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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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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琰荷包里掏出一把钱;递给车夫;请他在山脚候着;便带了沈上了山



    山风凛冽;不远处散落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坟头;还有新散落的一地纸钱



    当看到簇新的坟茔;还有前面写着沈瑞生猝年的石碑;沈的双腿就如灌铅了似的;再也挪不动。



    沈琰神色则是凝重许多;目光从一座座墓碑上移过;即便是过了数月;可沈瑞的话依旧清晰地印在他心头。



    “出京东北三十里;有沈家义庆堂的坟地。前年春我初为义庆堂嗣子;随长辈往前祖地祭拜。大伯祖父殇;二伯祖父殇且尸骨无存;二姑母殇、三姑母殇……义庆堂嫡血凋零;到嗣兄意外去世;竟是血脉断绝……”



    可直到现下亲眼所见;他才能知当年曾祖母犯下的过错;对二房嫡支到底代表着什么……



    〖
第三百六十九章桃李之教(四)
    本就是寒冬时节;北风萧瑟。过了午后;山脚下又起了风;一阵一阵。



    车夫在冷风中等了两刻钟;还不见山路上有动静;心里就有些没底。方才那两个小哥儿相貌倒是仪表堂堂;可跟踪吊脚的行为实在鬼祟。



    再想着前面那家是大户人家送殡的;车夫不由打了个寒颤。



    要是那等见财起意只人;行的是挖坟掘墓的事;被发现了就是死罪;那自己这个载客过来的车夫说不得也受牵连。



    车夫心中七上八下;不敢再等;忙挥着鞭子;驾车离去。



    山上;沈琰、沈兄弟还在缄默。



    “老天不开眼;为何就收了珏哥去?”沈哽咽道。



    沈琰指了指其他的墓碑道:“这是沈家二房嫡支福地;你就看了沈珏的墓碑?”



    沈抬起头;四下里望了望;多是陌生的名字。不过有一个名字;却是记得清楚;那就是两人的曾祖父。



    沈走上前去;并未拜祭;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始作俑者”



    三年前;随着徐氏归省;知晓自己祖上秘辛后;沈虽因邵氏子孙身份心生羞愧;不过对于所谓曾祖父不是不怨的。



    男人立世;修身齐家平天下。要不是这位曾祖实在无能;也不会使得家宅破乱。若是发现后妻为恶;他能稍微公正地处理;也不会引得三太爷怨愤离乡



    顾念后妻情分;想要大事化小;是对嫡子不慈;因愧疚发妻嫡子;就舍了后妻肚子骨肉不认;难道就是慈了?



    想要面面俱到;却是哪一面都没顾上;最后落得飘零异地、埋骨他乡的下场;也是自作孽。



    “是我不对”沈琰第一次认错:“回松江托庇沈家;使得你我兄弟平安长大;已经是得了沈家福祉;实不该再贪心许多……”



    实在是沈家在松江声望太盛;身为沈家子孙;与有荣焉。



    沈怏怏道:“哪里是哥哥的错呢?要是不回松江;咱们也不知当年真相;只当祖父这一支是受了委屈的……我也曾大言不惭自诩为二房嫡裔;现下想想委实可笑……”



    沈琰拍了拍弟弟肩膀;道:“我原也心存过怨愤;觉得往事已矣;嫡支与你我兄弟系出同源;本不必如此刻薄绝情;今日今时;才知什么是宿业难消。世事都有因果;你我兄弟成无根浮萍;也是承了当日因果。”



    沈看了兄长一眼;道:“那以后沈瑞那边……”



    “远着吧;对于那边长辈来说;你我不凑过去;就是知趣了……”沈琰淡淡地道。



    沈皱眉:“可是我还要过去赔罪……”



    “赔罪也要知趣些;明日还是约沈瑞出来说……”沈琰想了想;道。



    前几日他拦着弟弟;就是怕尚书府这边正在悲伤劲头上;知晓前因会迁怒与沈;可是事情也是压不下去的;否则生了误会;只能让两家再生嫌隙。



    沈点点头;倒是没有再说旁的。



    沈琰环视四周;就看到孙太爷的坟墓。



    孙太爷的墓虽挨着沈家的墓;却是泾渭分明。



    沈琰带了几分好奇;挪步过去;看了两眼。



    上面的名字虽陌生;可立碑人是三太爷;显然与沈家渊源颇深。



    “孙?”沈琰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沈走了过来;道:“大哥;怎么了?”



    沈琰指了指眼前墓碑道:“这墓里的人姓孙;四房太太也姓孙;两家的渊源应在此处了”



    沈看了两眼;好奇道:“‘恩兄;?怪不得二房大太太当年去松江送嫁;这是通家之好吧……既是如此;怎么会让孙氏远嫁?留在京中照拂;不是更便宜?当时二房与松江那边;不是关系还没缓和么?”



    沈琰皱眉道:“区区商贾;怎么成了九卿高位的‘恩兄;?孙氏没留在京中;反而外嫁了松江?二房三位老爷;三老爷年纪对不上且不说;还有大老爷、二老爷;大老爷年纪稍大些;二老爷年纪却是对的上的……”



    沈眼睛眨了眨;道:“一个是商贾;一个是高官显宦;即便有了‘恩义;在;也无需亲上加亲吧?”



    沈琰摇头道:“别人或许不会;这位三太爷倒是未必。当年之事;三太爷虽决绝;却是性情中人。孙家已是绝户;孙太爷墓地能与沈家墓地毗邻;又是照顾得很好;足以证明孙太爷对沈家的‘恩情;;直到沈尚书这辈;依旧没有相忘。三年前二房大太太非要过继四房嫡子;就令人觉得怪道;原来是应到此处。即便没有择嗣之事;有孙家这份渊源在;说不得沈瑞守孝期满也会被接到京城。”



    实在是沈家四房前些年在松江出了不少风头;孙氏也底细也被族人总所周知。因此;兄弟两个对着一个墓碑;倒是沈孙两家的渊源猜测得差不多。



    沈莫名地想到自己兄弟身上;苦笑道:“大哥;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么?孙太爷施恩;惠及孙辈;曾祖母为恶;殃及几代子孙。她怎么能那么心狠?活生生的几条人命;说害就害?这世上的后母不是一个两个;心存私心寻常;可为了私心敢杀人的又几个?都说生恩不如养恩;都已经养大将成人;作甚就容不得?”



    沈琰叹了一口气道:“为尊者讳。不管是非对错如何;以后莫要再说此话



    沈耷拉下脑袋;道:“再不说了……总自怨自艾也没意思;二房无心为难哥哥与我;大哥与我也该从这段宿孽中走出来……”说完;转身回头;却是吓了一跳。



    兄弟身后一丈开外;不知何时来了一素衣妇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看着来人头发花白;面容也带了憔悴;却依旧觉得眼熟;沈琰试探地唤了声:“沈二太太?”



    沈在旁听了;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兄弟去年冬与乔氏同路回京;远远地也见过乔氏;只觉得是个精致婀娜贵妇人;与眼前这苍老憔悴的样子委实不像。



    来人正是乔氏;却没有看向沈琰;只是直直地望向沈。



    沈琰瞧着她有些不对劲;上前两步;将沈遮在身后。



    乔氏见状;神色立时有些激动;上前几步;带了悲声;道:“珞哥”



    兄弟两个刚看完沈家墓地;自然晓得“珞哥”是哪个。



    沈不由一激灵;乔氏已经绕过沈琰;抓了沈的胳膊;嚎哭道:“珞哥;娘的珞哥回来了……”



    荒郊野外;坟茔地里;乔氏的哭嚎令人心悸。



    沈虽被她哭的浑身寒毛耸立;可看她头发花白模样;心生不忍;好言好语道:“沈二太太;您认错了;我是沈;不是您的儿子沈珞……”



    乔氏使劲摇头道:“不是;不是;你就是娘的珞哥你回来看娘了……



    白氏平素虽也是迎风流泪的性子;可那是自己的亲娘;嫌弃不得也挑剔不得;眼前这沈二太太却明显看着不正常。



    沈琰冷着脸上前;拿开乔氏的手腕。



    他是乔家女婿;对于乔氏之事自然也知晓。这次沈珏之殇;乔家人都隐有不安;也是因乔氏曾磋磨过沈珏。而这乔氏;对外宣称是在庄子上“静养”;实际上为沈大老爷夫妇所责罚;送到庄子里去。



    这次沈家办沈珏后事;都没有将乔氏放出来;小乔氏还因此唏嘘了一回。



    都是乔家出嫁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外头有乔氏不贤的流言出来;小乔氏这里也心生不安。还是沈琰劝慰了一番;才使得小乔氏没有再继续战战兢兢。



    如今乔氏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看起来精神又疯疯癫癫的;沈琰心中不由自主地带了提防。



    “你是谁?”乔氏抬头看着沈琰;神色恍惚道。



    实际上;沈琰与乔氏是打过罩面的。只不过作为外男;与未来侄女婿;也就是找个罩面而已;乔氏没有细端量;早就忘得于于净净。



    沈琰心中犹豫;是不是将自己“侄女婿”的身份报出来;就听到乔氏一声尖叫;冲着自己跪了下来。



    “太爷饶命;太爷饶命”乔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以头叩地。



    沈琰与沈兄弟面面相觑;不知乔氏这又是什么戏码。



    乔氏已经哭道:“我再也不敢违逆太爷交代;赖在老宅;这就与二爷搬回自家去…我不该逼着表哥带我去见孙家姐姐;坏了二表哥与孙家姐姐的亲事……大嫂的胎不于媳妇的事;是我娘使人落的……”



    语无伦次;东一句、西一句;却是令人心惊。



    沈琰先前虽迷糊;现下也看出乔氏是精神恍惚之下;将自己当成了已故三太爷;便板起脸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既有错在先;既是有报应在后。”



    乔氏身子抽抽;哭泣道:“要报都报到我身上;莫要害了我的珞哥……”



    沈琰道:“沈珞已经死了……”



    乔氏使劲摇头道:“珞哥没死;我的珞哥还在”说罢;就去搂沈的大腿。



    沈忙挑开;闪身避到孙太爷的墓后。



    乔氏身子一歪;正好摔倒在孙太爷墓前。



    看着脸大的“孙”字;乔氏身子一僵;惊吓一声;昏厥了过去。



    〖
第三百七十章 桃李之教(五)
    沈家这边既是家族墓地;就设了祭庄;有三、四十户佃户。不过因田舍都在山脚下;祭农也在山下;除了固定日子上山巡视维护;平素山上小屋空着;并无人守墓。



    沈琰、沈上山时;看着阳宅没有动静;才在墓地逗留这许久。



    方才只觉得无人是便宜;现下乔氏昏厥;就发现不便了。



    “大哥;怎么办?”看着双眼紧闭的乔氏;沈不由着急。



    乔氏方才疯疯癫癫的样子虽是怕人;可既是遇到了;也不能不管。如今寒冬腊月;在这野外昏上半日;好人也要冻死了。



    沈琰皱着眉道:“山上风大;咱们还是先扶了二太太下山。”



    沈家祭庄就在山脚下;离大道并不远;方才上山前沈琰看过两眼。



    沈忙点头道:“嗯;那咱们快去”



    两兄弟倒是想要搀扶乔氏;可山路不平;昏厥之人又纹丝不动;最后只能兄弟两个轮流背乔氏下山。



    幸好兄弟两个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即便累的汗津津;到底是将人背到山脚。



    山脚下大道不远处;一个小庄出现在眼前;几十处房舍。其中一处青砖院落;看着比其他屋舍要于净体面许多。



    沈琰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在路口放下乔氏;让沈琰看着;方上前去打探。



    大门虽半掩着;可庄户院里多有家犬;沈琰就在门口站了;扬声道:“有人么?”



    里面一阵犬吠;随着一个大嗓门道:“找哪个?”



    说话间;一个老汉推门出来;浑身缟素;却是醉眼朦胧;带了几分酒气。



    眼见来人穿着儒服儒巾;脚踏官靴;老汉带了几分小心道:“这位相公可是找小人?”



    沈琰带了急色道:“在下南直举人沈琰;与沈尚书家二公子是旧识;请问老丈可是沈家祭庄庄老?”



    这里不过是几十户人家;所谓“庄老”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



    听说是位举人;且与自家公子有旧;那老汉越发恭敬道:“原来是沈老爷;正是小老儿……”说到这里;留心他身上是素服:“沈老爷这是来送我们三公子?若是那样;却是不巧;半个时辰前;我家三公子入土为安;老爷一行已经回城去了……”



    眼前这老汉就祭庄庄头;因沈家撤下的祭桌直接赏了他;这才不早不晚就在屋子里吃酒。



    沈琰道:“我与舍弟没有赶上早上出殡;就随后过来祭拜;不想在山上发现昏厥的贵府二太太……如今扶了二太太下山;这安置在哪里;还需老丈指点



    老汉吓了一跳;忙推开大门道:“我们二太太来了?在哪儿?”



    沈琰指了指后头;老汉才看到七、八丈外站着两人。



    老汉也没敢上前;忙转回屋里;换了老婆子与两个儿媳妇出来;将乔氏搀扶到屋子里去。



    要是别人看到现下的乔氏;说不得要质疑下她的身份;可因三年前沈珞下丧时;乔氏曾大闹过;庄头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人扶进屋子里;庄头却是不敢拿主意;焦虑地问沈琰道:“沈老爷您看这怎么办是好?这可是我们府二太太;要是有个万一;小人阖家都担待不起



    沈琰虽不愿越重代庖;眼下也是没法子;便道:“还是去请大夫;再叫人往尚书府报信。”



    庄头到底是积年老人;方才慌乱之下;才显得纷乱些;如今有了主意立时唤人来安排;去隔壁村子请大夫的请大夫;进城报信的进城;倒是的安排得有条不紊。



    本没有沈琰兄弟什么事了;可方才山脚下雇着的马车已经不在;三、四十里路兄弟两个总不能走路回去;就只能在祭庄这边等消息。



    隔壁三、四里外就是个大村;有乡村野医在;倒是有几分真本领的;被请了过来;下了几针;乔氏就幽幽地醒了过来。



    因乔氏被安置在东屋;沈琰兄弟就被请到西屋奉茶;大夫也出去开方子;东屋就只有庄头婆子与两个媳妇在。



    乔氏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脸上露出失望。



    尚书府的亲朋故旧;多是猜到乔氏这两年“静养”是有猫腻在里头;可庄子仆妇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在她们眼中;二太太即便花白头发;看着有些狼狈;也依旧是富贵人。她虽穿着素服;可却是绣着暗纹;头上戴了精巧的银头面;手上一串银镯子;便也在旁躬身奉承。



    二太太也不看那两个年轻媳妇;只看向婆子半响道:“你是张贵家的?”



    那婆子忙赔笑道:“回二太太的话;正是老奴。”



    这婆子看着虽粗鄙;规矩上却是不差的;二太太便道:“先前也是在府里侍候的?在何处当值?”



    “正是;老奴当年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三等婢子;后来去了三老爷跟前服侍;等年岁到了就指了老奴家那口子;二太太不记得老奴;老奴却是还记得二太太。”婆子带了巴结道。



    二太太就褪下手中镯子;递了过去;道:“我不耐烦人多;你陪我说说话



    这婆子谢了赏;打发两个儿子下去;才往炕边站了。



    二太太最是爱洁;眼下却顾不得屋子肮脏。



    她方才虽浑浑噩噩地闹了一场;可对于沈琰兄弟之前的话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方才乍看到沈;心情激荡之下;顾不得许多;如今躺在炕上;却是觉得不对味来。



    她拧了眉道:“张贵既是祭庄庄头;那边香火都是张贵供奉?”



    婆子道:“正是呢;老奴家那口子可不敢偷懒;三、两日就要往山上走一遭;圆坟除草;四时不落。虽说那老家伙贪几口杯中物;可素日勤快却是没得说;要不然大老爷、大太太也不会将这差事交给他这些年……”



    乔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孙家太爷的墓;也是张贵侍奉?”



    婆子点头道:“那自然是;大老爷早交代过;孙家太爷的墓虽与沈家隔着一条道;可一应供应都是一样的;万不敢有所怠慢。”



    乔氏道:“这三年来;孙太爷那边除了清明祭日;还祭了几次?”



    婆子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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