们再去绣坊看看……”



    张三姐、张四姐的穿戴确实寒酸些;如此年纪的小年纪;哪里有不爱美的;两人脸上都添了欢喜。



    沈举人与张老安人也没有不愿的;既做了沈家养女;张姐姊妹总要穿戴起来;方不坠了沈家脸面。况且就算花些银子;以后充到嫁妆里;也不浪费。



    于是;除了张老安人在家外;其他人便都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讲到这里;郝妈妈歇了一口气。



    冬喜见状;立时奉了茶上前。郝妈妈接过;吃了两口;方继续说道:“老爷是用了午食回来了;大哥没一会儿也回来;来后院陪老安人说话。待听说多了两个姊妹;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欢喜的。老安人还以为大哥看上三姐;好生安慰了两句。约莫将申时;就有二娘身边婢子小梨过来寻老安人救命。说二娘回来了;与老爷在书斋争执;老爷动了手;还要写出妾书。”



    “大哥与老安人都着急;大哥先行一步;老安人随后也带了老奴等人去了书斋。书斋里;已是乱成一团。老爷不仅动手打了二娘;连大哥也打了。又叫人传板子;要对大哥行家法。”



    “老安人忙上前拦着;老爷便指着二娘骂‘毒妇;。老安人追问缘故;老爷却不肯说;又问二娘;二娘也不开口。老安人无法;怕大哥吃亏;便叫大哥扶着二娘先下去。老爷又不肯叫她们走;老安人见事情不对劲;便打发婢子婆子们都出去;叫老奴在门口守着;这才开始追问老爷。”



    “老爷这才讲了缘故;原来二娘中午同老爷分开后;借着挑首饰的旗号带了张三姐、张四姐两个出去逛;回家时却是一个人。等老爷得了消息;打发人请二娘到书房后;二娘便直接拿了五十两银子;还有两张身契给了老爷。张家两位小娘子已经叫二娘给卖了;老爷这才恼;追问她卖到哪里去;二娘也不说;才动起手来。”



    “老安人听了立时傻眼;却是闹不清缘故;怒气冲冲地问二娘。二娘依旧蚌壳嘴;什么也不说。大哥便跪下;说主意是他出的;人是他卖的;不与二娘相于。还说张家门风不正;张家两位小娘子当不得沈家女儿;怕污了门楣。老安人还稀里糊涂;老爷已是气得跳脚;立时狠踹了大哥一脚;开口骂个不停;又追问三姐、四姐下处。”



    “大哥就是不说;老安人反应过来;便叫大哥扶了二娘先下去;然后问老爷是不是与两位表外侄女有私;老爷绝口否认;只不住口地咒骂大哥、二娘。老安人将老爷狠骂了一顿。骂得狠了;老爷方不耐烦地道‘自己摸过来的小yín妇;怎睡弄不得?白吃了我家三年饭;只睡三晚还亏了;。老安人气得立时昏厥过去。”



    “等老奴等听到动静;扶了老安人回去;便听说大哥带二娘出去。老爷使人去问了两句;听说是去城外庄子;便喝骂两声;并没有叫人去拦。”



    讲述完事情经过;郝妈妈啧啧道:“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二娘平素看着温温柔柔;待谁都客客气气;从不与人红脸;这下手却是狠辣。张家四姐行事不检点;有了这个下场也不无辜;那张家三姐却是个老实人;平白受累。



    沈瑞回来前;已经听长寿说过;晓得郑氏是一个人回来;已经处理了张三姐、张四姐;可听了这详细情景;依旧觉得诧异。



    郑氏这般架势;不单单是要处置张氏姊妹;更像是要与沈举人决裂。



    “老爷真写出妾文书?”沈瑞想了想;问道。



    郝妈妈点头道:“写了;因这个老安人还念叨老爷好几句。毕竟二娘是大哥生母;不管做错了什么;看在大哥面上;都不当出妾。”说到这里;叹气道:“二娘这次太大胆;郑家又没人在松江;二娘离了沈家也没有活路。老爷似也后悔;不过面上过不去;总要过些rì子才能松口。”



    沈瑞听了;却是不以为意。



    郑氏哪里会没有活路?有个当官的兄弟;亲生子名下也有产业;自己手中有私房;离了四房只有过的更好的。



    只是瞧着郑氏行事;用意颇深。



    沈瑾待老安人与沈举人向来恭敬;郑氏在儿子面前揭破沈举人的无耻嘴脸;使得这父子之间添了嫌隙。即便沈瑾为人孝顺;不会去斥责长辈过错;那沈举人知晓儿子晓得自己丑事;心里还能自在?一来二去;父子之间只会渐行渐



    郝妈妈不过怕沈瑞蒙在鼓里;这几rì不小心触到沈举人与老安人火头上;方得空过来报信。该说的说了;便又匆匆忙忙回去。



    沈瑞不知为何;想起沈瑾过生rì那晚郑氏与沈举人的私语。



    估计在那时开始;郑氏便生了离去之心;否则不会短短一晚;就又如此决断。



    只是这天下做父母的;多当儿女是命根子;这个郑氏倒是好魄力;真能舍得下沈瑾。这母子二人;真的是去城外庄子么?
第一百零九章 东道主(三)
    管家赵庆拿着手中请帖;站在书斋外;犹豫不决。这是宗房那边使人来派送的请帖;二房大太太省亲;明rì在宗房宴请诸族亲;请自家老爷阖家赴宴。这帖子上午就送来;门房老李外孙满月;回家吃酒;小厮又不知轻重;这帖子就耽搁。



    直到看到赵庆;小厮方想起这件事;将帖子给了管家。



    不想当时正赶上沈举人去衙门;管家不好越过老爷直接将帖子给老安人;便等沈举人回来。



    就在得知自家老爷回来后;管家往书斋递帖子时;又赶上沈举人与郑氏争执。大管家只听了一耳朵;便立时避而远之。



    沈举人私纳张四姐之事;瞒得了旁人;瞒不住赵庆这管家。



    做了这些多年管家;前院这点事都在他眼里。



    如今瞧着这架势;管家便晓得是“东窗事发”;哪里敢趟这浑水。



    避了小半rì;眼见天近黄昏;管家想起这张请帖;不能再拖;只好硬着头皮又来到书斋。



    在书斋门口踱步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见chūn月从东厢出来;面上带了几分忧sè。



    管家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道:“老爷作甚哩?”



    chūn月福了福身;难掩忧心道:“在榻上歪着;直道头疼;看着是气得狠了。又不许人去请大夫来瞧。”



    下午郑氏与沈举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留婢子在跟前。chūn月、冬月与郑氏侍婢小梨;都在院子里候着。直到沈举人动手;惊动了外头;大家才敢上前探看。chūn月只晓得老爷口口声声骂郑氏“毒妇”;郑氏却一副不知悔改的死样子;到底这夫妾两人为何翻脸却是不知。



    等到后来沈瑾与张老安人先后过来;她们这些婢子也被打发出去。



    等到大家陆续离开后;chūn月、冬月两个方到沈举人身边服侍。



    东厢里;沈举人躺在床榻上心情很复杂;当知晓郑氏作为那刻;他气冲斗牛;真是心疼够呛。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与张四姐胡混了三晚;要说情深似海那是扯谎;可想到一个娇滴滴小娘子与自己约定终身;并且乐意变着花样服侍自己;他的心都跟着疼。



    不过他也不否认;当晓得郑氏卖了张家姊妹;而且死咬着不肯说下落时;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否则他不会只喝骂郑氏;追问张家姊妹下落不得后;也没有派人出去寻找。



    在迷恋张四姐的年轻娇嫩时;沈举人心中不是不怕的;只是男人起了花花肠子;有时候就什么都顾不得。



    与其说他恨郑氏卖人;不若说他恨郑氏竟然敢将此事告诉沈瑾;在儿子面前揭开他的丑事;半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做老子的留。而向来孝顺守礼的沈瑾;今rì又跟倔驴似的;敢护着郑氏;与自己硬顶硬。



    除了怨恨;沈举人还生出几分沮丧。儿子大了;自己老了;她们母子两个才如此肆无忌惮。



    听到外头动静;沈举人翻身从榻上坐起;双手摩挲了一下脸;起身走到外间;冷声道:“赵庆么?还不进来?”



    “正是小人。”管家应声;进来;双手捧了请帖道:“老爷;宗房打发人送来请帖过来;二房大太太回乡省亲;明rì在宗房宴请族亲。”



    沈举人本心烦;听到“二房大太太”却是一愣:“二房大太太回来省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管家为了报禀此事;下午早出去打听过;便道:“听说是前rì到松江;昨rì去了知府衙门拜会知府太太;今rì往各房派请帖。”



    沈举人接了帖子;看上面的时间是明rì下午;不满道:“这是哪里规矩?女眷请客;竟然不是午食;而是飧食?



    说着;他又望了望窗外;轻哼一声;道:“这个时辰方使人送请帖;是个什么意思?”



    管家见他黑着脸;自然不会说这帖子被门房耽搁半rì又被自己揣在袖子里半rì;便缄默无语。



    沈举人看到帖子上“阖家”几个字;便想到沈瑾;只觉得心火直窜。他将帖子往书案上一摔;吩咐道:“你亲自去宗房回话;就说明rì我带了二哥过去赴宴。趁机也打听打听;二房大太太怎突然来松江了”



    管家应声去了;沈举人站在窗前;只觉得寂寥。



    二房大老爷比他年长不了几岁;已经是侍郎官;他却一事无成;连齐家都没有做好;真是呜呼哀哉。



    城西;一处客栈。



    二楼套房里;八仙桌上的酒菜已经凉透;郑氏与沈瑾母子坐在桌前;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沈瑾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道:“二娘作甚自作主张?儿子不是说了;一切交给儿子就好?”



    “大哥只需好好读书;好好做人;这种脏事我怎舍得叫让你沾手。”郑氏长吁了一口气道:“定要推出个恶人的话;还是我来。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



    “二娘……”沈瑾哽咽着;眼泪唰唰落下:“为甚要如此哩……为甚要自己逼自己……”



    郑氏没有跟着哭;反而露出几分笑来:“好大哥;莫要哭;你应该为我欢喜才是。贵妾也是妾;妾通买卖;只有离了沈家;我方能做回人。往后你也不用再唤我二娘;可以改口叫我声娘……”



    沈瑾只举得心如刀割;跪倒在郑氏膝;十七岁的少年;哭得跟孩子一样前:“娘……娘啊……儿子可有甚不是……为甚娘连儿子都不要?若是娘不愿在继续呆在家里;儿子奉娘去城外庄子过活。作甚要连儿子都不要……”



    郑氏看着儿子;心里跟针扎一般。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养的;是她身上掉下的肉;眼见着他从小小一团长成这么大。儿子舍不得她;她又哪里能舍得下儿子。可是她晓得;新太太进门在即;为了沈瑾以后不受内宅辖制;她此时离开是最好的。就是儿子说亲;少一层生母庶婆婆;亲事也能说的顺利些。



    她伸出手去;轻轻摩挲着沈瑾头顶;轻声道:“好大哥;你已经长大;莫要再做小儿女态……”



    沈瑾抬起头;哭道:“娘若是要走;就带儿子一起走……”



    郑氏的手一顿;露出苦笑:“你是沈家子弟;沈家是你的根;离了根又哪里能活呢?”



    沈瑾还要再说;郑氏已经肃容道:“我也是将四十的人;难道还要等新人进门后去立规矩?妾是什么?妾是‘立女;要给主母定省;要铺床叠被;要服侍梳洗;要侍候三餐先头大娘子是个爱清静的;我也不去她跟前碍眼;两下里太平。谁晓得新人是个甚脾气;无需苛严;只需按规矩行事;我就得老老实实立规矩要是苛严些;我这大年纪;便也只能受其磋磨……到时候;即便你看不过眼;又能如何?你虽是我亲生的;可如今记在先头大娘子名下;哪里有资格为我说话?还是你指望我去同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争风吃醋;让老爷与我撑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且看好的;我只有你舅舅一个手足兄弟;自打他出去做官;十来年也不得见。如今趁着我还能动;我也想去看看你舅舅……”说到后来;已经放软了话:“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等过个一年半载;在那边住烦;还是要回来。到时就按你说的;去你名下的庄子里安置;也过过当家太太的瘾。”



    郑氏将话说的这个地步;沈瑾即便舍不得;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不舍;就留着生母受委屈。



    只是郑氏说的容易;去山西探望做官的郑小舅;可一个女子出门在外;谈何容易?



    沈瑾想了想道:“那儿子送娘去看舅舅?”



    郑氏皱眉道:“胡闹这一来一往要小半年功夫;你明年要参加乡试;哪里能耽搁得?你若是有心;就全心温书;等过了乡试;早起启程上京;正可以、绕道山西。说不得我还能借了大哥之光;也跟着往京城里见识一番。”



    沈瑾听着前面本蔫头巴脑;听到后头却是萌生出满心期待:“娘说的是真的?若是儿子明年乡试过了;娘真随儿进京?”



    郑氏笑道:“作甚哄大哥?正好照顾大哥应考。若是大哥榜上有名;娘就随大哥往任上做老封君;若是大哥失手;娘就陪你在京城待下一科。”



    沈瑾本觉得绝望至极;才如此痛苦;眼见母子相逢有盼头;便添了jīng神;使劲地点头。



    这一刻;母子两人都没有提四房以后会如何;沈举人与张老安人以后如何……



    沈家;跨院。



    沈瑞用完晚饭;早早地掌灯;坐在书房将剩下的半套拳谱画好。待取了明胶与棉绳;将拳谱装订好;沈瑞又去整理笔记;零零散散的;足有七、八册笔记在。将这些都整理好;沈瑞便提笔写了一封短信;提及明rì家中有事;旧约取消;奉上拳谱;让董双试练。又附送新书一匣;作为董双归乡仪程。山高路远;异rìchūn闺场上再相见。



    刚将东西整理好;便听到外头有女声道:“二哥在么;老爷打发婢子来传话……”



    沈瑞挑了帘子出来;便见院子里立着一女婢;挑灯而立。



    沈瑞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来的正是chūn月;因亲见了书斋这几rì变动;早没有早先张扬;见沈瑞出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老爷叫二哥明rì中午午歇就家来;老爷要带二哥往宗房赴宴……”
第一百一十章 东道主(四)
    沈家;书斋;东厢房。



    听了管家打听回来的消息;沈举人目瞪口呆。



    当年那个随着孙老爷来松江送嫁的徐娘子;就是二房大太太徐氏?这一个商户家嫁女;怎么同二房扯上瓜葛?还有那孙老爷同二房三太爷是至交好友的话;又是从何说起?



    京城进士出身的高官显宦;与浙南商贾;隔了这么远;身份天差地别;怎就能成至交好友?



    沈举人的心;乱作一团。



    随即沈举人想起一件事;自己与孙氏亲事是宗房太爷做媒。而二房三太爷移居京城后;似乎只同宗房一脉有些联系;两位太爷昔rì还曾做过同窗。



    自己那岳父真是二房三太爷好友?



    沈举人对于自家岳父孙梦生了解的并不多;孙氏是老来女;当年出嫁时;孙梦生已经年逾花甲;即便亲来松江嫁女;可相应料理;都是同来的徐娘子出面料理;孙梦生露面的时候反而不多。



    沈举人当年应下亲事时;只当宗房太爷与孙梦生有旧;而后看宗房太爷为孙氏多有庇护;似正印证这点。万万没有想到;孙氏与京城二房有旧;而且看来渊源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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