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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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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还嘴硬;贺东盛怒极反笑:“在乡试上弄虚作假;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弟弟竟然有这样的胆子与魄力”
贺北盛耷拉着脑袋道:“当初二哥弄来考题;我还以为是玩笑;并不曾放在心上;谁想到竟是真的。过后二哥也吓了一跳;这次打发我跟着十七进京;就是让我亲自禀告大哥此事……只是我怕大哥责骂;不敢先开口;才拖拉至今;到底让大哥看出来……”
虽说贺家是收益者;贺北盛确实借此中了举人;可贺东盛却丝毫不觉欣喜。科场舞弊之事;只要揭开来就是大事;到时候别说是贺北盛身上的功名会被除去;就是一家子说不得也受到牵连。
“这题目到底是怎么弄来的;你仔细说来;半点也不要隐瞒”贺东盛眉毛拧成一团;道。
贺北盛知晓轻重;便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并不是贺家二老爷主动去为弟弟钻营此事;而是“天上掉馅饼”;是对方主动寻上门来的;求的银钱也不多;只有五千两。对于其他人来说;五千里是大数目;可对于贺家来说;实不算什么。
也正是因这价码太低;贺东盛没有将此事当真;只当南京的贵人找个噱头要银子;便也顺手推舟地给了。
没想到等到乡试开始;这考题竟然是真的;贺北盛借着之前背过的“范文”;稀里糊涂地中了举;且名次不低。
贺二老爷惊大于喜;却是不知该如何了结此事;偏生这种事不能落与笔端;多一个人晓得都是隐患;便打发幼弟接着应试的名义上京;让长兄做主。
贺东盛听了前因后果;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一半从陈桥到崖山最新章节。听着这件事;倒像是专门借此求财;如此一来收尾的事就不用这边操心。
通常科考舞弊之事;要是被揭开;都是放榜前后;如今乡试过了三、四个月;还是太平无事;此事差不多就算结了。
以贺二老爷的精明;身边的首尾应该也了结;唯一可担心的是;之前的“范文”是让贺平盛写的;旁人不晓得此事;却瞒不过贺平盛。
“十七怎么说?”贺东盛沉吟片刻;道。
贺北盛道:“什么也没说啊……大哥还不知十七;就是个书呆子;八成以为是撞大运了呢……说到底他才是跟着占了大便宜;要不是提前熟悉了题目;心中有数;怎么能中一十五名?”
贺东盛没有说话;心中却自有思量。
就算自己这个族弟接人待物有些呆气;却不是愚钝之人。要是真的愚钝;不想其他;将之前做过的文章直接默写下来;两个考生一模一样的试卷;那别说贺五;就是他自己也要名落孙山。
同样的题目;两份文章;同一人执笔;一个取了十五名;一个取了三十四名;足以见贺平盛文章火候到了。
明知此事不妥;却是不吭不响;倒是有几分城府。如今是举人还罢;就算他想要借此挟制宗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要是真的中了进士……
想到这里;贺东盛的眼神有些幽暗。
年关将近;沈瑞继续闭门守孝。
转眼;到了除夕。
眼见祠堂里;祭拜的只有三老爷与沈瑞、四哥儿叔侄父子三人;偏生弱的弱;小的小;只有一个沈瑾正当年;却也因治丧守孝之事瘦的脱了形。徐氏暗暗心惊;终是不敢继续沉浸在余悲中;开始过问起家事来。
沈家就剩下这几口人;即便玉姐儿嫁了出去;内宅只剩下三太太一人主事;也都是有条不紊;倒是无需徐氏多费心。
只是人情往来那里;今年与每年都不一样;少不得重新制册;以做前例。
“何家那边如何?”徐氏道。
“倒是比往年年礼还厚些;之前的年礼已经过去了;只能注上一笔;来年送礼时再添上……”三太太道。
徐氏点头道:“如此正好;有来有往;这才是亲戚相处的长久之道……”
眼见何家并无疏远之意;徐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徐氏并没有亲生兄弟;如今在苏州承继香火的一脉;不过是族里过继来的嗣子一脉;如今当家的又是嗣侄一辈;越发疏远了;娘家那边亲近的反而是各自出嫁的几个姊妹。
年长的姊妹年岁相差的远;有的相处不多;加上不是谢世就是随了夫家离京;与徐氏这边往来的并不多;最近亲的就是几个姊妹;既祝枝山之母、魏校之母与何学士家的小徐氏这几人。
这其中;因小徐氏是幼妹;出阁前也在徐氏身边教养过;姊妹之间感情最深。要是为了一个国子监祭酒的职位;彻底伤了姊妹情分;那徐氏很定要难过
二房没有近枝堂亲;沈瑞与何泰之是打小过来的交情;以后入了仕途;表兄弟两个也能互为臂助;要是因两家长辈缘故渐离渐远;也让小一辈为难。
次日;便是弘治十八年正月初一。
往年这样日子;沈沧要进宫朝贺;徐氏夫贵妻荣身为诰命也要朝见皇后;今年这两样都省了夫妻双双把家归TXT下载。加上出殡之事虽了;可沈沧故去不足百日;沈家上下尚在“百日热孝”中;避讳出门交际往来;小辈之间出去拜年这些也就免了。
而大正月间;能不避避讳;登门拜年的;也只有沈氏一族的族人。
不过已经出了五服;大家身上都是无服的;过来参加丧事戴的是浮孝;出殡日便也除了。今日早上过来;多是素服过来;给徐氏与三老爷夫妇拜个年。新年应酬多;这边也不宜待客;便多打了照面;拜了年就走了。
只有宗房旁支五老爷沈注;与沈沧是同高祖的三从堂兄弟;尚在五服之内;正服缌麻;如今也在孝中。
之前家中先是忙着沈沧的身后事;后来都关注徐氏身体;倒是无人留心此事。
眼见沈注穿戴;沈瑞与三老爷才发现之前疏漏;便留沈注在这边客房住下
这叔侄两人诚心留客;沈注也觉得在身上有服在五房过年不自在;就留在这边。
沈注是举人;年纪比三老爷还长几岁;不过性格老实;并不持自己是族兄、族叔就对三老爷、沈瑞端着长辈的架子;客气有礼;提及故去的沈沧时;也是带了几分真心难过。
这样不叨扰主家且知趣客人;三老爷与沈瑞自然是欢迎至极。
三老爷虽得了兄长恩荫;有了官身;不过备考两年;对于春闱之事也带了关注。正好现下衙门尚未开衙;既留了客来;便与沈注讨论学问功课。
沈瑞要走科举之路的;也被三老爷提过来听讲。
沈注虽缺几分才气;可做了半辈子学问;课业扎实;倒是应了“勤能补拙”四个字;与三老爷之前的学习方式倒是不同。
沈瑞旁听;也觉得受益匪浅;看向沈注便多了几分深意。
以沈注这样的劲头学下去;即便明年春闱无收获;一科一科坚持下去;也总有厚积薄发那日。只是世人多重视青年才子;在学问上讲究资质与悟性;在那些人眼中;沈注就显得有些愚钝。就算以后榜上有名;也难入二甲;前程有限。
这位注五老爷之前在族中声名不显;多半也是因这个缘故。
待从客房出来;三老爷唏嘘道:“过去见‘大器晚成;四字总不以为然;毕竟资质早定;若非美玉良材;就算长了岁数又有何用?所谓‘大器晚成;多是气运不到;才会有前面的不得志……这位族兄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是手不释卷;请教学问时虚心虔诚;心境纯净如稚子;毫无杂念……即便如今课业并不甚出彩;长此以往下去;总有出头之日……”
叔侄两个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沈瑞道:“世人多看眼前;十年、二十年后的事谁会在意……”
况且以沈注的年纪;真要再熬个十年、二十年才中进士;也到了告老的年岁;自己的前程都是虚的;更不要说族里带来什么好处。
叔侄两个正说着话;就见有小厮过来道:“二少爷;四房的瑾少爷来了;正在前厅等二少爷……”
“咦?他不是上午才来过;怎么又来了?”三老爷在旁诧异道:“许是有事;瑞哥儿赶紧过去看看……”
沈瑞也觉得有些古怪;道:“那我过去了……”
前院;客厅。
沈瑾已经不是上午来拜年时的穿戴;而是一身簇新儒服;带着儒巾;腰间悬着玉佩;看着是出门做客的装扮。只是他面上惨白;身上微微发抖;右手攥着紧紧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恐惧……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头角峥嵘(四)
今日大年初一;不是当四处拜年么?沈瑾上午既来过;怎么得空又来第二回?
沈瑞带了疑问;走到前面客厅。
见到沈瑞那刻;沈瑾满脸激动;冲了过去。
沈瑞的视线在沈瑾身上新衣打了个转;除了激动;沈瑾面上还带了深深地恐惧。
“二弟……”沈瑾已经从座位上跳起来;上前一把抓住沈瑞的胳膊;带了颤音道。
沈瑞心中纳罕;道:“这是怎么了?”
沈瑾满脸骇色;身上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抖起来;眼中流露出无措。
沈瑞眼见沈瑾神色异样;摆摆手打发门口侍茶的小厮退下;客厅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沈瑾深吸了几口气;方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巴掌长短的布条来;上面星星点点的;似有墨迹。
“二弟;二弟你看……”沈瑾伸着哆哆嗦嗦的手;展开布条。
沈瑞定睛一看;才发现上面不是黑色;而是褐红色;那几个字更是叫人触目惊心;怪不得沈瑾会吓成这个模样;只因上面写的是“东欲害吾乞救一命”八字。
沈瑞接了布条;仔细看了看。这白布看着寻常;并不是奢华之物;不过在京中却是物价不菲;只因这是鼎鼎大名的松江棉布。不过在京中价格不菲并非它本身料子贵;实是路途遥远之故;在松江本地只算是中上。因吸汗绵柔;时人常用它缝制中衣。
“瑾大哥是下午过去贺家拜年的?”沈瑞问道。看上面的字迹带了仓促;不过这上面的血渍看着不新不旧;不像是今日临时书写。
沈瑾客居京城;能去拜年的亲戚族人只有那几家;这个“东”字所指又是鲜明。
有沈瑞在;沈瑾仿似有了主心骨;脸色舒缓许多;正大口大口地吞茶。听到沈瑞开口;他撂下茶盏;点点头道:“从这边出去后;先去了鸿大叔家与六族兄处;午后去了贺大老爷宅邸;没想到贺家十七老爷病了…他虽年岁大不了几岁;到底是长辈;既是知道他病了;怎好不亲自去探看?不曾想得了这物
“这是贺十七亲自交给大哥的?”沈瑞皱眉道。
“嗯;在婢子转身去倒茶时塞我手里的……”沈瑾面上带了几分郑重:“贺家十七老爷到京半月;先前并不曾听闻‘病;了的消息;怎么就一下子病入沉疴?确实古怪只是这‘东欲害吾;四字到底是病中臆想还是确有其事;一时倒是不好猜测……”
沈瑞放下布条;脑子里转的飞快。
病中臆想?要是病中臆想能将沈瑾吓成这个模样?
沈瑾的话;听着都底气不足;显然已经信了八、九分调教贞观全文阅读。要是贺宅之行;没有蛛丝马迹印证贺平盛的话;能将沈瑾吓成这个模样。
对于沈瑞来说;贺平盛只是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不过到底生在和平年代;在人命面前;沈瑞还做不到无动无衷。
不过今年是大年初一;就算是贺东盛让族弟“病着”;也未必能不怕忌讳地让族弟大年初一在自己宅子里“病故”;尚有缓冲余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十七可有其他示意?”沈瑞问道。
虽说是在贺宅有贺家大房仆婢盯着;不过既有心递消息出来;也不会只有这没头没尾一块布条。
沈瑾仔细想了想;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瞪大眼睛;惊讶道:“他提了《论语新解》;说是在南京出来前;曾借给我……我并不曾与他借过此书;还当他病中记混了;并未在他面前争辩。只想着等他好了;自是会晓得自己记错了……”说到最后;神色大变;戛然而止。
《论语新解》同《四书集注》一样;都是举人案头常见的书;两个准备春闱的应试举人之间提及此书;本是极平常之事。可是真要有心人听了;也难免也其他猜想。
沈瑞脸上也带了怒容;这其中关键并不难猜。
沈瑾也反应过来;只觉得嘴巴里发苦;他虽不能将贺平盛当成至亲长辈;不过这几年相处下来;也是各种礼数不缺。两人甥舅加上府学同窗的关系;这几年也是越走越近。要是全无交情;他也不会看到这求助布条就焦虑的不行;急急往沈瑞处求援。可是贺平盛见了他;除了偷塞这布条;还话里带了刀子;拖他下水。虽不知到底是什么阴私之事;既是使得贺东盛连族弟都容不下;更不要说沈瑾这个便宜姻亲。
沈瑾此刻;亦是处于险境。
沈瑾只觉得意兴阑珊;带了几分悔意道:“我不该来寻瑞二弟……”
要是贺家的人提防;派了人跟着;那这会儿功夫也当知晓他进了尚书府。
不管贺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沈瑞都无心理会;即便是性命攸关;可设计沈瑾的沈平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眼下已经不是他想要不理会就不理会得了的。从沈瑾走进尚书府大门;就已经将麻烦带了过来。
沈瑾面上带了几分挣扎出来;眼中带了迷茫。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以怨报德”;可贺平盛是为了活命才抓了他这个“临时稻草”;要是他真的束手不管;贺平盛说不得真的就因“水土不服”病逝京中。
贺平盛家中上有六旬老父;下有襁褓中的幼儿;真要这要走了;一家人也能活的安生。
同沈瑾相比;沈瑞平静许多。
最初的怒意散去;对于沈平盛的所作所为沈瑞也能明白一二;性命攸关之下;谁能保得住节操?
在做道德君子与活命之间;这个选择并不做。沈平盛不过是平常人;做了平常人都做的决断。要是沈瑾是贺平盛的亲外甥;顾念骨肉之情下贺平盛或许还会犹豫;可沈瑾不过是名义上的便宜外甥;就算是知晓几句话说不得就要了沈瑾的命;可贺平盛还是说了。
沈瑞好奇的是;贺东盛的狠辣。
世人重视亲族血脉;一荣俱荣、一耻具耻;才有了“亲亲相隐”这四字。贺平盛不仅是新出炉的年轻举人;根据他的廪生身份还有乡试成绩;就能知晓他学问通达;说不得明年就是一个新进士。虽说是旁支庶房;可多这样一个族弟入官场;对贺东盛来说也是好事。
要不是关系家族与前程这样的大事;贺东盛当不会对这样一个前程锦绣的族弟下手天骄霸主TXT下载。
这会儿功夫;沈瑾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面上带了决绝;眼中已经恢复清明。他起身对沈瑞躬身道:“瑞二弟;我先回去了……”
沈瑞定定地看着他;道:“出了这里;瑾大哥要往哪里去?”
沈瑾面上带了几分不自在;道:“我想要去会馆见见乡人……”
松江富庶;百姓安居;耕读人家多;进京的举子也多;除了投亲靠友;大部分都在前门外的松江会馆落脚。这些人即便出身比不上沈家、贺家子弟;可老师、同年;也有密密实实的人情网。
沈家在京有三房;五房沈全与沈瑾也是相伴长大;可鸿大太太素来不喜他;六房沈理那边;对沈瑾也是淡淡的;同寻常族人无两样。沈瑾能去的;也只有松江会馆。
沈瑾倒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不外乎想着“法不责众”四字。况且贺东盛逞的不过是权势;在巍巍帝都之下;还做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与其提心吊胆担心他“杀人灭口”;还不如多见些人;让他心里没底;晓得顾忌。这样的安排;也是担心贺东盛盯上沈瑞这里。
尚书府大树已倒;只剩下满门妇孺病弱;未必能挡得了小人算计。
沈瑾这点心思;虽没有尽数写的脸上也差不多了。
沈瑞心下稍暖;道:“贺平盛那边;瑾大哥想怎样应对?”
沈瑾握着拳头道:“我想要联合几个同年;将他接出来……”
沈瑞瞥了他一眼道:“那可是要与贺家大老爷对上;而且未必能如愿……
毕竟不拘谁说;族亲都比同窗、同年更亲近。贺平盛“生病”;在族兄家调养也是应有之义。
沈瑾显然也想过这种可能;紧抓着布条道:“若是如此;那只有报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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