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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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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人应试;合家上下不安;即便没人敢抱怨什么;沈瑞还是示意柳芽给了赏。
众仆妇起身谢了;满口吉祥话。
柳芽与春燕服侍沈瑞梳洗;周妈妈净了手;亲自摆桌。
除了几碟耐饥味道清淡的面点;还有两罐粥;一份是沈瑞平素里爱吃的鸡米紫菜粥;一份却是看着有些眼熟的猪肉粥。
眼见沈瑞看这个;周妈妈盛了一碗送上前道:“这是京城这两年流行的‘状元及第粥;;二哥尝尝看;讨个好口彩”
沈瑞上辈子常在港城那边住;对于眼前这碗粥自然是吃过;不过在大明朝;还是头一回。
对于这“状元及第粥”的来历;沈瑞依稀记得些;正与弘治十二年状元公伦文叙有关。
根据野史轶闻;这伦文叙是寒门子弟;少年时食不果腹;曾得到一个粥铺老板的接济;每日都能得到一碗粥。等到高中状元;回乡省亲时;伦文叙就去粥铺做答谢;并且将老店主煮的加了猪肉、猪肝、猪肠粉的粥提为“状元及第粥”。
这“状元及第粥”口彩好;不仅在广东一地流传开来;随着南北官员与商人的往来;也传到大江南北;这两年连京城都流行起来。
沈瑞虽不喜猪肉荤腥气;可还是接了粥碗;将这碗“状元及第粥”吃了个于净。
周妈妈知晓沈瑞口味儿;本还想着劝两句;眼见他不挑不拣;用了这碗粥;如斯懂事乖巧;想到老爷的病;忍不住红了眼圈;强笑道:“好好二哥吃了这粥;定是秋闱高中;独占鳌头……”
沈瑞又吃了一碗南瓜粥;半碟白菜素蒸饺、半碟金银馒头;才撂下了筷子
周妈妈带了仆妇们下去;柳芽与春燕将衣服鞋袜捧上来。
按照规定;下场考试只能穿单衣单裤单鞋;不许穿棉衣、夹衣;为的是防夹带。不过对于穿几层;却是没有规定。
鞋子是专门制的;用的是厚实棉布;鞋底直接用的是半寸厚的牛筋底儿;袜子则是三双;一层套一层;省的寒气从鞋底上来。
裤子是四层;衣服是四层;都是厚实的棉布料子。
沈瑞将一层层的衣服都套上;身形略显臃肿;额头也出现细细的汗。
饶是中秋时节;早晚阴冷;这样的穿戴也太多了。幸好不用一直穿着;等检查完;进了考场;就可以脱下两层;留作夜里铺盖与加衣。
待沈瑞穿戴齐整;已经是寅初(凌晨三点)。
沈瑞去了上房。
上房里灯火通明;徐氏与沈沧都已经起了;夫妻两人坐在罗汉榻上说话。玉姐儿也在;就在徐氏下首的锦凳上。
沈沧并没有咳;脸色儿依旧带了红润;不过眼下乌青却是遮不住。
红云见沈瑞来了;放了锦垫在地上;玉姐儿早已起身避开;沈瑞对沈沧夫妇行了跪拜大礼:“父亲;母亲;儿子下场去了……”
沈沧摸着胡子道:“瑞哥儿辛苦了这几年;如今也当到了金桂飘香时……
徐氏则是下了罗汉榻;亲自来扶沈瑞:“不求我儿显达;只求平安去、平安回;勿要让老爷与我牵挂。”
“谨遵父亲、母亲教诲”沈瑞再次叩首;才扶了徐氏的胳膊起身。
外头“嗒嗒”的脚步声起;三老爷与三太太来了。
“虽不能亲眼见瑞哥儿下场;府里这几步还是要送”三老爷带了喜气道:“数日淫雨霏霏;今日终于雨歇;真乃吉兆”
三太太也道:“彻底住了就好了;天气转暖;也省的瑞哥儿在考场遭罪…
该交代的话昨儿已经都交代;眼见时辰不早;沈沧摆摆手;道:“去吧;贡院外入场人多;早去早下场;也省的排在后头苦等……”
“诺。”沈瑞应了;从上房出来。
除了沈沧留在房间里没出来;其他四人都送了出来。
大门口;马车早已经预备好了。
除了二管家与几个健仆之外;长寿与长福也都在。考篮都是早预备好的;一模一样的两份;以备不时之需。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沈瑞上了马车。众仆从骑马相随;一行人出了胡同口。
直到看不见人;车马声也渐消;三老爷与三太太才扶了徐氏转身。
众人的脸色都很沉重;三老爷道:“大嫂;瑞哥这已经下场;让大哥告假休养吧。就算每场之间瑞哥儿要家来;也是暮归朝出;吩咐下人瞒着就是……
徐氏摇头道:“你大哥的告病折子已经拟好;要等十五才肯递上去……”
就算瞒着沈瑞又如何?旁人才不会理会那么多。这边嗣父告病;那边嗣子继续乡试;过后可是说不清。
三老爷握了握拳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只盼瑞哥儿成绩好些;让大哥心里也欢喜……”
离天亮还有些功夫;三老爷与三太太回东院去;玉姐儿扶着徐氏回了正房
将到上房时;玉姐儿低声道:“母亲;因三哥之事;二哥心里多有愧疚;如今父亲的病瞒着二哥;二哥知晓后定是难安……”
“这是老爷的决定;我不愿逆了他的心思。”徐氏拍了拍玉姐儿的手;道:“你二哥那里过后我会宽慰;只是苦了你了……”
虽说长幼有序;可在婚嫁上也不是定要序齿而来。
做弟弟的少有先与兄长迎娶的;可做妹妹的却并不一定要等兄长成亲才能出嫁。加上沈家情形特殊;兄妹两个相差不过一岁;可沈瑞却定了一个年幼未婚妻;要是等到沈瑞迎娶完玉姐儿再出嫁;就要等到三年后。女儿芳华有限;那样就太晚了。
毛迟是长子;今年已经十九岁;实不算小;毛家盼着长媳早日进门。前年冬毛迟回南边应童子试前;两家就已经议好;不管毛迟能不能参加乡试;婚期都定在今年;等玉姐及笄后就出嫁。
玉姐生辰在八月底;还有大半月就及笄。
毛迟现下还在南边;今年秋闱也要下场;等到回京;早说也要十月底十一月初。
不管沈沧是卧病;还是……现下都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玉姐儿眼泪已经出来;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心疼徐氏。她紧握着徐氏胳膊;哽咽道:“女儿不嫁;以后女儿陪着母亲……”
“傻孩子”徐氏叹了口气;道:“快回去歇吧;这些日子玉姐儿也辛苦……”说罢;替玉姐儿擦了眼泪;吩咐红云亲自送玉姐儿回去。
等徐氏进屋;沈沧已经倚在罗汉榻上;昏昏沉沉睡去。
昨晚沈沧咳了半晚;一直没有合眼。
徐氏心疼丈夫;没有开口叫他起来;只去内间抱了被子;给沈沧盖上。
她蹑手蹑脚地熄了灯;没有回内间;而是就坐在丈夫身边。
听着丈夫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徐氏躁动的心情也渐平复下来。
少年夫妻;相知相守;此生无悔。结缡四十载;已是得老天垂怜;还有甚么可怨?
日日在佛前祈祷;徐氏也不会妄想什么“愿舍我命;延君长生”之类自欺欺人的夙愿;一是愿沈瑞榜上有名;举业有成;让丈夫得以安心;二是不管丈夫还剩下多少日子;都希望他少遭些罪;平平和和地走……
黄华坊外;二管家策马走到沈瑞的马车外:“二哥;您唤老奴?可是有话吩咐?”
虽说贡院在黄华坊东南角;离坊北街这里还有不短的距离;不过四面八方的考生与家属都往贡院赶来;街道里都是各色灯笼与人群。
“不用先进坊;马车先避到旁边停一停。”沈瑞挑开车帘;吩咐道。
二管家闻言;不由一愣;不解道:“二哥;卯初(凌晨五点)开始进场;现下不去排队么?”
“不排;且暂避一旁;给后边来人让出道来。”沈瑞道。
二管家虽疑惑;却知晓沈瑞是个有主意的;不敢违逆了他的心思;忙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将街道让开。
天空依旧幽暗;不过西边方向云层渐薄;星光越来越多;放晴了。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五更将了。
眼见沈瑞还不吩咐行路;二管家急了;上前道:“二哥;就要入场了;是不是该赶过去?”
沈瑞隔着马车帘道:“上车说话”
二管家隐隐地觉得不对头;提了小心上了马车。
马车上;挂着一盏琉璃灯。沈瑞坐在灯下;小脸绷得紧紧的;面沉如水。
见沈瑞如此神态;二管家心下一颤;忙道:“二哥;这是怎了?”
沈瑞望向二管家;好一会儿方道:“今科;我不考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秋来风疾(七)
“不、不考了?”二管家只觉得晴天霹雳;震得脑袋“嗡嗡”直响;半响缓不过劲来。
“在这里等着;到了辰初;去刑部衙门接老爷回家休养”沈瑞移开视线;望向琉璃灯。
这是他的选择;就算不能因此延长沈沧的寿命;他也不会后悔。
二管家神色大变;却是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虽前头还有个大管家在;可因大管家年迈;如今尚书府庶务都是二管家打理;对于沈沧的身体;他自然也得了消息;且早得了沈沧与徐氏吩咐;将此事瞒得死死的。
眼见沈瑞要弃考;二管家想要规劝一二;劝自家少爷“大局为重”;可想到自己老爷的身体状况;委实张不开口。他耷拉了脑袋;好一会儿方低声道:“二哥;老爷怕是会不高兴……”
沈瑞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做不得……”
就算沈沧“瞒”的好好的;外头并不会因此对沈瑞的下场有所非议;可沈瑞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两世为人;心里不乏晦暗之处;可是他依旧是做不到自欺欺人;在知晓此事后还当自己不知道。
沈沧的顾忌与打算;他也能猜出一二;可是现下到十五日最后一场下场还有六日。沈沧既病着;就该好生在家休养;而不是一日一日拖着患病之躯;在衙门里熬日子。
沈瑞平素读书又多用功刻苦;都在众人眼中。
二管家实没想到;沈瑞眼下这般决绝;在知晓老爷病重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弃考。
主仆相处了四年;对于沈瑞的性子二管家也都看在眼中;也知晓他既有了决断;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二管家心里酸酸的;不知是为沈瑞的孝心欣慰;还是为尚书府的未来担忧
主仆两个并未刻意压着音量;马车外长寿、长福两个早已大惊失色。
府里长辈既要瞒着沈瑞;那自然也将他身边几个人都瞒得死死的。长寿与长福两个;直到现下;才知晓沈沧之病。
若是小病;沈瑞不会做出弃考的决定;要是大病;那老爷已经有了春秋;万一……
想到这里;长寿与长福两个都带了忧色。
天色渐亮;陆续有车马从贡院方向折返出坊。
等到车马散的大半;就听到贡院方向传来鸣金之声。
“二哥;贡院关大门了……”二管家抬起头:“要不先去家里?”
沈瑞摇头道:“直接往衙门去吧……”
接了沈沧回去;再一起与长辈们解释;省的有些话还要说第二遭。
沈瑞既吩咐了;二管家就下了马车;吩咐众人前往刑部衙门所在。
黄华坊在京城东南;刑部衙门所在的阜财坊却是城西南;要穿过半个京城
在城里;马车跑不起来;行了大半个时辰;沈瑞一行才到了刑部衙门外。
沈沧已经在刑部做了三年多的掌印尚书;刑部上下有不少人认识沈瑞这位衙内少爷。因此;沈瑞没有下马车;而是吩咐二管家去衙门接人。
沈家的马车;就在路口一僻静处停了。
刑部衙门里;沈沧坐在大案后;眼前一阵阵发黑。昨晚咳了一夜;没有睡好;如今头重脚轻;身上都木木的。要不是从家里出来前又吃了一枚人参延寿丸;他怕是连坐都坐不稳。
人参虽能补元气;却是燥热上火之物;他每每精力不支;吃了人参延寿丸能缓和一会儿;过后就会咳喘虚弱更厉害。东西虽是好东西;对现下沈沧的身体状况来说;却是饮鸩止渴。
沈沧不是不知其弊端;可眼下这几日却要熬着;实是没有选择。
贺东盛坐在对面;嘴里说着公务;眼风却在盯着沈沧。
沈沧的不适;都落在贺东盛眼中。
贺东盛幸灾乐祸之余;也压着心火。
老而不死为贼;既是病了;作甚不好生休养?三年前贺东盛初来刑部时;不过是右侍郎;可运气好;去年左侍郎告老;他这个本部侍郎就得了便宜;升了左侍郎。
要是沈沧现下因病告假;那刑部政务就要由贺东盛这个左侍郎暂代。
沈沧本就眼前发昏;偏生贺东盛又喋喋不休;没话找话;不由心中不耐。他撂下脸来;黑着脸望向贺东盛。
积威之下;贺东盛被看的头皮发麻;倒是不敢再啰嗦;寻了个由子;起身告辞出来。
不过走出本堂;贺东盛转过身去;眼神幽深;神色带了踌躇。他有心揭开沈沧患病之事;又怕沈沧病的不重;白折腾一场还得罪了人。沈沧虽不是三阁老门下;却有几门得力姻亲。
待转过身后;贺东盛想起沈家宗房那边传来的消息;沈械一家昨日到京了
“该叫来沈械问问;看看这老东西到底什么病;脸色儿难看得跟死人差不多了”贺东盛心里琢磨着。
这时;就见一个主事过来;对贺东盛躬身做礼;贺东盛摆摆手;转身就走;没有看到那主事转身进了本堂。
“什么?我家管家来了?”沈沧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头;叫那主事带人进来。
那主事乖觉;传了话就掩了门下去。
眼见是二管家;沈沧皱眉道:“你不是送二哥下场?差事完了不回家来这里作甚?”
就听“噗通”一声;二管家双膝一弯;已经跪下:“老爷;老奴无能;没有劝住二哥。二哥没有进场;现下就在衙门外;要接老爷回家休养”
沈沧闻言;身上一颤;“腾”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二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沈沧一时情急;又咳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沈沧咳声一止;就匆忙问道。
“过了辰正了(早上八点)……”二管家回道。
沈沧坐在那里;呆愣了好一会儿;方露出无可奈何来:“这孩子;到底还是孩子……”
“请老爷体恤二哥的孝心;告假家去吧……”二管家早年是沈沧身边小童;主仆感情深厚;看着沈沧晦暗脸色;哽咽道。
事已至此;沈沧只有闭上眼叹了一口气;道:“嗯;告假……”
再睁开眼时;沈沧双眼烁烁;里面并无恼色;反而带了几分笑意。他一下子放松下来;不再强忍身上不适;又是一阵咳;咳到最后嘴角已经带了血丝。
二管家面如土色;忙上前要扶沈沧。
沈沧低下头;拉开书案下的抽屉;取了一份折子出来。他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自打中元节后都在强撑着;为防那日支撑不住;早就预备好了因病指仕的折子;连遗折都预备了一份。
“贺伯达日思夜盼;今日终如竖子之愿”沈沧将折子摔到书案上;不以为意道。
刑部衙门里;尚书是长官;沈沧离衙归家也好;还是直将使人将告病折子送到内阁、直陈御前也罢;并不需要经过哪个的认可。
不过沈沧素来负责任;不愿意因自己仓促告病就使得衙门里乱套;耽搁了公务;就叫了门外主事进来;叫他去请两位侍郎过来。
两位侍郎;左侍郎就是贺东盛;右侍郎是外官进京;是刘阁老门下;不过并不是刘党核心人物;又是久在地方做官;资历远不如贺东盛。
两位侍郎都瞧出;沈沧有甚么不一样了。
沈沧将那折子递给贺东盛道:“本堂春秋已高;如今节气变换;倍感不适;恐不能再胜任部堂这是本堂致仕折子;烦劳贺侍郎代本堂送阁……”
右侍郎已经变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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